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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京官有钱有肉-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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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小惊喜

沈英闻言刚要开口;对面的孟景春却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劝。

沈英重新拿起筷子,只道:“吃完去看书罢,往后出门至少与家里人说一声,记住吗?”

沈代悦点了点头。

待吃完饭,已至未时,沈代悦起身告辞;孟景春简单收拾了碗筷,低头看看仍旧有些愁眉的沈英;伸手过去揉揉他眉间:“代悦性子也倔,有时越劝恐怕越会反着来。兴许小丫头吃几次闭门羹;便知难而退了呢。”

“若是这样自然最好。”沈英脸上仍是没有笑意。

“相爷是担心陈庭方?”孟景春眼角轻压,蹙了眉道:“陈庭方不像是处处留情的人,该拒绝的应是拒绝得很果断;大约不会与代悦牵扯不清。若不放心的话,不妨我去找他谈一谈……”

沈英没有表态,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她道:“人心最是管不住的,我虽是她兄长,可说起来也并不了解她,等时苓回来再议。”

孟景春未说话,拉他起来,说:“听闻今日有集市,我许久没出去逛了,相爷若得闲便同我一起出去逛逛罢。”

沈英却显出一副略懒怠的样子,说:“早上折腾到现在有些累,我想去睡会儿。”

孟景春道:“恩,那去睡罢,我也去看会儿书,晚上再出去逛也无妨的。”

沈英揉揉她脑袋,便转身往卧房那边去了。

过了约莫一个半时辰,孟景春瞧外面也天快黑了,便从书房出来去卧房找沈英。然她将两边卧房都找了,竟不见沈英人影。不是说来睡觉了么?怎么竟不在屋中?她又四下找了找,连伙房都去了,却也没见到半个人影。

她刚出屋门,见牛管事恰好路过,便逮住牛管事问道:“可知相爷去了哪儿?”

牛管事皱皱眉,似是想了很久,说:“相爷不在府中?”

“我方才找过了,不在的。”

牛管事又想了想,半天才说了一句:“莫不是……去了菽园?”

“菽园?”孟景春明显一愣。

牛管事老实答道:“恩,近来相爷有空时常往菽园跑,也不知……做什么。”

孟景春一头雾水,立时便出了门,往菽园去。

自从去年得知菽园被沈英买下后,她从来没去过,都快将那园子给忘了。现下沈英总往那边跑,又是做什么?

黄昏左近,满街桂花香,穿过熙熙攘攘的傍晚集市,孟景春跑到菽园时,已是气喘吁吁。园子大门只虚掩着,孟景春一见此情形,想沈英应确实来了这里。她抬头一瞧,发现门上面原先挂着的匾额已是不见了。孟景春不由蹙蹙眉,推门悄悄进去,园中静悄悄的,她却是看得愣住了。

时光仿若倒流回十多年前,这园中布局,花草的位置,竟能与模糊的记忆相契合。孟景春一时看得愣了,站在花廊下半天不知往里走。

好不容易回过神,慢慢往前走,一路走到了中厅,恰看到沈英站在一木梯子上,手中举着“菽园”那块匾额往顶上挂。

暮色已笼罩了整座园子,月亮升起来,晚风撩过孟景春的袍角与散发,她安安静静站着,沈英也专心地挂着匾额,直到他将那块匾额放好位置,转过身打算下木梯时,回头才发现孟景春就站在他身后的走廊里。

孟景春陡然回过神,抬手将碎发撩至耳后,只说:“见你不在府中,又听管事说你往这边来了,便找了过来……”

沈英身上只罩了一件粗布衣裳,手上衣服上均不干净,虽算不得狼狈,却也绝对称不上体面。孟景春突然杀过来,他倒也是一脸没准备好的模样,竟说:“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牛管事……”

他慌忙收了木梯子,孟景春看看那中厅匾额,轻叹道:“这匾额是我母亲当年所写,本就是挂在这儿,后来也不知是谁,将它挪到了大门口,现下物归其位……”她喉间有些微哽,没有接着说下去。

沈英亦是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同样是按照记忆中的布局,将菽园重新改回去,亲力亲为,想中秋给孟景春一个小惊喜,却终究没有来得及全部做完,原打算今夜能完工,没料她却自己来了。

孟景春一扫方才的情绪,四周看了看,道:“相爷为何记得比我还清楚?”

沈英将那木梯子放进屋中,背对着她道:“你当时小。”

“可我到底住了那么多年,竟也很多都记不得了。”孟景春一点点细看着,轻叹出声。

沈英轻描淡写地替她解释:“因为你笨啊。”

孟景春上前两步,站到他面前,哼了一声道:“相爷偷偷摸摸将这园子改回原先的样子,还套上这身衣裳亲自干活,是不是为了得表扬?但若说我笨的话,可就没有表扬了。”

沈英手上脏,不忍心上手捏她,梗着脖子道:“谁为了得表扬做这么多事?我又不是傻子。”

“诶?”

“现下住的那宅子也不是什么好宅子,既然时苓与严学中都有长住京城的意思,免得他们搬了,我们搬到这里来住,你看如何?”

孟景春从未想过这茬,没料沈英已是偷偷摸摸思量了这么久,果真老谋深算。

沈英忙了近一下午,连口水都没喝,他将一双脏手伸出来:“后面伙房里烧了热水,帮我倒盏水去。”

孟景春心道连伙房都收拾好了?她赶紧跑到后院,见伙房的炉子上一壶水恰好烧开,又看一眼桌上的茶具,竟是干干净净的,连灰尘也没有。她索性携了杯盏,将那水壶拎至中厅。她倒了水凉着,四下看看,却不见沈英的影子。

等了会儿,只见沈英卷了蔺草席走了过来,铺在中厅前的走廊里,又自屋中将矮桌搬了出去,说:“天色不早了,想吃什么?”

孟景春连忙捧了杯盏跑出去,到他面前,踮了脚:“来相爷张嘴。”

沈英略略低下头去喝茶,却又喝得极慢,孟景春踮脚踮得累了,他一盏茶还没喝完,她便不由抬高了手:“快点喝啊别磨蹭不是渴了吗……”

沈英喝完,正想伸手揉她,可手上太脏只好作罢。孟景春瞧瞧他这一身粗布衣裳:“没衣服换么?”

“怎么,穿成这样便嫌弃我了?”

孟景春将空杯盏搁在桌上:“快说衣服放哪儿了。”

沈英便径自往后院走,在东厢一间卧房前停下来:“身上这衣裳都是灰,进去晦气,换的放柜子里了,帮我取出来。”

孟景春斜睨他一眼:“难不成要在院子里换衣裳么?”

沈英摆摆手让她赶紧去:“有什么要紧,院子里又没别人。”

孟景春进卧房一瞧,何止是柜子里放满了衣裳,就连床榻上也均是铺好了的,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就有的主意啊,准备得这般齐全,好似随即都能过来住似的。

她翻了一件外袍走出去,沈英站在廊下等她。孟景春过去将他那身粗布外袍剥下来,见他手脏,便又替他将干净外袍穿上,握住他手腕道;“洗手去。”

沈英去井边洗了手,又进伙房搬了一坛十年陈,问孟景春道:“要不要喝点酒?”

孟景春倚在门口笑:“相爷还藏了什么都搬出来罢。”

沈英没好气地打开纱橱:“下午过来时顺道买了些小菜,本打算晚上回府接你的,没料你自己跑过来了。”

他将菜碟和小瓷杯摆上漆盘,递给孟景春。自己则拎了一坛子十年陈提了一盒子月饼,往中厅走。月亮已快升至当空,孟景春搁下漆盘,脱掉鞋子,在廊前那蔺草上坐下来:“所幸今日天气好,还可以在外赏会儿月。”

沈英亦是坐下来,倒了两盏酒,递了一杯给孟景春,轻叹出声:“还是两个人自在啊。”

孟景春拿过酒盏,轻轻抿了一口,仰头看看天,直接躺了下来:“相爷这是在官舍养出的毛病,孤僻惯了。”

“菽园虽小,但五脏俱全,其实很宜居。”沈英有些累了,抿了一口酒,掰了半块月饼给孟景春。

孟景春接过去,又坐起来低头啃月饼,边道:“我也觉得这里自在!”

“那晚上不回去了,左右时苓与学中今晚要回府的。”

孟景春吃得席子上都是月饼碎屑,沈英瞥她一眼:“你是老太太了么?缺个门牙还是怎么的,吃相这么难看。”

孟景春最后一口月饼刚咽下去,忿忿看他一眼,又去拿另一块月饼:“真小气,只给我半块,明明是你掰的时候弄出来的碎屑,偏要怪到我头上。”

沈英没话驳她,便伸手去揉她。孟景春往后躲,头正要磕到地时,被沈英给及时护住了。沈英手背磕地,身子却跟着伏了下去。两人这么看了看,孟景春抬头对准他的唇便啄了一口,沈英顺势亲回去,这般亲亲啃啃一会儿,孟景春急忙要躲开,望了望天笑道:“这还在外面呢,相爷别玩过火了。”

沈英掰正她的脸:“在外面怎么了?反正没有人。”

孟景春伸手按住他后脑勺,低声抱怨道:“相爷现下说话越发不要颜面了,都是跟谁学的?严学中吗?他有时候跟长姐说话好不要脸的。”

“怎么将我同那个妻奴比,能一样么……”沈英挪开她的手,“怕着凉我们回屋就是了。”

【八零】喜闻乐见!!

沈英说了这话;孟景春却想在外头再坐一会儿,沈英没法,只好陪她在走廊里继续坐着。说话间孟景春忽提到以前父亲留下的札子。

她过了乡试进京赶考那会儿,算是彻底从表舅家搬了出来,一个书箱两个包袱便装了她所有家当。母亲的遗物少得可怜,重要的也不过就父亲这些札子;沉甸甸地睡在她书箱里,回想起来真是重啊。

沈英轻抿了一口酒;问她:“你可是想理一理?”她常常将自己关在药室里有时候半天都不出来,想必心中也隐约有这般想法罢。

孟景春搁下杯盏;叹了口气道:“不知父亲写下这些到底是为的什么,是自己留档还是打算百年之后留给后人?读了这么多年,却也揣不透他的意图。”

三十多年的人生有一大半时间都在钻研药学医术;并乐此不疲,膝下只有独女,妻子身体又不好已无法再生育,这医术将来要传给谁,想来他也是思量过的,所以记录下来希望有朝一日能传于有缘人吗?

孟家如今只剩下她一人,若这札子与传方均藏于府中落灰,恐怕总有一日就消失了。她也曾动过整理付梓的念头,但心中一直有顾虑,每次只想想便又作罢。

沈英道:“你母亲那时允你看这些,应是也不在意孟家医术不传女的规矩。若你有顾虑,便将札子整理出来付梓,至于孟家传方不便外传,便自己留着罢。”

孟景春点点头。

“诊病札记你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与张之青探讨也无妨。”

孟景春继续啃月饼,说:“知道了。”

在菽园这一夜,孟景春睡得极好,做了很长的梦,醒来时却也不觉得难过。往常梦到以前的事她总是郁郁,如今却心平气和得多。

沈英说菽园这边什么都不缺,沈宅那边也不必搬空,孟景春若想将药室搬过来,就择日遣人过去搬。

那日恰好沈时苓在府中,见孟景春过来搬药室,临了却喊过孟景春,犹豫了半晌道:“不知孟家传方中,有没有类似……送子丸之类的东西。”

孟景春眼皮一跳,想起之前在楚地听说沈时苓难孕的事,咬了咬唇说:“有是有,但无人验证过,且药丸也得制得好才行,何况也不是这药丸吃了便有用的,这个讲求辨证论治,应该不是那么简单。”

沈时苓却道:“是么,但不试试如何知道呢。”

她说得这般直接,弄得孟景春倒是不知说什么了。

但沈时苓到底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孟景春背了书箱便往门口去了。

沈时苓这一问,孟景春却也上了心,改日若得空,倒不如做些丸子,至于要不要给沈时苓试试,那就再说罢。

——*——*——*——*——

小夫妻在菽园一住便是一个月,已是秋末初冬的天气,晚桂也开败了,京城一日冷过一日。

然就这冷得人不想出门的时节,一则关于沈英的消息却在朝野间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京城多少小姑娘春梦碎成了满地渣渣。

御史台小吏皱着眉道:“听闻右相上折子求娶大理寺一位评事啊!”

刑部小吏眨巴眼道:“所以右相果然是断袖吗?公然求娶朝廷官员什么的实在是太劲爆啦,你这个消息准不准的啊?诶等等、我朝什么时候可以娶男子了?”

“笨蛋啊。”御史台小吏点点对方额头,“那大理寺的评事是与董大人一样、一样的啊!”

刑部小吏恍然大悟,张大了嘴过了好久才合上:“所以说皇上看到这个折子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啊?这多不好做……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如此竟也不好怪罪右相和那个评事了……”

“听说那评事与右相暗度陈仓已久,从一起住官舍那时候就勾搭上了,居然瞒到现在,趁着如今这个大好时机捅出来,右相真是老奸巨猾,心黑啊。”

刑部小吏“啧啧”两声,又道:“话说右相一把年纪了,旷了这么多年他是不是快不行了,暗度陈仓这么久居然连个孩子也没搞出来。”

御史台小吏伸手就拍了上去:“胡说什么呢,这是在外头,给人听去了你就等着右相扒了你的皮好了。其实右相年纪倒还好啦,又没有正经成婚什么的,总不至于将那评事搞出个大肚子来在大理寺走动,肯定是禁欲的啦。”

“……”刑部小吏脸黑了黑,“所以说快要成婚了么?那必然是京城一件大事啊,喜闻乐见。”

“是啊你知道以前孟院判的那个宅子吗?叫菽园的,就在酒楼旁边那个,说是买下来做新宅子了。”

“啧啧,右相金屋藏娇的本事好厉害。”

“……”

当然也有热血的忿忿者看不惯右相这种下三滥的做法,孟评事欺君,右相跟着欺上瞒下,还与底层官员勾结,现下却这样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洗白得一干二净,真是一手遮天了,这朝堂还有没有王法?但这嘀嘀咕咕声到底上不了台面,抱怨也只能在心底里抱怨。这边忿忿不平,那边立时有同僚过来一拍肩道:“哎不如体谅体谅那个旷了多少年连女人手都没摸过的可怜家伙,不要自己想不开了,人家也不容易的……”

简直暗无天日。

不光是小吏们疯狂地嚼舌根子,就连朝中大员也议论纷纷,然这议论声正在兴头上,忽然有那么一群人迅速地接到了帖子——大红的,沈英亲书的,喜帖。摆明了等于承认这些传闻都是属实,且皇上没有怪罪之意,天下太平,我沈英准备成婚了,大家周知。

宗亭是头一个接到帖子的,拿到手不急不忙地抖开一瞧,哎哟婚事竟是在菽园办嘛,这个菽园不是孟景春家的老宅子嘛,沈英这样岂不是倒插门了吗?真是相当乐见啊。

董肖佚接到帖子则冷冷笑三声,望着沈英道:“又成婚啊?我这边嫁妆绝对不出第二份,除非送第二份聘礼过来,想想还是麻烦呢。”沈英抿唇一想,从善如流:“董大人现今位高权重,我若再送一份,岂不是有贿赂之嫌,还是双方都省了罢省了罢。”

那边孟景春去给严学中送帖子,严某拿到帖子则立即还了回去,冷着脸道:“我单独再拿岂不是要出两份份子钱,时苓拿了就好了,我们是一家的。”孟景春便只好讪讪将喜帖收进袖袋中。

而徐正达知道她是女子身惊得更是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结果孟景春在大理寺待了半天,也没给他送帖子,到了傍晚时分,徐正达踱步过去,孟景春正在收拾卷宗,瞧见他,问道:“徐大人有事?”徐正达道:“这个、你是不是忘了将什么东西给我?”孟景春说:“没有啊,该交的案卷我都交啦。”徐正达闻言黑了黑脸,又说:“相爷成婚没请我么?”孟景春连忙翻袖袋,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喜帖来:“只剩下严大人的了。”徐正达一把抓过来:“他不要给我罢我会出份子钱的。”

孟景春一时呆住,徐正达这一心想巴结的嘴脸她还是头回见,她低头继续整理卷宗,也不再理他。大理寺中的同僚听闻此事,却断是不敢跟她问这问那的,都还是笑脸相迎,当是什么都未发生过,诸事与往常一样。

临近婚期,孟景春告了几日假,与沈英一起去京郊给父亲扫墓,路过见山桥,想起去年此时的一些事,心中还是有些慨然。

沈英拜了老丈人的墓,默默站了许久。孟景春忽问他:“你以前来过么?怎么觉着你对这段路这般熟悉?”

沈英没有开口,他怎么敢来,每次走到松林那儿就停了,这么些年从来没敢真正站到这墓前来。

孟景春见他不答,便兀自蹲下来,拎过装纸元宝的竹篓子,在墓前点了起来。沈英与她一道烧纸元宝给孟院判,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他抬头看看孟景春,孟景春神情则专注得很,压根没有乱想的样子。

末了她伸手轻抚过墓碑,叹口气道:“听说本来是不能立碑的,后来是有人给补上了。”她一双眼直直盯着沈英:“是不是相爷后来给补的?这碑文想来也是相爷写的罢?”

她的手滑至最后那立碑人处,碑上竟将她原先的名字也给写上了。她又叹口气道:“相爷想来是不知道,绾罗只是我小名,怎能上碑呢?这么严肃的事情。”

沈英被她这一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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