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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太冷了,慕容倩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坍塌下去,又象什么东西一点点抽空她,她想完了一切全完了,她的快乐太短暂了,她把一切都弄砸了,她万念俱灰,从林小健身边冲过,比他先一步奔出家门,留下了莫名的一句:“滚吧,再去做你的大少爷!”
她狂乱的神情真的吓住了林小健,他已经顾不上想前因后果,只觉得要出事,拔腿追出去。电梯已经合上门降下去,他从楼梯飞跑下去,到了二楼,见楼梯拐角的窗子大开,就探头想看一下,竟然看见慕容倩已经从停车场开出了她那辆白色雪弗来,车速开始打得很慢,歪歪斜斜正经过楼下,林小健想拦住她,深夜里又不便大声喊,就纵身跳下,轻捷地落在车顶,刚刚站稳,突然马达一响,车子加速,强大的惯力把他抛滚向车尾,他拼命喊了一嗓子,试图让她停车,可是他失败了,他只抓住了尾杠,双脚在地上拖了一段路,好容易才收上来,四肢紧紧贴在车上,再不敢稍动。
林小健就这样吊着,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地贴在狂驶的雪弗来车尾,飞奔在上海的夜街之上。
慕容倩丝毫没有察觉,她车开得很凶猛,一再加速,超速行驶的轿车风驰电掣一般,林小健几次试着探头,头发全被风吹得竖起来,喊声就象泥牛入海。接连几个大转弯过后,他已经是头晕目眩,头也贴在光溜溜的车后,活像一只壁虎,心却一直悬到了嗓子眼。他悲哀地想,吴浩海居然娶到了这样一个疯老婆,真够他受的!车子一路飞驰,经过的几个十字路口,他希望她减速,可她却油门一踩到底。到最后,林小健也起了好奇心,他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坚持到底。
所幸已是深夜,路上车辆不多,这辆车连闯信号灯也竟然没撞个彩头出来。
终于,一个急刹,车子停住了,林小健在熄灭的尾灯上头晕眼花地落下地面,刚站直,车子又慢慢开动起来,突然明亮起来的灯光让他止步,接着,他听到精钢栅栏门通过滑道的哗拉拉的开启的声音,车子在前面缓缓驶入一幢大院,有两个制服门房跑出来,谄媚地摘下帽子致意:“是吴太太呀!二小姐的车今天怎么落在后面了,倒叫您早到一步。晚上玩得好吗?”
林小健开始觉得不对,闪身躲在一旁,慕容倩的车已经径直开了进去,显然是熟门熟路,那大门并没有马上关上。夜色中,不难看出这是一幢相当豪华的别墅,气势并不亚于常公馆。
林小健心想慕容倩既然有心来到这样一处地方,应该是早有安排,看来不会有意外发生,他此番历险纯粹属于多此一举,自觉可笑,摇摇头向回走,突然,眼前车灯大亮,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毫无征兆地疾驶过来,速度居然比慕容倩还要快上许多,林小健眼看就要被它掀上天去。他躲闪不及,飞身上车,车人逆动,如蜻蜓点水般几下跨过飞驰的车身,从车尾跳下,侧身抢到暗处,手中已经下意识地摸出蝶刀,这是他唯一不离身的防身武器,正转念间,已经狂驶入别墅大门的车子又无声无息后退着向他撞过来,林小健认定车子是来撞他的,正要放刀,突然又有车灯大亮起来,他的后面也驶来一辆车,更加令人惊奇的是,那辆车居然在他身后停下,车灯一暗,车窗打开,一个急促的声音在车内传出来,且惊且喜:“小健!”
林小健回头,见一位风姿飒爽的中年女子喊着他的名字推门下车,上前紧紧拉住他,一把将他揽在怀中,抬头道:“阿俊,看我干儿子来了,不陪你了!”
劳斯莱斯也摇下了车窗,驾驶座上,影影绰绰坐了个男装小个子,一头裎亮的背发,并不多看小健一眼,只是向梅萍道:“原来是找你的呀,既然是干儿子,那我就不让他赔车了!”
声音是女声,傲慢而懒散,林小健认出来,这个差一点撞死他的司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孔二小姐!
“我今天只是陪你看看货,生意的事你和大卫去谈,扬子的事,我不大过问!”孔二小姐说完,车已经滑入了别墅大门。
第二十一章 红梅别墅
梅萍这个当口看到林小健,样子就象拣了个宝贝,她开心之至,把林小健攥得紧紧的,生怕他飞了。
小健遇上她,也是意外之至:“徐阿姨,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梅萍目不转睛盯着他,笑着重复着他的话:“这是什么地方?闹了半天你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哈哈,这可不象林小健的作风!”
林小健还在观察着那座夜色笼罩的豪宅:“我猜这里应该是孔令俊的公馆,对不对?刚刚差一点葬身车轮,看来他们这个嘉陵公司的人脾气都挺大,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儿。”
梅萍并不知道他已是连番遇险,只以为在讲孔令俊,便嗔道:“孔二小姐开车就那样,是不顾死活的,幸亏你身手好,不然阿姨可真是悔死了!”
他们各说各话,梅萍性格豪爽,并不多问什么,只是一路拉小健上车,林小健也没有拒绝,他想反正今天也不能回茂名公寓了。
凌晨两点多,梅萍的车刚驶出巷子,林小健就搞清楚这是霞飞路附近,回想自已这一夜的遭遇,他不由皱起了眉头,尤其是慕容倩进孔府的情形,又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梅萍却是一路都在笑:“看来我们娘俩还真是有缘份,阿姨整整找了你一年,到底还是在上海见到了你。我前天一回上海,就听说两个天大的新闻,一个是常啸天居然睡醒了,第二个就是你没有死!哈哈哈哈!”
林小健听她这样一讲,倒想起一件事:“徐阿姨,我前些天托阿海带信南京,你没有收到吗?”
梅萍眨眨眼,神情开始捉摸不定:“吴浩海?你托他给我带信了?”
“我的通辑一个月前取消,我第一个就想告诉您。”
梅萍一下子意识到什么:“小健,我知道你还没有回常家,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林小健不想隐瞒:“浩海在上海有一处公寓,我暂住在他那里。”
他胳膊一紧,梅萍又抓住他,面上已有怒色:“慕容倩?你居然和她住在一处?”
红梅别墅一片狼籍,一楼所有的东西都搬空了,大厅空空荡荡,只有一排沙发孤零零摆放在中间。
林小健跟着梅萍走进来,想不到这里竟然是这个样子,惊讶之余不由问:“您这是要搬家吗?”
梅萍点点头,并不多解释,按他坐下只是催促:“小健,快讲讲你这一年来的情况,阿姨什么都想知道。”
林小健觉出她的神情特别,就象有什么在追赶着她,时间不够用一样,就三言两语说了别后情形。
梅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果断道:“你准备一下,马上和我去南京!你想出国,不必考什么公派,只管出去,一切包在我身上!”
林小健马上回绝:“不,不用,我不会再麻烦您!”
“你这孩子太见外了,和你阿姨客气什么?阿姨现在有这个能力,送你出国是小事一桩,这事就这么定了!”梅萍的口气不容置疑。
林小健态度坚决:“徐阿姨,我决不再去南京。”
“为什么?”
“一年前勇哥在蒋山女中遭难,我就下定决心,永远不去南京!”
梅萍面色稍变:“理由没这么简单吧?”
他们对视一霎,林小健垂下眼睑:“徐阿姨,是钱敏德出卖了我们,他本意未必要杀我,只是用这个办法逼我就范,但是却害死了勇哥。我一直没有揭穿他,一是为了您,二是为了浩海,你知道,他从小就想当兵,那是他唯一的理想,我那时已濒临绝境,只想成全他快些实现心愿,我再也不想他走小宇、勇哥的老路了。”
徐梅萍难过地看了他半晌,跌坐下去:“小健,你真是聪明,阿姨也不想再对你隐瞒什么了。其实,一年前我送你去南京,是真想永远把你带在身边,我看你第一眼,就有这个想法。可是,我的生意全在上海,那时你被通辑,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我就想起了敏德,其实,我这个表弟人并不坏,只是他太刚愎自用,太自以为是了,在上海他利用过我,没想到你这件事,他还是改不掉这个老毛病。”
小健,阿姨从没和你谈过我的事,其实,我也是个半黑半白的人,我有许多生意不合法,有些事情连敏德也不是很清楚。在外人看,我只是个重利的商人,愿意和那些官僚资本家做生意,我的帐号全放在农业银行。实际上,中国的经济体制有太多的漏洞,许多人都在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些漏洞带来的暴利,我只是这个链条上微不足道的一个环节。可是,这种投机生意时刻危机四伏,我做的已经很累,不想你跟着我走这条路。在南京的时候,我看得出,你对常啸天还有感情,你随时随地准备回去再投身那个社团。可社会很现实,国家体制已经不需要帮派了,从邵晓星到万莫林,从常小康到杜文藩,政府一个个地肃整,说明什么,说明混帮派已经吃不开了!
“在我眼里,你象是一只新鲜的还没被虫蛀过的果子,常啸天和我都只会让你一步步走向腐烂,我想尽我的能力为你找一条正途,所以我首先想到的是敏德,他是个真正的军人,你跟着他在仕途上下功夫,才是最稳妥的出路,可不想却为你和你的朋友引来另一场灾难。这真的不是我的初衷,这件事后,我再没有和敏德有过任何联系,我们的姐弟情份因你而到头!”
梅萍越说越激动,拉起林小健的手:“小健,阿姨是真心诚意想帮助你,你不知道,你在我心中有多重要。这一年来,阿姨做梦都要想起你,春节时,你的死讯从上海传到南京,我真是五内俱摧,痛不欲生。我多么后悔放你去教书,后悔没有保护好你。这次回到上海,得知你并没有死,我不知有多高兴,我到处打探你的下落……”
林小健看着她越说越亲热,刚硬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柔和,手又堪堪向他头上摸来,他实在不习惯和女人这样亲密接触,不由轻轻打了一个寒战,不知为什么,他一下子想起吴浩海曾经说过的话,他不自在地抽回自己的手,下意识地向后挪了一下。
梅萍毫不知觉,又靠近了些:“小健,常家欺人太甚,慕容倩更不能信任!你心眼太软,有许多事你一时半会儿还看不清楚。我不许你再去吴浩海家,不行!无论如何我也要带你走,你的将来,由阿姨来决定!我要保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这简直是把林小健当成小孩子来管了,小健越听越反感,起身打断:“徐阿姨,您是救过我的命,更给了我很多帮助,但这不等于您有权决定我的将来,告辞了!”
梅萍冷水浇顶,想了一下声音转硬:“小健,你站下!是不是慕容倩对你讲过些什么?”
林小健一听慕容倩三个字,头越发变大,红了脸不耐烦道:“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不会受任何人支配,尤其是女人!”
梅萍已经明白,转身道:“小健,在我眼里,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一个男人。你还只是个孩子,一个未谙世事的孩子!我对你没有任何企图!”
林小健不想梅萍说得这样直白,也觉出自己造次,放低了声音:“徐阿姨,你舅舅钱朗当年背叛洪门,二十多年前你们应该和我父亲是死对头,恕我直言,我实在想不清楚,你因为什么理由,要对我这样好?”
梅萍回头凝视着他,她想起了那个叫林健的冷面杀手,想起了永存她记忆中的那一个最后的温柔眼神,那也是她最后一次为一个男人的温柔而心碎;逝者如风;世事变迁;一转眼二十一年了!
她苦笑了,今天的红梅夫人;和当年那个初涉江湖的梅萍早已相去甚远;她竟然会如此眷顾他的儿子,即便这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正在伤她的心,这其中的理由别说林小健糊涂,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
她沉默半天,叹了口气,缓缓道:“世上很多事情是讲缘份的,我和你有缘份。我说过,我很想当你的母亲。”
林小健喉咙动了两下,他可以把阿芳当母亲,可以把吴妈当母亲,可无论如何对眼前这个女人却没有一点母亲的感觉,她实在太象个男人,他蹙眉道:“谢谢!可我不能和您走,我要自己安排我的生活。”
“你这样喜欢理由,那也给我一个理由!”梅萍也生气了,她实在没想到林小健会这样倔强。
“你和我义父针锋相对,钱敏德把我邵叔叔送进监狱,把杨勇送上了死路,这就是理由!”
梅萍冷笑:“你还是念念不忘常啸天,他并不关心你,连找都不找你!”
林小健倔强道:“我不会让他找到我,但我也永远不会背叛他!”
这话与当年的林健同出一辙了!
望他硬朗朗的模样,梅萍的心再度软下来:“你这个孩子,你为什么要象你爹一样一条道走到黑?邵晓星事发时,我和常啸天有言在先,无论我们怎么样,都和你一点关系没有。你却一直把它放在心上,无论如何也不肯原谅阿姨,一点不象男子汉的胸襟。”
看见林小健被她说得垂下头,她缓和了语气:“小健,阿姨不求更多,只希望我们还能象一年前一样,那时你被忠义社追杀,满身是伤,蒙冤含屈找阿姨帮你逃出上海,那时你是多么信任我依赖我!”
林小健的脸抽动几下,单膝跪下:“我承认,我那时利用了您。只因为我不想连累朋友,为了让他们也逃离险境,我不得不欠您这份情,可是杨勇还是因我而死,我真的无法再和您在一起!”
梅萍赶紧将他拉起:“阿姨没怪过你,也从来不认为你利用我!我的意思是在你这种年纪,不该有这么重的心事,我和常啸天之间的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完全可以抛开成见,忘掉那些旧事,不好吗?”
林小健连正视她的勇气也消失殆尽,低首道:“我试过,可我真的做不到!”
徐梅萍满心失望,知道自己留不住他,就象当年无法留住林健的心,她强忍心痛:“小健,阿姨明天就要回南京,以后也许再见面的机会不会太多了,不要这样急着走,陪我再多呆一会儿!”
林小健站起,梅萍吩咐收拾东西的女佣取酒来,林小健立刻拒绝:“阿姨,勇哥死了后我就不再碰酒。”
想起杨勇惨死的情形,梅萍理解地点点头,瞬间她恢复了惯有的豪气:“好小子够义气!我楼上的枪室里,还有几百发子弹,带走不方便,你帮我消灭掉好吗?”
这个提议叫林小健眼睛一亮,他也真的是好久没玩过枪了,立刻应道:“好!”
门铃急促地响起来,叫他们止步,女佣走进来向梅萍耳语了几句,梅萍惊讶地看看表:“太心急了,叫他们进来吧。”
林小健看看外面已经微明,越发觉得这座红梅别墅有些神秘,再次请辞:“阿姨,您有事情,我在这里不方便……”
梅萍扬眉挽留:“没关系,来人你也认得,阿姨的事情,我相信你是不会出去乱讲的。”
一群人在凌晨时分走入快要搬空的红梅别墅。为首者身着对襟短衫,肥大的黑裤扎着裤脚,一看就是会家子,他和梅萍抱拳寒喧过后,又顺带着向林小健拱了一下手。
林小健已经认出他是杜文藩的手下阿强,心下惊讶,遂点头致意。
阿强显得很着急,转向梅萍道:“梅姐,事情办得怎么样?杜爷那里着急得不行,命我连夜到这里等消息。”
梅萍将手中一纸递去:“地址在这里,一共两处,我今天和孔二亲眼看见,决不会有错!”
“太好了,现在就派人去看着。杜爷明天就可以向全上海公布,姓蒋的只知道拿我大哥当靶子,这回给他们放出一只大个儿的老虎,看他们有没有胆量打!”
梅萍见不放心地叮嘱道:“不要兴师动众,以免打草惊蛇!”
阿强很自信:“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这件事明天上午就有分数。这样短的时间内,那么大批的存货,除非他们放把火一烧干净,否则,运是来不及的。再说,这是梅姐你费尽心机弄来的消息,事关我老大的性命,杜先生又视这是头等大事,我自会小心从事。”
他向后一指:“这几个兄弟是帮中一等一的好手,从现在起都留在这里。杜爷怕孔家的人知道真相会对你不利,特意吩咐安排人手保你安全。 ”
梅萍并不在意:“替我谢过杜先生,我已经安排好明天下午回南京,有钱敏德那层关系,他们还不敢把我怎么样!另外告诉杜爷,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无论如何都不要动孔二的嘉陵公司!孔二毕竟与我有一层旧谊,我不想看她笑话。”
阿强告辞匆匆离去。
林小健虽听得糊涂,但有一样却明白了,他震惊地望着徐梅萍:“徐阿姨,原来你一直还是青红帮的人!”
梅萍笑笑未置可否,林小健再次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怪不得杜文藩不杀我!”
梅萍却大摇其头:“这次你可猜错了!我在帮,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