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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拿惯了锄头镰刀的手操起了笔杆,挥惯了铁锤板斧的手捧起了书本,扛惯了犁耙石头的肩膀背起了书包,背惯了语录口号的嘴巴读出来是“GoodMorning”,在田间地头机器马达旁响起了朗朗读书声,在牧场工厂宿舍茅屋里的夜灯下留下长长的背影。
李思明所在的五连也一样,一时间高中教材甚至初中教材成了抢手货,没有教材,油印手抄;老三届的毕业生成了临时教师,毕竟他们受过完整的教育,功底还是比较深厚的,而大多数的人只有初中水平甚至小学水平,几年甚至长达十年的劳动把本来并不完整的知识又统统还给了老师。实在没有实力自学的,也捧起了课本装模作样,最起码也要向别人看齐吧?人们发出“书到用时方恨少”感叹,或带着“临时抱佛脚,不快也光”的侥幸心理。
李思明也捧起了课本,这是杨月千里迢迢寄过来,还一再叮嘱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每周要写信汇报学习进度。杨月这几年来,特别是自己在劳改农场这两年多以来对自己的关心和帮助,远远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程度,让打定主意晚婚晚育为国作贡献的李思明虽感到一丝窃喜和期待,但觉得还要提高警惕。
看着手上的课本,李思明心里想道:“想不到我堂堂双博士还有今天!”可是不参加高考,是进不了大学的,李思明不想以后自己在写简历时,顶着一个“高中学历”的帽子,更何况未来大学毕业生如过江之鲫。花钱买文凭的事情,自己是做不来的。
10月正是秋收的季节,往常这时是连队里最忙的季节。眼下知青们的心思早散了,以往热火朝天的场面再也看不到了。连长和指导员不止一次的感叹道:“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可是生产任务还是要完成的,强扭的瓜不甜,知青们干活时不卖力,一边干活,一边心里还在想着数学课本上的那一个公式。这样一来,连部领导和知青都不满意。连长和指导员也不想耽误知青们的前程,但是工作是第一要务,总不能看着粮食烂在田里吧?软硬兼施加政治动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往的手段全用上但又纷纷失效,丁指导员没辙了。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连长和指导员又一次感叹道。
“把李思明叫来!”连长吩咐道,他透过窗户看到李思明正蹲在地上看一些小孩子玩蚂蚁搬家。
“连长有什么事,请领导吩咐。”李思明看两位领导一副沮丧的表情。
“这眼下秋收正忙着,同志们又想抓紧时间复习,这考试机会难得,我们也知道,也很理解,可是这粮食不能放在地里烂掉吧。我们也不想耽误大家的前程,也不想搞以前家长制那一套。”连长叹气道。
“这可不关我事,恢复高考又不是我决定的,再说了我想决定咱还没这个能耐不是?”李思明笑道。
“别打岔,叫你来,就是让你想个办法,既要能按时秋收,又不耽误大家的复习备考。”丁指导员解释道。
“这是好事啊,两位领导有什么好办法?”李思明很想知道他们的办法。
“废话,有好主意,还叫你来干嘛。”连长一瞪眼。
“你小子别看笑话,在咱们五连谁不知道就你鬼主意多。当年你们刚来的那一年冬天修国防电话线时,不是你出的主意,还有那个文艺演出,最近的还有那大棚蔬菜,这不都是你想出来。”指导员说道。原来自己还真是“多才多艺”啊。
“你今天要是想不出办法,你今天就别想着回去了,呆在这办公室里,直到你想出办法。”连长“恐吓”道。
“别忘了,你刚从那里出来,现在还是观察教育期,这报告可是我来写的哦。”丁指导员也“意味深长”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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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两个凡是”:1977年2月,《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和《红旗》杂志发表了一篇叫做《学好文件抓住纲》的社论,文章指出:“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拥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的遵循。”这就是“两个凡是”。
2、查全性:著名电化学家。中国科学院化学部院士,教授、博导。1925年生于江苏南京。1950年毕业于武汉大学化学系,1957年至1959年在前苏联留学。1987年获国家自然科学三等奖。其编著的《电极过程动力学导论》是我国电化学界影响最广泛的学术著作和研究生教材之一。
第一卷黑土地的故事第五十八章北大荒高考补习班㈠
(今日国庆,第二更)
“办法到是有一个,不过……”李思明很快想到了一个办法。
“你说说看,别卖什么官司了!”陈连长是个急性子,对李思明这种吞吞吐吐的做法极为不满。
“老陈,他是要向我们提条件了!”还是丁指导员一眼看出了李思明的把戏。
“你这小子,关了两年多还是这个性子。说吧,只要不过分,我们都可以接受。”陈连长恍然大悟。
“办法还和以前我们修国防电话线一样,包干到户,哦不,包干到人。将参加高考的和不参加高考的分开,按人头分摊,不管用什么办法,机器连里统一调配,用镰刀也好,用手拔也好,谁先干完节省的时间有多少全归自己。连队里也不干涉。另外,自己不想干的,还可以自己花钱请别人干,只要有人愿意。”
“花钱请别人干,这不成了雇佣了,怎么搞封建地主这一套。”两位领导一齐摇头,废话,这样一搞岂不成了别人的把柄,到时吃不了兜着走。
“咱这不叫雇佣,这叫劳务费辛苦费什么的,按往年的个人的工资及花费的时间折算后,分摊到每个人头上,没有剩余价值,所以不存在剥削,就不是封建地主和雇农的关系嘛,咱还可以打着缺少人手的旗号寻找人手,反正我们确实走了十几个人嘛,也是实事求是。两位领导,这样可说得过去?不过我估计这个办法行不通,因为我们现在缺人手,估计大家都会采取第一个办法。”李思明自圆其说,两位领导也是眉开眼笑。
李思明觉得应该乘热打铁,接着说道:“另外,我们还可以组织成立高考补习班,请学习功底扎实的人来讲课,最好是能请团部中学的老师来讲课。当然是以连部的名义组织的,这样既保证了大家复习的效果,提高了效率,又体现了两位领导的关怀嘛。”
“好,就这样办。”两位领导当然同意。李思明的条件当然是不参加劳动,不过他“毛遂自荐”自愿承担起数理化这三门课程的教学,两位领导同意了,不过他们很是怀疑李思明的“教学水平”。李思明心想要是像后世那些所谓“考试专家”哪一个不是腰缠万贯,咱免费服务还没人信,真是郁闷啊。
连里两位领导将办法一公布,立刻得到广大知青拥护,部分年轻职工及家属也拥护,原因是他们也可以参加高考,大家大赞领导英明,简直和包青天有的一比,把两位领导捧上了天。
讨论的结果是两条腿走路,说干就干,连长带着知青和职工们干活,指导员走访所有的连队、团部、附近的村户,凡是愿意来的,提供吃住,还有钱拿,任务公开、指标公开、劳务费公开,做到公开、公平、公证,让别人找不到把柄。连里凡是有家属的,上至60岁老太太,下至刚会打酱油的小屁孩,全动员起来下地,每天有人专门统计活干的数量和质量,人人有钱拿,参加高考的知青将自己数月的工资全贡献出来,分配下来,还是挺丰厚的。
一时间,人嘶马叫机器轰鸣,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每天披星戴月,让连长和老知青感叹好像回到了当年刚来大兴的情景。炊事班的伙头军中除了老李,都准备参加高考,他们直接在田间地头埋锅造饭,别人吃饭休息,他们操起镰刀开着机器下地干活。这时每个人好像总有使不完的力气,大概是看到了希望就在眼前,每个人仿佛枯木逢春,原本疲惫的心又有了动力。连长和指导员还担心别给累坏了,若是考场未上先阵亡了就全白忙活了,可是大家全都卯足了劲干,没想到没有往日的动员和口号,也能有如此干劲,真是“江河日下”。其它连队看五连这样搞,纷纷效仿,但是下手太慢,空余人员早就被五连搜罗一空。
李思明本想躲避劳动的,连长和指导员也是答应过的,但是看到这热火朝天的场面,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待在宿舍里。每天晚上休息时,李思明还在背课,好不容易将各种版本的初高中教材弄到手,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这年头也没有什么考试说明考试大纲什么的,有门路的可以找中学教师补习,大多数人还是自学。李思明后来才知道,不仅考生不知道考什么,连各省命题老师都不知道如何命题,十年浩劫摧毁了不仅仅是时间。考虑到考生的整体知识水平,所以各省命题老师不约而同地接到了一个相同的命题原则:“不要太难!”
徐大帅对于李思明主动承担数理化的补习任务疑问重重,其实不仅是他,连张华这个对他最了解的人都不可置信。
“阿明,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就你那水平,还教我们,我好歹三年高中还完整读过的!”徐大帅说道。
“是啊,你这不是误人子弟吗?你不懂没关系,装懂就是你的问题了。”张华毫不留情的打击着。
“天理何在啊?我辛辛苦苦背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李思明冤啊。
“这就更是你的不对了。毛主席说过:赞成一个口号,叫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反对一个口号,叫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所以,你的思想有问题,是我们应该打倒的。”猴子学着丁指导员的语调,还真像回事。
“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你到底是真老虎还是假老虎,咱先不下结论。如果你能把我这里的试题解答了,我就承认你有资格当我们的补习老师!”曾智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上面写得都是数理化方面的习题。看上去他花了很长时间却没有能够解决掉。
“哟,早有准备啊,我看最近你连上厕所都跑步前进,原来是在书本上下功夫。你上次不是发誓不考了吗?”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这些你如果能够解答了,我豁出去了,这个月的烟钱我负责!”那是曾智曾经讲过的气话,这次机会这么难得,很多人相信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成交!”
看来曾智真的花了不少时间复习,这个笔记本上都记着一些比较难的或者较为典型的题目,简直可以当作习题集了。当然这对李思明来说都很轻松,只不过曾智的基础一般,靠他自己琢磨的话,这些题目实在太难了。
在李思明看来,曾智的水平还是不错的,因为他曾经看到某位知青炫耀自己的英文水平,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翻译成“Goodgoodstudy,daydayup”,还有将“千里迢迢”读成“千里召召”的。李思明不知道该笑话他们,还是该同情他们。
李思明一边演算着,一边哼着歌:
“深夜村子里四处静悄悄,只有蚊子在嗡嗡叫,走在小路上,心里砰砰跳,在这紧张的晚上。
偷偷来到队长的鸡窝旁,队长睡觉,鼾声呼呼响,鸡婆莫要叫,快快进书包,在这迷人的晚上。
亲爱的队长你要原谅,知青的肚皮实在饿得谎,我想吃鸡肉,我想喝鸡汤,年轻人需要营养。
从小没拿过别人一颗糖,捡到钱包都要交校长,如今做了贼,心里好悲伤,怎么去见我的爹和娘。”
这是一首名叫《偷鸡谣》的知青歌曲,将苏联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改词,在江浙知青中颇为流传,当然只是私下里传唱,李思明觉得挺有趣,没事就从别人那里学来。
宿舍里的知青全都哈哈大笑,这首歌的歌词写得太好了,这屋子里有很多人都干过这样的事,感同身受啊!
“大功告成,各位看看。”李思明交手中写满答案的笔记本将给曾智,徐大帅几人都凑上去看,刚才他们看李思明刷刷奋笔疾书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很想知道这理念与实践是否一致。
徐子健徐大帅是这些人中,中学知识最为扎实的一位,自然他的判断最有说服力,曾智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给定个性。
“这个嘛,这题目太多,知识点我都忘了,一时还难以判断是否正确。”徐大帅翻了翻笔记本,故作为难的说道,“这样吧,这笔记先留在我这,等我搞清楚了,再还给你。”说完就将笔记本塞入箱子里,还把锁给锁上。
“这样啊,那谢谢啊!嗯不对啊,我怎么感觉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张华,猴子,你们笑什么啊?”曾智有点犯迷惑。
“曾智,你上当了。大帅把你的笔记本当成宝贝收藏了,你没看到他把箱子都锁起来了!”李思明笑道。
“哈哈,曾智你真是傻瓜,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张华和猴子大笑道。
曾智恍然大悟:“好你个徐大帅,枉我这么信任你。原来小人不可怕,怕的就是你这种所谓正人君子,骗起人来不偿命!”扑过去抢钥匙。
“我们来帮你。”张华和猴子也扑过去。最后四人达成协议:“利益均沾”。
“那这个烟钱谁付啊?”李思明问道。其他三人只当没听见,都捧着自己的书本“心无旁骛”。
“不就是烟钱吗,我付还不行,阿拉上海人说话最算话了。”曾智苦着脸说道。
第一卷黑土地的故事第五十九章北大荒高考补习班㈡
在毛主席伟大思想的指引下,在连长和指导员的领导下,在全连知青、职工及“外援”的努力下,众志成城,团结奋斗,不怕疲劳连续作战,五连终于胜利的完成了秋收任务。
扔掉了镰刀锄头,拍拍身上的泥土,知青们又聚在一起放下心来挑灯夜战,这次他们不是捧着语录本,而是捧起了数年甚至十年未捧起的教课书。连里的会议室成了他们新的战场。
自从上次李思明为曾智解决了数十道难题,找李思明指导的人多了起来。后来李思明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大家的指导老师。于是北大荒高考补习班成立了。
“可惜不能收费,要不然咱可成了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人!”李思明心里感叹道。
做老师首先这业务要精,最重要的还要勤恳,桃李满天下固然挺好,那要有当园丁的觉悟。为了不误人子弟,李思明花了不少时间阅读各种版本的教材,找了能找得到的复习材料,认认真真地做起了教学笔记,这要比前世自己考大学考研做实验要来得辛苦,虽然如此,李思明还乐此不疲。
“这要是这里边出了一个大人物,咱还可以沾沾光!”李思明这样想的。在别人看来李思明是乐于助人,可以称得上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没人想到李思明的“居心叵测”。
李思明前世大学里有好几位老师,都是77至79届的大学生,他们每次谈起这三年的高考,都是兴致勃勃,聊得最多的是作文题目。作为他们的“得意门生”,李思明也对这几年间的高考有所了解,考题并不难,甚至在后人看来有些幼稚可笑,可就是这样还有不少人交了白卷。因此李思明并不讲解深奥的问题,从初一课程开始讲起,讲解一些基本的概念问题,这些基本知识点才是这些知青们最需要掌握的。
考试有四门课,招生考试由各省单独命题。分文、理两大类,文科类考政治、语文、数学、史地;理科类考政治、语文、数学、理化。各科满分100分。报考外语专业的,加考外语一科。数理化,李思明自认自己是权威,当仁不让成了指导老师。
语文,李思明坦承自己讲不了,如果考拼音,自己绝对不如小学生,N、L分不清,前鼻音后鼻音弄混。五连知青们早就有准备,提前找到了团部中学一位有二十年语文教学经验的老师,这让其它连队又一次感叹自己输在了起跑线上,别人已经冲刺了,自己刚开始热身。虽然语文是李思明的弱项,不过他认为还可以押一押作文题什么的,虽不像后世那些“考研专家”那样神通广大,但是作文无非跟当前的时代特点有关,作文命题有其固有的习惯等等,《小学生作文选》或《中学生作文选》咱也看过不少,掌握不少命题规律。李思明为此“凑”了不少作文题,比如“记某某某二三事”、“他像雷锋同志那样”、“知识越多越反动吗”、“驳读书无用论”、“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喝水不忘挖井人”等等,只当是给大家练练手。连请来的语文老师都认为这些题目很有参考价值。他没想到的是真让他押对了不少作文题,有好几个省的高考作文题与他押的题目相同或类似,以至于有人怀疑泄密了,不过这同时与几个省的题目相同,而且命题、印刷、保管与运输都是在军队的保驾护航的情况下完成的,没人相信谁有这个能耐能同时搞到几个省的作文题,因此不了了之。
历史,在“批林批孔”和“批水浒”中大家自学成材,在旁征博引中大家顺便学了历史,党史和军史更是张口就来的。比如机关部队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