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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船长来说,这也许是最令人烦恼的事情,甚至比碰撞还要糟糕,他只能怪罪自己。但是没有人对这些受挫折的人抱更多的同情,他们落在后面,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小。他们在比赛前说太多目空一切的大话,发生的这些事情是对他们最理想的惩罚。
但是,要把阳光号彻底除名是不行的。几乎还有五十万英里的航程,它或许还能赶上来。的确,如果再出现几个减员,它可能是唯一完成比赛的一个,这在以前曾发生过。
然后,在以后的十二个小时中,由于地球在空中从新月到满月般地逐渐变大,一切平静无事。飞船队在无动力的一半轨道上飘移时,几乎无事可做,但默顿并不感到沉闷无聊。他睡了几个小时的觉,吃了两次饭,写了航行记录,并且接谈了几次无线电通话。有时,他还同其他船长谈谈,互致问候和友好的奚落。但多数时间他是在失重的松弛状态中满意地飘移着,对地球上的事无所忧虑,这比他多年来的处境要愉快得多。他——和任何在宇宙中的其他人一样,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驾驶着他倾注了如此之多的技能和如此深厚的爱的飞船,以致于这飞船成为他的生命的一部分。
当他们经过地球和太阳之间的航线刚刚开始有动力的一半轨道时,发生了又一次减员,默顿在狄安娜号上看到,巨大的风帆在跷起采集做为动力的射线时绷得很紧。加速度开始从微重力向上升高,尽管需要几小时才能达到最大值。
游丝号却永远也达不到最大速度。动力开始恢复的时刻总是非常关键的时刻,但它却未能幸存下来。
是无线电评论员布莱尔的声音——默顿一直控制在很低的音量上——使他注意到了这个消息。“喂,游丝号,你在扭动!”他匆忙抓起潜望镜,但起初看不出游丝号巨大圆盘形的太阳帆有什么差错。因为游丝号以侧面与他相对,只呈细窄的椭圆形,所以很难发现问题,但不久他便看到游丝号在缓慢而不可阻拦的振荡中前后扭动着。如果乘员们不能适时轻微拉动悬索以抑止住这种波动,太阳帆就要被撕扯成碎片。
他们竭尽极大努力,二十分钟后,看起来好象成功了。然而,在接近太阳帆中心的地方,塑料薄膜开始撕裂,并在光线压力的作用下慢慢向外发展,宛如火中升起的烟盘上升着。十五分钟后,除了支撑大网的辐射状帆桁的纤细的窗花格外,一无所剩,又一次出现了火箭摇曳着的火舌,一个救险装置赶来收回游丝号的密封舱,搭救它的沮丧的乘员组。
在这里感到相当寂寞,是不是?”一个声音在无线电中说。
“你并不寂寞,迪米特里!”默顿反驳道。“你落在后面还有旅伴,只有我在前面是感到孤独的。”这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大话。此刻,狄安娜号超出第二名对手三百英里,在未来的几小时中,他的领先地位还将稳步地加强。
列别捷夫号上迪米特里·马科夫和善地轻轻一笑。默顿想,听他的声音根本不象一个甘心失败的人。
“请不要忘记乌龟和兔子赛跑的故事。”这个俄国人回答说,“在下一个四分之一的一百万英里的航程中,还可能大爆冷门呢!”
但事情的发生比那要快得多,因为他们完成绕地球一圈后,正再次经过几千英里高空的出发线时,太阳的射线给了他们额外的能量。默顿仔细地观察一下其他飞船,并把数据加入了计算机。计算机关于投标四号的答案是这样荒唐可笑,以致于他立即进行了重新检查。
毫无疑问,澳大利亚人正以发疯的速度追赶上来。没有一艘太阳飞船可能具有这样的速度,除非……
通过潜望镜迅速一看,便找到答案。投标四号的悬索剪修到最小重量,找到了方便之路。只有它的帆还保持原状,象一块手帕随风飘动,从后面全速追赶而来。两小时后,它飘然而过,超过了近二十英里。但没有多久,澳大利亚人便加入了救险装置中的不断增加的人群。
所以,现是狄安娜号和列别捷夫号间的直接对抗,因为尽管玛尔新人还没认输,但他们落后一千英里,不再构成严重威胁。根据这个情况,还很难看出列别捷夫号要采取什么措施来超过狄安娜号的领先地位。但是在第二圈的全部航程中,要再次经历黑暗,背向太阳长时间而缓慢地飘动。默顿感到越来越不安。
他很了解俄国的驾驶员和设计师们。二十年来,他们一直努力要赢得这次比赛,并且只有他们赢得这次比赛,才毕竟是公正合理的,因为追溯到二十世纪初叶,难道不是P·N·列别捷夫第一个发现阳光压力的吗?但是他们从来未曾成功过。
并且,他们永远不会停止努力。迪米特里一定会一鸣惊人。
在比赛飞船之后一千英里,官方救险发射装置上的指挥官范·斯特拉顿愤怒而沮丧地注视着无线射线照片。这照片从高悬在太阳炽热表面的太阳观察站上,旅行了一千多万英里,带来了最坏的消息。
指挥官——他的头衔当然无尚光荣,在地球上是哈佛大学天体物理学教授——已预料到事情的一半。以前从来没有把比赛安排在这样晚的季节里,耽搁得太多了,他们打了赌,现在看来都可能要输。
在太阳表面的深处,正集聚着巨大的力量。相当一百万颗氢弹的能量,随时都可能突然发生使人畏惧的爆炸,即出现人们所知的太阳耀斑。一个比地球大许多倍的火球将从太阳上一跃而起,以每小时数百万英里的速度上升,冲向宇宙。
带电气体的云雾有可能完全错过地球,但是假如不能错过,只要一天就能扑上地球。宇宙飞船可以用屏蔽罩和强大磁屏保护自己,但轻型结构的太阳飞船,帆象纸一样薄,对这种威胁没有丝毫防护能力。乘员组将不得不被接走,比赛将不得不被放弃。
约翰·默顿驾驶狄安娜号第二次绕地球航行时,对这些还一无所知。如果一切顺利,他和俄国人都将还有最后一圈。他们从太阳的射线中获得能量,盘旋上升了数千英里。在这一圈,他们将完全躲避开地球,登上飞往月球的遥远航程。现在是直线比赛了。阳光号的乘员组与他们自旋的太阳帆勇敢地奋斗了十万英里后,精疲力尽,终于拉开了距离。
默顿丝毫不感觉疲倦,他吃得好,睡得香,狄安娜号飞行得极好。自动驾驶仪象繁忙的小蜘蛛似的,紧拉着悬索,比任何一个人类船长都能更精确地调整巨大的帆向着太阳。这时,两平方英里的塑料薄膜虽然被千百个微小陨石击打得满是洞孔,但针头大小的刺孔并未引起推力的下降。
他只有两种担心。第一是担心八号悬索,它已不能适当调整。卷盘没有任何警报就卡住了,就是从事这么多年的宇航设计之后,甚至也难免有轴承在真空中失灵的现象。他既不能放长也不能缩短这条悬索,将必须用其他悬索尽力做最佳航行。幸好最困难的机动航行已经过去。从现在起,狄安娜号将背向太阳,一直顺着太阳风而飘游。正如古代的航海家所说,顺风驶船容易。
第二是担心列别捷夫号,它正在三百英里之后尾随着他。俄国人的飞船由于有可围绕中心帆而倾斜跷起的四块巨大翼板,显示出极大的机动灵活性。当它绕地球时进行的所有例转飞行,都是以极高精确度进行的,但要获得机动性,就必须牺牲速度,不可兼而得之。在前面的直线而漫长的迎风行驶中,默顿是能够坚持住的。但是,当三、四天后狄安娜号从遥远的月球一侧闪过之前,他对胜利还毫无把握。
然后,在比赛的第五十个小时,接近绕地球第二圈末尾时,马科夫使他略吃了一惊。
“喂,约翰,”他通过船对船的无线电,漫不经心地说,“我倒想让你看看这个,它会引起你的兴趣!”
默顿回到潜望镜旁,把放大率调到最大限度。在视野里,出现了一种罕见的奇观,列别捷夫号的马耳他十字在群星中闪闪发光,闪光虽小但清晰可见。然后,正当他观看时,十字的四只臂与中心方形帆分离开,带着帆桁和悬索飘然而去,进入宇宙空间。
马科夫投弃了一切不必要的东西,这样一来,他在每一条线路上都获得动量,很快达到第二宇宙速度,不再需要缓慢而耐心地去环绕地球了。从现在开始,列别捷夫号几乎是无法控制了,但这并不要紧,它马上要进行特技航行了。这有如古时候驾驶快艇的人故意扔掉舵和沉重的龙骨,因为他知道剩下的比赛是一路顺风,在平静的海面上进行了。
“祝贺你,迪米特里!”默顿通过无线电说,“这招玩得挺利索,但并不够漂亮——你现在赶不上啦!”
“我还没做完呢!”俄国人回答说,“在我国流传着一个古老的故事。冬天,一个雪橇被一群狼追赶着,驾雪橇的人为了活命,不得不把乘客一个一个地丢下去。你能理解这故事与我们的相似之处吗?”
默顿理解得再清楚不过了。在这最后的直线一圈中,迪米特里不再需要副手,列别捷夫号可以轻装决赛了。“你这样做,亚历克西斯是会很不高兴的。”默顿回答说,“此外,这也违犯规则。”
“亚历克西斯是不高兴,但我是船长。他只需等十多分钟指挥官就来把他救走了。同时,规则对乘员组的人数没有明确说明,这你是应该知道的。”
默顿没有回答他。他以他所掌握的关于列别捷夫号的设计情况为基础,匆忙地做着计算。做完计算后,他意识到比赛的胜负仍难以做定论。列别捷夫号将正好在他期待的通过月球的时刻赶上他。
但是,比赛的结果于九千二百万英里之外,已经在裁决之中了。
在水星轨道深处的三号太阳观察台上,自动仪器记录下了太阳光斑的全部演变过程。一亿平方英里的太阳表面突然狂暴地爆炸开来,相比之下,这个圆盘的其余部分显得暗淡无光。在这个沸腾恐怖的景象之外,巨大光斑的带电等离子体就象一个有生命之物处在它所创造的磁场之中,盘旋翻腾着。在它的前面,是紫外线和X射线以光速发出报警的闪光。这些光线在八分钟内到达地球,然而是相对无害的。否则,以每小时四万英里从容不迫的速度在后面接踵而来的带电原子,只要一天就能将狄安娜号、列别捷夫号以及与他们结伴同行的小小船队吞没在致命的放射性云雾之中。
指挥官直到最后一分钟才作决断。甚至期待等离子体射流经过了金星轨道后,这射流或许还有错过地球的可能。但是,如果不到四小时的距离,并且月球上的雷达网已经测知了射流,他知道那就毫无希望了。直到太阳再次平静下来以前,五、六年内所有太阳帆船的航行都必须停止。
一种巨大失望的叹息掠过太阳系。狄安娜号和列别捷夫号正齐头并进旅途中间,现在还很难说哪只船更好些。那些比赛迷们将对比赛结果争论多年,但历史却将只记载:因为日暴,比赛取消。
约翰·默顿接到命令时,感到一种自童年以来从未尝到过的痛苦。越过流逝的岁月,他痛苦而清晰地回忆起他十岁的生日,他曾指望给他一个盛名一时的晨星号宇宙飞船的模型,并且几个星期都在设想如何组装它以及挂在房间里的什么位置上。可是,到了最后时刻,他爸爸却带来了坏消息:“约翰,很对不起”……花钱太多,或许明年……”
经过半个世纪以后,他又成了痛断肝肠的伤心的孩子。
他曾在片刻间考虑过不服从指挥官的命令。假设继续航行,不理睬他的警告,会怎么样呢?即使比赛取消了,他还可以横越太空,到达月球,这将千秋万代永载史册啊!
但是,没有比这更愚蠢的啦!这就是自杀,而且是一种非常不愉快的自杀。他曾见过飞船在宇宙的深处磁屏蔽失灵,人死于放射性毒害的情景。不,那不值得……
他为迪米特里·马科夫,也为他自己感到遗憾。他们俩都应该赢得比赛,而今胜利将不属于任何人。由于太阳处于一种愤怒之中,即或能凭借它的光线到达宇宙的边缘,也没有人能够争胜负了。
在五十英里之后,指挥官的救险装置正接近列别捷夫号,准备救出它的船长。迪米特里怀着他也要一同离去的心情切断了悬索。银色的太阳帆飞走了,轻巧的密封舱将带回地球也许再度使用,但太阳帜却只能展开用做一次航行。
他可以按一下投弃按键,给他的营救者节省几分钟时间,但他不能这样做,他想要在长期以来成为他的梦想和生命的一部分的小船上逗留到最后一刻。巨大的太阳帆张开着,以正确的角度对着太阳,产生出最大的推力。狄安娜号载着他脱离开地球引力已有良久,可现在它还在增加着速度。
尽管一无所获,但毫无疑问,也不用犹豫不决,他知道必须做什么。他最后一次坐在帮助他飞行完到月球的一半航程的计算机前。
他完成这一切后,便收拾好航行记录和几件私人物品。他笨手笨脚地钻进紧急救生衣,因为他活动不方便,并且一个人自己穿这种衣服也确实不容易。正当他要戴严防护帽时,指挥官的声音突然在无线电里呼叫他:“船长,我们五分钟就赶上你了,请断索放帆,这样我们就不会撞上它了。”
约翰·默顿——狄安娜号太阳飞船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船长踌躇了片刻,他最后环视一次这个小小的座舱,里面闪闪发光的仪器和井然有序的控制系统都固定在最终的位置上。然后,他对着麦克风说:“我马上离开飞船,请及时搭救。不用管狄安娜号!”
指挥官没有回话。为这一点他很感激。范·斯特拉顿教授肯定会猜测到是怎么回事,并知道在这最后时刻他希望让他独自无扰。
他没有操心去排尽密封舱的气体,冲出的气体把他轻轻地吹进了宇宙。他给予狄安娜号的推力是他最后的礼物。狄安娜号离开了他,变得越来越小,太阳帆在阳光闪射着光辉,这阳光将千百年为它所有。两天后,它将经过月球,但月球和地球一样,永远无法截住它,假如它的重量不能使它放慢,它的航行时速将每天增加两千英里。一个月后,它将比任何人造飞船都要飞得快。
随着距离的增大,太阳光线减弱了,它的加速度也要下降。但是,即或在火星的轨道上,它的时速也要每天增加一千英里。在那时以前,它早就运动得非常之快了,太阳将无法控制住它。它比任何从群星中飞驰而来的彗星都要快,将一直冲进深不可测的宇宙之中。
仅几英里之外的火箭摇曳着的火舌映入默顿的眼帘。救险装置正以比狄安娜号千百倍的速度赶上来救他,但是,发动机只能转动几分钟,燃料就要消耗殆尽,而狄安娜号却将继续增加速度,被太阳永恒的火焰推向茫茫太空,永存悠悠青史。
“再见吧,我的飞船!”约翰·默顿说,“我真想知道,从现在起多少万年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眼睛注视着你?”
当救险装置上的鱼雷小车慢慢地伸到他的身边时,他终于平静下来了,他永远不能赢得飞往月球的比赛了,但他的帆船却将是飞往星际漫长航程上的第一艘人造太阳帆船。
舒圃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