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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京官有钱有肉-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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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司礼太监被吓得半死;新皇迅速反应过来,谁料那锋利匕尖已是朝他直刺过来。新皇速避开,匕尖划开了那衮服袖子。那礼官此时已是离弦之箭;追上去便要刺,沈英转瞬已上了台阶,狠拽那礼官袍服,将他撂倒在地,侍卫匆匆忙忙赶到时,那礼官急红了眼,举着匕首便回头朝沈英刺去。

沈英虽已是避得很快,但右臂却被刺伤,崭新袍服上被划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

此时殿内略是慌乱,侍卫将那礼官制住,等候新皇处置,新皇只冷冷开口:“先暂押天牢,今日搜身侍卫也一并扣下待审。严学中——”

“微臣在。”

“大理寺速查何人指使,又有哪些人涉案,尽快查清上报不得拖延。”

“微臣领命。”

他扫了一眼殿下群臣,脸上神情琢磨不透,又一把将那司礼太监拖起来,声音压得低低:“将诏书宣完。”

司礼太监哆哆嗦嗦从地上拾起那诏书,紧张地咽了咽沫,将那诏书缓缓打开≮ 奇书网电子书≯,定了定神这才吐字清晰地宣读起诏书来。

最后一个音节刚落,底下跪着的文武群臣便齐声高呼:“吾皇万岁!”

殿外散官小吏亦是跟着高呼吾皇万岁。孟景春跪在外面,方才见侍卫急急忙忙冲进去,料定必然出了什么岔子。虽未有大慌乱,但在这大礼上,带兵器的侍卫如何可能上殿?

她有些莫名地担心,直到礼毕,群臣恭送新皇离殿,她这才直起身来。按礼制,登极后要大宴群臣,但因新皇崇节俭,大典便到此就结束了。

散官小吏渐渐都散了,孟景春仍站在原地想等一等沈英,可一眼望去,殿内都快空了,也不见沈英人影。一礼部员外郎见到她还在,便问:“孟大人还不走么?”

孟景春答:“这就快走了。”她顿了顿,又问道:“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

“哦。”那礼部员外郎料想她在殿外应是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便小声道,“方才丁礼官以下犯上,竟携匕首入殿意欲行刺,已是被侍卫制住了,事发突然,了结得也快,故而也未影响到大典宣读诏书。”

孟景春略惊,却又是点点头,正要走时,身后却有人喊住了她。

她回头一看,只见是严学中寡着张脸走过来。严学中走到她身侧,停住步子,道:“今日大典上礼官行刺一事得尽快拿出结果,丁礼官及今日宫门搜身侍卫均已被带走,你现在与我走一趟天牢罢。”

孟景春心说这动作也太快了,她还作不得反应,严学中已是抬脚走了。

孟景春速速跟上,忙问道:“不知……沈相去了哪里……”

严学中依旧冷着脸:“受了伤。”

孟景春闻言心一紧,严学中偏头瞥她一眼:“不累命,手臂上划了道口子,不必大惊小怪。”

一道口子?!多长?流了多少血?孟景春恨不得现下就跑去看看沈英伤情到底如何。

严学中立即给她泼了盆冷水:“你见不到,沈大人随陛下走了。”

孟景春百般担心,却只能老老实实跟着严学中去天牢审案。

******

另一边张之青匆匆赶到,只见沈英右臂上被划了一道口子,褪下那袍服,白色中衣袖子已被血浸了一片红,摸上去湿腻腻的,伤口还在流血。由是刀子扎进去,又往下划拉了一寸多,故而伤口很深。

身为医官他都暗吸一口气,沈英却眸色黯黯,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任由他敷药包扎。张之青瞧他这样子,都怀疑他压根不晓得痛。

新皇在一旁看着,只道:“沈大人既受了伤,便回府歇着,等伤好了再回朝也无妨。”

沈英脸色依旧淡淡:“谢陛下。”

新皇挑眉看他一眼:“你有救驾之功,朕还未赏你呢,谈什么谢?”

沈英看一眼张之青,张之青很是识趣地开口道:“沈大人这伤静养即可,不要劳作,免得伤口开裂。”

新皇便道:“张太医有劳了,退下罢。”

张之青行礼告退,提着药箱便低头走了。

沈英这才开口道:“臣有一事想提。”

“说罢。”

沈英单手将地上那件袍服拎起来,从袖袋中摸出折子,递了过去。

新皇将折子接过来,迅速翻看完毕,轻勾唇角,脸色却是淡淡:“推行女学?”

“臣虽不敢妄揣陛下在楚地时推行女学之意图,但既然楚地推行女学的结果利大于弊,何不天下推行?”他坐在天子对面,这话甚至算不得是商谈的口吻。

新皇看看他,又看看那折子:“你仍是写着一手好文章啊,可这折子上所陈理由好似冠冕堂皇,朕怎知你不是为了私欲?”

沈英神态沉着:“就算臣写这折子是为了一己私欲,陛下迟早也是要推行女学的。”

“沈英啊。”新皇忽然直呼其名,语声却是淡淡的,“有些事情你身为臣下是不能看得太清楚的。”

“臣僭越——”沈英略停了停,“但陛下的中宫之位难道将来要一直空着么?”

新皇道:“朕可以暂不立中宫,等到那个人肯走出来为止。”

沈英道:“臣亦可以替殿下堵这群臣悠悠之口,绝不会出现有人催促陛下立中宫之事,直到——臣之私欲亦了。”

谈条件到这程度,沈英也算得是头一号人。新皇忽然笑了,仿若回到年少时互谈条件的样子,真是幼稚。

新皇斜睨他一眼:“孟景春有那么好?”

沈英心中忽地舒了一口气,他猜他已经知道,果然是已经知道。

沈英脸上有浅淡笑意:“臣心中,她便有那么好。”

新皇自然已查过孟景春的来历,且知十多年前那桩案子与沈英的关系。这世上因果啊……

话至此,沈英已是起身,低头拾起地上那件沾了血的袍服,正要告退,新皇却是叫住他:“你的事还未忙完,若有想退隐的心思,暂收一收。”

沈英背对着他,连头也不回,只略略哑了声音道:“臣自然知道,臣只是想娶个夫人了。陛下虽无中宫好歹有其余佳丽,臣没有的。”

新皇淡笑,却只说:“回去好好歇着罢。”

沈英这才走出门,又单手将那门关上,右臂伤口疼痛难忍,心中却轻快非常。

他沿着御道走出了宫门,天气好得简直虚假。

******

沈英在府中一歇便是好几日过去了,不上朝,不理政事,在家中闲晃静养,看书逗鸟,活脱脱似个纨绔,孟景春却因丁礼官这案子忙得早出晚归。

丁礼官那日能将匕首带上殿,自然是逃过了搜身侍卫的检查,但盘问下来,几个搜身侍卫却无一个是可疑的。这丁礼官在狱中几次试图自尽,都被狱卒及时拦了下来,盘问起来,便是死鸭子嘴硬,怎么都不开口。

孟景春心说这丁礼官平日里在礼部人缘口碑都甚好,若有什么动机的话,也只有一条了——

要么丁礼官是废太子余党,要么就是其受制于废太子余党,故而在登极大典上闹了这一出。这动机很容易便能推得,想来新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若要丁礼官的命很容易,其所为已是大逆不道,可直接处死。但新皇却将其押入天牢且不让其死,明显就是要牵扯出他背后指使,以及现下尚未挖出来的废太子余党。

这日孟景春带上刑部小吏去了一趟丁礼官府邸,其府中已根本无人,听闻是登极大典前晚便已是该跑的跑该散的悄悄散了,事后来抓人却扑了个空,想必是预谋已久。孟景春从空荡荡的府中走出来,神情有些郁郁,此时却忽有个庞眉白发的老丈拄着拐朝她这边走过来。

这老丈见到孟景春,道:“大人可是来查案的?”

孟景春忙点头称是。

老丈道:“这户人家五月廿一、廿二那两日啊,接连死了两个人呢。”

孟景春眉头一蹙。

那老丈接着说:“这事情有蹊跷啊,必定是人给害死的。这丁大人,膝下四个儿子,接连死了两个,能寻常吗?”若老丈所言当真,这两个儿子被人害死,难道是警告与威胁?若不行刺杀一事,便要杀他其余儿子?

孟景春欲详问,那老丈却不再多说,拄着拐杖步子蹒跚地走了。

她回府时已是很晚,肚子还饿着,因为案子的事情有些心烦。即便这样早出晚归,严学中竟还责她怠工,说她办事太慢。

孟景春刚进伙房,便见沈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活脱脱如一尊佛。

“相爷这么晚坐这里做什么……”她说着便打开锅盖找东西吃。

沈英冷冷道:“等吃饭。”

“哦。”她从热菜架上将还温着的饭菜端上来,端到沈英面前,递了一只调羹给他:“相爷左手会用调羹罢?”

“不会。”

孟景春先低头扒拉了一口饭,垫了垫肚子,这才用筷子夹了菜递到了沈英嘴边。

沈英却没个好脸色,别过头道:“饿得没有胃口了。”

孟景春便将筷子收回来,将菜吃掉,说:“不会啊,做得挺好吃的,很是开胃呢,相爷好歹吃一口呢,不吃会饿的。”

沈英心中略略气着,被她这无所谓的口气这么一噎,更是觉着难受,语气却还是端着:“不吃了。”

“恩,那我先吃了。”孟景春已是饿昏了头,埋着脑袋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沈英不高兴。

孟景春似是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相爷还是吃些罢,别耍性子了。”

她伸过手指头:“拉个勾,我明日肯定回来得比今日早。”

沈英蹙眉看看她伸出来的小拇指,又略略别过脸,语声淡然:“你昨日便说过这话,我已是不信你了。”

“那要怎样才信啊?”孟景春将手收回来,很是无奈地苦了张脸。

沈英见她这样,脸上陡然间浮了一丝笑,却转瞬即逝,不教她看见,仍是摆回那张不满的脸道:“你态度不对。”

【五六】迟迟归(上)

孟景春念在他是病号的份上;故而也迁就着,语气好得很:“那要怎样的态度才合相爷心意……”

“先喂我吃饭。”

“咦,相爷不是饿过头没有胃口了么?”孟景春说着又低头扒拉了一口饭,“再者说,我方才喂相爷吃的时候相爷连头都扭过去了,摆明了是不想吃呢。”

沈英跟赌气似的:“你方才那样敷衍;我吃得下去吗?”

孟景春道:“那我先吃完了再喂相爷。”她说罢便继续埋头吃着,吃得很快。

沈英略看不下去;皱眉道:“慢点吃。”

她迅速吃完,搁下筷子:“我怕相爷饿死才吃这么快的。”说着便起身;将椅子拖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来,舀了一勺子汤,很是像模像样地递到他嘴边:“相爷先喝汤。”

沈英很受用地喝了一口汤;却略略嫌弃地说:“有些咸。”

孟景春便拿过饭碗挖了一小勺饭递过去:“相爷吃口饭。”

沈英吃完仍是有些不满意:“有点干。”

孟景春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沈英忽然道:“怕我饿死你还回来得这样晚?”

孟景春也不抱怨,只说:“事情不做完没心思回来。再者说,相爷找旁人喂不就行了?不想饿死,总有办法的。”

沈英被她给噎了一噎,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别过头去:“反正我不高兴。”

她何时见沈英这样将喜怒哀乐悉数都挂在脸上过,便觉着不对劲,立刻伸了手过去,试试他额头的温度,又摸摸自己的额头,说:“不烧的啊。”

沈英依旧将头偏在另一边,也不看她,转瞬便岔开了话题:“哎……你会不会嫌我老。”

“诶?”孟景春闻言境愣了一下,老?她好像想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况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八岁,样貌体态均很年轻,又怎会生出这般患得患失的念头来……

孟景春抿了下唇,将两只手都伸过去,捧着他的脸将他的头转过来:“相爷虽然位尊年长……”

她话还没说完,沈英便略略瘪了嘴道:“果然还是嫌我老。”

“但是!”孟景春目光盯着他不放,“相爷现在就跟个小孩子似的,我还嫌相爷不懂事呢!”

沈英抬起那只一直垂在桌下的左手,忽然伸过去轻捏捏她的脸:“委屈你了。”

温软语气一下子捶中孟景春的小心脏,她稍稍扭头轻咳一声:“看来相爷今日真是发热了,得吃些药。”

“不烧。”沈英看着她,道:“让你忙成这般,且没名没份地跟着我,的确是委屈你了。”

孟景春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浅呼了口气,良久才说:“不要紧。”

“小骗子。”

孟景春将手缩回去,鼓鼓腮帮子,不服气地说:“才不是。”

沈英上身忽然前倾,直接靠了过去。孟景春上身坐得挺直,任他靠着,抬手轻拍了拍他后背。唔,真想这样一直抱着呢,若不是天气太热的话。

沈英轻嗅她发间淡淡青木香,心中更觉怅然。孟景春却开口说:“我今日在外跑了一天,出了一身汗,相爷别嫌弃汗臭味。”

沈英仍是靠着不动,过了会儿说:“你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哪里?”

孟景春随即便回道:“江州啊。”

“带你去个更远的地方,你要去么?”

“哪里?”孟景春问出后便立刻想了一下,又紧接着问:“楚地?”

沈英先是沉默,最终是应了一声。

孟景春暗吸一口气:“相爷要回家么?”

“是……”沈英做这个决定似是思虑了良久,又说:“且我想带你一道回去看看。”

孟景春心说好是好,可……现下又岂是说走就能走的?楚地来回至少一个多月,若要再住上一阵子,怎么算也不会少于两个月。且这会儿,又岂是能脱得了身的时候……

她正琢磨着,沈英已是不急不忙地开口道:“不必担心时日不够,我现下受了伤,暂可不回朝,至于你那边的事,我方才已同严学中说过了,告假两月亦不碍事。”

孟景春心道严学中这个人怎能这样?一面责她怠工,一面这么轻松地答应让她告假,是变得有多快?!

“只是——”沈英自己亦是坐正,看着她的眼道:“这样一来,行路便非常赶,会很辛苦。”

孟景春唇角绽了一笑:“要什么紧,京城好闷,难得出个远门,应该是高兴还来不及,还怕路上的辛苦做什么?”

沈英轻拍拍她的肩:“早些去歇着罢,你将大理寺的事做个交接,其余事情我会准备好,这两日便出发了。”

孟景春只用力点了点头。

她自然知道到这个程度意味着什么,且恐怕现下连严学中沈时苓都已经对他们的事清清楚楚,只有她一个人还天真以为瞒了一众人。

与沈英一同回楚地,是解他的一个心结;对于自己而言,亦是意味着重新开始另一个里程。

******

丁礼官的案子被严学中亲手接了过去,孟景春手上一些零零碎碎的案子也基本已了,她与同僚只说家中忽然出了些事,得赶紧回去。本朝本就重孝道,同僚听她这样讲,还以为她家老人出了什么事,便也不多问。

她将手上这些事情处理完,沈英那边也已是准备妥当。

临出发前一晚,孟景春却忽然被沈时苓喊了过去。

沈时苓单独在卧房与她相见,竟也不再拐弯抹角,径直道:“阿英的伤似是伤口很深,不容易好,路上不要让他太累。”

“诶?”孟景春先是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却突然想到些不大好的事情,脸登时一红,忙说:“不会的不会的。”

沈时苓轻笑了笑,然这笑意却转瞬即逝。她又道:“我爹与阿英的关系很微妙,这么些年过去,再相见虽未必会再吵,但总不会太自然,你多劝上一些也好。”

孟景春鼓足勇气问道:“不知相爷当年是为何离了家……”

沈时苓回她:“理由其实很简单,我爹以前做的生意不是什么正经生意,阿英从小念书念出了骨气,自觉十分羞耻,一气之下便离了家。他走了这么些年,从不再问家里伸手。即便当年三元及第风光无限,也与家里没有什么关系,几乎已断了往来。我父亲这个人拗脾气,别人做的傻帽决定从不肯劝一句。阿英亦执拗,且他其实脸皮薄得很,别看现下装得一副波澜不惊的厚黑样子,其实仍旧很容易不好意思。他现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去一趟,你功不可没。”

她顿了顿:“说起来这事情还要谢谢你。”

孟景春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我,什么都没有做呢……”

沈时苓淡笑:“你与我不必不好意思,阿英以前的寡情模样我是知道的,可他见了你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我母亲一直担心他会孤苦一辈子,若这次见到你一同回去,定是要乐得睡不着的。”

孟景春抿了抿唇,被她说得越发不好意思。

沈时苓语速渐渐慢下来:“我母亲很喜欢吃芙蓉楼的八格点心,以前阿英还未离家时常买与她吃,后来阿英离了家,母亲便再未吃过,怕伤心。”

孟景春自然听出她这话中的意思,低着声回:“届时我会买的。”

沈时苓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又道:“至于代悦那丫头……你文章写得那样好,自然是读了许多书。那丫头是个书呆子,你应是能与她谈到一块儿的,只是代悦这些年未见阿英,虽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时时刻刻缠着,但估计也少不了会烦他,你多担待。”

孟景春只顾着点头。

沈时苓起了身,看看她道:“你总不能一直穿这身男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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