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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两人出了北郭,望人烟渺芜处纵去。不觉走了两个时辰,感觉疲惫了。见得枫林深处一户人家,便问庄家借了地方,权作歇息。那戴宗先落了马,看太公剪拂毕了,扶那花和尚落来。却见那花和尚染了一身殷红,手脚冰凉冰凉的。戴宗大惊,忙扶他躺平了。擦干血迹,堵住伤口,又敷了些金创药。花和尚方回复了些知觉。眼睛却一例合着,口里喃喃语道:“妹子,妹子。”戴宗便又打些凉水,帮他拭了脸,提提神来。不想洗到细致处,那和尚提手来握,紧拿了不放,口里又道:“妹子,妹子。”戴宗心下又好气又好笑。寻思道,花和尚啊花和尚,死在临头了,还妹子长妹子短的。好不知情急!当下听得那花和尚念着呼着,却生出几声呻吟出来。戴宗见他痛楚,便筛了两碗酒给他喝了,也不奏效。见得那和尚呻吟了一阵,身下又流了一滩血出来。戴宗无措,要投医去。太公道:“此处深山野岭,那里请得郎中来。官人若要救伤,除非进城去来。”戴宗寻思道:“如今大街小巷都在缉拿要犯。我两人去时,无异送羊入虎口。”当下道:“可有其他法子?”太公道:“除非请了郎中过来。”戴宗听了一喜,拍了拍脑袋,暗骂自个急昏了眼,这般粗浅也想不上来。便道:“正是。小可这便去请郎中来。我那兄弟若有急处,劳烦太公照看一二。此间一锭碎银,权表谢意。”太公道:“官人何太客气。老翁自当照看便了。”戴宗道:“ 多感太公大德。小可这便去了。”便到村口买了一匹卷毛马驹,直望东京去了。乔了装,入得城来。直到花月楼,寻那安道全去了。
却说那安道全正与妇人温存。见戴宗来到,掩了不悦,道:“哥哥怎地来了?”戴宗道:“今日搭救出鲁达兄弟,不想他伤了要害,需要妙手救治,方可活命。兄弟好歹去一趟来。”安道全道:“哥哥莫非讹诈兄弟来着?怎能这般凑巧。”戴宗道:“我讹你干鸟!救治了当之时,我自当送你回来。”安道全道:“既如此,小弟便去一趟来。目今正当酉牌,用了晚饭再去不迟。”戴宗忍住火,道:“医者父母心,救人如救火。一刻也延误不得!”安道全道:“且容打点便当。”当下便拾了药囊。戴宗道:“走罢。罗嗦甚么。”安道全道:“且容与妇人话别。”又与那王可可咕哝一阵。王可可道:“先生早早起脚罢,早去早回。” 安道全便起了身,随戴宗下楼,出街,上马,出城。到了一片松树林来。那戴宗施了脚法,携了神医,遁云驰去。一霎到了山庄。
便见桑麻道,杉木屋。杨柳成排,松竹成荫。柴扉,荆帘,轻烟。安道全看了,心里生出一份无形的舒适,心下暗暗喝彩上来。便问道:“此地何名?”戴宗道:“太公告解,说是桑槐村。”当下两人便落了地,收了步,解了马甲。轻身入屋,来到病榻前。那安道全看了和尚气色,又号了脉,探了热,来看全身伤口。见得肩胛后臀各处,大大小小的,绽开了五六道伤口。失了血,泛了白。看的那神医神色严峻,道:“鲁达兄弟箭伤五处,枪伤一处。板伤无数。两道伤口深八寸,一道深六寸,其余的也有三五寸深。却因用力过度,伤口开裂。两道宽一尺,其他均在四五寸之间。六处伤口,单一处枪伤中了心脏,最是要命。其余均不中要害,无甚大碍。”戴宗道:“兄弟,你说的我悉数知了。不消再说,施救便是。”神医道:“哥哥勿慌。有道是寻根问源,对症下药。病症没有摸清,胡乱用药,徒然伤了和尚来。”戴宗道:“兄弟的本领我自知了。如今救人要紧。”神医道:“既如此,劳烦哥哥取五十钱当归党参。幼鼠十只,鲜生狗耳菜五棵,老火节瓜一条。又取蜈蚣,水蛭,蝗虫各三十钱。速速取来。”戴宗道:“怎地尽是些离奇古怪的药名?”神医道:“奇难杂症,异治奇效。终不知灵丹便由些罕物配成?不必疑虑,取来便是。”戴宗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然没有这些罕物,又当如何?”神医道:“果然没有时,便取新鲜芦苇十斤,舂碎研末。那汁煮了水蛭,那渣却和了蜂蜜。用药八日,一日三遭,自然好转。”戴宗喜道:“如此,且候片刻。我进城取来便是。”说完纵身去了。
话不烦絮。话说戴宗安道全两人,日夜照料花和尚。一晃过了七天光阴,见那花和尚伤势无碍,便商议回山去来。当下三人议道:“我等离寨已近一月,不知山上怎生一番光景?”鲁智深道:“洒家只想回去。一连吃了几日药,嘴里淡出鸟来。通身骨肉又不舒畅,只想找人交交手,打上伍六佰回合。”神医道:“和尚,你伤势虽然好了,但仍要着紧生养。一月以后,方算得痊愈。”和尚道:“每日缩手缩脚,便不打死,也要闷死。”戴宗道:“兄弟忍耐则个,无非数日长短。”神医道:“正是。眼下时候不早,你等去罢了。”戴宗道:“如此别过了。”和尚瞪眼道:“怎地?神医不回山上?”安道全道:“便是。小弟消受些人间烟火。和尚好歹遮掩一二。”和尚道:“死相!敢情又勾搭人家黄花闺女?”神医不答。和尚道:“你回不回去,得问过洒家在先。”说着便扣了神医脉门,教他动弹不得。又叫嚣道:“戴院长,开马,开马!”戴宗道:“君子不可言而无信。我答应他留在东京,却不好反悔。”和尚道:“你应了他,俺却未应。想失了兄弟情份,先问过洒家拳头来!”神医叫苦不迭。鲁智深道:“开马,开马。再罗嗦时,拳头不客气。”戴宗知他焦躁,不敢惹他。便伏身拴了马甲,每人一对。当下作起法来,开马出去。两人听得风声呼呼作响,素性闭上双目,任由漫行。眼前不觉浮出妇人的颜脸来。心下一痛,忙打住念头。便听得戴宗道:“到了。”两人睁开眼睛,见得梁山青黛一色,金沙滩碧绿无垠,心下大喜。便到客寮要了马匹,噔噔噔上了山殿。方下马,便见得个个神色不对。那武松高布出来接了。和尚问道:“山寨怎地?”武松道:“休提休提!”
第36章:梁山之争
上回说到鲁智深一行回到梁山,武松高布二人出来接驾。那鲁智深见个个神色有异,便问那武松:“山寨怎地?”武松道:“休提休提!”鲁智深道:“究竟怎地?”武松便长长叹了一口气,却不答话。高布见了,便接过话头道:“去月一战,兄弟们大多负伤,缘于无人救治,伤口尽皆靡烂。是故无心欢笑。”说罢,划了神医一眼。神医心下不安,正待问话,却听得和尚道:“恁地!洒家押了神医老猪狗回来,怎地也不见些开颜?”高布道:“若然单这一般,也不必招些烦恼。”那戴宗一直在旁细听,见两人谈话,也勾来些兴致,忍不住问道:“却是甚么缘故?”高布道:“却是为因吃了败仗,宋公明哥哥与卢员外肚子里不快活,又为那卢员外放走神医,生出些争吵来。”戴宗道:“有甚鸟事,直得恁地!”那高布正待答话,耳侧响起一声霹雳声音。那声音道:“和尚,原来却你撮鸟回来了。”众人看时,见得一团黑影打忠义厅下首奔来。正是黑旋风李逵。那李逵身畔,伴了一个一般模样的黑汉。两人脚步有些踉跄失稳,仗着扶着方来到面前。鲁智深见了诧异,道:“黑鬼,甚么鸟时候多了个伴当?”李逵看了众人,嚷道:“甚么伴当!是俺新拜把的兄弟,唤作金铜铁。”众人哦一声,道:“拜把的兄弟?莫不是同一个爹娘做的?”李逵道:“放你等狗屁!”便差金铜铁施礼。听得和尚道:“黑鬼对黑鬼,便不是同一处生出来,倒也相趁。”李逵道:“闭上你的鸟嘴!撒笑俺使得,撒笑俺兄弟,却是拳头无眼。”众人又嘘了一遭,讪笑起来。
正说话间,听得忠义厅传来大声呼喝。众人赶忙敛了声,奔到忠义厅侧廊。打窗隙看时,见得宋江坐在正中黑木椅上,身侧是那吴学究。两人对面,却站了个裘衣大汉。那大汉看宋江说话,只不作声。众人看那大汉背影时,认得是卢俊义。众人正想听个明白,却见得身侧安道全离了队,亢声道:“哥哥,我回来了。”说着,便进了忠义厅去来。众人见露了行踪,便一道进厅去了。那宋江三人见了,便止了声,一道下了将台,望众人走来。那宋江早见得安道全进来,便应答一声,道:“安兄弟!”语气惊喜。神医便靠近前来,看卢俊义吴用施了礼,打了话,驻了脚。那后面武松一拨也上前声了喏。宋江眼疾,把眼掠了一掠高布等人,见得花和尚混在人群当中。便把视线盯在和尚脸上,望前走来。和尚也自走了上来。当下两人便把臂靠了。宋江喃喃道:“兄弟,兄弟。”眼角噙满了泪花。鲁智深便跪地道:“哥哥,洒家劳你挂心了。”宋江道:“不干事不干事。回来便好。”又拉了戴宗手掌,唠叨两句,打发众人去了。
三人见众人去得远了,又依原位坐了。那卢俊义却在下首站了,道:“哥哥,那安道全兄弟回来了。我说的话,今见如何?”吴用点了点头,道:“回来最好,回来最好。”宋江道:“员外,我须是别无他意,只担怕兄弟疾伤无人看顾罢了。兄弟体谅则个。”卢员外道:“哥哥一片苦心,为弟哪能不懂?却说那安道全兄弟上山半年有多,尚未回家一遭。今遭放他奔丧,为弟便擅作主张。”吴用道:“不管怎地,回来便好。”卢俊义道:“当日哥哥在山下迎敌,山上只卢俊义与几个火家厨子,还有一人便是安道全兄弟。那神医看看事急,便问我告了数天假。我不及禀告哥哥,权从了他。”宋江道:“宋江明白。我终不是别的意思。单看铁牛等人伤重,又失了呼延灼,心下焦躁,便说了几句负气说话,教员外几日难受。”卢俊义道:“卢某岂不明白哥哥情重?哥哥几天消说,为弟只不顶嘴,便为如此缘故。只是为弟一番良苦用心,哥哥未必明白。”吴用道:“那安道全兄弟既已回来,便如天空放晴,过往云烟由他去了便是,再不要说些气话。”宋江道:“便是便是。宋江一时糊涂,惹得兄弟不开怀来。该打该打!”卢俊义道:“时过境迁,旧事便莫再提他。再好兄弟,也断难没有嫌隙。为弟也有不是处,哥哥不要介怀。”宋江道:“那里说话!”吴用道:“事情紧急,先着神医去耳房救治兄弟正经。”宋江道:“正是。”便出门唤李逵交待落去。那李逵自去了。
当下那宋江站起身子,道:“兄弟伤痛有医,我自缓一口气。却是呼延灼兄弟被拿,教我忧心。”吴用道:“哥哥何须忧心?我等自也拿了金铜铁与王猛二人,谅他高俅不敢胡来。”宋江道:“那呼延灼乃高俅旧人,偏怕他难绝旧念。”玉麒麟道:“为免夜长梦多,我等先下手为着。差几个兄弟前去劫狱便是。”吴用叹道:“说话如此。却如今弟兄们个个负伤,哪里有可差之人?”宋江道:“怎地是好?”吴用道:“至若呼延兄弟安危,自不用忧心。单怕高俅那贼去而复返。梁山兵枯将无,如何应敌?”卢俊义道:“梁山无将,我自披挂迎战,谅他不能全身退去。只是兵卒一时,煞费思量。”吴用笑道:“何费思量!梁山无兵无卒,却是有金有银。我等便来一个使钱买兵,买兵迎战。岂不妙哉?”宋江道:“怎地使钱买兵,买兵迎战?”卢俊义笑道:“招徕山下贫苦人家子弟来山里做孩儿,一日赉给一两白银,谓之使钱买兵。那贫苦子弟见了财帛,自然络绎前来。人多了便敌得阵脚。谓之买兵迎战。”吴用笑道:“正是。谁人来上阵,谁人受得一纹钱。一日一纹,十日一两,胜过在家闲耍。待战事完了,谁人愿意留下,便当孩儿照看。谁人要去,也任他去。”宋江拍腿道:“好计!募集游勇,果然解得燃眉之急。待事淡了,再作商议不迟。”吴用道:“正是。”宋江道:“募集游勇一事非比寻常,却是遣派谁人当差合适?”卢俊义道:“小弟不才,愿意前往。”宋江道:“员外千金之躯,怎可劳驾?”卢俊义道:“雇兵之事,关乎战争胜负。万万旁人代替不得。山上事务繁忙,哥哥自去不得。唯有小弟去时,最是得当。”宋江道:“倒也在理。”吴用道:“员外去时,可着谁人伴当?”卢俊义道:“小乙燕青身健,他去最好。”宋江点了点头,道:“倒也使得。小乙人物机灵,不致误事。”吴用道:“此事繁琐纡重,哥哥去时,单凭两人之力,敢情不胜。着多一两兄弟同去,吴用方是心安。”宋江道:“正是。那高布兄弟落得逍遥,又办得事之人,正合同去。”吴用道:“那豹子头林冲和小李广花荣兄弟,原本只是体虚,如今歇息多时,身子早已无碍,也合同往。”卢俊义道:“如此甚好。”
话休絮繁。且说那卢俊义引了高布四人下山,望石碣村一带去了。当日四处张了榜,便在李家道口设台摆案,招募游勇。一日兜了数十人。那来人以一传十,以十传百,声息直传到了浔阳江畔人家。果然不数日工夫,接纳了上千人马,一概收编到步马两署。却说那卢俊义五人早出晚归,一晃过了数日。到得第四日傍晚,看看来人渐稀,便寻思回山上去。高布便道:“哥哥何不再守候一宵,看看怎地?来得几何,便多几何,也好添些人手。”那卢俊义听了,觉得在理,便在留了下来。那林冲花荣两人,寻思次日早起看兵,便早早上山去了。单留得高布燕青,陪了卢员外左右,背着金沙滩来候。一时看看一轮红日恹恹下山那边去了,天空中涂了一层彤红。云霞蔚然,染的色彩发亮。映着远山,勾出一道折折叠叠的轮廓来。卢俊义看了,幽幽叹了一口气,半晌道:“怎地满眼余晖,一地朗然,却不见人来?”燕青道:“主人宽候片刻。”卢俊义点点头,道:“然也。”便不作声,把目来看四野。见得近处山体幼柔,浅浅隆起了,成了一个小山冈。那山冈若处子一般,曲处不甚丰隆,只淡淡滑了一弧,透出稚嫩来。那山冈正对,又是一座山冈,大小无异,形态相同,却如对影一般。那山冈隆着,中间隔了一条如绳索道。索道侧畔,便是李家道口酒店。那酒店背后,不及咫尺便是那江湖闻风丧胆的黑风滩。那卢俊义别头了,投目望滩而去。见得一漠水草,无边无际,密密麻麻的,满是芦苇,在风际悠荡。那水草丛中,不时带出一两道劲风,却是水鹭沙鸥展翅声响。那沙鹭恣意飞翔,或疾起,或悠落,全在意念之间。那卢俊义见了,便叹了叹气。燕青道:“主人,好端端地叹甚么气来?”卢俊义又叹息一声,移目来看燕青,微微一笑。却不打话,只把目来漫望。回别了头,看那山坳深处。听得一声声鹧鸪啼叫,伴着杜鹃嘀咕,或亮或喑,传入耳内。卢俊义禁不住又一声嗟叹。燕青道:“主人有甚心事?说与小乙一知。休教小乙搜肠刮肚想来。”卢俊义摇一摇头,把目来看了燕青。燕青又道:“主人有甚心事?说与小乙一知!”卢俊义缓缓摆了摆首。却听得高布道:“蠢驴,员外哥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心下不畅。还需待问怎地!”卢俊义听了目光微烁,一闪而过。燕青道:“当真如此?”卢俊义道:“休听他瞎说。咱家只是观那水鸟,羡慕他那自由自在,不觉叹气出来。”说完,又抬头看看天际。见那夕照已然褪去,天幕黯淡多了。那索道来处,再听不见丝毫足音践行。卢俊义便着两人收了凳椅,进来客寮,由那旱地忽律朱贵款待开来。看看到了晚膳时候,就楼上占了三个饮酒,着酒保安排酒果,肴馔,菜蔬来。当下打了一瓮好酒,切了三斤牛肉,招呼燕青高布筛酒来喝。三人举了箸,把了盏,吃开了。却说那卢俊义平素笃信佛道,长久不沾酒荤。当晚见那村酿滑口,便吃多了几碗,不觉过了量,出来时有些头重脚轻的。便由高布两人搡了上马。三人放马慢蹄,一步一步望山上宛子城而去。
叵耐到了半路,那卢俊义酒上头来。燕青二人便扶卢俊义到松柏底下歇了脚儿。那燕青脱了上盖,到溪涧打水去了。高布留在卢员外身边,拍拍他脊背,教他透一口气出来。起落之间,不意听得员外低喃道:“杀,杀你全家。”高布一惊,连忙移目望去。见那卢俊义眼睛紧闭着,两唇一张一翕的,努努讲些醉话。见他嘀咕了一时,却听不见说些甚么。高布便唤道:“员外,员外。”卢俊义那里识得应答?便静了片刻,听得那卢俊义又一句话说出口来,道:“黑矮泼才,我要杀你全家!为我家老小报仇!” 声音却响亮了些。他高布听了一喜,暗想:“有道是酒后吐真言。果然不错。那卢员外平素城腑最深,端的不知他心意。今夕一席醉话,倒露出些心迹来。原来那宋江行凶,害了员外一家。员外怀恨之心不绝,却惧怕宋江势力,不敢露了口风。不想便在梦里,也想取那宋江性命。我一心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