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梦还没有醒还是某些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办公室里的小门被推开了,曾文书两手插兜神情轻松地走进来,他坐在刚才的位置上,拿起笔,继续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忽然,他放下笔,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戒备,那神情让我联想到一条伺机攻击的响尾蛇。
我知道是敞开的门让他产生了疑心,是的,门无论如何也不会自己打开。
我像变色龙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阴暗处,用半个眼球盯着曾文书的一举一动。自从看到了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后,我就不再信任他了,好比一对志同道合的朋友突然间反目,仓促得让人难以辨出是非曲直。
曾文书歪着头还在看着我,似乎是发现了某些状况。我没有动,连呼吸都停止了,血管里的流动声清晰可辨。
我们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墙上的挂钟咔嚓咔嚓响,我真想去拨快它的指针,以便逃离这个难熬的时刻。
曾文书站起来,朝我这边走来,我感觉他全身的肌肉绷紧了,我俩之间的空气也随之绷紧了,变沉了。
他走得很慢,鞋底摩擦着地面,使气氛越来越凝重。
我猜他绝不会想到我会出现在酒吧里,刚好目睹了他的秘密。此刻我应该尽职尽责地守在宿舍楼里,等待那个神出鬼没的凶手,现在看来,计划应该改变了,既然蒋梅绣没有死,那么凶手又何从谈起呢?
可是,整个事情该如何解释呢?推进火化厂的那个人只是一个替身,真正的蒋梅绣仍然活在人世间,和她的表弟在密谋着一些事。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他们联手欺骗了所有的人,而且骗局才刚刚开始。
到现在为止,很多看似古怪离奇的事情都得到了合理的答案,比如我在墓地看到吃香蕉的蒋梅绣、在房间里遇到刚洗完澡的蒋梅绣以及张老太太窥到买饮料的蒋梅绣。这个人始终在我们的周围,只是没人敢面对而已。
当然了,我不清楚他们为何要煞费苦心地设计出这个骗局,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曾文书的拖沓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我们之间只隔着薄薄的一道墙,他只要再迈出一步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我,我完全可以想象出他脸上的惊讶表情,就像晚餐时无意中吞进一个活物。
秘密被提前揭开,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尴尬难堪,我猜曾文书也不会例外。我忍不住想笑出来。
他将如何面对我呢?
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我想至少有两种可能吧:
第一,他会向我摊牌,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告诉我(也可能有所保留),然后逼迫我保守秘密或者加入他们的组织。
第二,直接杀人灭口,曾文书不会让我带着秘密离开他的酒吧。
坦率讲,我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合理,尽管那是最糟糕的局面。他会狠心对我下手吗?我想会的,曾文书已经把蒋梅绣的替身杀害了,再多一个他也不会在意。
我的余光看到了架子上的洋酒,眼下只能依靠它们了,我会利用曾文书愣神的时候先发制人。没时间考虑细节了,他的脚探出来了。
心脏强有力地跳动着,血液在体内汹涌奔流,我全神贯注地等待那关键的一刻。
就在此时,电话铃响了。我的脑袋里嗡嗡作响,我的位置暴露了,更为重要的是我失去了率先出手的机会。
曾文书的脚迟疑了一下,然后退了回去,我趁机跨进了酒吧大厅。我感到十分幸运,他的电话铃使我意外脱险。
我本可以迅速离开酒吧,但好奇心死死缠住了我的双腿,于是我紧靠在门口,试图听到他的谈话内容。曾文书的嗓音很低,好像在故意遮掩,我只听到两个字——马源。
他竟然提到了我的名字,电话那端的人是谁?
曾文书这个人比想象中还要复杂,恐怕他正在谋划着一桩与我有关的事。低沉的声音中止了,我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迅速转身,弯腰钻进吧台里,原本沉闷无聊的空气流动起来,曾文书出现在大厅里,经过吧台风风火火地走向门口处。
我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曾文书正在锁门,咔嚓一声,我的退路就这样被封死了。我俯下身,觉得体内有根神经紧张地跳动一下,我像是屠宰场等待命运的某只绝望的动物。
现在我面临两种选择,一是立刻跑出吧台从办公室里的门出去;二是在酒吧里熬过一夜,次日伺机离开。
没人愿意在冰冷阴森的酒吧里待上一夜,我自然更倾向于第一种选择,可是,当我准备冒险冲出去时,已经迟了。
曾文书懒洋洋地坐在吧椅上,幸好酒吧里光线昏暗,他没有发现我。
我以一种非常不舒服的姿势靠在消毒柜上,透过酒架的玻璃我看到曾文书正盯着某处,仿佛神游一般。我平生头一次遇到如此窘迫的局面,心里怨恨刚才的优柔寡断。
一阵沉寂后,我听到液体与杯壁之间轻微的碰撞声,曾文书在自斟自饮。
时间慢吞吞地向前踱步,我的发根渗出了汗,腰部起初是酸麻,随后逐渐失去了知觉,我不晓得自己还能挺多久,是不是应该站起来与曾文书摊牌。
青白色的烟从我头顶上缓慢飘过,呛人的烟草味使我的双眼痛不欲生,我估计很难再坚持下去了,破釜沉舟的时刻到了。
我刚要站起来,曾文书突然说话了。
“不喝杯酒吗?”
原来曾文书在等人,怪不得他早早地关掉酒吧,看来这位客人相当重要,也许与那个秘密有关。我庆幸自己没有提前亮牌,险些错过了一场好戏。
曾文书又往杯子里倒了一杯酒,我听到嘎吱一声,有人坐在了他的身旁。一瓶胖墩墩的洋酒瓶刚好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到来者的脸。
“抽支烟?”曾文书客气地说。
亮光一闪而过,对方点上烟,没任何做表态。
“我实在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间过来。”
曾文书的语调平平,实在无法判断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过现在我至少知道了那个人也是个不速之客。
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们进入正题,可这两个人好似一点也不急,我感觉他们基本上无话可说,只是因为某种利益才聚到一起的。
“好吧,”曾文书终于失去了应有的耐心,他说,“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依然没有得到回答。
曾文书突然话锋一转,他嘶哑地喊道:“吧台里有人!”
我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其他器官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挤压。愤怒的声音在空旷的酒吧里回荡着,听上去异常恐怖,像是几个曾文书在各个角落同时喊出来似的。
我被发现了,而且被困在狭窄的空间内,目前的形势对我十分不利,想要安全离开吧台恐怕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出口肯定被堵死了,一场殊死搏斗即将展开,对方又多出一个人,看来今晚是凶多吉少了。
没必要再隐藏下去了,我慢慢地站起来,看到曾文书正笑吟吟地看着我,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使他的整张脸变得极度扭曲。
他的面前摆着一瓶红酒,空空的酒杯散发着葡萄酒的余香,烟灰缸里架着一支香烟,青烟呈螺旋状向上升。
曾文书旁边的人不见了,此前我没听到任何声音,那个人像猫一样敏捷。我的手心开始出汗,我猜他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方位攻击我。我后退半步靠在酒架上,随后环视四周寻找那个人的踪迹。
“你在找什么?”曾文书好奇地问。
“那位神秘的客人。”
曾文书盯着我一阵,然后前仰后合地笑起来,双手有节奏地拍着吧台,如打鼓般。看到他疯癫的状态,我有种预感,自己被骗了。
“你在演独角戏吗?”我问。
“你先出来,我们喝一杯。”曾文书边笑边说。
“根本就没人来,对吗?”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酒吧里应该只有两个人吧。”曾文书夸张地转了转头,好像在找什么人似的。
“你早就知道我来了?”
“当然,我在办公室里就看见你了,你先是鬼鬼祟祟地趴在门口,然后又莫名其妙地钻进吧台里,弓着身子像蜡像一样。”曾文书忍不住再次笑起来,“我万没想到你这个人如此幽默。”
我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我的拳头下一秒就会砸在他的脸上。
看到我的态度后,曾文书硬生生地收住笑容,板着脸问:“你在搞什么鬼,现在你本该在宿舍楼里。”
“我想没必要了吧。”
“为什么?”曾文书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应该很清楚。”
“你有话直说吧。”
“你姐根本没死。”
曾文书愣住了,他睁大眼睛从上到下打量我一遍,仿佛是刚刚认识我。“你是不是疯了?”他挖苦我说。
“我看是你疯了才对。”我转身提起一个高颈酒瓶。
“马源,你想干什么?”曾文书用手臂护住脸,慌忙中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有话好说。”
我握紧酒瓶,准备随时敲开曾文书的脑袋。“我想知道你在谋划着什么事?”
“我听不懂。”
“你为什么要制造出蒋梅绣死亡的假象?”
“造假?”曾文书忽然变得暴躁起来,他骤然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尖说,“我姐已经死了。”
“哦?”我反问道,“刚才你在跟鬼说话吗?”
“我知道了。”曾文书重新坐下来,悠闲地倒上半杯葡萄酒,然后文不对题地说,“怪不得你神经兮兮的,原来是撞到鬼了。”
“看来你还想继续隐瞒下去。”我说。
“好了,请你放下酒瓶,出来喝杯红酒。”曾文书像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似的对我说,“你刚才看到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姐。”
“这么说,是我看错了?”我对他的狡辩早有准备。
“那是你的潜意识。”曾文书心平气和地向我解释道,“到目前为止在你的内心深处依然不肯面对现实,你认为我姐还在人世间,所以你经常会把别人当作是蒋梅绣,或者干脆是你凭空想象出来的幻觉。”
“按你的意思,刚才你的办公室里没有人,你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是我出现了幻视幻听。”
尽管我针锋相对地回击他,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些道理,我确实不愿相信蒋梅绣已永远地离我而去。
“是有个人,但她可不是我姐。”曾文书探身从吧台的木架子上取出杯子,殷勤地为我倒了一杯酒。
“是我看错了?”
“当然是你看错了,长头发和红风衣并不是我姐的专利。”曾文书努力挤出一个善意的笑脸,“她是我新招来的服务员,如果你有兴趣,明天这个时间可以过来看看。”
“我会来的。”我并不相信他的话。
“现在,请你把我的酒放回原处,然后从吧台里出来。”曾文书谨慎地说,他生怕我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我可没那么听话,我把酒瓶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随后坐在消毒柜上,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行了,我们言归正传吧。”看到我对立的态度后,曾文书也没再坚持,“你为什么要到酒吧来?今晚你应该留在宿舍里,除非你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我当然不会把那套怪诞的生死猜忌告诉曾文书,坦率讲,这次酒吧之行实际上是毫无意义的,我原本想找到一些答案,没料到却发现了另外一个重要问题。他的解释是否属实,我现在不想再纠缠下去了,明晚我见到那个服务员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白天有人在监视你。”我准备将彭斌的情况告诉他,希望他日后有所防备。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
“彭斌,厂里的职工,住在隔壁。”我一五一十地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述了一遍。我说了初见到彭斌的情况,谈话内容和他房间里的布置,我还提到衣柜里的声音和彭斌的态度,最后我叙述了自己第二次进入他的房间以及彭斌情绪上的巨大转变,当然,我没忘描述在楼下见到那个恐怖的画面:两个黑影笔直地站在窗帘后,目送我离开宿舍楼。
在整个过程中,曾文书没有提问,好像很用心地听我的讲述。
“你没开玩笑吧?”等我说完最后一个字,曾文书像听天书似的睁大了眼睛,显然他对我这个人也产生了严重的质疑,“你的意思是衣柜里藏着一个人?”
“大概是吧。”就当时的情景而言,我不敢确定那里面是个人。
曾文书品了一小口酒,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说:“彭斌认定我姐是被谋杀的?”
“是的。他还要协助我们找到凶手。”
“你没告诉他我们的计划?”
“我只透露了一点点。”
曾文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也许他就是凶手,故意跟我们兜圈子。”
我没有说话,现在我谁都不相信了。
“这个人有点意思,明天我去会会他。”曾文书说,“你现在想去哪?”
“回家。”
我在曾文书不甚友好的注视下离开了酒吧,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就像两个普通的路人,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相遇,然后自然而然地擦身而过。
我俩因蒋梅绣而聚,也因她而散。人生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这种无法预知性大概算是人生的乐趣之一吧。
从我离开酒吧的那一刻起,我跟曾文书的同盟关系彻底瓦解了,我不信任他,同样,他也不会信任我。
蒋梅绣的死因我还会继续调查下去(如果她确实死亡的话),不过再不可能有所谓的搭档了,我会单枪匹马地走完最后一程。
曾文书肯定还会返回宿舍楼,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件事跟我再无关系了,让他和彭斌交锋吧。
时间已经很晚了,整个街道不可阻挡地安静下来,炫目迷离的彩灯休息了,沿路的酒吧都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就像演员们在忙碌的一天后终于卸下了妆。
我的内心也随之平静下来,我喜欢这种幽静的环境,在一条长街上只能听到我的脚步声一如我行走在世界的另一端。
转过头来,曾文书的酒吧已经融入了夜色中,他驾车离开了或者在几十米外悄悄地跟着我,随他去吧,我不必再为他操心了。
一辆出租车悄然无声地停在我身边,司机探着身体问我去哪。我默默地摇了摇头,回绝了他的好意,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有时拐弯有时直行,完全没有目的性。我的脑子里空空荡荡的,脑细胞们已经入睡了,只有双腿还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
没有人给我打电话,也没有人提醒我尽早休息,我孤独地在这个城市里漫步,没有终点,如果可能的话我想一直走下去,走到天边,然后驾云而去,与蒋梅绣在那边会面,延续我们未完成的生活。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停了下来,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地方,一块低调的招牌,上面红色灯管拼成“昼与夜”的店名,旁边写着“24小时”的字样。
这是一家永不关张的茶餐厅,主营南方的美食,我经常光顾这家特色小店,久而久之,我和店主成为了朋友,每周我至少会来一次,不为吃饭,只是与老板聊一聊。
我和店主之间的关系是特殊的,我们从不探寻对方的年龄、背景、家庭等一切私人问题,我和他只是随意地聊聊天,喝杯茶,没有利益也没有纠葛。
我们的交谈涉及到各个领域,包括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事情,在这里,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分享彼此的秘密,我们根本不必担心那些秘密会公之于众,因为我们并不熟稔,也没有留下对方的电话,他不知道我是谁,在哪里工作,同样的,我也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是哪里的人。
当我离开茶餐厅时他不会送我,当我走进来时他也不会热情欢迎,我们通常会坐在角落里,尽情地谈上一两个小时,然后我离开,他继续经营自己的店面。
我们之间既是透明的,又是陌生的。我们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关系,像一对无话不说的知己,又像是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里,可能是潜意识在作怪,正如曾文书说的那样。每个人都会有神游的状况发生,具体说是另外一种力量支配你的头脑,决定你的行为举止,有时你会深陷其中,如做梦般恍惚,有时你是清醒的,比如现在。
我站在餐厅前,用携着浓郁香气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虽然脚掌有些发麻,但体内的各个器官得到了适度的按摩,呼吸也更加舒畅了,我的身体似乎变轻盈了,也许是漫走的原因,也许是见到餐厅的原因,我不清楚。
餐厅位于两栋高耸的塔楼之间,白天,阳光被遮挡住,整个餐厅总是处在高楼的阴影之中。夜晚,它才焕发出生命的光彩,一面硕大的灯箱在寂寞的路灯下闪闪发亮,给沉闷潦倒的街区带来了些许活力。两扇玻璃窗巨大而通透,内里闪烁的缤纷光线足以吸引四面八方的路人。
茶餐厅的营业面积不算大,但在这座城市里却十分有名,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它从未感到孤寂。
我在月光中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步入餐厅。
门很厚重,需要费些力气才能将其推开,我怀疑这是老板故意为之,他不希望自己的店里人满为患。
我承认他是个怪人,与其他经营者没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