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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正常吧。”我真不知该怎么说清现在的处境。
“还好吧。”曾文书含糊地说,“上次谢谢你了。”
“你该感谢隋新叶。”我说,“她在你那吗?”
“今天她没来。”曾文书似乎从床上坐起来,他咳嗽了几声,说,“你有空到酒吧来坐坐吧。”
“你还打算去宿舍楼吗?”我试探地问。
“我可能不去了。”他的声音低沉迟缓。
“别去了,这两天厂里就要收回那间宿舍了。”
“你最近小心点,可能还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我知道,见面再聊吧。”
我没把今天的怪事告诉曾文书,关于这件事我只会对店主说。
我再次闭上眼,车子颠簸起来,过了一会儿,司机叫醒我,我知道工厂到了。付完车费,我朝司机挥手告别,他笑了笑,开足马力离开了,尘土顿时飘向天空,好一会才层次分明地落下来。我用面巾纸擦了擦皮鞋,然后走进工厂的大门,在机器的轰鸣声中拐入办公大楼。
厂长秘书还是浓妆艳抹,她坐在办公桌后面用陌生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第一天上班似的。
“老厂长在里面吗?”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
“外出开会了,您有事?”秘书埋头整理桌面上凌乱的资料,她的忙碌肯定是从我出现后才正式开始的。
“他回来后通知我一声,另外通知各组长我已经正式上班了。”我转身就走,没有一句客套话。
“好的。”秘书应付道。
我们俩就这样硬邦邦地说了几句话,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首先检查了一遍窗户,然后用温水蘸湿毛巾,将房间里外打扫了一遍,大概过了半小时,办公室里焕然一新,像是刚刚泡完温泉浴。
我坐在沙发上,从钱夹里取出那张不可思议的名片,把它放在茶几上,用放大镜仔细研究起来。
应该讲,那串号码平淡无奇,可以出自任何成年人之手,名片的右下角略有弯曲,基本能够确定这个人是右手执笔。我用手指触摸名片的正面,没有凸起的痕迹,这说明此人书写号码的时候相当冷静,不慌不忙,显然他已经设计好了一切,我猜他当时一定想到了我拿到名片时的惊讶表情。
我像资深侦探一样反复检验名片,时而陷入长时间的思索中。阳光在房间里悄悄地移动着,我毫无头绪,恨不得将这张卡片撕得粉碎。
“马厂长在吗?”外面有人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请进。”我立刻把名片收起来。
门推开了,徐强志一脸笑意走了进来,很随便地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端起我刚沏好的茶喝起来。
“我刚上班,徐科长就接到通报了。”我挖苦道。
“我不想说大话,在厂子里我的消息比你要灵通多了。”
“我同意。”我郑重地点点头,“如果以民选的方式,你就是当之无愧的一把手,我和老厂长都得为你跑腿。”
“好了,别再挤兑我了。”徐强志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扭过头话里有话地问,“这次出差视察收获如何?”
“还可以吧。”我敷衍地回答。
徐强志把茶杯放到我面前,坐在刚才的位置上。“今后业务部出差是不是都要提前通知你一声?”他阴阳怪气地问道。
“不必了,这是你徐科长的事,我管不着。”
“也对,”徐强志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你马上要自立门户了,再也不用为厂里的琐事操心了,我真羡慕你呀。”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房门,然后盯着他说:“咱俩也别绕弯子了,有话直说吧。”
“这些年官话、套话说习惯了,实话实说反倒不适应了。”徐强志不好意思地笑笑,从他的脸上我没看出任何诚意,“合作之事你考虑得怎样了?”
“我的态度不变,看老厂长的意思吧。”我不客气地说,“况且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着什么急。”
“这一撇马上就要写上了,下午的会议就是研究此事。”徐强志说,“时间紧迫,我和你必须达成默契。”
我想徐强志的消息来源应该是比较可信的,今天下午的高层会议极有可能确定我的未来走向,说实话,我心里还没做好相应的准备,好像眼前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只要一睁开眼,梦就醒了。
“我晚上会去老厂长家。”我的话只说了一半。
徐强志会意,他站起来,整理一下西服,说:“我等你的消息。”他拉开办公室的门,又补充了一句:“我希望是个好消息。”
脚步声逐渐远离了办公室,我没有起身相送,而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仿佛有张大网阻拦住了我的思维。
时间焦急地加快了脚步,我听到走廊里杂乱的声音,抬头看看挂表,下班的时间已到。整个下午我始终坐在沙发上,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我站起来,觉得腰部有些酸麻无力,原本笔挺的西裤现在变得皱皱巴巴,软塌塌地贴在腿上,像两条粗大的下水管。我跺了两下脚,然后疾步走到老厂长办公室前,秘书刚拎起名牌小包匆匆往外走,我们险些撞个满怀。
“老厂长没回来吗?”我连道歉的话也懒得对她说。
“他大概直接回家了。”秘书不满地白了我一眼。
“今天没有呈上来报告吗?”我觉得整个下午平静得有些反常。
“只有两份,明天交给你吧。”秘书漫不经心地说,“反正都不是重要的事。”
我想发火,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我猜秘书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否则她不会如此消极地对待工作。
我锁上办公室的门,跟着人流走出办公大楼。夜幕已经降临,路灯下的职员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涌出厂房,大院里没有人说话,只有杂乱的脚步声。一天的工作结束了,一天的时光也逝去了。
班车上挤满了人,我站在靠门的位置,等待开车,驾驶室的门开了,徐强志动作敏捷地跃了上来。
“下车。”他对我说。
我在车下纳闷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就知道你挤班车呢。”徐强志一把将我拉开,“我送你去老厂长家。”
“好嘛,你这算是服务一条龙吧。”
“我愿意,行了吧。”他把我引到厂门外,他的高档车就停在小卖部的门口。
徐强志启动汽车,暖风呼呼地吹进车厢里,我解开外衣扣子,对他说:“一会儿你进去吗?”
“算了,别惹老厂长不高兴了。”他指指后座,说,“我给老爷子买了两瓶好酒,你帮我送进去。”
“让你破费了。”我扭身看到两瓶价格不菲的高档白酒,“这算是感情投资吧?”
“你再说风凉话我就请你下车。”徐强志显然有些不高兴。
“再好不过,快停车吧。”我没心没肺地说。
徐强志瞪了我一眼,恼火地提高了车速,一路上他没再跟我说一句话。
老厂长家到了,我提起装白酒的袋子下了车,徐强志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他迅速把车开走了。
我敲开了那个熟悉的房门,保姆热情地把我迎进我,一股酱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我把酒递给他,换上拖鞋,坐在客厅里。老厂长还没回来,保姆端过来一杯茶,说厂长刚来过电话,一会儿就到。我随手拿起一份报纸,粗略地阅览起来。
我忽然有个疑问:这一幕是否已经发生过,我在不断地重复自己?
“我昨天没来过吧?”我问保姆。
“您当然没来过。”保姆满脸疑虑地看着我。
我放心了,继续看报纸,第一版还没看完,老厂长就进家了。他今天没系领带,领口解开两个扣。
“买这么贵的酒,你小子不打算过了?”老厂长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两瓶白酒。
“我可买不起,是徐强志孝敬您的。”我放下报纸,站起来说。
“好,今晚就喝它。”老厂长对此事似乎并不意外,这反倒让我十分意外。
我们一前一后进了书房,我掩上房门,老厂长换上便装,舒舒服服地靠在躺椅上。我替他点上烟,随后坐在他的对面。
“给你车钥匙,有日子没开了,你先去做个保养吧。”老厂长把一串钥匙扔给我,然后转入正题,“你的事有眉目了,领导们终于同意了。”
“时间提前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老厂长皱了一下眉头,说,“原本想让你先熟悉一下销售流程,现在看来已经来不及了,你明天就要写一份申请和规划书。”
“您好像并不高兴。”我说。
“上面设置了一个资金门槛,我还需要想想办法。”老厂长烦躁地把烟掐灭,“这道关一定要迈过去。”
“我把房卖了,再加上银行存款,大概能凑到二百多万吧。”
老厂长诧异地问:“你以后打算住哪儿?”
“先租房住吧。”
“这样吧,你先住我女儿那套别墅,反正她三五年内不会回来。”
“房子太大,我住不习惯。”我推辞道。
“你会习惯的。”老厂长不容商量地说。
“资金方面的缺口有多大?”我预感到二百万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剩下的事我来解决。”老厂长乐观地笑笑,仿佛这件事在他眼里根本无足轻重,只要一伸手就能够解决。
我实在不忍看到即将退休、功德圆满的老厂长为了我的事业而东拼西凑,衡量利弊之后,我决定把徐强志的意图说出来,让老厂长自己做个判断。
“徐强志?”老厂长猛然睁大了眼睛,那神色好像是听到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怎么是他?”
“不错,是他。”我把徐强志的想法简单叙述了一遍,不过我没有提到他的发迹途径,我已经做出郑重承诺,就算是面对老厂长我也不能毁掉信誉。
“我说嘛,他不会白白送我两瓶好酒。”老厂长说,“我早看透了,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我们所设定的计划他都了解。”我提到了关键点。
老厂长忽然大笑起来,好像在嘲笑自己。“看来我们的秘书该换人了。”
“我也是这么想。”
老厂长止住笑,说:“这件事我考虑一下。”
“我可不想与他合作。”我没想到老厂长居然会考虑此事,上一次来他还在口口埋怨徐强志的人品。
“你没觉得他在和我们摊牌吗?”老厂长喝了一口茶,字斟句酌地说,“如果不合作,他会毁掉这件事。”
我回想起徐强志说话时的表情和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愈发觉得老厂长的判断是正确的,既然他有能力察觉这件事,也自然有能力彻底毁掉它。我真是愚笨啊,竟没有发现他潜在的意图。
“难道我们对他毫无办法吗?”
“如果处理得当,坏事不足为虑。”老厂长和蔼地笑笑说,“现在是关键时刻,我们不能因小失大。”
“我该如何回复他?”
“你不用管了,明天你要把策划书完成,尽可能详细些。”
“好的。”我知道此份文案对未来的代理公司至关重要。
“吃饭吧。”老厂长站起来,从抽屉里把吉普车的行驶证交给我,“幸亏我要退休了,那冗长的会议能让正常人疯掉。”
我笑了笑,老厂长对我从来都是口无遮拦。
我们共享了一顿家庭式的晚餐,也可以说是父子之间的交流,餐桌上的菜品并不算多,但我觉得非常可口,徐强志送来的白酒味道醇美,不过我没有贪杯,今晚我还有更为重要的事。
我和老厂长聊了整整一晚,他今天格外健谈,可能是因为代理公司的好消息吧。
墙上的挂钟响了九下,我向老厂长告辞,他没有勉强留我,一直送我到单元门口,边走边嘱咐我策划书的细节。我说了几句让他放心的话,这类文案我已经写过无数次了,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我在车场找到那辆吉普车,擦去浮尘,启动引擎,车况良好。这辆车是老厂长送给他女儿的生日礼物,当年是委托我办理的上牌手续。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到了昼与夜餐厅门口,像以往一样,我随手拿了一份当天的晚报,坐在那张特定的餐桌前,服务员端过来一杯菊花茶,我放进一块方糖,然后用小勺搅了搅,清香悄悄地钻出液面,渗入空气中。
餐厅里有四桌客人,全部是情侣模样,他们喝着咖啡或茶,低低地交谈着,偶尔会羞涩地看看四周,像是一对受惊的兔子。
服务员在桌子间穿行,时不时地将热腾腾的广式菜肴送到他们面前,随后餐厅里响起筷子相互碰撞、摩擦的声音。
屋顶的内置喇叭里播放着轻柔的钢琴曲,很适合目前的场景,当然,除了我之外。
厚重的玻璃大门被推开了,一个高个男子和一股冷空气几乎同时进入了餐厅,高个男人坐在我的邻桌,他点了一杯热柠檬茶,用吸管逆时针搅动着。我觉得他有些眼熟,可能是此前碰见的客人,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泛着冷漠的光芒。
我回避他的眼光,低下头,摊开报纸,认真地读起来。头版头条是关于近期贸易摩擦的介绍和分析,我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隐隐为未来担忧,我在杞人忧天吗?也许吧。
邻桌的男人用吸管制造出很不雅的声音,严重破坏了餐厅里的气氛,我皱起眉头瞪了他一眼,他好像并未察觉,。电子书下载继续玩弄着他的游戏。
我想起来了,他就是上次我在餐厅里见到的那个大汉,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今晚又见到了他。
我正掂量着是不是走过去警告他一声,如果发生肢体冲突,我应该不会吃亏。我刚要站起来,忽然觉得眼前多了一个人。
“随他去吧,毕竟他是我的客人。”面前的人和善地说。
“晚上好。”我朝店主打了个招呼。他今天穿着一套浅蓝色的运动服,额头的发根处湿漉漉的,好像是刚刚锻炼回来。
“让你久等了。”店主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咖啡,含笑对我说,“你来一杯吗?”
“下次吧,明天我还要早起,完成一份重要的报告。”
“那我们今天不要拖晚。”店主说,“吃些点心吗?”
“有没有炸春卷?”我想了一会儿说。
“当然有,本店供应所有南方小吃。”店主叫过服务员,低声吩咐了几句,服务员点点头,转身进了柜台。
店主点燃烟斗,层次分明的青烟缓缓地向四周弥漫,中年男人故意咳嗽一声,仿佛是在抗议。店主不为所动,他一直看着我,好像在等我的开场白。我举起茶杯喝了两口,心里琢磨着该从哪里讲起。
一盘外酥里嫩、油亮亮的春卷端上桌,店主抽出筷子,先夹了一个放进嘴里。“趁热吃吧。”他说,“吃完我们谈事。”
我吃了几个,味道确实不错,小店的精致之处尽显其中。受到我们的影响,其他几桌也纷纷点了炸春卷。
“你这里应该改名叫情侣餐厅。”我用面巾擦拭嘴角,打趣地对他说。
“到了周末凌晨这里会变成真正的恋爱空间,保证会吓你一跳。”店主放下筷子,叼着烟斗,进入正题,“你出差了吗?”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到家。”我挥手让服务员把我的茶杯倒满,然后故意漫不经心地说,“最近两天又发生了一些怪事。”
店主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完全看不出他是否存有好奇之心,我知道只要我不说,他绝对不会开口询问。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先从第一件怪事谈起。我简略地告诉他曾文书的离奇遭遇:他那晚在宿舍楼上厕所时,听到背后的门响了一声,然后是畸形的脚步声,好像是一瘸一拐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曾文书迅速打着打火机,壮着胆子猛然转过身,看到蒋梅秀就站在他对面,脸上挂着难以捉摸的笑容。她穿着那件红色风衣,同样的香水味道。他们姐弟俩面对面地站着,谁也没有说话。另外,蒋梅秀的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长长的,呈暗黑色,有的地方已经皮开肉绽了,像是一条绳子勒出来的痕迹……
店主聚精会神地倾听着,以至于没有察觉到早已熄灭的烟斗。
我一口气把那件怪事讲完,觉得喉咙干涩难忍,于是我仰头把一杯热腾腾的花茶倒进嘴中。
“讲完了?”店主磕了磕烟斗,然后把它放到餐桌上。
“讲完了。”我刚放下杯子,服务员便立刻走过来帮我倒满水。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是死去的蒋梅绣?”
“曾文书很确定。”
“我想应该是彭斌在暗中捣的鬼吧?”店主说,“他的嫌疑最大,当然,他肯定有一个帮手,那个人可能就是厂里的职工,你可能认识他。”
“有可能吧。”我对此事并不能确定,“我怀疑那个人的精神方面有些问题,他的衣柜里竟然藏着一个人偶,据说他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整天待在房间里和人偶说话,我估计那串恐怖的脚步声也是他制造出来的,说不定是他在深夜抱着人偶拖着一条腿在楼道里走来走去,想想也够可怕的。”
“可他为什么要故作玄虚呢?”店主提出了正常的疑问,“他有什么必要吓唬曾文书?他俩之间并没有矛盾点。”
“精神病的内心世界谁能了解呢?”我反问道。
彭斌和曾文书毕竟是过去式了,我不想在他们的事情上浪费过多的时间,今晚的重点并不是他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