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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英应了一声,恶趣味地与她道:“那改日去寻个裁缝改一改,穿得合身些。”
孟景春忙不迭点点头。
此时陈庭方恰好过来,瞧见她这低头哈腰的谦顺样子,觉着好玩,便走了过去,到她身后才轻拍了她一下。
孟景春连忙掉过头,见是陈庭方便又舒一口气。陈庭方道:“孟兄过来得甚早,要不先去后头坐坐?”
他说着又看向沈英,唇角轻轻漾了一笑:“父亲似是寻沈大人有事相谈,还请沈大人移步内堂。”
孟景春如释重负。沈英目光却忽然投了过来,她一紧张竟往后挪了一步。陈庭方瞧着,轻轻抿了唇,轻拍了她一下:“走罢。”
孟景春这才与陈庭方一道往陈府后院去了。
陈庭方邀她喝了些好茶,也不与她见外,瞧她一眼便道:“你这身衣服是哪里淘来的旧物,竟大这么许多?穿着不难受么?”
孟景春张口又是胡话:“以前做的,觉着自己能长得更高,没料到后来不长个子了,穿起来就有些大。”
陈庭方抿了一口茶,抬眼看看她,岔开话题道:“后来可再去过菽园?”
孟景春一听他提菽园,脸色稍变,却又转为常:“没有……”
“那园子卖掉了。”
孟景春手中茶盏差点没拿稳,急问道:“何时的事?”
陈庭方声音懒懒,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这几日。”
孟景春闷闷喝了口茶,良久回过神才问:“你可晓得买主是谁?”
陈庭方搁下茶盏:“沈大人。”
孟景春手中茶盏一晃:“相爷买的?”
陈庭方点点头:“相爷也是奇怪。皇上这才刚赐了宅子,便又琢磨着买新宅子……”他顿了顿:“也不知如何想的。”
孟景春回想半天,确信自己从未在沈英面前提起过关于菽园的事。城中待售的宅子又非菽园一座,他如何偏偏就买了菽园?实在是令人费解。
陈庭方又道:“只是可惜了那宅子,一千两便被售出,真是便宜。”
孟景春脱口而出:“不是一千五百两?!”
陈庭方朝她看过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多说了话。
陈庭方道:“难不成孟兄去打听过菽园的价钱?”
孟景春不想与他解释,便默不作声。陈庭方亦不追问,只继续喝茶。
孟景春正琢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时,陈庭方却道:“孟太医当年在太医院做院判时,相爷也已入朝为官了。兴许这宅子旧主,与相爷有什么渊源也说不定。不然实在……令人难解。”
但孟景春现下心中却满是懊悔,若知这价钱能砍到一千两,她怎么着也得抢着买下来的。
说话间前头园子里的宴席已是开始,陈庭方起了身,带她一道往前面去。
今日左相面子颇大,太子及二殿下都前来赴宴道贺。陈庭方与孟景春过去时,百官已是同两位殿下行过礼,入席开吃了。
陈庭方同她耳语:“今日席上的酒均是我从酒窖里挑的,很是难得,孟兄可尽情饮。”
孟景春点点头,偷偷入了席,埋头先吃些东西垫垫胃。结果她吃得正在兴头上,那边沈英与人说完话,却是走了过来,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了,拿过白瓷茶壶倒了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道:“在外赴宴比不得家中,得注意些吃相。”
孟景春心中不由嘀咕,同你什么相干,丢的又不是你的脸。一想到这人竟抢在她前头以一千两银子买走了菽园,她心中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他买叫菽园做什么?钱多得没处使么?
孟景春倒了满满一杯酒,正要喝,却见徐正达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别过头,听得徐正达与沈英寒暄了几句,便又埋头只顾着自己吃。
徐正达自是没料到孟景春这品级的也会受邀,又见她坐沈英旁边,不由想起那一日孟景春南楼落水,沈英的所作所为。他亦是听过那些说沈英是断袖的传言,心想难不成孟景春入了沈英的眼,两人当真有什么不成?
他正这般想着,沈英却是毫不避讳地夹了一筷子菜到孟景春的小碟里,还道了一声:“慢点吃。”
徐正达知两人之前住官舍时便为邻,却当真不知私交竟好到这个地步。
他有些讪讪,便托辞走了。
而沈英今日当着徐正达的面做得这般刻意,亦有自己的打算。不然孟景春这只软包子,早晚得被人捏死。
一旁的孟景春却无知无觉的,夹了一筷子菜便往嘴里塞,结果辣得要命,她伸长了手便去够沈英之前倒的那杯茶,拿过来一饮而尽,缓了缓这才接着吃。
沈英方才注意力亦全然不在这儿,顺手拿过手边杯子,便喝了一口。这一口下去辣得他差点眼泪都要下来,忍了半天看看孟景春,又瞥了一眼桌上另一只空空的白瓷杯,眼神似是要杀了她。
孟景春抬头对上他目光,吓了一大跳,看到他手中握着的杯子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她方才好像喝掉了他倒的茶……
而沈英似乎将她之前倒的这杯酒当茶喝了……
沈英将那白瓷酒杯搁回桌上,面上仍是端着,冷着声音同她道:“起来。”
孟景春这才意识到,之前在官舍伙房时,沈英那一句“我不饮酒”,并不是说着玩玩的……
她吓得赶紧站起来。沈英背着手冷言道:“陪我去后头吹会儿风。”
孟景春腹诽,不就是喝了口酒吗?大丈夫喝口酒还要吹会儿风,真娇气!
这酒是难得的陈酿,后劲十足,酒量好的人都未必能喝太多,更别说沈英这般碰都碰不得酒的人了。
孟景春心中虽埋怨,却还是老老实实跟着他往后头走。陈府颇大,沈英挑了小路走,曲径通幽,凉风吹得人很是舒爽。越走灯火越少,眼见着都到了灯笼光照不着的地方了,沈英这才止住步子,在一假山后停了下来。
孟景春随手拽过假山缝隙里的一根狗尾巴草,低着头缠在手指上绕来绕去,很是无聊的模样。
沈英瞧她手指被草缠出勒痕来,竟伸手过去将那狗尾巴草从她手里弄下来丢在了地上。
孟景春赶紧缩回手,将手背回身后,脸上起了两朵可疑红晕,嘴上却没好气地低声嘀咕:“在别人府里这般乱走,相爷也不怕被人撞见。”
“撞见了又如何?”
孟景春低着头闷闷道:“撞见了还以为相爷想做贼,偷府里的东西。”
沈英却忽地凑近了些,伸手抬了她的下巴:“你就不能站好了同我说话?”
孟景春一愣,却有些底气不足:“下官哪里敢……”
沈英手不放,孟景春竟能闻到那陈酿的香气,若有若无,浮动在这微凉的夜风里,令人微微沉醉。
但她回过神便有些不耐,忙道:“下官都已不住在相爷隔壁了,相爷何故还要作弄下官?”
她竟以为他在消遣她!
沈英刚要开口,便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孟景春亦是听到脚步声,沈英已是立刻捂了她的嘴。
那脚步声渐近,终是停在了假山的另一边。
其中一人开了口:“臣闻太子妃已是有孕在身,殿下可死心了?”
【三零】开窍
孟景春立时听出那声音是陈庭方;亦猜到另一人是二殿下。她被沈英捂了嘴,屏息听着,连气亦不敢喘。
二殿下回道:“你就同我讲这些?”
陈庭方轻笑了笑:“太子妃是否当真是那魏府千金,殿下心中难道没有数?臣怕僭越,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多说一二,殿下莫要着了旁人的道;到头来伤着自己。臣与殿下相识多年,岂能不知殿下心软。慈悲心善本是好事;但殿下若是因此被人欺了,臣却看不下去的。”
他说完似乎轻叹了口气;又转了个身,继续往前走。二殿下追上去:“她不是魏府千金这样的说法,你又是从哪里听得来的?”
陈庭方却沉默不答;继续往湖心亭那边走去。
待他二人走远,孟景春已然憋坏,抬脚踢了沈英小腿,沈英这才回过神,连忙松了手。
孟景春大喘一口气,一张脸憋得通红。四下寂然,孟景春不知说什么好,沈英亦是没有说话。
方才听这墙角她多多少少有些惊诧。陈庭方所言太子妃并非魏府千金,那这太子妃是谁?若其言不虚,那这便是大事,魏明先肯定是逃不掉的。
孟景春来不及往下细想,沈英却已是微微俯身,双手按住了她的肩头。
“我并非在消遣戏弄你。”
孟景春心头一紧,呼吸骤然停了一下,连忙避开沈英的目光,手心冒汗。
她低着头小声嘀咕:“相爷定是喝醉了……”
沈英却仍是按着她肩头,嗓音稳淡:“没有醉。”
孟景春对男女情/事饶是再青涩木然,却也知这气氛不对。上一回在官舍毫无预兆地做出那不要脸的事来,又拖她至相府非得让她陪着吃一顿饭,仔细同她上药,还丢给她那么许多旧衣裳,早已超出同朝为官的情谊。就算之前为邻过一阵子,但亦不至于这样。若他不是捉弄消遣她,难道是……出于喜欢?
孟景春想着想着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沈英轻轻抬了她的下巴,迫她看着他,又将话说了一遍:“孟景春,我并不是拿你当消遣。”
先前他逼着自己承认,如今亦是要逼着这木头开窍。活了二十七年,也知喜欢一个人并非是难以启齿的尴尬事情,他若躲闪捉弄,便当真什么都做不成。
孟景春被他看得脸上乍红,浑身觉着不自在。她额头沁出细汗来,喉咙口亦是发干,心尖尖似是被人紧紧揪着,难受得她不知要作何回应。
他是传言中少年拜相的俊雅才子,是士子楷模,亦为朝中肱骨。京中多少女子倾慕他,孟景春亦不是没有听过。
若不是恰巧住到了他隔壁,孟景春原以为这样的人,是隔着千万里,怎么也够不着的。
从传言里的模糊样子,到这具象的一颦一笑,孟景春此时竟觉着有些虚幻。
见过他夜深时的倦态,体会过偏居官舍一隅的孤独,知二十七岁的他心深似海,却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何要与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有所牵扯。
她没有什么好,如何值得他喜欢。
念至此她心中竟莫名泛了酸,喉头都觉着有些哽。
沈英看着她良久,终是忍下一堆想要说的话,松开手站直,缓缓侧过身去,偏头淡淡瞧她一眼:“走罢。”
一场夜雨,竟困在厚厚的浓云中,迟迟没有落下来。
他已是转了身,只留了个挺直的背影给孟景春。孟景春忙抬手用力地抚了抚心口,似是想将那有些错位的心脏按回原先的位置。
再回过神,他却已是走得有些远,连头也没有回。孟景春连忙跟上去,待走得只有几步远时,便又老老实实地跟着慢慢走。
前面的宴席依旧热热闹闹,孟景春再回席,面对这满桌子佳肴却失了兴致,有些心不在焉。
晚风又大了些,孟景春揉揉鼻子,低头啃一块骨头。徐正达却忽然坐了过来,打了官腔问道:“那万蒲楼的案子,就这么拖着?”
孟景春忙放下那啃了一半的肉骨头,取了帕子擦擦嘴和手,回道:“明日正打算与徐大人说,今日就不急了罢。”
徐正达挑眉,凑过来轻言道:“我知你与相爷混得熟,但你也不能仗着这关系就敷衍衙门里的事,可明白?”
孟景春一愣,难道在旁人眼中,已是这般明显了?
此时她却只点点头,道:“下官明白。”
她本意自然是不愿敷衍自己接过来的事,但万蒲楼此事,处理得稍有不当便会引火烧身,她又岂敢再如先前一样不要命地去查。
沈英那日从苏定春处取来的信札还被她压在官舍,倘若直截了当交予徐正达,恐怕又要被追问她是如何得到这名册与账目的,指不定还会质疑这信札的可信程度。
她思量着上一回的宗亭案,匿名之人将那书信悄悄送至徐正达府上,徐正达便立即将其当成了铁证,直接上了拟案密折。
倒不如这一次也效仿宗亭案,自己这边只顾着拖时间,承认办事不力,另一边便偷偷将那装着名册的信札送至徐正达府上,再静观其变兴许更好。
左右徐正达现下着急邀功都快红了眼,若他拿着这名册就捅了出去,便也与她孟景春无甚关系了。
她这边思量着,那边站着与人说话的沈英却回头看了看她。这几日朝中一点动静也没有,可见孟景春并没有将那信札丢给徐正达。他虽嘱咐过她不要再多管这件事,却仍是忧她会执拗地一查到底。
少年意气他如何不懂,就算她如今懂得收敛锋芒学着自保,可凭她这道行,又如何揣得透这朝中老狐狸的心。
徐正达怎会不知万蒲楼的背景?
沈英想着便蹙了眉,一旁的同僚开玩笑一般地说道:“沈相今日如何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沈英回过神,现下他竟连这心不在焉都外露给旁人看,真是越发不像自己了。
天色不好,宴席比预期中散得早一些。宾客陆陆续续离席,寿星陈韫站在门口送客,陈庭方亦是站在一旁,神情清寡。
沈英先出了门,孟景春磨蹭了一会儿才出去。她心中有些莫名难受,低着头往官舍走,行至拐角处,却见一辆马车停着。她刚投过去一眼,便见那车帘子被撩起一角,熟悉的声音这就传过来,轻轻慢慢地,不慌不忙:“顺道送你回官舍,上来罢。”
孟景春便很是乖巧地上了马车,闷声不响地窝在另一个角落里。沈英几次欲开口,都生生咽了回去。想让她开窍,但不能逼她太急,那现下……能护着她便先护着罢。
到了官舍,孟景春亦只简单道了声谢便匆匆下车。待她开门进屋,那关门声响起时,门口的马车仍是没有走,沈英见前面那窗子的灯亮起来,忽有一丝恍惚。
他竟不知道那屋子前面的那盏灯,在外头看起来,如此孤独。而这屋子,他一住便是无知无觉的十一年。他低头摊开自己的掌心,借着极黯淡的光线看了一眼,又轻轻握起。
屋内的孟景春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到屋外马车离开的声音。
晚上吃得太好,似乎有些积食。她翻出药罐子吃了两粒消食丸,洗漱完便熄灯入睡。
自从搬过来后,她一直睡不好,半夜听到更鼓声总是醒来,再继续睡,却浅得不得了。
***
孟景春次日从衙门里回来,硬是在外头晃悠到天黑,眼见着要下雨,她匆匆忙忙跑到徐正达的宅子偏门,自书匣里取出信札来,用力地叩了叩门环,将那信塞在门缝里,便急忙跑了。她躲在巷子里,伸出头来瞧着,见他府中的下人出来,俯身将掉在地上的信札捡了回去,这才舒一口气,提着书匣往回走。
穿过一条巷子,忽亮起一道闪电,紧接着便是闷雷声传来,孟景春知快下雨,她又未带伞,便走得飞快。
但徐正达宅子在城西,离官舍远得很,她还未来得及到家,瓢泼夜雨便下了起来。
孟景春已淋了一身湿,巷子里黑灯瞎火的,连个人影也没有,她心中竟有些打鼓,脚下步子走得更快。
同雨声混杂在一起的竟有旁人的脚步声,她头皮一紧,将那书匣拎到身前,边走着边从里头取出那把短匕首,迅速收进袖中,走得飞快。
然她刚行至巷口快到大路上时,身后两道黑影便追了上来。一只湿淋淋的大手伸过来捂住她的嘴,迅速将她拖至墙角,孟景春试图反击力气却小得可怜,想喊叫可却被闷得死死。争斗中外袍都被撕破,孟景春憋了一口气,头发却被歹人一把拽住,束发的带子瞬时被扯下,她头皮疼得发疯!
一脚直踢她后背,那力气似是将她肋骨都踹断,心都要被震得呕出来。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一人却忽地拽起她头发,一个巴掌便立刻扇了过来,孟景春顿时耳鸣,脑中还昏着,却下意识地将刀子扎向了紧贴着她的那个人,似是没扎到要害,那人便发了疯似的连踹她几脚。
那一身官服被扯得破破烂烂,孟景春视线已不清楚,身子蜷在地上手中却紧握着那匕首不放,意识模糊地呕出一口血来。
【三一】软肋
耳畔传来大道上的马车声;孟景春强打起精神,拼了命喊出来声音却是哑的。
背后紧接着又是狠狠两脚,孟景春意识快要瘫散,心中近乎绝望。那马车路过的声音却倏地止住,传来尖利的马嘶声。
行凶的那两人飞也似的逃了,孟景春蜷在地上喘了一口气;喉间是浓浓血腥气,五脏六腑都像颠倒了位置;胸腹中闷疼难忍。雨势越发大,孟景春见雨雾中竟有人走了过来;她无力地耷拉了眼皮,手微微抖着,用力想要爬起来。
那人却走过来将她背起;往马车那边走去。
孟景春已几近昏厥,脑袋歪着,连抬眼皮都艰难,全然不知当下什么境况。
马车中一女子探出头来,急急忙忙问道:“朱管事,怎么样了?”
背着孟景春的那管事回:“这人已是快晕了,想来伤得不轻。”他顿了顿,对马车里的人道:“不知东家的意思是?”
苏定春正坐在车中卷着书看,连帘子也不挑,略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既已救了便丢在路口,总有人见得着。”
那管事犹豫一番,又道:“东家,小人见这人着官袍,恐怕丢这里……不好罢?”
那女子亦是开口:“伤成这般,丢在雨中淋着,怕是也活不了,先生不如行个善,将来……”
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