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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走在前边的王文韶,心想多亏文韶兄老实,假如换了一个人,或者有一句话说得不对,随之而来的,可就是又一场惊动全国的泼天大祸了!
就在新科贵人骑马夸街的时候,有一个同样是处在兴奋之中的人,正在紧张地收拾行囊,准备到四川重庆去就任知府哪!这个人就是一宝押对而平步青云的田文镜。他是老京官了,尽管平日里孤芳自赏,没有一个能够信得过的朋友,可是,却有不少的熟人。山西之行,田文镜一举扳倒了“天下第一抚臣”诺敏而声名大震,朝廷里的有识之士们,早就预料到他很快就将会受到特别重用的。也许是中国是个有千年文明的泱泱大国,也许是国情、民情、吏情、人情造成了这样的现实,反正只要是有人交上了好运,就会有更多的人来赶这个热炕头。不是朋友的也来攀交情,不是亲戚的也来叙家谱。一听说田文镜就要走马上任了,认亲的,叙旧的,荐师爷的,送长随的,赠盘缠的,送程仪的,简直把门坎都踢破了。偏偏这位田大人不吃这一套,心想,你们早于什么去了?如今看我快上轿了,才来帮着扎耳朵眼,晚了!所以他是请酒不吃,请筵不赴,师爷长随一个不要,银钱礼品一概不收。人来了,他张口圣人语录,闭口皇恩浩荡,说不上几句,便端茶送客。闹得来访的人无不高高兴兴而来,讪讪拂袖而去。这可好,田文镜本来就没什么人缘,这一摆架子就更臭了。谁见谁说,谁见谁骂,落了一个“小人得志”的恶名。
明天就要上路,田文镜早就把行李捆好了。他独自坐在院子里的一口箱子上,扎着架子就等人家来给他送行。反正,不管谁来,在我这里你连一口水也喝不上。可偏就在这时,打门外走进一个人来。田文镜是个近视眼,一直到那人来到面前,这才看清,原来是久违了的乔引娣!这姑娘是他田文镜清查山西藩库的第一见证人,可也是这宗大案的一个受害者。她被随案带进了京城,一直押在牢里“待勘”,直到诺敏伏刑后才放了出来。田文镜一看她现在的模样,就猜着她可能是来要钱的。要说不对她负责到底也不近人情,可要让田文镜帮衬她,他又觉得不合算,怎么才能打发走这女孩子呢?
他正在想着主意,那姑娘却抢先说话了:“田大人,我是特意来向您辞行的,好歹我们总是相与了一场嘛。您别多心,我绝不向您要钱,大理寺把我身上那几十枚金瓜子都还给我了,所以我不缺钱化。”
田文镜被她一语道穿了心事,觉得有点不自然,脸也红了,嘴也笨了,想了半天,才找出一句话来:“哦,对对对,你说的很对。回山西还有什么难处吗?要有,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想办法。”咳,这不全是废话吗?
“不,今天我来见你,是想向你讨个主意的。我离家这么长时间了,老子娘现在怎么样,我一点也不知道,心里头着实地想着他们,也想早点回去看看。可是,昨儿个十四爷派人到狱神庙里见了我,问我有什么打算,还问我愿不愿意到王府里去侍候福晋。十四爷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他,我这条小命早就没了。唉,是回家好,还是跟着十四爷好呢?”
田文镜连想都没想,就把话说出来了:“回家,回家!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家中老父老母倚门而望不说,那里没有闲事啊!”他左右看了一下,在心中斟酌着怎么才能说清这事,想了好长时间才说,“这事不是一句话能说完,也不是你该着知道的。我说,你还是回家的好,而且是越早越好。别听外边人人都夸十四爷好,也别看十四爷现在身份贵重,你就动心了。其实……咳,怎么说呢,十四爷那里不安全哪!”
田文镜这话刚出口,就瞧见乔引娣的脸色变了。她淡淡地说:“好,有您田大人这话,我什么都明白了,我还是回到十四爷那里去吧。田大人,您前程远大,请多多保重。”说完她转身就走。田文镜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二十六回 敬师爷疑窦心中起 慰帝王机巧报天恩
二十六回 敬师爷疑窦心中起 慰帝王机巧报天恩
田文镜好心好意地劝说乔引娣,叫她不要去沾惹十四爷,不想她却拂袖而去。这一下,田文镜心里不安了。他倒不是怕这小姐到十四爷那里告他的状,十四爷是早晚一定要倒台的人,他还怕的什么。他这不安,是因力乔引娣在临走时说的那句话。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十四爷要是一切都好,安享富贵,她没准还不去了呢;十四爷要倒霉了,她非去不可,她要和十四爷同患难,共命运,至死不渝!人家还是个孩子呀,家里贫穷,又没见过世面,可却能掂出轻重,掂出分量。自己这个当了朝廷命官的人,却是斤斤计较得失利害。相比之下,觉得连人格都低了三分。田文镜越想越窝囊,回头冲着站在身后的长随就发火了:“你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做饭去!”
哪知,这话还没有落音,就听外面有人高叫一声:“多做四个人的!”
话到人到,李卫和邬思道还有他的两个妻子走进门来。田文镜一惊:“哎哟,是李大人哪……哦,还有邬先生和……两位夫人。来来来,快请坐……你们看,我正要启程,粗笨家具全部变卖了,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委屈二位夫人暂且坐在行李上吧……快,预备酒饭!”
李卫服侍着邬思道坐好,自己才靠在田文镜身边,笑嘻嘻地打趣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你给咱们端出白菜豆腐来,能款待邬先生和二位夫人吗?”说着摸出一锭银子来,扔给那长随:“去,办桌酒席来!”
田文镜讪讪笑着:“李大人,这怎么好意思……”
“去去去,滚一边去吧。我今天来见你有两件事:一是向你报个喜信;二嘛,是有事相求。”
田文镜虽然薄有家产,可先是化钱捐官,当了官又不会搂钱,多大的家业也禁不住折腾啊!听李卫这样一说,他也正乐得吃顿不掏腰包的饭哪!便假门假意地说:“哎呀,让李大人破费怎么敢当,瞧,我这不是反主作宾了吗?李大人,你刚才说要给我道喜,学生不明白,我这喜从何来呀?再说,你大人身肩重任,在皇上面前又是奏一本准一本的,有什么事用得着求我呢?”
李卫笑着说:“天下哪有不求人的呢?”他向邬思道一指又说,“这不,今天我把邬先生给你请来了。这位邬先生可是江南名士,又是我李卫的老师,你们还有约在先,所以我特地请他来和你见面。你哪,什么也别说,一年五千两银子,让邬先生吃顿饱饭。怎么,你变卦了?”
“不不不,李大人取笑了,君子一言,我哪能说话不算呢?可是,我们当初说好了的是放了知府,一年三千,怎么……”
李卫仰天哈哈大笑:“你呀,你呀,白当了这些年官,真小家子气!那是老皇历了,你如今放了道台了!”
“不不不,李大人,这事开不得玩笑的。去四川当知府的票拟是昨天才由部里交给我的,错不了。”
“票拟抵不了圣拟!”李卫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份扎子来,“瞧瞧,看真了!告诉你,吏部今早上接到张廷玉的指令,奉旨:田文镜改授河南布政副使、开封、归德、陈州三府道员实缺即补!怎么样,不蒙你吧。好家伙,这一次你可是真地要‘包龙图打坐开封府’了,你敢说这不是喜事?你就是不刮地皮,每年最少也能进三四万两银子,让你拿出来五千来养活一位瘸师爷,便宜你小子了!”
一直在旁边沉思不语的邬思道,看着田文镜那不阴不阳的脸色,笑了笑说:“文镜兄,你不要错会了意思,以为我邬思道是个不知廉耻之人,诺敏倒台了,又转过身来投你;也不要以为我给你帮过忙,才来要挟你。其实,咱们都明白,诺敏的倒台,不因为你,也更不因为我,是他自己把自己扳倒的。我这人,一生出过不少错,年轻时也曾经作过些孟浪事,如今残躯将老,日暮穷途,早已不堪为朝廷庙堂之臣。但老骥伏枥,不甘堕落,所以才想佐你成为一代名臣,良禽择木,良臣择主,你若是庸人,我也断不肯瘸着两腿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找你。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我也并不是非要投在你的幕下。你若不能收容我,李卫还可以把我介绍给别人嘛。”
田文镜心里一惊:”啊?不不不,邬先生,请不要这样说。大丈夫一诺千金,文镜不才,自忖也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这些天来,也不知有多少人向我荐师爷、荐幕僚了。我谁的面子都不给,一心一意地专候着先生,好早晚请教哪!”
这里正说得热闹,那个长随把酒菜送过来了。田文镜突然变得分外热情:“来来来,请围在这里坐。今天是田某扰了李大人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还席相敬。请啊,请啊,还有……二位夫人,都请啊!”
吃酒之时,田文镜还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这个邬瘸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呢?他带的这两个女人,夫人不像夫人,小妾又不像小妾,弄得我怎么称呼都不合适,真让人腻歪!还有,这个邬思道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吗,他这么狮子大张口地要钱,又为的是什么呢?
李卫今天心里有事,他可不敢多饮,略作表示便起身告辞。回去换了衣服,又急急忙忙赶到西华门递牌子请见。来传旨让他进去的是太监高无庸,他们俩是老熟人了,这李卫只要是见到熟人,话就特别多。走在通向内宫的路上,李卫悄悄地问:“哎,老高,万岁爷现在干什么呢?”
高无庸左右看看没有外人,这才小声说:“李爷,今儿个不是个好日子,太后老佛爷凤体欠安,万岁爷一大早就赶过去侍候了,万岁有旨意说,今天谁都不见。你虽然面子大,可也得在养心殿等等,万岁爷且得一会下来哪!”
“咳,不就是这点子事吗,瞧你这鬼鬼祟祟的样子,让人看了恶心。太后老佛爷也不是头一回得病,更不是病了一天了,我还能不知道吗?”
俩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进了养心殿。高无庸说:“李爷您可得跪在这里等着了。主子爷今天请了一位从五华山来的大和尚,叫,叫什么,啊,对对,空灵大师,正在和文觉和尚斗法呢。”
“哎?不是听说要请青海喇嘛、活佛的吗?”李卫好奇地问。
“你不懂,如今西边正在打仗,皇上说,请神可不要请了鬼来。这个空灵大师听人说很有点本领,六部有头有脸的人都被叫去了,新科三鼎甲也全都来了,说是要考较一下这和尚的真本事呢……哎,万岁爷吩咐了,说请和尚来念经,为的是给太后祈福,是家务事,而不是国事,你知道就行了,可别说出去。”
李卫笑了:“知道了。你才跟了皇上几天哪,就来教训爷。哎,我问你,你让我跪的这块砖,别是个磕不响的吧?”
“爷这话,说的什么,奴才听不懂……”
“去去,少给爷来这套!你们老公们的这些花里胡梢的把戏,以为爷不知道吗?这殿里的金砖都被你们敲遍了,哪块最响,哪块没声音,你们全都心里有数。谁给你们塞的钱多,你就把他带到有空音的砖上跪下。谁要是不肯给你们送钱,就得跪到实心的砖上,让他把头磕出血来,也别想听见一丝动静,我说的是也不是?”
高无庸不出声地笑了:“李爷,您可真能耐,怪不得人都说您是‘鬼不缠’,果然名不虚传!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你玩花的。不信,您就在块砖上磕几个头试试,保管咚咚山响!”
俩人正在这里说笑,高无庸耳朵灵,早听见皇上走过来了。他连忙跑上前去,挑起门帘,搀扶着皇上进来说:“皇上,李卫奉旨在这里跪了老半天了。”
雍正坐上龙位,要了一杯茶来喝着,精神显得十分疲惫。李卫伏在地下,一声也不敢吭。过了好久,才听皇上问道:“李卫,你去见过田文镜了?起来回话吧。”
李卫站起身来,打了个千说:“回皇上,奴才刚把邬先生给田文镜送去。邬先生原来不想跟着田文镜,说他和田某不对脾气,怕相处不来。奴才好说歹说,才劝他答应去试试。田文镜说了许多感恩的话,说他怎么也想不到主子会这样器重他。还说他自己性子太严厉,怕和别的督抚们相与不来。他想试一试让官绅一体纳粮,看看一年里能给朝廷多大的进项,可又想着同时分管三个府,怕万一顾不过来,辜负了圣恩。”
别看李卫学问不多,可他回事却回得清清楚楚,一句不多,也一句不漏。雍正皇帝也听得很仔细,他知道,“官绅不纳粮”,是从明代就相传下来的一大弊政。凡是读书人,凡是当官的,凡是家有两顷以上土地的地主,都享有特权,不纳粮,也不支应皇差。这个极不合理的制度已经世代相传有几百年历史了,要废除它,改变它,确实不是件简单事。康熙朝时就曾试过一次,结果因为官吏和缙绅们的一致反对,以失败告终。现在田文镜又再次提出这个想法,不能不让雍正皇帝动心。雍正思忖再三才说:“田文镜忠心事主是没什么可说的。可这样一来,得罪的可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所有的豪门地主啊!朕早就有心办这件事了,官绅不纳粮,就会给奸民以可乘之机,他们把土地全部划到自己名下,本来国家应该得到的,却全都落在了他们腰包里。更有些人黑了心,乘机兼并土地,无恶不作,这个毒瘤,是一定要割掉的!”雍正终于下定了决心,“你明天再去见田文镜,把朕的意思告诉他,就说,是朕让他这样子的,让他只管大胆地干下去。干好了,朕在全国推行;出了事,朕也会为他撑腰,绝不会让他过不去的。”
李卫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皇上,奴才原来也想在两江试试那个‘丁亩合一’办法的,奴才是两江布政使,该着把这事办好的嘛。可是,奴才又一想,两江是朝廷的财源重地,不能让它出了乱子。年羹尧正在前边打仗,后方一乱这仗不就打不成了吗?依着奴才的小见识,就是田文镜那里,奴才看也要先消停一下,等西边战事毕了再说。如今两江地面还亏空着朝廷四五百万两银子呢,奴才得想方设法,把这些银子挤兑出来归了国库,才能想别的事情。奴才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明儿个奴才就要回去了,请主子训,这么干行不行?”
雍正目光一闪,笑着说:“好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小子能够审量大局,又能从小处着手,这很好嘛!你说的对,两江乃国家财赋的根本重地,无论如何不能让那里出了乱子。你既然这样有出息,朕也会成全你的。不过,你不爱读书,全凭着自己那点鬼聪明,小打小闹还可以,治国安民可就远远不够了,朕还听说你爱使小性子,动不动就骂人,呕起气来还没上没下,这些都有吗?”
“主子爷啊、奴才是您在人市上买来的,又是您看着长大,亲手调理出来的,奴才肚子里这点牛黄狗宝还能瞒得了主子的眼睛?就是眼下这点本事,也都是在主子身边学出来的,主子说奴才生性粗鲁、任性、使气、骂人,这全都有的,以后奴才再多读几本书,也许就会好一点。可是,说奴才没上没下,这不是冤枉,简直是混帐话了!奴才只要看见、听见有人不尊敬主子就生气。他不讲这个‘大上下’,奴才就不能和他讲那个‘小上下’。”
雍正对下边出了什么议论,从来都是十分看重的,李卫就是皇上的密探之一。听李卫这么一说,皇上动心了:“说说,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有一回,奴才正和下边议事呢,湖广道胡期恒说‘主子的酒量大着哪!’主子爷想啊,听了这话奴才能不生气吗?就走上前去在他肚皮上来了一巴掌,骂他说‘你他娘的才是个酒桶呢’!他差点和奴才吵起来。其实吵就吵,奴才哪把他看在眼里呀。”
雍正笑了,“唉,你呀,怎么能和他一样见识?他也是年羹尧的人。不过,他确实不该这样没规矩。还有吗?”
李卫搔搔耳朵根,想想又说:“啊,对了。奴才昨儿个去了一趟工部,那里的人一见奴才来到,正说的热闹呢,突然全都不言声了。不过他们前头说的奴才还是听见了几句,他们是在骂田文镜呢。说老田这小子走了时运,如今做得眼睛都长到狗脑袋上了。”
“嗯,对田文镜说长道短,也是人之常情。他突然受到朕的重用,没人妒忌才是怪事呢。就这些?”
“对对对,还有呢。他们还说万岁爷选的这个探花郎,不是个好东西。说他大白天在客店里玩妓女,让人家按住了屁股。奴才不认得这个探花,可是奴才觉得这不是好话。”
“哦,竟有这样的事?”雍正皇帝头大了。这刘墨林是朕亲自从落榜了的卷子里超拔出来的人哪,他怎么会这样不检点呢?唉,有些人就是不给肤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