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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是你亲戚咋的?我看看。”对方赶忙改了口,“谢主席,我给你找到省招考办安副主任的手机号怎么样?”
“那太好了!”谢景新清楚,招考办领导的手机号一向都是绝对保密的,只有极少数内部有关人士才能掌握。“我可就等你信了?”
“谢主席,你放心,听我电话好了。”
“我先代表那个贫困孩子谢你了!”
一个小时后,省教育工会那边果真把省招考办安副主任的手机号搞来了,谢景新随后将电话打给于雅先。
于雅先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已和尹玉站到了省委大院门口,正愁找不到门路。
“雅先,是我。省招考办安副主任的手机号,我通过省教育工会搞到了,你记一下,也许关键时候能用上。到时你就提我,他不认识我,但认识这个职务,也许管用。”谢景新根据多年的办事经验体会到,由别人转达自己的意思,有时甚至比自己亲自出面效果还好。
“是吗,那太好了!”
于雅先兴奋地记完号码,又问:“谢主席,我不明白,刚才你为什么不挑明方军和方红的关系?我觉得是时候了……”
“不,一定等我们把这个事情办完、办成功,再挑明,这样对于方军来说,也许更有意义。”
“那好吧。”于雅先口气上流露出不理解。
挂断电话,于雅先就拨通了安副主任的号码,她觉得这可能是小华上学的唯一的希望了。她觉得心咚咚跳,恨不得把反复想好的话,立即全部说出去。可是,任凭待机铃声怎样响,就是没人接听,于雅先那颗因希望而燃烧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她放下电话,愣在那里。
这么一来,于雅先与尹玉俩人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立定在原处,不知该做何打算了。在陌生的省委大院前,她们为一个即将失学的孩子感到了委屈。于雅先目光呆呆的,尽管竭力克制着自己,可血液还是一齐涌上来,脸紫涨紫涨的。
尹玉已经急出眼泪来:“于姐,不接电话可怎么办呀!”
就在两人束手无策之时,于雅先的手机却响了,从里边传出一个十分亲切的声音:“请问,方才谁打电话?”
“哦,您是安副主任吗?”
“对,你是……”
于雅先万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对方会主动把电话打回来!她也顾不得多想和客套了,像机关枪一样,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出去。更令她始料不及的是,对方也是一位非常热心和充满责任感的领导,特别是对市总工会能为一个特困户孩子的上大学问题如此重视极为感动,当即就从里边出来了。一见于雅先和尹玉满脸的风尘和焦虑,简直比自己的孩子上学都着急,更是心头一热,随即把她俩领进去了。
于雅先感到一阵兴奋,仿佛这喜讯不仅是一个贫困孩子的,也是他们这些工会干部的,当然包括自己的一份,还有尹玉的一份。于是,她边走边拿手机和市总工会联系,向谢景新及时汇报。
进了办公室,安副主任就一直操着电话,反复与有关方面特别是招生学校斡旋。他的表情都牵动着于雅先和尹玉的心。终于,他放下了话筒,大概为了掩饰内心的情绪起伏,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上一支,深深吸了一口,脸上才露出几分笑意。
“怎么样?”
“行了。”
“是吗?”蓦地,不知是激动还是感慨,于雅先的话语有点含混不清:“安主任,真……是……是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吗?”安副主任笑吟吟地注视着这两位执着的女工会干部。
一个贫困孩子的命运真的被改写了?
两人的眼睛在这一刹那间再次湿润了。
52
这些天来,杨慧的心总是七上八下的。
特别是到省城来参加审计培训班,虽然培训除了上课、吃饭、睡觉、作业……别无他物,单调而乏味。
杨慧从心底里渴望不平凡,她从学校毕业,在城建二公司这几年间,始终憧憬和相信自己将会拥有另一种充满激情、欢乐、浪漫的生活,是与一生事业密切相关的生活,一种虽然普通却能使自己施展才干、想象力、实现非凡抱负的生活。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企业改制的进行,特别是省市工作组的进驻戛然而止了。
王德勤让她一定顶住,并说黑暗很快过去,曙光就在前头。事情倒是那么个理儿,但谈何容易啊!工作组进驻后,很快把公司所有账本都要了去,对每一笔都进行了认真核查。工作组时常叫她过去谈话。那些常规性的问题,当然好办,这些年待干不干,一天学一句,也掌握得八九不离十,所以她回答得比较从容,但一问那些敏感的问题,她就有些吃力了,特别是利害关系明显的问题,她更是觉得难以撑得住。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几乎让她崩溃了。
纸毕竟包不住火,对公司的资产转移,早晚要露馅,杨慧一清二楚,尤其是近两年的几笔。2001年以工资结余的名义挂账138万元并转到宏瑞公司70多万;通过公司场地出租、转租向宏瑞公司转移69万;2001年至2003年通过为那些子公司提供办公设备、发人员工资和奖金、缴纳“三险”转移资金100多万;另外还将城郊8亩多土地和河东区的两处房产,以象征性的低价转给宏瑞公司。尽管公司财务有两本账,对付外来审计的是一本,留作内部掌控的是一本,但两账难以处理得严实合缝,一旦细查起来,谁能保证不出问题呢?作假账,对于一个财会人员意味着什么,杨慧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
从S市来时,杨慧带来不少业务书籍,本来准备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学习学习,可是这些天来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以前是没有读书的环境,眼下是没有了读书的心境。她现在才明白,读书也需要对自己的生活和未来充满信心,而她现在彻底失去了这份信心。
还有她跟王德勤的交往。她越是不让自己思念他,就越能真切地感觉到思念的痛苦。到省城后,她曾下过决心,暂时不再跟王德勤联系。她这样做,一是为了回避,不给那些虎视眈眈者以口实,二是想从此开始把这种暧昧关系变淡,日后能一点点地把最后一线联系也结束掉(现在不行,她和他已经紧紧搅和在一起)。她觉得这样不论对她还是对他都好。
黄昏。杨慧刚要走出寝室,门口突然出现两个身着蓝色制服自称是检察院的人。
一位女干警一步挡在杨慧面前,杨慧没理绕开一步继续往外走。那人又横一步挡住去路。杨慧这才注意到,对方手里拿着一张类似证件的东西。以前杨慧与检察院打过几次交道,每次皆是有人举报公司财务问题,不过大都是捕风捉影,没把她怎么样,倒是每次她都和检察院的人处得挺好,不打不相识,有的还成了朋友。可眼下显然跟以往不同,这两人全是陌生面孔,冷漠无情。
杨慧心里急着,便问:“你们有什么事?”
对方冷冷地反问:“你是杨慧吗?”
“对。”
“我们是市纪委和反贪局的,现在正式对你宣布双规,从今天开始,你不经允许,不准再离开这间屋子。”
让人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杨慧听对方宣布完,一下子就明白了,心中不由懊悔万分。接到培训通知时,她就有些怀疑,果不其然这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把她弄到省城,这显然是有意要避开王德勤的视线。这事来得实在太快了。哪怕事前再和王德勤联系一次,统一一下口径也好啊。眼下发生的一切,对杨慧来说,这么突然,她会怎么样?前边有什么风险?她一无所知,她知道的仅仅是自己走进了深渊。
对面床的那个人的东西很快被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女干警小金,这就意味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将被24小时监视。怎么办?怎样才能过去这道关?王德勤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他是不是也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一个个问号,似在剜心!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在杨慧的脸上扑簌簌地滚落。
在一旁的小金见了,和蔼地说:“杨慧,既来之,则安之。只要你摆正态度,自觉配合好我们的工作,把自己的罪过和知道的事情说清楚,组织上会考虑宽大处理的。”
杨慧如同沉入梦中,对方说什么根本没听见。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位办案人员请她到另一房间去协助办案,让她说明有关情况。
他们说经过多方了解和调查,知道杨慧这些年做财会工作表现一直不错,目前尚未发现她个人有十分严重的罪过,如果能主动坦白揭发有关问题,本来是能够得到宽大处理的。但他们认为,杨慧的态度尚未端正,未能积极主动协助办案,存在认识误区和思想障碍。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先决定提供一些情况,帮助她认清问题,作出正确选择。
继之,他们出示了几张照片。
一见照片,杨慧立时蒙了,眼前一片空白。
王德勤与她在一起,肩并肩坐在一只竹排上。面对镜头,伸手比划着V字,笑容生动。照片背景是山,林木葱郁……
一位办案人员说:“这是在福建武夷山,时间是两年前10月份。”
杨慧心里再次一惊。她记得这张照片是当时花钱拍的快照,怎么也会落到他们手里?
办案人员给杨慧又看了另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她家房子的客厅,厅中一个红木托架托着一块石头,呈红色,宝塔形,层层上拱,顶端浑圆。
他们说这块石头来自泰国,名字叫“步步高”。
杨慧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这块石头,是王德勤和她定情的信物,如果这样的细节他们都掌握了,那……
杨慧把两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一言不发。
末了她说:“我想回屋,今天什么都不想回答。”
办案人员一直比较客气,尊重了她的意愿。
当晚,杨慧睡不着。她想,也许她就这样保持沉默,事情搞不好也就过去了,办案人员说的那些话可能出于办案需要,他们不一定掌握了关键的问题,目的无非是想击溃她的心理防线。他们提供的照片不会是电脑拼接的吧?他们已对王德勤采取措施了吗?
但是,凌晨,她在床上开始发抖,一种无边的恐惧向她袭来,杨慧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住了。天色大亮时,她起来上厕所。厕所里边一个仅半米宽的小窗户牵动了她的视线,往下一看,虽然这是四层,但最底层乃商业用房,探出一个平台,就等于她所在的楼层仅三层高。跳下去吧,这样的高度,只要跳得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即使有个闪失,也不至于丧命。事已至此,只好听天由命了,不管怎样,都需要搏一搏!
想到这,她从心底便涌上一股气。拽了一把便器充水装置,哗哗的水流声正好掩饰了一切。那位女干警可能还没有任何察觉,事不宜迟,机不可失!
恍然如梦,杨慧好像听到了几下轻轻的叩门声。仿佛回到当年,王德勤梳着油黑发亮的头发,一副很斯文的样子,夹着一个公文包叩响了她家的门。
他现在在干什么?他的话还可以让她相信吗?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那般小心,谨慎从事,怎么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走到这个地步?难道这就是命?在办案人员面前接受讯问,接连的打击、惊吓,为什么总是她,这样对她公平吗?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为什么竟是这样的结局?
杨慧咬紧牙关,欲哭无泪。再也不能犹豫了!她紧紧闭上眼睛,纵身一跃,从那个小窗户跳下去了。
此时,负责看守的小金正处于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尽管她需要留意杨慧的一举一动,但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没觉察到有什么异样。突然,一股冷风,小金一下清醒了,隐约看见一个影子一闪,继而下意识地朝对面床一看,已经空了,就连忙跑进卫生间往下看,顿时,一声尖叫……
53
于雅先和尹玉在省城报捷,市里这边更是忙碌,因为还要筹措小华上学的费用。
市总工会决定从“微尘扶贫基金”中解决5000元,谢景新自掏腰包2000元,市总几位副主席和冯勇进、顾凤才又分别拿出三五百元。
方军虽然也拿了300元,但多少带有作秀的成分和面子因素。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说:“按一个特困家庭的条件,即使现在解决了燃眉之急,以后要供这个孩子上学,经济上也是问题呀!”
“没错!”谢景新说,“我已让尹玉和于雅先去和校方联系一下,给这个孩子找个能勤工俭学的岗位。”说罢,他的目光在方军的脸上停留了一下。
“你干吗这么看我?”方军没料到这件不起眼的小事,谢景新会看得这样重。
“走吧,方主席,我们到这个孩子家里去看看,也许去了,就会有更好的办法。”
方军苦笑道:“谢主席,你的工作节奏我算服了!”
谢景新若有所思地说:“但愿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不是苦涩的回忆。”
方军有些糊涂,接道:“谢主席,您不成为一位杰出的诗人,那真是有点冤。”
谢景新意味深长地说:“生活使一切虚构黯然失色嘛。”
天已经暗下来了。
远处,龙胆紫色的云块缓缓浮动着。云层稀落处,还能看见高远的暗淡的蓝空。夏日的夕晕在本来就泛红的山体反射下留下一个弱弱的轮廓,四下里显得特别的静。
谢景新心里有不少话,却不知怎样对方军说。
两人在默默无言中驱车来到方红家门前停下,恰好方红从屋里出来了。在这一瞬间,方军的和她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他一怔,发现这个备受生活煎熬、心力交瘁的女人脸庞是那样熟悉,尽管两鬓已经斑白,脸色黝黑,眼睛周围已经布满了鱼尾纹,但她那特有的神情和目光,依稀可见从前的影子!特别是脸颊上那颗黑痣!
“方红啊,来喜讯了,你的女儿上大学问题解决了!”谢景新首先开了口。他知道,自己将要说出的话对方军来说也许是残酷的。
方军将充满迷惑的脸冲向谢景新:“方红?她不是叫景……”
“不,她叫方红。”
“方红!”方军的脑袋里轰的一下子,不由张大了嘴巴,像是刚刚望见了一个奇迹。
“谢主席!”在距他们两米远的地方,方红也呆住了,她不由得再一次上下打量方军。
谢景新用手一示意,介绍道:“这是咱们市总工会的方主席。你不认识他吗?”
短暂的哑然。
方红的脸色白而复红,满是惊骇。
方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呆了:“你……哦,大概认错人了吧?”说罢,转身欲躲开方红咄咄逼人的视线。
“你……”方红显然已经认出了方军,声音颤抖而严厉地叫道:“方军,是你吗?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难道你真不认识姐姐吗!把头抬起来,眼睛看着我!”
这几句话犹如几颗钉子,牢牢地把方军钉在原地,但他依然没有转过脸来。
方红只觉得一阵阵肝火上升,爱化作了恨,恨又化作了爱,爱和恨的烈焰把她整个燃烧了!她真想走上去,狠狠地打他几个耳光,可是她控制住了自己。她又颤抖着叫了一声:小军,你如果真是小军,真的连姐姐都不认识了吗?
此时,方军如同从一场大梦中猛醒。
面前这个脸上有着黑痣的女人,的确就是失散多年的姐姐啊!尽管他无颜面对,甚至在情感上还难以接受这样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但毕竟不能再否认了,她那说话的神态、语气跟自己是多么相像啊!
回忆就像山溪水,只要打开闸门,它自己就会寻找河道,喧哗或者寂寞地流向它注定要流去的方向。十九年前,不,更早一点。即使那一幕令人不堪回首!那时,姐姐还是一个豆蔻年华、拖着两条大辫子的少女呢,如今她的头发已经过早地花白了!
他仍然记得,发现姐姐离家出走的时候,是一个冬日的黄昏,北风凛冽。姐姐愤然出走,一消失就是十九年。此后十九年间,他常常对这个离家出走的姐姐的生活做种种猜测,但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姐姐就居住近在咫尺的同城里,过着极度贫困的苦日子?
羞愧。极度的羞愧。方军脸上的红潮像刚才快速涌上来一样又快速地退下去,一时竟苍白得有点可怕。
终于,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下,大声喊道:“姐姐,我是小军啊!”
“小军?姐姐?你心里还有姐姐?”方红手扶门框低声啜泣,“你……就当姐姐死了吧,不要连累你的前程,你从前那个姐姐确实已经死了……”
方红目光呆滞,脸色形同槁木死灰,犹如一尊石像。
两人相视,久久无言。
多少年来,除了女儿,她已习惯没有亲人了,十九年前被迫离家出走的那个苦涩的记忆,仍然令她格外惊心!
这些年来,亲人和家,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既怀念又厌恶,既渴望又排斥,既想寻找又没有那个勇气啊!
今天不再是十九年前,而今他们都已经步入中年了。眼下,一母同胞的弟弟就在眼前,那双泪水盈盈的眼睛跟自己的是多么相像!一种来自亲情的温暖倏地从方红心底泛起,她一下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