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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京官有钱有肉-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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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焦急地在外踱步,暗暗骂了沈英与那皇帝几句,门口小厮报道:“相爷回来了,回来了!”

沈时苓刚抬头,便见沈英步子匆匆地往这边走来,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满脸倦容。想来也是马不停蹄地往回赶,这才赶得上孟景春生产这时候。

沈英紧蹙着眉,亦是很着急的样子,逮住沈时苓便问:“怎样了怎样了?”

沈时苓说:“还没生呢,产婆说还得再等一个时辰。”

沈英嘴唇干燥,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要进去陪孟景春。沈时苓一把拖住他:“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进产房呢?出去出去。”

沈英便只好在外与沈代悦一块儿等着。

等了许久,日头渐高,天气也燥热起来,蝉鸣一声高过一声,听得人无端烦躁。沈时苓见沈英回来了,心也稍稍放了放,喊小厮去倒杯水来给沈英,便在屋中坐下了,她隔着布帘子同里头的产婆道:“怎么样了?”

产婆道:“快了快了。”

屋中一下子又安静下来,只听到孟景春的轻哼声,听起来很压制,像是预备着力气留到最后一般。

沈英知道孟景春的性子,这会儿在外面再也呆不住了,直接迈进了屋子,四五步便走到那帘子前,正要掀帘子时,里头却传出略低哑的一声阻止。

“别……别进来。”

孟景春深吸一口气,又重复了一句,便将沈英挡在了帘子外头。

产婆见她不娇气也不乱哼,觉着这小娘子硬气,便对她很是和善,耐心地教她怎么呼吸什么时候该省力什么时候该用力。

天气本来就热,孟景春更是一头汗,攥在手里的床单都湿了。她深吸一口气再用力时,产婆高兴道:“头快出来了,再加把劲。”

孟景春紧闭着眼咬牙用力,等孩子头出来时,只转眼间便已到了产婆手中。产婆还未来得及剪脐带,小家伙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格外响亮。

孟景春舒了一口气,顿时有些脱力。产婆麻利地剪完脐带,将孩子交给旁边的助手,便上前压肚子,告诉孟景春再使一把力,将胎盘分娩出来。

沈英在外都紧张得冒汗,等孟景春分娩完胎盘,那边也将孩子洗干净包好了,产婆稍稍收拾了一番,这才终于道了一声:“好了。”

她抱着孩子出来,刚说完“恭喜相爷”,沈英却顾也没顾那孩子,直接撩开布帘子去看孟景春。

孟景春此时脱力地躺在产床上,瞧见他还笑了一下,声音喑哑:“回来了啊。”

沈英方才瞥见盆里那血水,心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不得了,这会儿都没缓过来。他蹲下来抱住孟景春,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孟景春伸指无力戳戳他:“热的啊,快告诉我是不是儿子。”

沈英不放,过了会儿才松手,又亲亲她额头。这时产婆才敢将孩子抱进来,见这情形讪讪道:“恭喜相爷和夫人,是个小子。”

孟景春头扭到一边去,又扭回来瞧了一眼不在状态的沈英,低低笑出了声。

沈英拿过热毛巾给她擦脸,见她笑成这样,道:“笑什么?”

孟景春喘一口气,定了定神,没力气地笑着:“相爷……预备的那些小物件小衣服,好像是白准备了……”

沈英神情略微复杂,有种自信满满却判断失误的尴尬。他给孟景春擦完脸和脖子,又握过她的手,替她轻揉揉一直紧张的关节,瞅见那床单,不由难受。

沈时苓过来抱了孩子,朝他们俩道:“腻歪够了吗?亲爹亲娘养的,生出来都不带看一眼?”

沈英这才起身抱过小家伙,小家伙却突然嚎哭起来。

他一时有些无措,便又被沈时苓抱过去,沈时苓抱着给孟景春瞧了瞧,又瞥了一眼沈英道:“孩子名字事先想好了吗?”

沈英先前倒是预备过女孩儿的名字,儿子的名字倒真是没想过,一时还真说不上来。他想孟景春一直觉得会生儿子,兴许已经想好了,便看向孟景春。

孟景春却支吾道:“我、我不会起名字的……”

沈英一愣,那边沈时苓见他俩压根没准备,便随口道:“依我看就叫沈孟好啦。”

【八五】树

沈时苓的提议让孟景春愣了一下;沈英走过去将孩子抱过来:“叫沈孟也太敷衍了。急着取名做什么,这么小丁点儿的人现下还用不到名字,先给个小名喊着,往后若要用到名字,再议无妨。”

他这话说完,孟景春招招手;他便凑过去:“什么事?”

孟景春道:“小名叫树好不好?”

沈英也不问为什么,立即表示赞同:“恩;就用这个。”

一旁的沈时苓见状也意识到自己的提议打了水漂,估计此时若孟景春随意说个名字沈英也会立时叫好的;便不再多说。起名一事,便就此打住。

那边沈代悦将书匣送了过来,说札子已是印了出来;今日才刚拿到,便先拿来给孟景春过目。沈英打开书匣,将书册取了出来递给孟景春,她看了半晌,这才回神接过去。

书皮干净,内页整齐。孟院判诊病札,这是父亲短暂一生的心血,如今能重见天日,她心下的慨然一时间难以言表。

适逢产子之日又拿到父亲的札记,人生两重大事了却,实在已不能再圆满。

——*——*——*——*——

盛夏里坐月子十分熬人,这个不让碰那个不让吃,主要是连澡都不让洗,孟景春自觉十分狼狈,连沈英都不让进门。于是这一个月里头,沈英便被逼着在隔壁屋子睡觉,每晚偶尔能听到隔壁屋子的孩子哭声,起身去敲敲门,孟景春这才让他进去瞧一眼。

孟景春坐月子又要带孩子,府上请的乳母几乎都快没事做了。沈英瞅着觉得孟景春太辛苦,便让乳母多帮帮手,孟景春也好喘口气,安心坐月子。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个月,府上办了满月酒,热热闹闹请了许多人。小家伙被抱出来围观,粉粉嫩嫩的看着甚是可爱,然对人却是爱理不理的,怎么逗都不哭不笑,很是无趣。宗亭调侃道,这回外甥女是生了个小沈英,往后家里的日子估计要难过。

沈英闻言没给他好脸色看,小气吧啦地又让乳母将孩子给抱回去了。孟景春见孩子又被抱回来,不知发生了何事,听乳母一讲经过,抱着孩子不禁笑了。仔细瞧一瞧,小家伙眉眼确实是像沈英,若将来也是差不多的性子,那真是有得受了。

孟景春到底是年轻身体好,恢复起来也快,且最近忙着带孩子,吃得又不多,半夜也没法好眠,故而好不容易长起来的肉又迅速消减了下去。

孕期颐养了性情,生产之后整个人似乎也变了不少,她改了发式,肤色更亮,看起来倒是真长开了的样子。为人母的姿态要闲适大度得多,她也不与小心眼的沈英计较,每日笑盈盈的,看起来很是自足。

孟景春每晚都带着小家伙睡觉,沈英觉得床太小,每次一翻身,小家伙就醒了,甚是不方便,遂趁休沐,居然自己动手做了个小木床摆进房中。孟景春看着那小木床笑道:“结不结实?会塌掉么?”

沈英瞥她一眼,铺好垫子,将小家伙放进去,逗了一会儿,道:“往后让他一个人睡,男孩子跟爹娘挤在一块儿睡像什么样子。”

孟景春听他这样讲不免觉得好笑,有时候觉着自己在长大,对方却越发像个孩子,偶尔撒娇闹别扭求包容,却丝毫不伤生活之意趣,不减反增。

如今才觉得,对方是真实生动的普通人,不是清清冷冷离群索居的世外人,亦不是无情无欲对诸事心灰意冷虚度光阴的人,更不是心中空空外面却蓊蓊郁郁的空心树。

——*——*——*——*——

京城的秋日来得一如既往的早,菽园枫叶转红,淅淅沥沥的秋雨一场凉过一场。孟景春辞了衙门里的事情,却并没有因此闲下来。虽然府小人少,事情却并不少,加上又有孩子添乱,孟景春每日忙得却也充实。

她趁天好将棉被拿出来曝晒,免得晚上睡到半夜被冻醒。京城这秋日既舒服又美丽,临近傍晚时,孟景春收了被子,又在庭院里坐了一会儿,起身去伙房。

董肖佚不在,沈英自然忙得不得了,加上秋日干燥,便有些上火。孟景春一早嘱托厨工买了梨子,这会儿眼看着天要黑,便下锅炖了。

那边乳母抱了孩子喂完奶,早早地便让他睡了,孟景春也得了个空,等着沈英回来吃晚饭。

孟景春在伙房坐着,等得有些晚。沈英姗姗来迟,正要揉她的头,却被孟景春给推开了:“老大不小了别老做这么幼稚的事,会揉乱的。”

沈英给她盛了汤盛了饭,等到两个人都吃完,孟景春又将炖好的梨端上来给他,说:“凉会儿再吃罢。”

沈英拿过调羹挖了一勺子汤汁,轻抿了一口,随口道:“你如今倒是越发贴心了。”

孟景春笑笑:“吃相爷的用相爷的,全家都指望着相爷那点俸银过日子,不贴心倒是不尽职了。”

沈英不理她这打趣,又挖了一勺子递给她吃:“近来天气是燥,你自己也得顾着些。”

孟景春吃了后,又是一副很好奇的样子盯着他问道:“相爷年俸多少从来都不告诉我,以前听人讲说是三千六百两,后来某次,张太医又说压根不到三千六百两。现下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相爷年俸涨了没有,往后府中若是开销大了,能否负担得起。”

她这话虽是认真的语气,却根本是在打趣沈英。沈英低着头斩钉截铁回:“这个如何能告诉夫人,若年俸多少悉数交代清楚了,往后我连私房钱都没得藏了。”

孟景春伸了手过去捏他的脸:“当真不告诉我?”

沈英瞥眼盯着她的手:“先前你还是说我老做幼稚的事,揉头算幼稚,捏脸便不算了?”

他这岔话题的本事当真一流,孟景春不与他计较,也没兴趣知道他一年年俸到底多少,起身佯作生气的样子就要回房。

沈英梨也不吃了,起身便追上去,孟景春转过身,说的不急不忙:“我先回房洗漱,你吃完再来罢,好不容易想起来炖一回梨,别浪费了。”

她回房时小家伙睡得正酣,乳母说方才没吃多少奶小家伙便睡着了,过会儿兴许还会饿醒。孟景春说知道了,便让乳母先去歇着。她洗漱完没过多一会儿,那边沈英也已经洗漱完过来了。

她头发还没干,拿了本书坐在床上看着,沈英拿过干手巾站在床边,捞过她潮湿的头发仔细地擦起来。孟景春低着头随口道:“董大人可还好?”

“应是将近临盆了罢,她身子骨不行,能安安稳稳养到现在也不容易。”

孟景春翻了一页书:“可知道陛下什么打算?总不至于生产了之后连名分也没有罢,就算董大人无所谓,可孩子毕竟是皇家骨血,应是不大可能养在宫外的。”

“是啊。”沈英略是慨然,回想起少年时代各自的意气风发,仿若还在昨天。董肖佚半生劳碌,现下这情形到底是不是其想要,真心无从说起。

孟景春不多问,接着低头看书。头发差不多快干了,沈英细嗅她发间淡淡青木香,轻轻将她拥进怀中,手已是不知不觉移至她领口。将近一年,已是忍得十分辛苦的沈英此刻有些难耐。

孟景春搁下书,抬手勾住他脖子,又仰头去亲他下巴,然后往下移动至他喉结处,张嘴轻轻咬了一口,手已是搭上了他硬邦邦的小腹。沈英闷哼一声,转瞬便将她压在了身下,按住她的手道:“别不老实,我们慢慢来。”

孟景春极易动情,此时反应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盛。久旱逢甘霖,差不多便是这样的心情。她满足得叹息,沈英却希望她能更舒服,不急不忙安抚她取悦她。

秋夜一番凉,到两人这儿,却各自出了一身薄汗,似乎是再亲近也不够。

沈英轻喘着气问她:“如何突然想起来给那小家伙起小名叫树的?”

孟景春有些脱力地缠着他脖子,脸色潮红,长发散肩,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因为……相爷以前是空心树啊……”

因为曾经觉着你是空心树,所以越发想要靠近温暖之。后来见你渐渐有了温度,有了喜怒哀乐,不再是空有外面葳蕤的枝叶,这才发觉自己已陷了进去,且越陷越深越发不可自拔。如今你已是一颗实心树,便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她没有全然说破,沈英却已是知道了她的心意,心下不免有些戚动。

两人缠绵正值忘我之际,小家伙忽然就哭了。孟景春扑哧笑了场,沈英心道将小家伙安置到小床上居然也不能过安稳日子,实在是令人郁郁。

小家伙越哭越起劲,孟景春喘口气说:“恐是饿了,喂完便不会哭了,等我一会儿。”

沈英一脸惆怅,正值这当口,卧房外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他们房中的灯还点着,小孩儿的哭声一声比一声高,乳母正巧路过,听闻小孩哭了,便敲了门。

夫妻两人听这敲门声却甚是紧张,外面乳母开口道:“夫人,树是醒了么,要帮忙吗?”

【八六】修行

孟景春忙起身披了衣;至小床边将孩子抱起来,同门外乳娘道:“不必了,我来罢。”

她身上只松松垮垮地罩着单薄中衣,沈英怕她受凉,亦起身点了炭盆。孟景春中衣未系,里头也未穿小衣;站在小床边抱着孩子喂奶。小家伙闭着眼睛嘴巴却是不停的,很是享受的模样。

沈英走过去瞧了瞧;略生嫉妒,手中却拿了条小毯;给孟景春披上了肩,又从身后轻轻环住了她,将下巴搁在她肩上。

孟景春顿觉暖和了些;偏过头轻啄了下他唇角,又低头看怀中的小家伙,矮声道:“前两日母亲寄过来的家书中说以前养你时是怎样怎样的,我仔细一琢磨,觉着阿树与你儿时很像,不知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还是像你好一些。”沈英贴着她耳朵低声回她,鼻尖又轻蹭了蹭。

孟景春略觉着痒,便小声嘀咕:“别闹。”

沈英却不老实,吐息在她颈间,手也是从腹部移了上去。好在小家伙吃得不多,呼呼又睡了,孟景春这才松口气,将他重新放回小床里。

这夜几番折腾,到外头四更天的钟鼓声响起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孟景春安安分分靠着他睡,鼻息均匀,睡相好得不能再好。沈英的手搭在她胸椎处,往上摸,手指便触到硬邦邦的肩胛骨。他低眼看她,一个睡相极差的人如今睡觉时这般乖巧,也不过就是这半年多的事情。孕期无法随意翻身,仰躺又很累,若这是被逼出的好习惯,想想当真觉得辛苦。

他心头一酸,下巴抵着她的额,轻叹了一声。

——*——*——*——*——

园子里最后一茬桂花香气渐渐淡了,天气很快冷下来,京城百姓均速速换上了袄子,寺中僧人却依旧衣着单薄,好像不畏寒似的。

圆慧蹭蹭蹭地跑到后边寮房,哗啦一声拉开师叔的房门,挤进一个圆圆的脑袋:“师叔,华严经的抄经本借我用用……”

陈庭方起了身,自书匣里取了抄经本走到门口递给他。圆慧却没急着接,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后,终是开了口:“方才我瞧见漂亮女施主来了,现下在前头烧香呢,估计这会儿到客堂了,师叔你不去看看么?她好似还带了个包袱的。”

陈庭方没有回他。

圆慧又道:“师叔怎么不高兴的样子。难道是因为上回下棋被女施主赢了去,就不开心了吗?”

陈庭方伸手揉揉他脑袋,只说:“好好抄经去罢。”

圆慧鼓鼓腮帮子,这才慢吞吞地接过抄经本,合上门出去了。

陈庭方并没有往前面客堂去,而是去斋房拿了一盒红叶饼,折回来时,恰在寮房门口遇上了沈代悦。

沈代悦同他行了合十礼,陈庭方拉开寮房的门:“请罢。”

这时节坐在蔺草席上已是有些凉了,陈庭方拿了软垫给她坐。沈代悦也未多说,道了声谢坐下后,将手中包袱递了过去:“闲时在家做了件御寒衣物,天气冷了,多穿些别着凉才好。”

她先前来时从未送过东西,故而今日这举动有些不寻常。陈庭方亦将桌上点心盒递过去:“斋房新做的红叶饼,带回去吃罢。”

沈代悦未抬头,看着面前棋罐中的黑子不急不忙道:“师傅是我在京中难得能说得上话的朋友,这些时日与师傅探讨学问,受益匪浅。今日过来是同师傅道别的,我即将回乡,下次进京亦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陈庭方缓缓道:“听闻京中女学开办在即,何不再等一等呢?”

沈代悦淡笑着看着他,神情中又有些隐隐的局促:“家中要我回去了。”

陈庭方未再说,只起身取了炉上烧开的水壶,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他只说:“诸事小心,路上平安。”

沈代悦点了点头,双手捧过茶盏暖手。

陈庭方清了棋盘,将黑白子分开,轻声道:“再下一局罢。”

沈代悦应声说好,便陪他下这最后一局棋。两个人落子都很谨慎,一局棋拖了很长时间,直到最后下成了一盘死棋。陈庭方看着眼前这棋局半晌,忽然淡淡笑了,他没有说话,又起了身,从藤条箱中取了一本手抄经,在沈代悦对面重新坐了下来,递过去。

只是一本寻常的手抄经,翻开来便是陈庭方端正清秀的笔迹。早知这手抄经本中夹了什么,她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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