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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这片千百年来始终沉默的天,始终是空的。
在珠江影视的X 棚里,艾米丽要求我陪她玩Cosplay 。
这天,外面下着小雨,影棚里堆着各种游戏布景需要的道具,屋檐下滴滴答答跌落着聚积起来的雨滴。我坐在门边,闻到一些布匹在南方潮湿的空气中因长年累月未被阳光直射而散发出霉变的味道,这其间还夹杂着各种牌子的洁肤水与女人脂粉的香气。一只表面看起来已经破烂的音响,黑木纹搭配的银色面板被无数次搬运划花,却仍旧发出纯正的3D杜比音效……
这时候,里面传出一段关于阿修罗的独白:
“一切重回虚无死寂,不过是笑谈中的六道轮回,你,我,众生,都逃不脱的宿命。”
“这就是结局。”
“我心里不知是悲是喜。”
简单搭起来的舞台,右侧,一个身着白色纱裙装的女生手执金色手柄的宝剑,身后红色的彩带被前方远处的三叶片大风扇吹起,她举起剑并用力刺向一位男子的胸膛,他身着暗紫色的长袍,头发浓密,显得忧伤。
经典台词: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这场《圣传》的Cosplay 表演在广州空前盛大,艾米丽想要参加决赛。在我看来,这故事里充满层层相扣的谜语,比如孔雀究竟是什么来历?帝释天要守护的究竟是什么?还有“六星”真正存在的意义何在……我甚至搞不清楚里面的阿修罗和帝释天的关系,迦楼罗王都为了心爱之人变得像个疯子。情感控制了他们的一切,哪怕他是神。而毗沙门天却为了吉祥天坚守一朵孤独的莲花!
这时,艾米丽站在舞台中央大声叫唤我过去。她不是女主角,我也不是男主角,但很多次我都迷迷糊糊扛着剑去险境,竭尽全力、不顾安危地救她。当她站在深绿色的魔境中,四处都是不明的藤蔓植物,缠绕着赭色的悬崖,我将宝剑扛在身上向她走去,她突然泪流满面,隔着一条假山石和下面的流水,忧凄地对我的角色说:“你对我别具意义。”
在“喜欢,但无限接近于爱!”的模拟游戏中,我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艾米丽。游戏里的仇恨使我们相亲相爱。
我不再是浪漫和天真的年纪,对游戏的热情早已经退却了,不仅仅是因为前几年和同学搞的那个游戏店失败了,我沉迷于打CS的时候,艾米丽可能还在安卡的手心里晒着上海上午的太阳。
我对艾米丽仍游在我的海洋里表示不理解,只好自顾自地摇摇头,颓废而略带迷茫。皆因我连自说自话的能力也没有。
这时候有一个喑哑的声音再次出现在音响中:
“我迷失在将来的犯罪和现时的犯罪之中,而你不会更清醒。”
还是阿修罗,艾米丽为这个角色尖叫。我不明白她为何总是如此兴奋,这个孩子不会关注到我的心理活动。她表现出对一切琐碎都不感兴趣,惟有“及时行乐”才具有意义,惟有不受拘束才是自由的天空。
你我都是微尘,漂浮于这茫然的宇宙间,你我数十年都终成枯骨。若是你已看透,你还能及时行乐,当我来到这境地,浪漫到绝望的一个场景中,只想掩面而泣。
天,这片千百年来始终沉默的天,始终是空的。
不知道该把艾米丽归为女孩还是女人,她更像是一个孩子,当我身体进入她,我就想更多地了解她。每一个女性天生都带着母性的温柔,有很多次,我将自己一股脑儿插在艾米丽的子宫里,曾找回一种婴儿的温和的触摸,找回一种细胞的感觉。艾米丽就像小小的母亲,她有一个温暖而柔和的内壁,我怎么撞都不会受伤的地方,她的温柔无边无际地包容着我的冲动。
但是,做这样的了解是徒劳的,艾米丽亲口告诉过我,没有谁可以了解谁。只有永远的孤独。可我不愿承认这一点。或者我能陪着她,她能陪着我,我们就可以温暖一点。
当我已失去对虚拟游戏的兴趣,更想关注艾米丽如何寻找客源。在我的生活中,有很多我不了解的事情,我并没有欲望想知道,但是关于女性的,她们妖媚可人,她们温柔似水,她们假装强悍,骨头里却全是水。
我只知道她经常去酒吧、上网和逛街买裙子,对她的其他生活只能从笔记本上偷看到一部分。
在四月末的那几天,她这样写道:
这几夜辗转在几个PUB 里晃荡,仿若十五岁那年的夏天,我躺在床上紧张自己的小腿不够像安卡那样纤细,可安卡没有买过一条裙子,却鼓吹我一年四季都穿,即使是上海飘雪的冬天。
当嚣杂的音乐混合着不同度数的酒精,闪现在我面前的人,个个都面目模糊不清,认识的与不认识的,毫无理由地胶着到一起。除了我自己,没有人知道灯光下我的笑容很妩媚,但一定不是干净的。
我如同偷得了二十克拉的钻石一样享受着某一瞬间的快感,但这样的瞬间也在转眼间就烟散云散。在南的房间里,我发现那面干净的镜子,他一定在那面镜子前笑容温和地照过。从那面镜子里我闻到自己腐烂的味道。
迪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他说,镜子里的你才是真实的,她在另一个世界,在同一时刻,和你一样照着同一面镜子。你看见了她,她看见了你。
那一个上午十点三十分,我在回学校的巴士上,很悲伤。
脚很放肆地跷到前面位置的靠背上了,好像一九九八年高考完了那样放松到失重的地步,我想要把自己放到很高的地方去,当年短发,倔强而粗俗的劣质表情,遇到很多场分不清敌我的群架,在学校门口晃着脚吃雪糕的时候,安卡对我说:“宝贝,今夜太冷了,等太阳出来了我们再私奔。”我没想过要和她私奔。我把头发烫了,穿着各式各样的裙子招摇过市,大街上的人都在看我。我伪装得很完美,好像没有上一秒,在陌生人前我异常美丽地盛开着。
但时光一旦从十五岁那年上海的夏天,交错到二十二岁的广州四月,我就经常在酒精下,在照镜的时候,异常清醒地发现另一个我,另一个小偷,毫无防备地跳出来,和我吵架,并且拉扯我的头发,拉得我头皮很痛,她执拗不肯妥协,一如我,于是她每一次出现都和我打架,仿佛她突然跳出来就是为了和我在某段时间里一定要分出胜负来。可是我们始终都只打了平手,谁也没有赢过对方。
安卡走之后,我问过自己:她究竟是谁?这些年周遭人都藏到哪里去了?我为什么一点也不知道?她寄来的卡片里有大片大片的雪山,大片大片绿色的草原。
我快要毕业了,有什么东西躲在心口隐隐生痛,又欲罢不能。
害怕,再读安卡的来信。
Yvonne晚上在QQ上留言给我说,她要离开北京去厦门大学了,刚刚接到考研成功的消息。
她说:“兄弟!这是个好消息啊!”
毕业这么久远了,她还有心思去念书,佩服。
厦门大学的新闻系,是想学新闻的学子的首选。我望着Yvonne白兔一样的QQ头像,读到这则消息没有感触,想起那年冬天,我在西安写过一封电子邮件给她。大意是说想念从前和苏晨呆在文学社的日子,云淡风轻。
后来也收到一封Yvonne的回邮,不过是三个月之后。
Yvonne的信很简单,大意是同情我过了巫山还想云雨的遭遇,但对我马后炮的爱情观念不屑一顾。她说她早就看出来我对苏晨的倾心和爱慕,但是她不想帮我,原因是她也喜欢我。
那么这个意思,让我有点吃不了兜着走。
事过境迁,世界每天都在改变。
艾米丽把自己打扮成花仙子,但是笔记本里新的记录却不快乐:
他腼腆的笑容里有温雅,像湖水微漾,清爽,只是不容易看到他笑;他干净的,散发着蓝天的凛冽气息,有时候是空气和木质的味道。又不只是这些,还有温柔,嗓音低沉。使人留恋。即使和他在一起也只有静默。
散漫,被动而且忧伤。他就像哥伦布,他却装着一无所知。
我是爱上他了吗?
这样,我的安卡呢?
我要成为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心怀不轨地走向另一个陌生的未来。安卡以前坚定地说过“肯定有未来的!”我信她,我相信她说的一切话,即使明明知道那是烟花的誓言。安卡说等她上完大学就带我去荷兰,就可以让我嫁给她。
这世界上,没有谁能承诺给我一个玫瑰园。
我不敢再回忆了,就怕有一天回头所有的路全部都被淹没,连安卡也不能在身边。
不知道再面对安卡的时候,怎样才能告诉她,我长大的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我在网上download了一首龙宽九段的《我听这种音乐的时候最爱你》下来听。
艾米丽说她喜欢这首歌。
艾米丽的生活,是以学习为辅的,以娱乐和寻找快乐为主,她好像真的很富有,夜夜笙歌,红酒,乱花钱,买衣服买鞋子。
艾米丽和我的区别在于,除了她的染色体是两条X X 而我的染色体只有一条X外,我们还喜欢各自不同的音乐、不同的饮料、不同的沐浴露、不同的鲜花、不同的做爱方位和刷牙的时间,还有不一样的颜色。
“你是介于流氓和绅士之间既不彻底又无激情的漂亮男人,不好不坏地活在这世界上,让人家挺难过。”
“为什么难过?”
“因为你不是水,也不是火。”
不彻底不坚决就是一种模糊。
这和安卡阳光下坚定的微笑,形成风格鲜明的对比。
31。波拿巴在圣·贝尔拿特险坡上
总是在第二天中午醒来时浑身疲倦,这些醒来的时光,我突然觉得是这样的厌烦,仿佛睡上百年也无法补救。我不喜欢这样。
夏天特别漫长,仍旧慢慢地继续着。
这几天的梦里,我终于有了新的发现,知道自己在梦里叫什么名字了。
梦里,我在总是要走进去备课的办公室门上有三个数字:507 ,左边的墙上贴着一个暗红色的字牌:Steven Spielberg教授,字牌的下面还贴着一张A4纸的表格,安排着下一个月的历史和地理课程。我的名字是暗红色的,与此同时,又在门缝里收到一封信。我想起刚刚在抱着书往办公室走的时候,有个孩子正飞快地跑向走廊的另一边,不知道是淘气的小男孩还是小女孩。总之,我们都穿得很厚,冬天很冷的样子,我的右手袖口处露出几丝已经磨烂的灰色毛衣的线头。
显然,我在梦里是个怕冷的三十几岁的老头子,未婚,没有女朋友,领着一群不听话的高中生,喜欢看地理杂志。
信上指责我在讲堂上犯了多次错误,洋相出尽。我紧张地将眼镜取下来,局促地捏在手中。那些信上的字都是汉字。
正当我望着信纸发呆,桌上的老式电话机响了。我茫然地提起黑色的电话听筒,可能是对方在大骂,因此我的两条眉毛已纠结到一团。随后,我去了走廊另一端的一个房间,并与里面一个老头儿打招呼,他看见我朝里走去,就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我以为是上课讲错历史的事儿被这老头儿知道了。
这老头儿可能是主任或者校长一样的角色,不然他那么凶干吗。
总之,我隐约觉得是知道发生了点什么事,当然不是指讲错历史年代的事,但也不算什么好事。于是我驱车去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并在一幢旧房子楼下停了车。对了,我开的这辆车也很旧,是一九七二年中国产的红旗轿车,全国编号三十七,开起来和老牛拉破车一样,不负众望地哐啷哐啷。这种伴奏使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滑稽。
我上楼梯,楼梯两侧墙上的灰闻声而落,纷纷,很听话的样子。在三楼的过道遇到一个很胖的女人,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多少使人不敢久视。她庞大的身体几乎堵住了整个过道,我望着她充满愤怒的眼睛和身上的肉,十分悲哀地不知道自己应该继续上楼呢,还是掉头就跑。
我没有跑。
本来对于“女士优先”这种小动作,我一直都坚持的,并不是说我想做绅士,在某种程度上说是一种美德,但若是我又让来让去的话,只怕是又要见到那双愤怒的眼睛了。穿着长裙的很肥的女人与我说了一句话,由于她的侧身示意了让我上楼的意思,我不得不上。
我又爬上了一层楼。胖女人跟在身后。
我把手放进裤袋就摸到一串钥匙,而且还是一大串。我当然是无意识地摸到了这串钥匙。
原来那个肥胖的女人是我的一位本来十分善良的邻居,由于我住在她楼上,不知为什么楼上的水就穿过楼板滴到她床上了。据她反映,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过家,迫使她不得不打电话到我所任教的学校向院领导哭诉一番。
“哦,原来如此呀!”
我如释重负,随口应和。
一个多月?没回家?难怪她要生气了,也是有理由生气的。
可我自己都不记得这儿是我的家吗?这种情况下,只有钥匙才能成为证据。
如果,打得开这门上的锁,我就是她邻居。打不开这门上的锁,我就不是她邻居。
锁被打开的声音,很清脆。我只是从钥匙中随意挑了一枚,过分看不出破绽的巧合,使我惊讶万分。
一只宝蓝色的人字拖鞋漂浮在水上,被门打开时的动荡带去了小小的水纹漾动,它竟然像跳起舞来;不远处的袜子却因吸饱了水而沉入底下。我用脚把拖鞋踢开,一晃眼看见那只袜子的LOGO:黄包车。又是中国字呀。
决定等会儿问一下这位邻居朋友,这到底是哪个国家?
第一次进了这家门,家里就已经水漫金山的样子,我去了厨房,猫着腰找到了故障处,水管坏了。肥女人帮我拿来了工具。我除了能在课堂上讲错历史之外,看来还会修水管。
我们很快解决了问题,接着,开始大扫除。在清除房间的积水时,看见一张照片。也许是野猫从窗子爬进来捣过乱,那张照片背对着天花板浸泡在水里。
我弯腰准备把它拾起来,这时电话又响了。
外面的阳光十分刺人眼。我打开窗帘,然后又迅速拉拢它。梦被打断,非常遗憾没有看见那沉在水里的照片,到底是谁?电话是So打来的,她说:“快来淘金路,吃烤生蚝哇。”
我很清楚,Steven Spielberg是拍《夺宝奇兵》的大导演,和我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梦里出现的谜语、很多不能解释的东西,就这样离奇地抓住我,它们频繁地出现,以各种方式拷问我的睡眠,使我烦躁不安起来,上班的时候,便开车走起神来。这样太危险。
我去网络上和RORO说起这事,是不得不考虑去看神经科医生的时候了。烤生蚝,以后还有大把的机会吃。
RORO说,他认识一位懂得这方面事情的私人医生,曾神奇地治好过几个梦游十分严重的人。也许可以试一试。医生的名字叫菲南。RORO还提供了一串暗号。我感到一下子进入了解放前期地下党的角色。
我的脑子和梦里那个房间一样,一定是进水了。因为我竟然期待着在那些梦里不出来了,尽管阳光不是很灿烂。无论如何,我想知道一个结果,那张照片上拍下的是什么?我为什么会有一套自己不记得居住过的房子?如果我一个月都没有回过家,那我住在哪里?那个给我写信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我感到羞耻,一个教师,把编年史讲错是件值得内疚的事情。我的错误使我觉得自己应该被拉出去枪毙。但是,矛盾的是,不管是做哪个国家的高中老师,都不符合我一贯的行为和作风,虽然老师都不算很差的职业,另外我又忘了在梦里问那个蓝眼睛的肥胖的邻居,我们是哪个国家?我知道我犯错了,讲错了编年史的年代,还有小孩子和我作对。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
倒是想帮助那个肥肥的邻居减轻一下体重,完全是从健康的角度考虑。
我一直对照片的事耿耿于怀,总是盼望着能再进入那个水管漏水的房间,可每次又总是去到另外的梦里,情节一点都不像放电影那么连贯。我希望自己能控制梦里那些情节的发展和变化。无庸置疑,不可能。
真的应该去看医生了。
第二日,我去了X 大学的附属医院。
我极其害怕医生这种职业的人,他们总是看见病人的痛痒而事不关己的样子,也许是他们见过的病痛啵涑梢恢帧巴槠@汀薄S惺焙颍矣龅降囊恍┠幸缴堑淖齑揭捕际呛烊蟮模醋齑降难丈椭浪鞘嵌嗝瓷朴诶檬澄锢吹餮硖澹D暄钊瘢硬还炔倮停植还确抛葑晕摇K堑慕】底苁橇钗腋械接行┥衿妫盟埔怀≌秸醇谒肀咄旰梦匏鸬暮推健?/p》
挂号,神经科。导医小姐不喜欢笑,也许是我的表情很严重,她把我扔到六楼一个空荡荡的走廊上,让我自己去21号房间里找医生。然后她顾自走了,也不和我说再见。
我站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