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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洛一愣。
群丐也楞了。
堂上喧闹的百姓也突然静了下来。
“老爷!钱员外来了!”师爷叫道。
“啊?!”县令连忙站起身……
县衙大门外走进的,正是本地大户,有大善人之称的钱员外钱伯阙。
钱员外的名头,在通天县远盖过县令。通天县普通百姓,可以不知道东平府知府、江宁行省巡抚是谁,却无人不晓得大善人钱员外大名。
见钱员外走进县衙,拥挤的百姓立刻主动让出一条通道。
“藤兄弟请留步。”钱员外依旧面带笑容,客客气气。
但藤洛看得出来,在钱员外的笑眼中,透着绝不善罢甘休的寒意。
“能在县衙得遇钱老爷,是藤洛的荣幸。”藤洛笑呵呵拱拱手。
钱员外也看出来了,藤洛的笑容背后,是一股宁折不弯的傲气!
钱员外和藤洛擦肩而过,钱员外眼中寒意和藤洛身上的傲气擦碰在一起,几乎可以崩山裂地!
“哎呀钱老爷,快快快,上坐!”县令卑躬屈膝般迎接着钱员外。
县令虽是通天县最高长官,但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知县。
钱员外虽从未做官,却是富甲一方的巨贾。钱员外有多少财产,谁都不清楚。甚至连钱员外自己都未必清楚。
钱员外有乐善好施之名,不仅在通天县,在东平府乃至整个江宁行省,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善人”。
所谓钱能通天。
钱员外虽非官身,但他却是知府、巡抚的座上宾,即便是京城里的侍郎尚书,他都说得上话。
县令主政通天县,有了难处,全要仰仗钱员外,对钱员外,甚至比对自己的亲爹还亲!
钱员外进了公堂,不和县令打招呼,反倒先向堂上的通天县父老微笑致意。
“钱老爷好啊……”
“钱老爷多福多寿啊……”
堂上百姓受宠若惊,纷纷向钱员外送上祝福。
也有个别百姓小声嘀咕“钱老爷咋来了”?
钱员外此来,自然是因为公堂上案子的事。
百姓们不清楚,但藤洛明白,这些事情的幕后指使,必定是钱员外!
钱员外家大业大,几十处生意买卖,有正大光明的生意,也有不可告人的买卖。
郑掌柜打理的聚宝德首饰铺,不过是钱员外众多买卖中的一个。
和藤洛率领的乞丐们结了怨,钱员外自然不肯善罢,对付藤洛的事,便交由郑掌柜。
钱员外之所以没亲自出面对付藤洛,有几方面原因。
一是自恃身份。富甲一方的大豪,出面对付不名一文的乞丐,传出去太过难听。
二是顾忌口碑。“大善人”的名头,可是为钱员外行不法之事打开不少方便之门。钱员外派人了解了藤洛和乞丐们,藤洛一伙正在走正道,想要对付藤洛,势必要使些歪门邪道,钱员外这个“大善人”如果直接参与这些勾当,被人发觉了,“大善人”岂不是变成了“大恶人”。
三是缘于习惯。钱员外多有不法生意,做这些勾当,都是委派像郑掌柜这种身份的人出面。一旦出现纰漏,钱员外便可以“生意太多,无暇顾及,对下边的人缺乏约束”为借口,把罪责推到下面人的身上,以免牵扯到自己。
正是基于上述三方面考虑,钱员外才把对付藤洛的事交给了郑掌柜。在他看来,藤洛,不过是一条野狗,既然不能驯养,随便弄死也就算了。
然而,让钱员外没想到的是,藤洛的确是“野”的,但却不是狗,而是猛虎!
今天县衙开公堂,准备拿下藤洛这条“野狗”,钱员外的身份,自然不能像百姓一样,来公堂上瞧热闹。
但重阳节之事,恨得钱员外牙痒,不能亲眼目睹藤洛的“惨状”,钱员外实在遗憾。一大早,钱员外便派了下人来县衙,仔细旁观审案过程,回去后向自己禀报。
可令钱员外始料未及的是,藤洛竟然拿了郑掌柜的口供!
如此,钱员外便成了“打狗不成反被狗咬”!
钱员外何等人物?!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
钱员外暗骂郑掌柜误事,也骂县令无能,同时也有一丝兴奋:也好,我就亲自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乞丐!
……
钱员外不紧不慢地和百姓们打了招呼,又稳稳当当地坐在县令为其准备的、铺了厚厚软棉垫的椅子上,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那微笑当中,透着多年大富大贵才能养成的自信。
“啧啧……”周围的百姓不禁咋舌,
“看看钱老爷这气派!”
“咱多少辈子才能修来钱老爷这样的福分啊!”
“别想了,你呀,祖坟冒了青烟,也不及钱老爷身上一根汗毛啊……”
百姓们羡慕着,藤洛却能感觉到,钱老爷身上那股寒意,越来越强……
……
“怎么了?案子审完了?”钱员外不动声色地问道。
“啊……”县令满脸尴尬,凑到钱员外身侧,像个下人似的低声对钱员外耳语,把公堂上的情况“禀报”了一遍。
钱员外始终面不改色,始终保持着微笑。
“……所以,就只好把他们放了……”县令为自己未能完成“任务”而深感羞愧。
“哦,就应该这样嘛。”钱员外很不在意地说道。
“可是……”县令压低了声音,“郑掌柜还在他手上……”
“姓郑的小子是罪有应得!”钱员外自进了公堂后,头一次大声说话。“姓郑的与藤兄弟交恶,动了邪念,诬陷藤兄弟,罪无可赦。莫说是落在藤兄弟手里,便是钱某,若知他如此无耻,便早把他绑了来,请县令老爷发落了!”
钱员外掷地有声的一番话,立刻引来满堂百姓的喝彩。
“钱老爷真是家法森严啊!”
“钱老爷真是不虚‘大善人’之名啊!”
“看看人家钱老爷,这叫‘大义灭亲’!”
“是啊是啊,哪像县令,我看啊,到不如让钱老爷当咱的县令!”有人小声议论着。
“你懂啥!县令?就是给个知府,钱老爷都懒得做咧!”
百姓议论纷纷,堂上却有两个人紧张起来……
第197章 又要被赶出家
钱员外一番义正词严的话,县令听得满头冷汗。
县令知道,自己虽是一县之令,但在钱员外眼里,自己不过是和郑掌柜一样,是钱员外看家护院的一条狗。
钱员外方才一番话,自然是要舍了郑掌柜这条狗。
既然郑掌柜都可以舍弃,那自己是不是也会被钱员外舍弃呢?县令不禁哆嗦起来……
……
钱员外一番话,藤洛听罢,心头也是一震。
钱员外虽只三言两语,却先树立了正直的形象,又把诬陷的罪责都推到郑掌柜身上。
藤洛原本想以郑掌柜为筹码,迫使钱员外妥协,没料到人家竟然根本不理这个茬。这是摆明了准备舍弃郑掌柜这个“卒”,保住钱员外这个“帅”!
藤洛明白,以钱员外的能量,即便自己把郑掌柜和赵二等人的证词递到府衙、省衙,钱员外也必定能将自己从此事中摘出。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手啊!
藤洛感觉额角已有些许汗滴渗了出来……
……
钱员外轻咳了一声,公堂上立刻鸦雀无声。
“县令大人,钱某此来,并非为了听案子,而是另有要事相商。”钱员外无视藤洛,对县令道。
“您有话尽管吩咐便是……”县令一副奴才像。
钱员外好像很习惯县令的这种姿态,并不正眼看县令,朗声道:“月前,咱通天县避水神君祠崩塌,钱某深感不安啊!我天保一朝,以天为大,天保百姓,以敬天为本份,偌大通天县城,没了神祠,便无法按时供奉天神,天神怪罪下来,受苦的可是我通天父老啊!”
“啊,是、是……”县令像是下级被上级斥责一般,一边擦着汗,一边连连点头。“下官这就命人挨家挨户收纳敬天款项,马上重修神祠,保我通天县平安。”县令竟然恬不知耻地当着无官无职的钱员外自称“下官”。
“啊!又要收钱啊?”
“修神祠可要一大笔钱啊!”公堂上百姓立刻乱了。
修建神祠的花费可是不小,摊到各家各户头上,富者要断个把月开销,穷者怕是一年都无米下锅了。
“!”钱员外手一摆,瞪起双眼冲县令大声道:“如此大的开销,怎能摊到本县父老身上?”
“可是……”县令没辙了,衙门没钱啊!
“重建神祠的钱,钱某一人承担便是!”
钱员外此言一出,公堂上一片哗然!
连藤洛也是一愣。看来,这“大善人”还真不是假冒的啊!避水神君祠原来供奉的是桂大郎,以前是藤洛的顶头上司,又是藤洛最讨厌的人。
当时,藤洛力斗蜀中二鬼,才导致避水神君祠的崩塌。
“钱老爷啊……”
钱员外这一次的善举,感动了所有堂上的百姓,百姓们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对钱员外的感激之情。
“扑通扑通……”
百姓们纷纷跪倒,对着钱员外磕头不止……
钱员外享受着百姓的顶礼膜拜,一双眼睛却注视着藤洛,脸上的笑容,分明是在提醒藤洛:想跟我斗,你也配?!
藤洛眼睛微眯着,不动半分声色,静静地等着钱员外发出招来。
“这一次重修神祠,咱就修个气派的,讨了天神欢心,也好多多降福给本县父老!”
又是阵阵称颂之声……
县令也没料到,钱员外手笔竟然如此之大。
“钱老爷是本县万余百姓的再生父母啊!”县令激动了。
钱员外很随便地挥挥手。
钱员外已经彻底掌控了整个公堂的局面,只要他一有要说话的表示,公堂上立刻鸦雀无声。
“重修神祠一事,前阵儿钱某亲自请示了太常寺,已获太常寺少卿谢大人首肯。”
钱员外说出此话,原本想再享受百姓惊呼之声。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公堂上只有两个声音低呼了一下。
其中一个声音令藤洛身子一震,转头向人堆里寻找,但人头攒动中,哪里能寻得见。
另一个声音出自县令。
百姓们没有反应,是因为小民百姓,根本不知道太常少卿是个多大的官。
县令身为朝廷命官,自然清楚得很。
县令惊得目瞪口呆,甚至有些痴傻地看着钱员外,羡慕、崇拜的眼神分明是在询问钱员外:你都能同太常寺少卿谢大人说得上话?!
钱员外很满足地享受着县令的崇拜,只是,县令一个人崇拜,没达到轰动的预期效果,钱员外有些许失望。
“小意思、小意思……”钱员外随随便便地挥挥手。
在百姓听来,钱员外所说的“小意思”,是说独自出资重修神祠是“小意思”。
而再县令听来,钱员外的“小意思”是说认识太常寺少卿谢大人是“小意思”!
县令对钱员外羡慕和崇拜之外,又多了一层“嫉妒”和“恨”……
“不过……”钱员外又开口道,“钱某已找先生看过了,城北的神祠崩塌,源于基质不劳之故,重修神祠,当另辟新址啊……”钱员外意味深长地看着县令。
“啊……呃……是……”县令还没从“羡慕嫉妒恨”中回过神来,随口答应着。
钱员外狠狠瞪了县令一眼,头微微向藤洛的方向动了一下,一字一句地道:“选择神祠新址,大人您一定要用心啊……”
“呃……啊……”县令被钱员外盯得有些发毛,但随即便明白了钱员外的意思。
“啊……神祠新址一事,本县早有打算,便是城东破庙,可否?”
钱员外终于笑了,道:“选哪里,是衙门的事,钱某就无权过问了!”
县令已完全领会了钱员外的意思,也兴奋了起来。吩咐县衙小吏道:“你即刻查点徭役登记,看该由那些人家出徭役,今天下午,便带人去拆穿破庙!”
重修神祠,是本县大事,钱员外独自承担了重修的费用,百姓们感激不已。那些轮到徭役的,都主动上前报名,准备下午就去拆除破庙。
百姓们兴高采烈,藤洛和众兄弟却傻了。
破庙是他们的家啊!
藤洛明白了,钱员外如此之大的手笔,重修神祠不是目的,把乞丐赶出破庙,才是目的!
重修神祠的理由多好啊!
藤洛知道,如果自己带领众兄弟出言反对,势必引起全县百姓众怒。
先被撵出李氏祠堂,再拆了容身的破庙……
难道只能做“丧家”的“野狗”不成吗……
第198章 响应官府号召
钱员外主动承担了重修神祠的花销,通天县百姓自是感恩戴德,并没人在意新的神祠修在哪里。
但乞丐们不同。
从李氏宗祠被驱赶出来,乞丐们本已憋着一肚子火。
县令说,神祠新址选在破庙,这明摆着是要把乞丐们从这最后的栖身之所赶出去啊!
“不行!凭什么赶我们走?”群丐纷纷叫嚷。
但公堂上所有百姓都沉浸兴奋中,既不用自掏腰包,又能重新神祠,百姓们怎能不高兴。
群丐的叫嚷,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只有县令和钱员外把目光投向叫嚷的群丐。
但藤洛分明看到,钱员外依旧面带微笑,而那笑容下面,隐藏着无比的狡诈!
方才还备受煎熬的县令,终于显出一丝笑意,却是狞笑……
群丐的反对之声,正是县令和钱员外希望看到的!
县令和钱员外只盼着群丐叫嚣得能更加激烈一些,让整个公堂上的百姓都听到!听到这伙渣滓出言反对修建神祠的叫嚣!那样,群丐就会成为通天县百姓的公敌!成为无家可归、人见人骂、人见人打的真正的丧家之犬!
喊吧!
叫吧!
喊叫得再大声些吧!
县令禁不住向群丐方向迈了半步,钱员外的屁股却坐得更加安稳了……
“兄弟们,不许嚷!”藤洛双臂一展,阻住激愤的乞丐们。
藤洛一声轻喝,激愤的乞丐竟然立刻噤声!
县令一愣。
钱员外眼角一跳。又是这个藤乞儿!钱员外又气又惊。气的是,马上要开场的好戏又被藤洛搅了!惊的是,这个藤乞儿在乞丐中竟然有如此高的威望!
藤洛明白,对手的目的并不在于破庙这块地皮,而是要把自己和众兄弟推向通天县全体百姓的对立面,让群丐成为百姓公敌!
“兄弟们……”藤洛深邃的目光,扫过一个个兄弟,“重修神祠,乃是造福通天县父老乡亲的大事,我等虽是衣衫褴褛的乞丐,却不能不感念父老们的恩德,更不会阻碍神祠的修建。身为乞丐,天可做被,地可做床,我们即刻搬出去,绝不妨碍神祠重建!”
“可是洛哥……”还有兄弟想不通,想要出言争辩几句,但到了嘴边的话,被藤洛的目光逼了回去。
“洛哥……”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人缝中挤出一个弱小的人儿……
“小鱼儿?!”藤洛惊道,她不是和青衫一起走了吗?
藤洛连忙抬起头,在密集的人群中,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啊!
藤洛看到了!
在密集的人群外,站着三个人白露、青衫和墨乞儿!
虽离得很远,但藤洛能清楚地看到白露脸上的泪痕,他也看到了,青衫和墨乞儿都是一脸的憔悴……
“洛哥……”小鱼儿挤到藤洛身边,递给藤洛两个尺八长的布卷。
藤洛接了过来,他看到小鱼儿脸上满是泥垢和疲惫,只有一双大眼睛,闪着兴奋的光彩。
在小鱼儿的眼中,藤洛看到了希望……
县令楞了。
没能看到群丐炸营的一幕,县令极度失望。
钱员外的屁股在椅子上不自觉地扭动了两下,他也同样很失望……
藤洛从小鱼儿笑了笑,摸摸她脏兮兮的小脸。
小鱼儿顽皮地冲藤洛眨眨眼睛,示意藤洛打开布卷。
一个布卷,是青色粗布包裹的,不用拿到鼻子底下,藤洛就能清晰的分辨出布卷上散发出的气息青衫的气息,只是,这次的气息,不像以前那样清冽、野性,而是充满温情。
青布卷暖暖的,有些温潮,一定是青衫贴身收纳所致。
是什么宝贵的东西,值得青衫贴身揣在怀里?
藤洛小心地解开布卷外面的细绳,打开了,里面是一张泛黄的文书……
藤洛看着……
藤洛的眉头皱着,又舒展开……
藤洛的两只眼睛睁得老大,泛出晶亮的光彩……
藤洛的两个嘴角向上勾了起来……
县令急了,他伸长了脖子,很想看看藤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