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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晚之后,孟景春也未再见过陈庭方,更不知神神秘秘的二殿下近来过得如何,但又不好开口问,便索性没与陈庭方搭话,一个人进了后院晾衣服。
陈庭方跟着她一路走进来,见她屋中东西甚少,显得很是寒酸,地板也许久未擦洗,并不干净。想来她是平日里太忙,无暇打理自己的住处。
孟景春将袖子卷得高高的,将衣服甩到晾衣绳子上,需踮脚才能将衣服拉平整。陈庭方瞧她如此费力,心说何不将晾衣绳牵得低一些,真是笨蛋。他只站在阴凉处看着,等孟景春将衣服晾完,回过头去看一眼屋中地板,懒懒道:“你这地板……”
对着日光这么一瞧,地上确实脏得很,孟景春略有些不好意思,忙说:“这屋子太容易落灰了,前阵子刚清扫过,现下看看都又脏了。”说罢连忙将院子里装水的小桶拎过来,兀自说道:“今日天气这般好,想必擦洗完很快便能干的。”
先前陈庭方还说帮忙之类,孟景春才不指望这娇公子干活,便自己一个人埋头擦洗地板。陈庭方老站着也觉着说不过去,便帮她换换水和抹布,又见她屋中实在太乱,便自作主张替她整理起来。
孟景春瞅他竟往衣柜那边去了,连忙站起来喊道:“诶贤弟就别管那柜子了,我已是整理好了的!”
哪料陈庭方已是开了柜门,见她这般激动,竟回过头去朝她笑了笑:“你这般反应,倒像是这柜中藏了什么大秘密似的。”
孟景春急了,丢下抹布就上前将那柜门关了,嘴上不饶人道:“贤弟哪里来的这好奇?衣柜本就很是私人,哪是可以随意瞧的?”
陈庭方竟还是笑笑,不再捉弄打趣她。
孟景春丢了本小破书给他看,这才又去擦洗地板。
又过了会儿,陈庭方顿生无趣,看到她桌上放着的一块墨锭,慢悠悠道:“你与沈相的关系竟这般好了?”
孟景春听他这没由来的一问,愣了一下,抬头看他正在琢磨桌上那块墨锭,便随口瞎掰道:“相爷那里墨锭有许多,我上回借了些木炭给他急用,他便随手给了块。”
陈庭方倒是很喜欢听她说瞎话,有模有样还给出因果,贸一听很像回事。但沈英出了名的爱藏墨锭,孟景春桌上这块更是出自潮州李氏之手,这般上品竟用来答谢借木炭这种小事情,实在不像沈英会做的事。
将如此好东西丢给这么个不懂行的小傻子,真是暴殄天物。
孟景春全部收拾停当,日头都已经斜了。她将新席子铺上床,又院子里将先前洗干净的旧席子抱进来,在门口铺好,又蹭蹭蹭地跑到后院去了。
陈庭方见她将地板擦洗得如此干净,只能将鞋子脱了放到门外,又瞅瞅孟景春方才铺的蔺草席,刚坐下来,便看得孟景春抱了一个小坛子过来了。
孟景春往蔺草席上一坐,打开瓷罐盖子,伸手从里面拈了一颗熟透的杨梅,放进嘴里心满意足地闭眼吸了口气。
“用井水凉过后真是好吃啊!舒服。”她将杨梅核吐了,同陈庭方道,“贤弟快吃,杨梅乃鲜货,放久了便不好吃的。”
陈庭方看她那容易餍足的开心样子,便也拿了一颗放入口中,这天气里凉凉的酸甜汁液竟也让人心中有片刻清爽。
孟景春径直仰躺在席子上,大叹一声道:“这般天气,不必去衙门,有新鲜梅子吃,人生乐事矣。”
陈庭方只笑笑,道:“你得空休息一日便生出如此感慨,想来大理寺事务繁忙,确实累人。”
孟景春听他这样一讲,不免又想到那桩让人烦透的幽州水利工事案,本来的好心情也随之减了几分。
陈庭方瞧见她轻蹙了眉,竟猜到她在愁什么,却只说道:“今日既然不在衙门,便不去愁衙门里的事,不然给自己添了堵,多不划算。”
孟景春深以为然,打了个哈欠坐起来,却瞥见沈英回来了!
相爷今日回来得这也太早了!她瞅瞅西边还未落下的太阳,又揉揉眼,简直不敢相信勤政的沈英回来得如此早!
沈英刚拐进来便看见她坐在门口,随之又一眼看到旁边懒懒坐着的陈庭方,眼角不由地轻压了压。
这家伙袖子卷得老高,袜袋竟也不穿,光着脚丫子吊儿郎当地坐在蔺草席上,成何体统!
孟景春也懒得站起来,径自就与沈英打了招呼,道:“相爷回来得早啊!”
沈英轻抿抿唇,回的却是:“不如你早。”
她笑笑:“啊,下官今日休沐,在家打扫了一番,这才刚停当。”
沈英面上仍是淡淡:“天色将幕,虽已初夏,却仍有寒气,地上不宜久坐。”
孟景春听他又来说教,心中已是一片黑。
一旁的陈庭方却也忍着,这情状,观者却是更清明。这样一个孟景春,遇着诸事都端着忍着的沈英,却也是有趣的事情。
陈庭方虽与沈英不熟,但场面上却也见过许多次,他很是自然地开口道:“今日天热,孟大人用井水凉了些梅子,很是爽口,沈大人要不要尝一尝?”
沈英自然已瞧见了那白瓷罐,却说:“不必了。”
孟景春暗自撇了撇嘴,不吃算了,还没打算给你吃呢。然她心中虽这样想,却又笑了笑,咧开嘴问道:“相爷这两日睡得可好?”
沈英牙根发紧,仍是端着脸道:“老样子。”
“哦。”孟景春心说酸枣仁竟没有用吗?看来相爷的虚烦难眠已成顽症。她没什么话再讲了,便又低头拿梅子吃,弄得一手梅子汁。
沈英即便看不下去,却还是忍着。正要走,却听得陈庭方道:“今日天气好,夜色想必也极美,孟兄不如同我一道去花街走一走?”
【一五】二愣子孟景春
孟景春听陈庭方突然说要去花街,甚觉奇怪,然还未来得及开口,沈英已是走了过来。孟景春慌忙站起来,道:“相爷这是有什么事?”
沈英很是沉着:“听闻伙房今日包了粽子,去晚了便没有,你现下不去吃么?”
“啊?”她怎么不晓得这事,小陆今早上没说啊。有粽子吃得赶紧去,她都不知多久没吃过这玩意儿了。
陈庭方一旁看着,忽起身凑过去,附在孟景春耳边轻声道:“有关幽州水利一事,昨日我得了些消息,东华坊似是有知情人。”他唇边笑意深了些:“我知孟兄近来在愁这件事,那还是尽早去一趟的好。至于粽子,什么时候吃不可以?”
孟景春先是一惊,心道连陈庭方这家伙都知她最近在忙什么,后又想,吃粽子到底是可有可无的事。然她却开口同沈英说道:“那劳烦相爷去吃的时候帮下官留两只肉粽子,下官回来时必定给相爷带些点心。”
陈庭方听她说出这番话心中已是笑翻,真是两头不误,全然看不出傻样。
沈英看她这一脸谄笑,又发作不得,只得说:“知道了。”说着又看了一眼陈庭方,这便转身走了。沈英岂能不知陈庭方的聪明通透,怕的是陈庭方早已识破孟景春是女儿身,今日这一出不过是故意逗她玩。孟景春这二愣子,真不知何时才能长点脑子,真当旁人皆是傻子,自己没什么戒防。
孟景春换了身衣裳,随陈庭方一道去花街。陈庭方所言并非诓她,东华坊确有知情人,因而刚进去,便有人招呼他们往楼上某屋去。孟景春心说陈庭方如今在这东华坊竟有了熟人,看样子自那天同她一道来过之后,恐怕独自来过不少次,心中不免有些喟然。
那屋中早有人等着,孟景春跟进去,瞧那女子穿着素雅,神情淡寡,竟不似这风月场中的人。
孟景春看着愣了,陈庭方却拉她坐下。那女子亦是看看孟景春,偏过头去同陈庭方淡笑了笑:“陈大人说一早便来,现下外头却已是黑透了,让奴家在此等了许久。”
陈庭方不急不慢,只说:“有些事耽搁了。”
那女子看一眼孟景春,轻挑挑眉:“想来这位是探花郎孟大人?”
孟景春讶然之余点点头。陈庭方与她介绍道:“这位是惠然姑娘。”
唔,终风且霾,惠然肯来。孟景春心想,真是好名字。
陈庭方端起茶盏,随口问孟景春道:“你那案子现下查得如何?”
他问得如此突然,孟景春一时都不知如何回他。按说大理寺密查此案,怎能随意将进度告知旁人,何况又是在这耳目纷杂的花楼里。
但孟景春实在想知道陈庭方要说的这消息是什么,便也不瞒他,拿过面前茶盏,只道:“无甚进展。日账簿、月言簿及总账初核均是在幽州做完,且精准无误,不知从何处入手。”
陈庭方轻啜了一口茶,微微挑眉瞥她一眼:“是么?”他又看了看对面坐着的惠然,搁下茶盏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倒是听说你前几日去恒昌、德义钱庄去打听了一番,可有结果?”
孟景春听他这样说着,一口水都没喝得下去。陈庭方看似每日闲人一样四处乱晃,没料竟知道这么多事!且像是长了双眼睛盯着她一般,竟晓得她去京城两大钱庄打探!
孟景春亦是搁下茶盏,道:“无甚发现。”
陈庭方唇角蕴了笑,同对面的惠然道:“惠然姑娘,你昨日同我说的,能否与孟大人再说一遍?”
惠然笑着看一眼孟景春,道:“奴家说之前,却想问孟大人一句。”
孟景春盯着她:“惠然姑娘请讲。”
惠然眼角弯弯,声音婉转:“京城三大钱庄,恒昌德义与宝丰,孟大人如何只去恒昌德义两家,却独独未去宝丰?”
孟景春微微眯了眼,只随口道:“恒昌与德义在幽州均有分号,但宝丰没有。”
惠然又道:“孟大人可知宝丰的大东家,与恒昌的大东家,是同一人?”
孟景春轻蹙眉,却又听得惠然道:“恒昌与宝丰的会票,虽明着没法通兑,但私底下……若是情况特殊,宝丰的会票,亦能在恒昌兑现银的。”
惠然将话说得这么明白,孟景春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眼□旁这两人,竟都能瞧出她查问钱庄的意图,实在不得不服。
幽州水利一案涉嫌私挪官银,但账目清楚,工事也未有偷减疏漏,那必然是有其他的银子过来补了这缺,且这笔数定然是大额。孟景春思来想去觉着不可能是库银抵库银,必然是用私银去充了这库银之缺,因而想到这大额银钱的最佳周转,幽州钱庄。
钱庄均有明账,不论大小均一一记录在案,容不得任何差池。若是能查到当时钱庄会票的兑现明账,那很有可能挖出与事者。
但幽州离京城太远,孟景春实在不可能在这当口跑去幽州查账。京城三大钱庄有两个在幽州设立分号,手中必然有幽州分号的账,孟景春便先从这两个钱庄入手去查,却独独将没有开设分号的宝丰剔除在外。
而今日惠然几句话却教她发现了这其中大漏洞,钱庄之间私底下亦能通兑,若真如惠然所言,恒昌与宝丰背后的大东家是同一人,那这通兑说法便更是可信。
何况惠然旁的不提,却只说这个,摆明了就是告诉她这笔大额现银,极有可能是从京城宝丰开的会票,再从幽州恒昌分号兑换支取。
惠然见孟景春眉间紧蹙闷头不语,又道:“奴家在风月场中多年,许多事本该只闻不说,但无奈陈大人追问得紧,昨日便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但奴家若是能帮到孟大人,自然也是乐意的。”
孟景春却很客气地回她:“惠然姑娘似是也未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不必说得太严重了。”
惠然抿唇浅笑笑,不再说话,屋中却忽然冒出叫声来——“没人、没人”。
声音尖利又有些吓人,孟景春四下瞧了瞧,这才看到屏风旁边笼子里的假枝上攀了一只鹦鹉。惠然掉过头去看了一眼,道:“一位恩客送的,这几日快被这小家伙给烦死了。”
陈庭方道:“若不喜欢,惠然姑娘又何必养着。”
惠然语气淡淡:“难道杀了么?”
孟景春忙说:“别啊,生灵无错,惠然姑娘不喜欢转送旁人便是了。”
惠然不以为意:“这花楼里谁稀罕一只只会讲‘没人’的鹦鹉,不送出去便也只能丢了。”
孟景春抿抿唇,末了道:“不然姑娘送给我?”
惠然扑哧一声笑了,同陈庭方道:“陈大人猜得没错,孟大人果真天真有趣性子纯善,罢了,就送与孟大人了,孟大人可得好好教着,只会说‘没人’实在太寒酸,也没意思。”
孟景春点点头。
一巡茶罢,孟景春起身说不早了,也该回去了,陈庭方亦是跟着起了身。惠然将那鸟笼子拿过来给孟景春,将他们送到了门口。
于是孟景春提溜着那鸟笼子回了官舍,一路上这鹦鹉耍脾气一般,一声不吭,孟景春逗它半天,连个反应都没有。
孟景春在东华坊连口饭也没吃,胃饿得难受,便打算早些睡觉。点上灯想起衣服还晾在院子中没有收,又怕晚上会有潮气,连门也未关好,便径自去后院收衣服了。
她才刚收下一件衣服,便听得前面敲门声。孟景春这才想起来先前让沈英帮忙留了粽子,便朝前头喊了一声:“门没关,有事直接进来罢。”
沈英进屋后看她不在屋中,便将食盒放在桌上,径自走到了后院。
昏昏的灯笼照着,孟景春踮着脚收衣服,看上去费力又费时。
孟景春偏过头去看看他,脸上带着笑:“相爷当真给下官送粽子来了?”
沈英却道:“粽子晚上不宜多吃,放在你书桌上了。”
孟景春将衣服收完,猛地想起来先前说要给沈英带点心,心下一咯噔,忙说:“忘了带点心了……改日补给相爷……”
“不必了。”沈英回得冷冷淡淡,径自走过去将晾衣绳往下系了一些,背对着孟景春道,“与其每回晾收衣服的时候踮脚,不如将绳子系低一些。”他停了停,转过身来:“许多事亦是如此。”
孟景春心中叫停,却忙不迭点头。
沈英却未继续这个话题,只同她道:“大理寺近来可还忙?”
孟景春抱着一堆衣服回他:“还好。”
沈英不再说话,似乎打算走了,孟景春却脑子一热,忽然问他:“下官近来余下些闲钱,想存进钱庄里,然京城钱庄太多不知存哪个好,不晓得相爷是往哪家存的?”
沈英闻言,脸上浮了一丝难解的意味,却是难得坦然地回她道:“宝丰。”
【一六】你脑子坏了吗
又是宝丰?宝丰虽称得上三大钱庄之一,却并不是京城最老、底子最厚的一家,按说沈英存的那都该是大笔,又何必往宝丰存。
孟景春正琢磨着,沈英却已是转过身走了。
她回过神,看那背影消失在门口,轻抿了抿唇。幽州水利一案,若其中确实有私挪官银之实,沈英身为督办,必然得受牵连。她看总簿上均有沈英确认签章,出了事会被问责无疑。至于御史台呈具的那份所谓书信,她觉得大有可能是造假,故意钓鱼,愿者上钩。
水利工事牵涉户部工部及幽州州府,官员从中央到地方,所涉甚广。相比之前韩至清那案,这回孟景春倒有些不敢下手,生怕得罪太多人。
于是她第二日一大早便去找了徐正达,将近日所查结果禀呈,末了道:“钱庄背后均有人撑腰,下官实在没有能耐让钱庄交出账簿,可能需徐大人亲自出面。”
徐正达问她:“你能确信这钱庄的账簿中可以查出端倪?”
孟景春心想总不能将惠然给卖了罢,便道:“依下官看,这大笔现银往来,断然是离不了钱庄在其中周转的。”
徐正达思忖一番,又问她:“你要哪一家的账?”
“恒昌与宝丰。”
徐正达见她只挑了这两个钱庄,心想这小子真是越发有自己的主意,便挑眉看她一眼,又沉吟一番:“行,但你得尽快查完,不然打草惊蛇便功亏一篑。”
孟景春怕的就是这个,上回去查,虽是打着户部司的旗号,但谁知道有没有引人猜忌。想陈庭方一介翰林都晓得她在干什么,别说朝中那些耳目众多的老臣。
徐正达请计史大人出面,允孟景春入恒昌宝丰账房各待一日,孟景春带着干粮便一头扎了进去。
两日过后恰是五月五,端阳节。商贾办宴席赏节,寻常百姓家悬菖艾吃粽子,官家则咸休饮宴竞舟祭江。
孟景春自恒昌账房出来时,正是第三日早上,艳阳高照,天气好得一塌糊涂,阳光晒得人浑身燥热。她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在街上走着,什么也不想吃,就这么一路晃到了御街。
今日御街热闹无比,孟景春隐隐约约听了一路蝉声,耳中嗡嗡作鸣,忽被人揽过肩,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得那人笑道:“哎呀孟贤弟竟在这里碰着你!”
孟景春一看竟是白存林这小子,连忙挪开他的手。
白存林脸上笑意浓浓,很是高兴的模样。他看看孟景春,道:“孟贤弟莫不是身体不适?脸色竟这般差的。”
孟景春脑子晕晕乎乎的,她亟需睡一觉,便说:“是,我想回去歇着。”
白存林道:“今日泽湖竞舟,陛下在南楼宴请群臣,孟贤弟难道不知?”
孟景春这才想起来今日是端阳节,可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想回去睡觉。
白存林瞧她兴致缺缺,便越发不肯放她一个人回去待着,硬是拽着她往泽湖去了,且半途中还买了包绿豆酥塞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