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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架上的东西没有清空,她俯身拉开矮柜,发现里面也有一些旧书册子。沈英上次遣人来搬,搬得竟是一点也不干净,有许多东西没有带走,全丢这儿了,还弄得乱七八糟。
孟景春卷起袖子,将沈英留下的东西悉数都往一个空藤条箱里装。她收拾了会儿,忽听得外面响起敲门声。她直起身,在书房里听着外面的敲门声原是这个样子……
也不知沈英当时听她在外头敲门有没有这种闷闷的、一池寂静忽然被敲得支离破碎的感觉。
现下她身处这个屋子,各种感官都莫名其妙地敏锐起来,有些不自在。
她擦擦额头的汗,前去开门。
白存林绽了一张笑脸抱着个布包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往里瞧一眼:“呀,你就两箱东西,怎么到现在还没收拾好啊?”
孟景春心说这速度挺正常的,有什么不对吗?
“我都收拾停当了,你手脚太慢。”白存林将那布包递给她,“给,都是大桃子,很好吃的,你抓紧时间吃,放久了会烂。”
孟景春说:“不用了罢……白兄这也太客气,实在让人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白存林大力拍住她的肩,“你我以后就是兄弟,好东西自然要一起分。”
孟景春脸黑了黑,夏衣单薄,肩膀被他这厚手掌拍得老疼。
她接过那布包,忽觉着有些不对,好像底下还放了书册一样的东西,忙问白存林是不是放错东西了。
白存林又拍拍她的肩,笑得略是暧昧:“我近来得了两本好书,已是看完了,想着也给贤弟开开眼。”
孟景春觉得他这神情甚怪,便从那布包里掏出书,蓝皮书封,连个字也没有。然她还没来得及翻开,白存林已是立刻阻止了她:“孟兄待没人时自己瞧,现下还是先收拾罢。”
孟景春听他这样说,便越觉着这不是什么好书。白存林笑着走了,她翻开那书一看,小脸乍红又转白,白存林这小子竟给她春宫册子!
她赶紧将那书合上。以前在书院时,同窗间传阅春宫册子也是有的,她知道男孩子对这些充满好奇,自己现下立刻将这书还回去,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她遂将那册子连同装桃子的布包扔在案上,打算趁着还有日头先将屋子收拾好了再说。
她门也没关,便又折回书房去整理柜子。
日光又往下移了些,光线渐暗,她弯下腰试图将那藤条箱子搬到角落里去,试了几次却都觉得太沉。
她忽注意到地上的影子多了一条,便扭过头去。初时以为是幻觉,用力闭眼再睁开,沈英却已是走到她面前,俯身将那藤条箱子搬起来,声音有些凉却柔软如圆石:“要搬到哪儿?”
孟景春猛地回过神:“啊……角落,放角落里就行……”
等沈英将那箱子搬至角落她才想起那箱子里都是他的旧物,背后陡然间像着了火般地冒了一层细汗。她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这箱子、箱子里的东西,是相爷的……是相爷上回没搬走的……既然来了,相爷就顺道带回去好了。”
沈英走过来,看她一张小脸被夕阳晒得通红,额前有薄汗,竟想伸手过去替她擦掉。他连忙别过眼,见她赤脚站在那蔺草席上,又不由蹙眉:“不怕受凉么,好歹将袜袋穿起来。”
孟景春光着脚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竟有些紧张。
这屋子、这人、以及这即将沉入夜幕的一切,在燠热的夏日傍晚里让人紧张得手心发痒。
她越发不懂自己了,以前好好的,怎么现下一瞧见沈英她就浑身上下不对劲?怕他?好像是有些怕,可她也敢在张之青面前顶撞沈英啊,按说也不是真的怕他……
怎么一单独处起来,她就恨不得躲起来才自在?
沈英看看她的鼻子,语气温和且柔:“那膏子擦了?”
“没……”她又连忙改口,“擦了,挺好的,下官谢相爷好意。”
沈英也不回她,她又赶紧问道:“相爷突然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沈英这才不急不忙道:“不是什么要紧事,上回搬时有些东西没有拿走,今日过来寻一寻,却没料你已是搬过来了。”
“相爷要找什么?”
沈英看她一眼,道:“一些药罐子。”他方才也瞧见那藤条箱里都是他的旧物,便又补充道:“其余的东西,你留着看看哪些还能用得上罢,我就不带走了。”
药罐子?孟景春抓抓脑袋,赶紧道:“那下官去给相爷翻出来。”
沈英说“好”,便由得她去藤条箱里翻。
孟景春蹲在角落里专心致志地翻,脚踝露着,好似被蚊虫叮了,她又伸手去抓了抓,细瘦的胳膊白白净净,看得沈英竟有些心猿意马。
他暗吸一口气,转过身去,走到那案前,见几个桃子散在布袋外头,底下还压了两册书,便好奇着伸手去拿。
然他刚拿起来要翻,孟景春手里抓着一个药罐子就冲了过来:“相爷快放下!”
【二六】坐实“断袖”
沈英见她如此紧张地冲过来;还未来得及反应,孟景春已是揪住那书的另一角,又重复了一遍:“相爷快放下!”
沈英却闲定地慢慢回她:“不放。”
孟景春急疯,拼命拽着那书角,都快将书皮扯破了。
沈英另一只手伸过去,不急不忙地掰她的手指头;孟景春背后急出一身汗,但她又没有沈英劲儿大;稍不留神,那书便彻底落到了沈英手里。
沈英好整以暇地淡淡看她一眼;竟将书举过头顶。孟景春抬头看看那书,踮了踮脚,想要伸手去够;却哪里够得到?
沈英有些故意捉弄她的意思,脸色神情虽还是闲淡得不得了,可心中却莫名地喜欢看她这着急的模样。
孟景春仍是不死心地去够那本书,她跳了一下,一只手下意识地揪住了沈英的袖子,另一只手眼看着就要够到那书,沈英却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她一时重心前移,来不及站好,直接就扑了上去。
沈英后背着地,孟景春却已是懵住,趴在他身上,脑袋歪在他颈窝里。她反应过来,连忙抬头问:“相爷有没有事,要不要紧?脑子磕着了么?”
他手里仍是握着那书,此时却将那书移近些,翻开一页便已了然。
这丫头,竟藏着春宫册子!
孟景春见他已看到书册内容,心中哀嚎,也不去抢了,拍了拍额刚想解释,沈英却看看她,肃着张脸,一副要训她的样子:“姑娘家岂能看这个?”
孟景春想也没想就回驳过去:“有什么不能看的!我早就看过了!”
沈英冷着张脸看她:“多早?”
“在书院的时候这种册子多得是,想看多少有多少!”
她竟还理直气壮了!
孟景春这般说着,竟也未从他身上爬起来,只急红了一张脸,脑中一团浆糊。
沈英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脸,明眸下是小巧又挺拔的鼻子,小小的唇颜色饱满如已熟的樱桃,因为方才着急抢书辩驳,呼吸有些局促。
他方才的气竟陡然间全消,眼底墨色更深,握着春宫册子的手倏地松开,不知不觉竟伸指搭住了孟景春的脸颊。指腹上传来的温滑触感让人沉醉,食指不自觉地滑至她唇角,竟轻轻按住了她的唇。
孟景春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像是被烧着的炭火烤了一遍,血往上涌,一张小脸红得发烫。
沈英另一只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只轻握着,指尖若有若无地扫着她掌心。孟景春全然不知作何反应,身子竟也动弹不得,只知掌心被勾得痒痒的,浑身都发烫,连大气亦不敢出。
屋外晚蝉声渐倦,天色将昏,孟景春的发丝被这暮光勾摹出淡淡栗红色泽,几缕发丝搭在耳侧,呼吸也是乱的。
沈英却已是快被这眼下情形逼得要疯……
他蓦地移开按在她唇上的手,反移至她背后,轻轻按下她的后颈,微抬头便吻了上去。
知她长得好看,但这些年又岂是未见过更好看的?可偏偏是她扰了他的满心清寡,让他再也安宁不得。知她是女子入朝为官,为她担心又觉得不该凑热闹操这份闲心。觉着她有趣,爱看她着急拼命的模样,却不知心已是为她所折,忍不下看她受苦遭罪。
他真是快要疯,心中像是被人挠得全是细碎抓痕,动一动,便如虫蚂啃啮般细细麻麻地疼。
他闭着眼,轻轻慢慢地吮着她的唇,孟景春却已是全然僵住,丝毫回不过神来。
这陌生又柔软的触感让她心惊不已,眼都忘了眨,只任凭他如此亲吻,指尖都发麻。靠得太近,鼻腔里满是他的气息,脑海中亦全是他。
沈英试图撬开她的唇,孟景春却完全不开窍,双唇抿得紧紧,长密的眼睫轻轻颤动。
他的理智回来了些,唇离了她,轻轻淡淡地笑了笑:“傻子,抿得这般用力做什么?”
孟景春因屏息太久,竟觉脱力,连撑地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趴在他身上轻喘气。她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沈英却又是轻揽下她的颈,唇轻轻贴了上去,声音清哑:“不是说早看过么?竟连这样也不会?”
孟景春的心被他这难得温软的声音揉得粉碎,不由大骇,陡然间回过了神,刚想开口回驳,唇却被他如愿撬开,一时间心神俱散,理智无存。
门口站着的白存林却已是看得傻眼,这……这、相爷竟与孟景春在行那事!相爷、相爷他真是断袖!
方才白存林在屋子里忽听得那鹦鹉喊了两声“相爷、相爷”,这才蓦然发现孟景春刚刚搬行李时,忘记将这鹦鹉笼子带走。他便要给她送过来,还打算问问她这笨蛋鹦鹉如何学会了喊“相爷”。
孟景春这门也未掩,他拎着鹦鹉笼子行至门口,屋里情形看得他心都要跳出来!
定然是这相爷威逼利诱,孟景春这才着了他的道!白存林自然看不得好兄弟被骗被占便宜,低头瞧了一眼手里的鹦鹉笼子,甩了甩它,心中暗道:“快叫啊!”
那鹦鹉果然不负他所望,凄厉地喊了两声:“没人、没人!”
孟景春竟是先回过神,心跳得飞快,迅速地爬起来拍了拍衣服褶子,很是心虚地大声道:“相爷这么摔了一下是不是很疼啊?”
沈英比她倒是从容太多,站起来神色平常,似是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孟景春心中苦苦哀嚎,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会成这个样子?!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光明正大地将那春宫册子翻给他看。
而整个事情的始作俑者此时却挂着一脸“孟贤弟啊你得感谢我搭救之恩”的神情,很是无辜地站在门外,手中提着鹦鹉笼子。那鹦鹉张了张翅膀,趾高气昂地又喊了两声:“没人、没人!”
孟景春脸又红转黑,闷声道:“白兄这又是过来做什么?”
白存林心道,我救了你啊,你怎么这般不高兴的样子?啊……定然是因为相爷在场所以害怕。
他想孟景春也真是可怜,小小的人儿刚入官场,便遭了断袖相爷的毒手,实在是命途蹇促。
现下来不及感叹那么许多,他得赶紧解围才是。于是他赔了笑道:“这天色也暗了,相爷走路得留点儿神,莫再摔着。”
沈英沉着脸不说话,白存林又同孟景春道:“贤弟将鹦鹉笼子落在我那儿了,听到它叫唤,我就给你送过来。”
孟景春赶紧上前接过那鹦鹉笼子,那鹦鹉又欢腾了会儿,张嘴又是:“没人、没人!”
白存林道:“说起来啊,这鹦鹉上次我还觉得它笨,当它只会喊‘没人’呢,却没料今天听它喊别的了,不知你先前听它喊过没有。”
孟景春当然知道这破鹦鹉会喊什么,她心虚地低声道:“没有啊……”
白存林便走近两步,拍拍孟景春手中提溜着的那笼子,低头对那鹦鹉说:“快喊来听听。”
那鹦鹉沉默了一会儿。
白存林便又狠狠拍了那笼子几下,鹦鹉站得很稳当,依旧沉默不语。
孟景春心想得赶紧将白存林与这鹦鹉打发走,便急中生智道:“哎,我瞧白兄如此中意这鹦鹉,不如带回去玩几日再还我好了,没事的。”
白存林却道:“那怎么行,我是不会占别人东西的。”
“……”孟景春想想,那只能打发沈英走,可她现下哪里还敢同他说话!
她心虚得连看都不敢看沈英一眼,也不知他现下脸色是好是差。
白存林也想着要帮孟景春将相爷打发走,便生了一计,道:“贤弟啊,我知这附近新开了间澡堂子,虽说夏日里泡澡嫌热,但去搓搓背也是好的,不若我们去伙房吃个饭便去澡堂子?”言下之意,我俩要去泡澡堂子了,相爷你赶紧识趣点儿,走人罢。
然孟景春立刻道:“不、不用了……我今日,今日要查案的,晚上得去万蒲楼。”她一拍脑袋,自语道:“竟差点将这茬忘了——”说罢忙搁下那鹦鹉笼子,头也不敢抬,与沈英道:“相爷还是回去罢,改日下官将那些药瓶子送到相爷府……这样可还行?”
沈英不语,便往外走。白存林见他要走了,舒了口气,同孟景春使了个眼色,略是放心地回去了。
孟景春见他俩出去,赶紧关上了门,蹲下来喘了好大一口气。
屋子里的鹦鹉却陡然间大声喊道:“相爷、相爷!”
孟景春心道还好沈英走了,不然万一被他问为什么这笨鹦鹉会喊相爷,那就又是死路一条。
她缓了会儿,这才察觉到肚子饿了,她拉开门正打算去伙房吃饭,却发现沈英还站在她门口!
沈英看她一眼,脸色并无什么异常,只道:“你又要去万蒲楼?”
孟景春有些心虚地点点头。她其实压根没打算现下去,她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去再赌一把,且眼下什么线索也无,她不能再像上回一样随随便便去蹲点。
沈英却道:“同你一道去罢。”
孟景春大骇,想了下立刻驳他道:“下官有徐大人的一纸许可在手,出入万蒲楼是为查案,故而不算违律。但相爷去万蒲楼,万一被认出来会出大事的!”
沈英眼底黯了黯,脸上却浮了一丝淡笑,他走近些,轻揉了揉她头发,道:“天真。”
。
【二七】枯木逢春
他这言行举动让孟景春直接懵在原地;孟景春一时回不过神,沈英却已是转身往前走了。
他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看孟景春一眼,道:“你不走么?”
孟景春现下脑子不大好使,只好含含糊糊道:“走、这便走。”前脚刚迈出去;却一想,那一千多两银票还在箱子里收着呢;自己身上只有几个孔方兄,难不成带着孔方兄去赌钱么?
想罢她立刻折回屋中去;然她刚进去,沈英便在外面淡淡开口:“找银票么?”
他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知道她在琢磨什么?!孟景春心底哀嚎一声;却又是听得沈英道:“不必带了,你去查案又不是去赌钱。”
孟景春低着声儿回:“不带银票都不让进万蒲楼……”
沈英声音很是耐心,也不急着催她,只道:“出来罢,那地方不带银票亦是能进的。”
孟景春闻之一愣,难不成相爷竟还有这条道上的朋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沈英约莫猜到她在瞎想什么,便又走进去,将地上那两本春宫册子捡起来,递给她道:“尽早给人还回去罢,这般书看多了都是一样的,有害无益。”
孟景春脸又乍红,所幸光线暗了沈英也瞧不清。
一想起方才那情形,她恨不得立时钻进地底下去,哪里还能站在这儿同他说话。
沈英见她不接,便将册子放在案上,道:“走罢,这时候去还能在万蒲楼吃上一顿饭。”
孟景春脚下跟抹了胶一般,动也动不得。沈英二话没说,抓过她的手便拉着她往外走。
孟景春今日受了几番吓,脑子早是不清不楚,只好跟着沈英往万蒲楼去。出了官舍,沈英松了手,孟景春便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埋头走着,像只小老鼠。
沈英也知今日吓得她不轻,这一时的没忍住,虽不知让她现下心中作何想,但他却并未觉着懊悔。往日事事算计,这会儿他却顾不得那么许多,实在不像自己会做的事。
行至城西,灯火斑驳,各路气味混着燠热的夏夜灰尘扑面而来,孟景春安安静静跟在沈英后头,一路穿过这热热闹闹的城西夜市,心中却察觉到异样阒寂。
她似乎只看到前面的那个人背影,周遭其余的热闹都好似与她无甚关系。
这念头吓着了她,她便赶紧搓搓脸,手心有些发烫,潮潮的,好像擦不干似的。
到了万蒲楼,沈英却未从那正门进,领着她到了偏门。那守门小厮似是认得沈英一般,见他到此还吓了一跳,赶紧将他迎了进去,另一小厮匆匆往里,似是去禀告何人。
孟景春便跟在他身后,倒像是他的书僮一般。她小心翼翼地后头低声问沈英:“相爷何故从这后门走……”既是有认识之人,又为何这般偷偷摸摸。
沈英转头瞧了她一眼:“你穿着这官袍,他们会让你从前面进?”
孟景春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套着官袍忘了换,心道,完了,这下子算是彻底暴露身份,以后得怎样查?
沈英却是不担心这个,头也没回地继续往里走。那小厮领他们上了三层的一间书房,是在最里头,推门进去后里头却没人。房间布置得甚是雅趣,丝毫不像是这赌楼里的屋子,且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