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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小红莓”痛彻了心肺。
没有什么可以永远不败,也没有什么可以永远重要。
但是我们要时时刷新自己,像为了换取网页的点击率一样。
艾米丽对音乐的独特见解,令我耳目一新。
我又爬起来去客厅里倒水喝,深色窗帘挡住外面的光线,我全身赤裸着站在那里,站在“小红莓”的音乐声中。我站在那里,想起So不安地提起郝东永远不回来了,那条无尽的漫长的路上,我看到她无助的双眼。
我又做梦了,梦里有一个像艾米丽的女孩子,头发长得似绿色的水草。她是一个电影明星,因为我看到她在电视上直播节目里领奖。
她说她会老的,总有一天。
33。我们都是小动物
慈悲的真正含义是感觉与人类呼吸共存的共通的感觉,并且有勇气和胆量以大无畏的精神来表达对这种内动的同情。
我们都有点伤心,但是也都认为对方很无情,没心没肺。
艾米丽养了一年零三个月的亚丁讨厌过第二个闷热的夏天,从三楼的阳台跳下去,自杀身亡了。
亚丁是一条红黄相间的热带斑纹鱼。
艾米丽在手机短信里伤心地说:目前还查不出来自杀的原因,没有遗书,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他杀的痕迹。它为什么要走呢?又不打个招呼。
好心的艾米丽用印着KFC 老爷爷的红头像餐巾纸把那条死不瞑目的金鱼抱到了我的茶几上。她说要找个风水好的地方,让亚丁安心走走。
于是在客厅里那棵沉默的巴西木成为了一片安慰艾米丽的海洋。她用红色的瑞士军刀在树下刨了一个碗口大小的坑,把亚丁放了进去。
我问她要不要唱支安魂曲什么的,她翻着白眼瞪了我一下,然后自顾自低头干活。
“亚丁不信教。宗教是邪。”
我想起外婆那本黑色的《圣经》,圣经上的故事,古老要穿越几个世纪而来,在墙壁摇旗呐喊的影子,晃呀晃,无声地招呼着什么,却始终都不见有声音,像一个哑巴绝望的手势。
看来“三岁一代沟”的说法基本可信。艾米丽和我除了英语交流之外,好像讲汉语还有点言语不通的感觉。
一个什么都不信仰的人和一个什么都想信却没有什么可以信仰的人。
慈悲的真正含义是感觉与人类呼吸共存、共通的感觉,并且有勇气和胆量以大无畏的精神来表达对这种内动的同情。我们都有点伤心,但是也都认为对方很无情,没心没肺。
亚丁,寂寞的一生,在艾米丽的花瓶里,似乎是顺理成章的,根本没有找到过爱人。
艾米丽的花瓶,一共养了一只小乌龟和一条小金鱼,那条小金鱼就是已经死去的亚丁。如果有一天,鱼可以和乌龟联姻,不知道亚丁是不是还舍得离开这个世界。显然,缺乏做爱的对象和环境,是导致亚丁自杀的主要原因。此报道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张新闻报纸的任何一版。我把我的分析和亚丁一起埋在了巴西木的根部。
站在黑暗中间,鱼那么孤单。
我悄悄把艾米丽的银行账号抄下来。
小金鱼的心是破碎了,我的心却那么狂野,按捺不住,奔向每一个夜晚,黑暗映着我不安的心,我想乘着它去飞舞,按约会的时间和地点飞向一个神秘而未知的境地,为了赢取某种不现实的梦想。
这天晚上,艾米丽坚持要亲自下厨做一顿不丰富的晚餐,一是为小金鱼开追悼会,二是顺便喂饱两个人的胃。
除了番茄炒鸡蛋和意大利面粉,我们几乎玩不出其他什么有创意的花样来。
“上海人应该很能做莼菜汤吧,那种喝起来很像接吻的菜叶汤。”
“我爸才是上海人,烧菜高手呢。”
艾米丽又穿着我T 恤衫,在厨房里舞来舞去。
“至于我嘛,我觉得我不是上海人,好像哪儿的人都不是。”
“算了,我叫地球人吧。”
艾米丽为找不到自己是哪儿的人还伤了一部分脑细胞。刚才,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一个兼职做妈妈和保姆的父亲,将小艾米丽养到今天这种活泼可爱的程度,需要很多细碎的努力吧。听说上海男人是最能过日子的人。
单亲家庭是现代社会的一个符号,这些孩子们都喜欢说:要离就离吧,反正你们喜欢吵,反正我们没多少关系。
艾米丽把番茄切成花生米大小的丁状,红番茄痛苦地挤压在木质菜板和不锈钢刀片之间,像一摊新鲜的血液。
“是真情会死于非命!”
我站在厨房的门边,一时不知该不该让艾米丽继续拿着刀。
我们都没有吃饱,三个小时之后,又来了一盘番茄酱意粉。
艾米丽的黑皮笔记本被烟屁股烫了一个小洞,我用手指摸了一下这个黑洞,没有一点烟的温度。它像一个胎记,一个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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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站在废弃的红砖上,终于挡不住失恋的打击,眼泪汪汪地望着我。
他过去那个坚强的样子,全不见了。他以为活下去,就是活在BF的天空,可是现在BF走了。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之前我们是如此那般地渴望着生活可以美好着继续下去,渴望彼此的GF和BF能够冲破世俗的困境,最终与自己捆绑在一起。绑在一起幸福。
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希望不论什么事他都能坚强地走过来。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彼此却只能采取封闭的方式,不与人交流,即使是朋友。
希望总像漂亮的肥皂沫,旋即破灭。安卡,我,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底。或者是我们一不小心松开手就会失散很久,或者永不相遇。还有辛迦南。想着他,我就眼睛痛了。
迪哭,像个孩子。辛迦南喝醉了那晚,也像个孩子。为什么大家长这么大了,都还像孩子?!
安卡来信说,上上周末去了堪培拉旅行,照片上,她穿着那件旧年妈咪寄去的羽绒服,围着旧年我送给她的围巾。她说在澳大利亚的温热地带五月至八月正是冬季。冰天雪地里,她还是温暖的样子。
这里还是夏天,似乎永远都会是夏天。广州连续两个月没有下过雨了。
这样的艾米丽竟是没有心计和警惕的,令人猜想和担忧她在外面,是否受过骗,但是我心疼什么?
艾米丽又忘了小鱼之死,正在我的床上一边看碟,一边大笑。
觉得肚子又饿了,像十几个人在我的身体里挖掘,不断掏空我。我只感到很饿,又去煮着意大利面。
实在是,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心里隐隐作痛。那些从故事里读到的爱情已经不在这个时代了,确定一份爱情有多难?但肯定和天河城里衣服不一样,并不只是时髦的复制品吧。
又是一个奇怪而无法忍受的话题,不去深入罢了。
34。好吗?再来一次
那番喘着粗气与之交错、纠缠、恍惚的场景,好像梦一般无休无止无边无尽。
我不知道力量将耗竭在哪里,才是尽头。
她披着一条彩虹色的毛毯。自杀了。
凌晨五点,我洗过澡之后,打开同学录浏览到这一页,才看到,是苏晨。时间是半个月前,在重庆某公寓,割腕。四川的同学说她侧身蜷缩在无水的浴缸里,好像是很怕冷。可是西南部那个地区,暮春的花还开得正盛。
这个世界是不是还有“万一”这回事儿,我心里想着,要是万一……为了证实,我拨通了曹薇薇的手机号码。很快,我又没有礼貌地挂断电话。
“你节哀顺便吧,我开始也不信,但是那是真的,想不到她倒成了中国记者自杀第一名呀,XX报社可以一下子就成为流行话题了呀,还有那个书社……搞得真像个诗人自杀了似的……”
曹薇薇嘴里正嚼着什么食物,一边告诉我,她一周前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从语气里,听不出她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我估计她将会长得更胖些了。
我大步流星地跑进客厅里倒水喝,似乎是一亩干裂的田地需要立即灌溉,已经缺水很久了,很久很久,达到撕心裂肺的干渴。
五月十六日的广州,很有夏天的感觉。大量绿叶衬着红花,涂糜地开在连衣裙上,女人们穿着它,在大街上招摇过市,空气中透着陈腐被烧焦的气味。这是我时常能闻到的一种气味,一种陌生的气味。而每一次闻到它,都觉得十分陌生,仿佛它们自身在变异。
我把整杯冰水一口气喝干,水从喉咙往下沉,滑过胸腔,冰凉地燃烧,去到胃里。我感到胃在痉挛,肋间的神经在疼痛。仿佛客厅是一片荒凉,幼狼,站在荒原上迎着猎猎风暴。它想疾声高呼,拼命张开嘴大叫,却什么都没有叫出来。我感到这场景的寂寞,干燥而饥渴,需要大量的潮水来洗涤身体,将附在身上的恶毒都冲刷掉,将附在命运中的际遇都冲刷掉。清水,它来带走,一切,我和我的感受。
有什么东西倒塌了,在我的私密的城堡里,不为外人所知的城堡倒塌了。在没有闻到腐朽的尘土之前,她来照顾我的那两个夜晚,那些风笛的声音都应该是预兆。
这些天,我像提线木偶一样任凭艾米丽摆布,我想着自己的心事,面无表情,与装在胃里的那杯冰水不断周旋,作着斗争,我沉在那杯水的世界里,很伤心,像个孩子丢了心爱的玩具。失去的那件东西,没有替代品。
艾米丽一刻也不闲着,她要抓紧一切时间去快乐。
这是家名叫Cave的酒吧,在新世界广场旁边的一个阴暗角落,人影撑开了空间,上面是天,下面是地。
我走在她后面,进门时蹭了一背白灰。我们各自怀着不能表达的愿望和可怕的秘密,走进这家酒吧。
空气很污浊。
她疑惑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时时发着呆,本来是张嘴想要说话,却又是恶狠狠地缄默着。我只是不知能与人分享苏晨,亦不知该将这样的失望转向何处,它们在我的胸口涌动,不断企图跳出来,排山倒海地压倒我,使我没有安宁。
只有从灯光熄灭的地方才能够开始回忆。Nirvana 已经唱着With The LightsOut 离开。离开,离开,离开你。
酒吧的沙发又宽又大,坐在上面立即感觉自己很小,我坐在世界的边沿上,这是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这里又是另外一种色调的世界、重新的一个世界、陌生的一个世界、晃荡着的一个世界。
暧昧和酒,挤在若明若暗中。
他们都说城市的每个枝蔓,在角落里都发生着故事的可能,到处都是相遇和机会。我只关注于我的城堡,它倒塌了,溅起无数细微的尘埃,在轰然间,带着空气上升,然后又慢慢落下。这些尘埃将我抽离出来,不属于任何一座城市,也不属于天空。
我的戏是一曲悲伤的调子,是一场没有结果的追寻,是一声不知所终又拾不起来的回音,是一场笑得七零八落的风筝之梦,是一场挽不回的春水流。
包括这侍者的微笑,仿佛也只是站在那里为了使我绝望,他们微笑着,不知时间会夺去这里美好的一切。
一个人走了。这就是答案。
我渴望这个剧本重写,哪怕上帝指定我的生命只是一个剧本,我也要反复上场,反复相遇,相遇。
这捉迷藏一样的人间游戏实在使人厌倦!
艾米丽在我身边,散发着无比娇美的光艳,频频有人过来搭讪。
她觉得无聊,可能隐约感受到一些真实和虚幻,坐在她对面的这个人,因无力回望而显得没有趣味。这个人是我,揣着深海般的心情,跳不起舞来。
一个世纪初期和一个世纪末期可能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我们都在潜意识里渴望迎来疯狂的一天,时间只有埋在死亡的坟茔里,才开始力图解释什么是永恒。
我从末尾慢慢来到开始,一派狂欢之后,清晨却找不到回家的路。
狂欢,是因为火星会撞烂地球?就在,明天,清早。
当一个人,不再需要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不会再感到难过了。我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猜度乔为已经是不需要另外一个人的人了。即使他不与那个万州去的女孩子结婚,他也不会难过的。
但艾米丽、曹薇薇、So、田小美,还有更多像我们这样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或说是城市就是在尘世,像这样不停忙碌又不断追寻的人,没有信仰才不知所措,一颠一跛地迎接很多的悲欢离合,不断失落,不断欣喜,再失落、再欣喜。
有人说,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的。
可我真的害怕回头看了,自从苏晨离开,我就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她的样子在模糊,她的笑在淡隐,她的眼睛渐渐失去光彩。
我恐惧,但是又充满了地狱般火烧火燎的欲望。很想要求生活再为我again 一次,像Discman 里的被选择repeat播放模式的CD,转到最末的一首曲子,还可以回到最初的位置,不管它已经转了多少圈,不管它转得累不累。
我情愿精疲力竭地不停转动,转动,转动……目的是为了能够回到最初的位置上。可我发现因为苏晨的离开,我就永远也转不回去了。
我不能,或者也没有场地,让我能够像狂热的摇滚迷那样,对着舞台的灯光,大声嘶喊:Encore!!!
“再来一次,好吗?苏晨。”
换了我的声音,从喉咙里艰涩地挤出来,仍旧是一声绝望的呼唤。
我再也发不出第二声,哪怕只是梦游般的呓语。这些所有的,不过是个零。面对破碎,面对必须的流浪,面对真实的失去,我只剩下空荡荡的茫然,在微风里,挥舞着慌乱的手指,急促的呼吸,我激动得发抖的双手,拼命挥舞,不知该抓向何处,像是准备搏击一场最大的战争。我和自己格斗了很久,简直等于一个人与另一个人僵持不休……那番喘着粗气与之交错、纠缠、恍惚的场景,好像梦一般无休无止无边无尽。我不知道力量将耗竭在哪里才是尽头。
这一天,我就知道我是站在天涯的感觉。
我的城堡曾经万象奔腾,景象斑驳,也更加壮观——而我自己对它所知的,并不比对物质世界的了解更多。我可以对各种时尚如数家珍,但是我没有用手指去数。我的手指用于战斗。这一事实让我所谓“自己与自己”的关系成为世界上最复杂、最暧昧、最模糊不清的关系之一。
因恐惧而颤栗,战争没有烟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战,就已经站在战场上了。同时流血的骨头里流出一种悲伤,悲伤却如白雪般的艺术,如喷香的寒梅在雪夜里漫布整个世界,又美丽又流血,阻塞我的呼吸。我挥舞的手指摸不到上帝的脚趾,摸不到观世音的莲座,摸不到释迦牟尼嘴唇边的阳光。
那些阳光,该是如此不能形容的温暖、明亮和清澈。
那些阳光,是一串名词,切实可行地在那里穿越江南大道、东风路、先烈中路……穿过,城市的阴影,闹市区和幽静的小区。
但我是永远地失去了苏晨,再没有提线木偶艺人穿着深黑色的大衣站在风口里告诉我,“木偶是很珍贵,很脆弱的,容易打碎,所以总是要做两个一模一样的……”
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
苏晨永远也不会回答我的问题,她认为天机是不可泄漏的。
那夜,我将头伏在艾米丽的腿上,把脸埋在艾米丽的手掌里,静静地,但是却是疯狂地流过眼泪,接着就睡着了。
记得我的身体在梦里滑落,像大雨过后的沙砾,力量在一寸一寸地下坠,好似光阴在那里独行,口号模糊,旗帜斑驳。
我的身体走失了,任用尽千般心思,也找不到它们各自遁迹的缝隙。
希望缝隙能带我走,就像当初希望能带苏晨走一样。
我没有牵着苏晨的手,苏晨没有跟我走。
只有艾米丽守在一个沉睡的躯壳旁边。等我酒醒之后,她笑着说:“辛迦南,你睡着的时候,怎么像个孩子。”
爱与残酷的生活互相撕咬着,翻滚在胃里,这样怎能在凌晨被冷风吹起的时候做一个完美的梦?酒醒之后才应该发觉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不该在自己丢失的这一夜不说一句话,又不明所以地掉眼泪,撕心裂肺地想喝水,想念一切流质的饮料,并希望一个远走的人会突然回到我面前。我为此激动,为此苦思冥想。
艾米莉? 狄金森的诗是预言吗?
生活给我这些暗喻究竟是要教我做些什么,还是不做些什么?突然就这样消失了,又好像是一直都在消失中。像半个梦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也不能像以往一样平静地躺进我四面是墙的蜗居,真正发现自己原来是住在角落里,在这里我已藏身多年,夜晚来时才出门。
这东西既像动物,又像动物的家。在洞穴一样的房子里,我趴在床上,平静地呼吸,却不能再平静地进入睡眠。
黄昏,吹进车窗的一丝风,吹乱我的头发,我发现自己心耿如麻,也不知自己委屈什么,莫名其妙。
35。那些对白不是我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