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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首靠近屋角的地方,竟还静静地竖立着一架书橱,它模样古朴,厚实,一看便知是一个有些年代的物品。所有的这些,包括这间屋子的门窗和地面,都散发着一种干干净净的气味,很显然,这间屋子不久以前经历过一番彻底的清洗和打扫。
"魏校长,谢谢您,真是让您费心了。"秦晚烟由衷地对魏校长说道。
"我们学校资源有限,这几件物什,还是我从镇政府借来的。"魏校长放下身上披挂着的行李,对秦晚烟说道:"镇政府也穷,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么几件物什了,这还是经过镇长特批的呢。"
"镇长?"秦晚烟有点讶然地望着他。
"是啊,听说你要来,不但我们全体师生高兴,镇领导听了也是欢欣鼓舞。"魏校长说道:"镇长再三交待,一定要尽可能的全力配合你的工作。只是条件有限,我们也只能做到这些了,还望小秦老师不要介意。"
说完之后,他环顾了一下屋子,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叹息。注视着他疚歉般的神情,秦晚烟沉默了一下,随既微笑道:"咱们教书之人,秉的是一颗清白之心,其余的,倒也不必理会太多,况且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屋子只要有书,又何陋之有呢?"
魏校长一怔,有些惊讶地望着秦晚烟,脸上有一种似是赞许,又似是释然的神情。
"即便如此,也还是对不起小秦老师的。"魏校长局促地笑了笑,说道,满是皱纹的脸上依旧写满了一种真诚的歉意。
晚饭是在魏校长家吃的。那是一排更加破旧的平房,一间更加简陋的屋子。在这间屋子里,秦晚烟几乎看不到一件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那情形,较之她那间镇政府赞助的屋子犹还不如,直可用家徒四壁一词来形容了,秦晚烟惊诧之余,着实想不到一个中学校长的家里,竟是这样一种近乎赤贫的状况。
"魏校长,家里就您一个人吗?"秦晚烟注视着屋子,问道。
"我老伴原先也是这所学校的老师,前两年患病去世了,还有一个儿子,现在在外地打工,不常回来的。"魏校长说着,招呼秦晚烟在一张小木桌旁坐了下来。桌上有三只盖着的碗盘,一一揭开之后,却是一碗炒肉片,一盘炒青菜,以及一大碗鸡蛋汤。
"小秦老师,没什么好招待的,你请随意。"魏校长将一大碗白米饭放在秦晚烟的面前,微笑着说道,随即自己端着一只大海碗,远远地斜坐在秦晚烟的侧方,低头吃了起来。
"魏校长,你怎么不吃菜呀?"秦晚烟吃了两口,看见魏校长一味低头吃着碗里的,瞧也不瞧桌面,不觉招呼他道。
"吃的,吃的,你自己随意好了,千万不要客气。"魏校长侧过头来对秦晚烟笑了笑,又独自低头吃了起来,他虽坐在桌边,但对桌上的菜熟视无睹似的,连看也不看一眼,仿佛两者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似的。
秦晚眼心中一动,不觉走到他的身边。
"魏校长,你碗里的是什么?"秦晚烟注视着他碗里还剩一半的一种类似糊状的东西,讶然问道。
"这是苞谷粉做成的面疙瘩,蛮好吃的。"看着秦晚烟,魏校长仿佛不自然地笑了笑,"吃惯了,一天不吃还真受不了。"
秦晚烟沉静地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方才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举起筷子,可当她注视着眼前的菜肴时,却又凝住了。那边魏校长三下两下地扒拉完碗里的东西,转过身来,一脸和蔼地看着她。
"小秦老师,你怎么不吃了?"他问道。
"魏校长,这里当真就这么穷吗?"秦晚烟看着他,声音低低沉沉的,"一个中学校长,难道连一碗白米饭也吃不上?"
"哪能呢?这里主要还是以白米为主食的。"魏校长爽朗地笑了一下,说道:"这只是我个人的饮食习惯,做不得准的。小秦老师,你安心吃你的饭吧,不要多想。"
"魏校长,你不用骗我。"秦晚烟环顾了一下屋子,红着眼睛说道:"这碗白米饭,是您特别为我准备的,而你平时的主食,就是苞谷粉。"
"按说,以我的工资,吃上白米饭和炒肉片是没有问题的。"魏校长看着秦晚烟,眼神突然暗淡了下来,"只是我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有时候不得不省点。再说,苞谷粉一向是我的主食,离开了我还当真不习惯呢。"
"魏校长,您有什么困难,能说来听听吗?"秦晚烟轻声问道。
魏校长一怔,注视着秦晚烟,他又爽朗地笑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困难,只不过是想攒点钱给我儿子娶媳妇罢了,你知道,山里人娶亲是需要一大笔聘礼的。"
秦晚烟点点头,有些怔忡地望着他。
"吃吧,吃吧。"魏校长和蔼地招呼她道:"我们山里人都这样,虱子多了不怕痒,没事的。"
"那其余的老师呢?"秦晚烟问道:"学校有办食堂吗?"
"学校经费有限,哪里办得起食堂?"魏校长叹道:"只有一个勤杂工,专门负责烧水,蒸饭和打扫学校的卫生。学校的老师,都是各顾各的,或是单独开伙,或是几个人搭伙,说不准的。"
"是这样啊。"秦晚烟沉吟着点了点头。
"小秦老师,你是大城市来的,我们这里的饮食习惯和卫生标准你可能不适应。"魏校长看着她,有些为难地说道:"今后,你是单独开伙呢,还是我安排你和其他老师搭伙?"
"我和您搭伙,如何?"秦晚烟笑看着他。
"这却不敢当了,我老头子吃的东西你是吃不惯的。"魏校长急忙说道:"再说,我事情很多,常常顾得了上顿顾不了下顿,没的委屈了你。"
"既如此,我便单独开伙吧,也好锻炼一下自己的动手能力。"秦晚烟笑道:"以后有了合适的对象,我再和其他老师搭伙不迟。"
"这样也好,我明天便把你宿舍边的那间屋子整理出来,当做你的厨房,其余的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我也会一力替你安排好。"魏校长说道,看了一眼秦晚烟,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我知道,这次支教活动,你是你们学校年龄最小却又最优秀的一个,现在,你就要在这个贫困山区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了,而我们条件有限,不能帮助你什么,你担心吗?"
"说实话,确实有点担心。"秦晚烟沉吟了一下,随即真诚地看着他,"不过,我担心的不是生活方面,就我今天的接触经历,我面临的环境,并没有超乎我的想象,也就是说,我有信心面对即将到来的生活。我真正担心的是自己的经验和实践能力不足,不能给学校带来更多的帮助,不能更好地完成这一年的支教任务。"
魏校长又有点意外了,怔望了秦晚烟好一会儿,方才喟叹道:"小秦老师这么说,让我们更惭愧了。其实,我们真正缺乏的,不但是专业合格的老师,还有你所说的这种优秀的思想,这也是一个普通教师和优秀教师的真正区别。"
"所以,魏校长,您以后一定要多帮助我,让我在这一年里能有一个长足的进步。"秦晚烟诚挚地说道。
"这却不敢当了,这种环境,只有你帮助我们更多。"魏校长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你放心,我会尽一切努力来支持你工作的。"
吃过饭,收拾完毕之后,魏校长开始向秦晚烟介绍起秀水中学的情况。
"我们学校是一所初中三年制的中学,一共有六个班,每个年级各两个。全校大约有两百八十余名学生。"魏校长说道:"而全体教师,包括我在内,总共才十二名,因此,每个教师承担的教学任务还是比较繁重的,有时候,个别教师甚至不得不兼科教学,在这种师资力量缺乏的情况下,学校的教学质量不得不说还是比较低下的。"
"魏校长,那我今后要承担怎样的教学任务?"秦晚烟问道。
"目前,我们学校最缺乏的就是你这样的英语老师了。"魏校长沉重地说道:"我们学校原先有两位英语教师,各自负责三个班的教学工作。可是,今年暑期,原先年富力强的袁老师调往县城二中去了。因此,新学期开始之后,整个学校的英语教学任务,全都落在了接近退休年龄的宋文忠老师身上,宋老师长期在山区工作,患有极严重的哮喘,根本承担不了这样繁重的工作,开学至今,学校的英语教学从来就没有正常过,特别是低年级的班级,已经拉下好多课程了。"
"所以,你现在没有准备的时间,马上就得进入工作了。"魏校长看着秦晚烟,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宋老师体弱多病,今后他只负责初三两个班级的英语教学,其余初一,初二四个班级的英语教学,则由你一力承担,你看如何?"
"我听从校长的安排。"秦晚烟沉静而又用力地点了点头。
"根据教学规定,今后,你白天要至少承担四个课时的教学任务了。"魏校长疚歉地看着秦晚烟:"只是这还不够,原先的袁老师还兼任着初二班的班主任,他这一调离,我一时半会还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我的意思是,这个班主任的位置,还是由你来兼任,你看怎样?"
秦晚烟犹疑了一下,问道:"这,合适吗?"
"合适不合适,也得实践之后才能知晓。"魏校长苦笑着看着秦晚烟:"我也是没有办法,就学校目前的现状,我当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来,不瞒你说,我现今还兼着初一班的班主任呢。"
"那行,我听从安排,担任这个班主任的职务。"秦晚烟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是全国著名师范大学的高材生,有什么先进的教学理念和方法,你可以全力施展出来,做为校长,我首先第一个支持你。"魏校长看着秦晚烟,切切地说道:"我们学校闭塞已久,从未与外界有过交流,你这次来,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希望你不要有什么顾虑,尽管全力施展你的才华好了。"
"谢谢校长。"秦晚烟点点头,保证似的说道:"我一定尽力而为,做好自己的教学工作,当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
从魏校长家出来,秦晚烟并没有立即回到自己的宿舍,而是在校园里随意漫步了起来。秀水中学的面积并不大,可秦晚烟却极少看到走动的人群,整个校园,竟是异常的空寂和冷清。在这样一个周末的夜晚,她不知道那些个寄宿的农村学生,是怎样打发自己的时间的,她很想到学生宿舍去看一看,可一想到自己初来乍到,身份未明的恐是要骚扰了学生,遂也就罢了。
回到宿舍,秦晚烟将初一,初二的课本和教学大纲粗粗地浏览了一遍,随后便摊开日记本,开始沉静地将这一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详细地记录了下来。这是她年少时便已养成的一个习惯,而经过多年的沉淀之后,每天记日记更是成了她日常生活中一项极为重要的内容。因为只有在日记里,她才能还原成一个真实的自己,才能在一种日渐沉致的平静中,寻找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记完日记,却已是临近午夜了,秦晚烟躺在床上,可脑海依旧清清明明的,丝毫没有一点睡意。窗外,有时高时低的蛙鸣虫唱声遥遥地传来,更增添了这山夜的悠长与孤寂。静静地倾听这山间田野才有的天籁之音,莫明的,一种与世隔绝的凄凉突然毫无防备地袭上她的心头,那种孑然一身,江湖漂泊的感觉,使得她在那一瞬间,几乎就流下泪来。她不禁紧紧闭起自己的眼睛,努力不让那种情绪在自己的身上蔓延。因为,她知道,这已经是她最后一道防线了,从龙江,从省城,从上海,直到这个大山深处的小镇,她一路走来,很辛苦,也很虚弱,她不希望仅有的一点信念在这一刻产生动摇,那样,她会把自己伤得更深。因为,在失去尘世最后一朵繁花之后,她苍白的生命所能承载的,便只剩下自己内心深处那极弱,极微茫的理想之火了,那是她仅存的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东西,她必须用心,用全部的力量去维护它,延续它。
而这里,正是她坚守理想的所在,或者说,是她精神的最后一方乐土了。
一念至此,秦晚烟不觉披衣而起,站在窗前,开始面对着星空一点一点地整理自己的思绪。她喜欢星光淡淡的夜晚,静谧,安详,不动声色之中,又有着一种淡淡的欢喜和忧伤。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把自己的心情扩展得无穷大,然后,又收缩回无穷小,如此交替反复之后,所有纷乱而又狂乱的思绪,最后都将归隐于一种温柔如水的沉静之中,一如那满天的淡淡的星光。
正凝神间,秦晚烟偶一转首,突然发现窗外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竟有一点微弱的火光在闪动,那是星光也映射不到的地方,原该是一片完全的黑暗,可就是在那片黑暗之中,闪动着一点微弱而又顽强的红色火光。秦晚烟抬腕看了看表,此时已是临近凌晨两点了,细瞧着那点火光,秦晚烟心中突然一动,不觉打开房门,轻轻地走将了过去。
那是一个佝偻的身影,独自坐在树下的一块石头上,正低着头抽着一杆旱烟,微弱的火光映照着他满是皱纹的脸庞,充满了一种深刻而又沉致的沧桑,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神情仿佛极是沉静,又仿佛极是木然,给人一种天地悠悠,与之偕老的感觉。
"魏校长,您还未睡么?"秦晚烟站在他的身边,沉默了一会,却还是轻声问道。
"哦………"仿佛从一种失神已久的状态突然清醒过来,魏校长飞快地站起,怔怔地望着秦晚烟,脸上的神情有惊讶,有尴尬,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懊丧。
(文)"小秦老师还未入睡么?"他不自然地笑了笑,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
(人)"或许是一个新的环境吧,有点睡不着。"秦晚烟看着魏校长,微笑着说道,她的眼神温柔而又明亮,如同天上淡淡的星光,散发着一种动人的光芒,"我看见火光闪动,知晓定是您在这儿,所以便寻了过来。"
(书)"我原不该抽这袋烟的,没的惊动了你。"魏校长苦笑了一下,随即吞吞吐吐地解释道:"今天是周末,校园里没什么人,前两天镇上发生了几起盗窃案,我担心有坏人潜入,所以就,所以就……"
(屋)秦晚烟微笑着点了点头,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对于一种深沉而又无言的关怀,并不是任何言语都能表达的。
"魏校长,我睡不着,不如,咱们聊聊天吧。"她笑着招呼魏校长道。
"也好,也好。"魏校长点着头,在原先的那块石头坐了下来。
"魏校长,咱们秀水镇失学的情况严重吗?"秦晚烟问道。
"我想,应该还是比较严重的。"魏校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咱们秀水镇子虽然不大,但却下辖着二十多个村寨,五十多个自然村和坝子。这些地方,近的离镇子二,三里,远的居然有六,七十里,甚至上百里,高山深谷之中,许多适龄的孩子都埋没了,再加上咱们镇子生活着五,六种的少数民族,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对他们有优惠,因此,山区里的许多家庭至少都有三个以上的孩子,而真正能读上书的,有时连一个也没有。根据镇政府的人口登记和我多年走访的结果,今年全镇初中适龄的孩子应该有八百多名,而真正在我们学校读书的只有二百八十多名,也就是说,在我们镇,能读上初中的孩子连三分之一都不到,这还不包括以后可能辍学的孩子。"
"对于山区学校,咱们国家不是出了许多优惠政策么?还有各种社会力量的参与,难道,一点改变也没有?"秦晚烟问道。
"也还是有些改变的,有些地方的校舍,听说已经不差于城里了。可是相对于广大的山区,我想,这种改变还是很微小的,"魏校长叹了口气,愁苦地说道:"以咱们秀水中学为例,无论师资力量还是教学资金,都是极度的匮乏,可是这些年来,我求爷爷告奶奶地四处奔波,却还是连一本字簿也讨要不来,幸好今年你来了,不然,我又得对着报纸上的助学报道流口水了。"
"只怕你这次讨要回来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秦晚烟微笑了一下,又问道:"依你看,造成这种局面的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一个字,穷,三个字,太穷了。"魏校长摇了摇头,沉重地说道:"首先是当地政府穷,偌大的镇子,竟就没有一家像样的企业,几乎所有的人都靠着一把锄头和砍刀过活。朱镇长当了十几年的干部,竟连一双皮鞋也置办不起,每回上县里开会,年年一双破胶鞋。去年镇里统计出的人均收入是七百元,我看真实连三百元都不到。其次是老百姓穷,这地方崇山峻岭,地多田少,当地人辛苦了一年,也只能挣一个温饱而已,又哪里拿得出钱供孩子们读书呢?我们学校依托于镇政府,学校所有的开支包括教师的工资,都得从镇政府领取,可镇政府自己都经常两,三个月开不出工资,又哪里顾得上我们呢?所以,我们学校也只能苦捱着,过得一天算一天罢了,又哪里能够帮助那些贫困失学的孩子呢?"
秦晚烟听得此语,不禁沉默了下来。
"地方穷,再加上自然条件恶劣,所以也就留不住人。"魏校长叹息一声,又继续说道:"教育局每年都分配有年轻教师下来,可大部分呆了一年半载之后,都动用各种关系离开了这里。我现在环顾四周,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