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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热热闹闹庆生,工部衙门里却还是灯火通明。
皇帝好工事,各州县广修水利,工部这几年一直忙得要死。主要是,该死的计省总是嫌弃现今工部的账做得太烂,常常会将已经做好的账驳回工部账房重做。
白存林为此忙得焦头烂额,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被账房和计省的人虐死了。
因为太忙,如今这家伙竟连亲事也没能说得上,空领那么多俸银有什么用?都没有时间会佳人!想起来便是老泪纵横。
他已是许久没有回去睡个好觉了,只能忍着浓浓睡意在衙门里监工。
偏偏衙门里来了几个新进士,好逸恶劳,做事一塌糊涂,白存林更是头疼。
那几位新进士,趁白存林去茅房的间隙,又凑在一块儿讨论起今年女子进士科的几位佳丽来。
“你们不知道啊,女子科的状元是沈相的亲妹妹,据说很漂亮的,家世又好!”
“榜眼也很厉害啊,才十七岁,那才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啊!状元已经二十多了,太老啦!”
“白痴啊,若能娶到沈相的妹妹,将来还不是仕途亨通?”
说话间也不知白存林是何时回来的,三位进士只听得背后一声戒尺响,便吓得坐回了自己位置。
白存林神色冷淡,道:“你们刚进来时我与你们说过什么?”
其中一进士道:“莫……探听同僚生活……”
另一进士道:“莫……嚼舌根子……”
剩下一个进士道:“莫……好奇……”
“你们听到哪里去了?!”不苟言笑的白侍郎又是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下次再犯绝不轻饶!”
“是是是……”
“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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菽园一场宴席还未结束,众人兴致正高时,中厅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沈英偏头看向孟景春,又看了一眼那张空席,众人均是安静了下来。
孟景春搁下手中杯盏,望向对面的沈代悦。她笑得极淡,又有些一些辛酸和慨然——
“代悦,你去开门。”
【正文完】
97番外第一篇
这一年京城春日依旧长得很;让人觉着困顿,一路走来,小叶女贞颜色由淡转深,明明是该到夏日的时节了。
宗亭避开略刺眼的阳光,贴着廊道内侧走着,末了在一扇门前停下来,抬手敲了敲门,里头却无人应声。
“吱——”翰林院的木头门有些老旧,慢吞吞地推开来就发出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真是讨厌啊。
他低头走进去;刚要关门,却觉着屋里有动静,猛地一掉头,只见一案桌上堆满了书册,从那堆书册后,缓缓冒出一个人头来。
“喂,你要死啊。”宗亭吓一跳,本以为大家都休沐去了,却发现还有个人在这儿。
沈英抬手撑住脑袋,皱了皱眉道:“姚编修真是好烦,这么多书我怎么看得完。”
“他又不在,偷个懒怎么了。吃了么?”宗亭低头拍拍衣服上的褶子,一只手里提着个点心盒,走过去往那书堆上一放:“喏,看你这么可怜分点给你吃了,别吃完啊。”
沈英将点心盒拿过来,打开吃了一块,含含糊糊道:“你不在户部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宗亭亦是不耐烦得很:“户部一群老匹夫做事磨叽得要死,江州那笔水利账目,写得那么清楚,老是审来审去偏就没个结论。真是眼神不好使,懒得和他们耗,我就过来找书看。”
沈英慢吞吞吃着点心,又迅速翻过一页书:“书有什么好看,都读了这么多年了。”
“你小子怎么比我还功利。”宗亭蹲下来,在地上放着的那摞书里慢慢翻找着,嘴里还不忘打趣道:“京城小姑娘们若知道堂堂状元郎居然是个不爱读书的,恐怕心都要碎了。”
沈英空空胃腹终于有了告解,也没那么烦躁了,只说:“官舍伙房的点心居然越做越精细了,看来下回得早些去。”
“放屁,官舍伙房能有这水平?”宗亭扭头看他一眼:“那是老子今天早上从街上买的。”说着又掉回头继续翻书:“说起来官舍最近的伙食简直是在喂兔子,连肉末星子也没有。我攒了些银子,不打算住官舍了,你呢?”
“我觉着官舍挺好,再者我俸银也不够自己置宅。”沈英头也不抬,“才去了户部这么短时日,便已开始捞油水了,你这财发得不仁不义知道么。”
“少跟我说教,就你清白。”宗亭似是没寻到什么中意的书,直起身过来拿点心吃,瞥了一眼他正在看的书:“哦哟,这么无趣的书也让你编修?若离了翰林院这地方,你想做什么?”
沈英略沉默,似是想了半天:“御史台?刑部?大理寺?”
“瞧你那点出息,一水儿全是发达不了的衙门。”宗亭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又晃到一面书柜前。
沈英蹙蹙眉:“你做官就为发财么?”
宗亭回头:“不然呢?为人洗冤还人清白?做言官得罪死人偿个命?我要图那些便不做京官了,做京官就是要发财啊。”
沈英不理他,又低头看书。
屋内沉寂了会儿,好半天,宗亭才开口道:“说起来大理寺的朱大人似乎挺厉害,他底下的官升得都特别快,考课都排前。你要想往那边转,给朱大人打下手倒是不错的选择。”
沈英没有理他。
却没料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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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就有那么一日,姚编修说沈英暂不必在翰林院待着了,去大理寺学学典律罢。
沈英遂收拾了书匣往大理寺去,却没料压根不是为了让他熟悉典律,而是说有案要查,让他做副手,主审偏就是朱豫宁朱大人。
给朱大人做副手,是很得功的事。但沈英不明白,大理寺诸多推丞评事,朱大人为何偏让他一个翰林院的过来做副手。他未问,朱大人却主动与他挑明:“此案需得密查,大理寺这些人做惯了案子,总有些坏毛病。你是聪明人,应当懂这其中道理。”
听到这里,沈英也猜到一二。朱大人喊他过来,其实并不是为了让他查案,而是单为找个写卷宗的人罢了。查案断狱不能一个人说了算,这个是规矩,朱豫宁既然主审,自然不方便写卷宗。
沈英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个安排,仔细梳理案情经过。
此案涉及宫闱,因此是秘案,只能悄悄查。元妃娘娘久睡不醒,太医院以为没什么大碍,几服药喂下去,却不见元妃好转。太医院孟院判再诊查过后认为元妃乃中毒之症,于是重新拟方。元妃娘娘换药后终是醒了,却落了个神志不清不认人的毛病。孟太医认为是拖了太久,施救不够及时,故而已伤及脑子,才会这样。
既然是中毒,便得查这毒是从何而来,又是谁人施毒,如何施毒。元妃娘娘中毒那阵子,恰逢皇帝南巡,故而定然是宫中有心之人趁皇上离宫之际做出此谋害之事。既然毒出在饮食上,那为何元妃身边的试毒宫女没有事?朱豫宁押了元妃宫中几位近身宫女,据其中一人回忆道,元妃昏睡不醒前一日,皇后曾遣人送过点心。元妃瞧着点心很新奇,也因没有戒心,未来得及让人试毒,便吃了。
如此,最大的怀疑对象便成了皇后娘娘。
但朱豫宁却未有任何行动,沈英的卷宗写到这里也停了,因没有证据故而无任何进展。然不久,朱豫宁却草书了一份案情单给沈英,让他照此写完卷宗存底。
那案情单上所写,是讲元妃近身宫女中有一人乃薛贵人眼线,毒药便是她投在茶水中的。沈英疑惑其中仍是没有证据,朱豫宁却不知何时弄到了一份那近身宫女口供,便催他匆匆结案封卷。没料这案子还未来得及结,那边因元妃毛病迟迟不好,陛下已是迁怒了太医院。由此,便有人在孟太医处发现了其与薛贵人私下往来证据,终是得出这毒药来源,且又怪孟太医与元妃诊治时,故意拖延时间延误病情。
孟院判一家入狱。
沈英头一回去狱中录口供时,便发现处处是漏洞。朱豫宁给他那所谓证据,他比对了一番,往来小书上的字迹虽十分形似,却总感觉是伪造。但薛贵人已被赐白绫,当下死无对证,孟太医亦是百口莫辩,索性不予开口。
那一日,沈英在狱中待了许久,孟太医却一句话也未说。
第一次查案,便到此境地,沈英显然觉得有些无力。宗亭见好友早出晚归,半夜在官舍门口等他,手里拎了小食。沈英开门进屋,将钥匙丢在篓子里,回头问他:“你来做什么?”语气里有些闷闷不乐的意思。
宗亭脱了鞋子,低着头进屋,只说:“你这儿还是这么干净啊,随便住住你整成这样,莫不是打算长住了?哦对了,我想在这儿住几日。”
沈英不想理他,去后院洗漱完折回来,抬脚踢了踢侧躺在蔺草席上看书的宗亭:“你有新置的宅子不住,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宗亭倏地坐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那宅子刚整好,现下住进去不吉利,诶你就借我住两日怎样了,我还给你买小食了。”
沈英在对面坐下来开点心盒,闷声不吭的。
宗亭道:“怎么啦?听说孟院判的案子神神秘秘啊,外人都探听不到什么消息的,到底怎么个情况啊,我好奇着呢,同我说说。”
沈英口风很严,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说。宗亭盘腿坐着,想了一想,道:“依我看,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太医院内斗,再牵扯上宫闱中的事,便能杀人于无形。你想想看,张院使如今已年迈,这两年肯定要让位的,孟太医口碑及医书均很好,且已是院判,极有可能成下一任院使。觊觎这位置的人那么多,见不得人好的自然也多,摊上宫闱秘事,落井下石是最好的策略啦。”
宗亭所言沈英并非没有想过,但他实在不忍心将人心想得这般坏。宗亭瞧他这样,伸腿踹了他一脚:“喂,朝堂里面,富贵荣华都是表象,九死一生才是真的。大家都很坏,所以——我们只能更坏才能活下去啊。你别太天真了,真是孩子气。”
沈英的确孩子气,他满腹热忱却遭遇此境地,实在让人有些心冷。
一夜未眠,次日一早他便又去了狱中,孟太医已是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依旧没有开口。之后他又去了很多次,有一日,他正要离开时,孟太医却喊住他:“沈翰林,不知能否帮我一个忙。”
孟夫人久病缠身在狱中苦熬,孟太医独女不过八岁。孟太医此时只求妻女无虞,便可欣然赴死。还是个少年的沈英,试图咀嚼这决定中的悲痛,却迎来了更大的打击。朱豫宁那边说拟案折子已经批了,催促沈英尽快将案卷写完递审留档。
皇上对那折子的批复是全家抄没,家眷以株连罪同赐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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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宗亭接连好几日未见到沈英,听翰林院同僚讲,沈英似是被丢进台狱里面壁思过去了,指不定还要定个犯上的大罪。宗亭吓了一大跳,这个家伙疯了吗,他到底在为谁冒这个险啊,混蛋!宗亭随即找到朱豫宁,朱豫宁却一副“那孩子不听劝,非得上折子求重审,还说先前证据都是伪造的,这不是打我的脸吗?”的姿态。
沈英在台狱吃了苦头,宗亭跑去看他,气呼呼道:“你小子活该,老子是不会管你的。”
自铁栅栏里递出来一封折子:“求你,帮我将这折子递上去……”
宗亭接也没接,抬腿就是一脚踢了过去:“你给我记着你欠我的。”这才拿过折子揣进袖袋,叹口气出去了。
宗亭没看那折子写了什么,也许真的是折子写得太好了,孟氏妻女竟然被放了。那日宗亭得知消息,竟觉得心中有些宽慰,低头一脚踢飞台狱门口的一块石子,心里忽然亮堂了些。沈英自台狱里出来,还穿得脏兮兮的,他刚见到宗亭,却忽又想到什么,立时折身回去了。
宗亭心说这个疯子,难道坐牢没坐够吗?便赶紧又跑进去捉他回来,结果却见他去了女牢。宗亭远远站着,见到狱中那一对妻女,心头竟也有些发酸。就算被放出去了,也已是孤女寡母,得比先前过得多艰辛……因同僚嫉妒,便做了这倒霉宫斗的替死鬼,实在……
他叹口气,却见沈英与那小女孩说了什么,不由嘀咕了一句:“和小孩子讲话好歹穿得齐整些,这么脏兮兮的……哎,真丢人。”宗亭扭头出去了。
好友出狱,宗亭放血请他吃了顿好的。没料对方却不领情,满满一桌子菜只动了几筷子,兴致缺缺,很是郁郁的模样。
“你还要怎样你说罢!”
“没什么。”
宗亭隐约觉得,这个沈英似乎不是他先前认识的那个沈英了。他隔着桌子伸手拍拍他的肩,抿了抿唇道:“其实我也难过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沈英最后一次去台狱,是与朱豫宁一道。带了一杯酒,半个时辰,便能取人性命。孟太医没有与他说多余的话,得知妻女无碍,他这杯酒喝得很欣慰,落在沈英眼里却觉得格外凄楚。
朱豫宁见孟太医服了药,便说有事先走了,让沈英多留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于沈英而言是煎熬,活了十几年,从未见过有人在自己眼前慢慢死掉,他的手都在发抖。
他没有见证那最后一刻的到来,踏着台阶往上走。
地表上久违的光与温暖让人觉得重新活了一遍,宗亭说得没有错——
“喂,朝堂里面,富贵荣华都是表象,九死一生才是真的。大家都很坏,所以——我们只能更坏才能活下去啊。”
98番外第二篇
成右川继位那年;楚地特别冷,大雪一场接着一场,似是下个没完。
若是往年这时候,成右川必然还在官学和一群商户及官宦子弟厮混,然而今年冬天,他不再出现了。
当年老襄王认为单请师傅在宫中教学没有意思,还不如让成右川去官学,师傅该罚便罚;该骂便骂,要求一视同仁;不可骄纵;当然也不能让官学其他孩子知道他身份。于是成右川自很小的年纪便被丢去了官学,周围的朋友什么样的都有。
成右川七岁时认识了一个叫沈英的家伙,据说他们家发的是国难财,且还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生意和把戏。但尽管如此,沈英在官学的人缘却好得很,首先他很聪明,聪明之外又很勤勉,且又非常好说话,每回临近岁考,问他借笔记注解的人多得要排队,除非他特别看不顺眼的,其他一般都是会借的。
成右川不缺笔记,但他想瞧瞧这个叫沈英的家伙写的笔记到底好在哪里。他与沈英不是同一个师傅,官学虽然外称对学生一视同仁,但官家子弟和非官家子弟,却还是分着上课的。这日早上,他逃了课,想去隔壁学堂门口堵沈英,等了许久,他们的师傅却还在坐在讲桌后面滔滔不绝地讲着。
天气有些冷,成右川坐在门口都快睡着了。
忽然有一只脚朝他踢了过来:“喂,这种地方怎么能睡觉?”
成右川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抬头看,有个穿着**青布袄子的官学子弟站在他面前。那人发梢上在滴水,脸色发青,嘴唇冻得发紫,整个人都在发抖,大约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恩,与他差不多的年纪。
这大冬天的,怎么会将自己搞得这般狼狈……
成右川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家伙已是不耐烦地绕过他,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讲课的师傅陡然间止住了声音,半天方说:“进来。”声音很是唬人。
成右川便眼睁睁看着那家伙推门进了屋。
那家伙耷拉着脑袋,吸了吸鼻子,站在屋子后面不动,周遭已是响起了一些细碎的议论声。
讲课师傅陡然间一拍戒尺,清脆的一声“啪”,吓得底下一片安静。
“爹娘辛苦供你上学你便迟到?”讲课师傅语气很凶。
那家伙冻得发抖,小声说:“回先生的话,上学路上掉河沟里了,好不容易才爬上来……”
那讲课师傅握着戒尺踱到后面,瞧瞧他浑身**的样子,也是觉得有些可怜:“好了,不罚你了,回位置坐下来罢。”
成右川躲在后门口看得一愣一愣的。都说这边的学堂师傅更凶,果然是这样……平素里听说,这边的师傅总觉得官家子弟高这边的非官家子弟一等,便要他们学得更辛苦更认真,若是被发现迟到或是逃课,会罚得很厉害。
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成右川见师傅迟迟没有下课的意思,便又折了回去。他跟个小大人似的跑去问学监借了条毯子,又守到人家学堂门口候着。
好不容易等那师傅下了课,成右川在门口堵住了要去茅房的沈英,将手里的毯子塞给他:“麻烦你个事情——”他指指屋子里那个**的家伙:“你帮我将毯子给他罢。”
沈英与他也不过只有几面之缘,基本没什么交情,但到底好说话,便帮着他递毯子了。那**的家伙回过头来,看到门口站着的成右川,抱着毯子便下了座位走过去:“我叫董肖佚。”
唔,董肖佚,怎么写?
于是董肖佚便一笔一划写他手心里。
再然后,就记得了。
几年之中发生了许多事,譬如随着年龄渐长,他发现董肖佚其实是个姑娘家,为此还和固执的沈英吵了一架,几番推搡差点打起来。那之后,沈英也才知道董肖佚是个姑娘。但没有人走漏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