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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皇后-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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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想,谢宁觉得很是对不起他。

    虽然还不知道小家伙是男是女,可是今天,他可能也受了惊吓,还被饿了两顿没正经吃上饭。

    谢宁的手也轻轻覆在自己的肚子上。

    圆鼓鼓的,很沉重。

    在清风台,赵苓忽然挥起琵琶将身边的太监击倒时,琴板砸破发出尖锐高亢的声音,然后她朝着正位这边扑过来。谢宁在那一刻做了什么?

    她当时……

    就象现在一样,护住了肚子。

    来不及思索,完全是本能的动作。

    谢宁睁开眼,转过头看了一眼皇上。

    烛影昏黄,皇上眼睛闭阖,眉心有一道深深的竖纹。

    眉毛很黑,也很浓,鼻梁挺拔,嘴唇不薄不厚……

    大皇子生的和皇上不是很相象,他的面相更清秀、文瘦一些。也许是因为年纪还小,也许可能是他长相更肖似生母。

    皇上也眼开了眼,正好将她逮个正着。

    “还不睡?”

    “在想泓儿,不知他睡了没有。”

    “刚才还听着他的声音,现在八成是睡了。”皇上象哄娃娃一样轻轻拍抚着她的脊背:“你睡你的,别操心他们。”

    谢宁本来以为会不着,可是她很快就真的睡着了。

    皇上拍抚她的动作慢慢变得更轻,更缓,最后停下来。

    谢宁的面容显得那样安详温柔。

    都说皇上身边最不缺美人,再美的容颜,一年半载下来也该看腻了。可是在谢宁身上,皇上就怎么都不会腻。

    白洪齐匆匆迈着大步走到门廊前头,将手里的的伞递给小太监,掸了掸身上淋着的雨。

    胡荣迎了上来,递了一块松软的长手巾给他:“白公公,您擦一把。”

    白洪齐也不同他客气,接过来把头脸一通狠擦,把手巾再递还给胡荣。

    “皇上呢?”

    “才用过晚膳,歇了一会儿,现在在小书房。”

    白洪齐片刻不敢耽误,急匆匆的沿着回廊往小书房去。雨没有那么大,可风还紧,回廊上铺的水磨石方砖都被扫进来的雨水打湿了。

    白洪齐进去的时候,皇上面前站着一个穿着半旧葛袍的太监。他腰深深的躬着,整个人看来颤巍巍的风吹就能倒的样子。

    白洪齐低头站在一旁,一眼也不多看。

    皇上吩咐了一句话之后就命那人退下,白洪齐注意到那人出去的时候一点动静也没有,没有脚步声响,没有衣裳悉簌的动静。似乎眼前只是一花,人就没有了,象是飘过去了一抹影子。

    白洪齐知道自己能查到的东西人家八成也都能查到。自己查不到的东西,人家也能查到。

    白洪齐查到的东西,从表面上真是十分简单。

    赵苓早年也是官家女儿,因为父亲任上亏空,胡乱收人银钱枉顾律法,一家都被牵累。赵苓没入教坊的时候不到十岁。她在教坊待了这么些年,也红过,就是一点私房都没攒下来,得的银钱都贴补了寡母和不成气的哥嫂一家。赵家人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搬离原来赁居的地方,四邻都不知道他们一家人的去向。

    但就在搬走之前,赵家人突然阔绰起来,赵苓嫂子的头上插上了金簪,孩子身上穿了绸布衣,还从馆子里叫菜,大鱼大肉的让人往家里送,看起来象是突然发了笔横财的样子。

二百九十六 夜雨

    都在一条街上住着,谁家不知道谁家?赵家一家子好吃懒做又好面子,一家连老带小都死死捆在赵苓身上,指着她吃指着她穿,在人前还耻于提起她教坊司女伶的身份。

    所以赵家一有钱,街坊四邻都猜那猜不是正路来的。要么又从赵苓身上刮了一笔,要么就是干了什么不能让旁人知道的事儿。

    还没风光两天,赵家一家人忽然莫名的没了踪影。据说头一天还看见他们,第二天一早起来就人去屋空。邻居们说他们那钱肯定来路不正,现在应该是躲出去了,因为家里重要的细软全收拾走了。要是遭了什么祸,哪来得及收拾得这么齐全?

    白洪齐出去一趟当然不止办了这么一件差,林林总总大小七八件事情,就算白洪齐再有能为,这些事儿少不得也要林林总总说上一刻钟。

    白洪齐平时在皇上面前回话时不说全神贯注,起码不会走神走的厉害。

    可是今天不一样。

    他总是难以抑制的去想刚才离开的那个太监。

    白洪齐伺候皇上多年,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有的事他还能说出来,有的事却只能烂在肚子里。

    但是有的事,连白洪齐都仅有耳闻,不了解其中内情。

    就象刚才出去的那个太监。

    他是老是少?长什么模样?平时皇上不召他来时,他在哪里窝着?说不定他其实是自己见过的人,认识的人。

    这些人办的差事都是不见天日的。

    这些人是谁,由谁统领,他们平时都在何处存身,这些事情,只有皇上一个人能知道。由上一任天子传至皇上手中掌握,将来,会再传给皇子择定的太子。

    先帝虽然干尽了荒唐事,好歹这一件没有出岔子。

    白洪齐所知道的,也只有一个笼统的称呼。

    这些人的领头人,叫做仓阳侯。

    可是没人知道仓阳侯是谁。

    外面隐隐传来闷雷之声,皇上没发话,白洪齐把话说完了,不敢多添多劝一个字。

    皇上望着敞开的长窗,纱帘被雨滴浅湿,上面深浅不一的留下了一团团水渍。

    “这场雨太不巧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白洪齐摸不清皇上的意思,小心的应了一句:“雨确实又紧了。”

    宝明轩的东厢,刘才人正在灯下做针线活儿。

    听着外头雷声震震,她勉强又缝了两针,低头看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缝成这样的,都拧成一团了。

    她手里的料子不多,这么糟蹋了一块绸布还颇为心疼。别人都说宫里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刘才人的日子过的十分拮据。以前周禀辰在时,后苑这些人没少在背地里咒他,说他刻薄霸道,下辈子投胎一准儿要变个畜生。还有人偷偷说,太监身上缺了一块补不起来,下辈子还得缺这一块,生生世世都是当太监的命。

    可是周禀辰走了换了一个陆公公来,结果日子过的比从前越发不如了。这下众人又开始念起周禀辰的好来,他也扣,但没有扣的这么狠。

    刘才人今天去了清风台。去之前她还为衣饰的事儿发愁。今年入夏时统共做了两身儿新衣,不得不把去年的旧衣翻出来替换凑数,新衣平日舍不得穿,怕蹭脏、穿旧了,特意留在了今天。

    她还想,能不能找机会在贵妃面前说两句好话?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清风台今天又出了事。

    这宫里真是不太平,尤其是这两年,每每逢到年关、节庆,总会出点事儿。

    刘才人坐得靠后,前面的动静看得不分明,但是却听得清清楚楚楚。

    怪事儿年年有,今天居然有人在贵妃面前一头撞死了。

    刘才人心里一直对贵妃不忿,可是今天的事儿她一点儿都没顾上兴灾乐祸。

    要说以前她对贵妃也有诸多不满,可是现在她半个字的怨言也不敢有。

    从贵妃生下二皇子之后就一直受宠不衰,现在她怀胎八月,倘若她受了伤或是受了惊,肚子里的孩子倘若有个万一,只怕大人也要跟着不保。刘才人虽然从没受过恩宠,更不懂怀孕生子的事。可她曾经听人说过,什么七活八不活,贵妃倘若这个时候早产,十有**大人和孩子都有危险,刘才人记得家中有个远房亲戚好象就是这么没的,一尸两命。

    真出了这样的事,只怕皇上一怒,今天在清风台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刘才人心乱如麻,乱线没有拆解开,倒是把绸布戳破了两个口子。

    她把布提起来看了看,只怕是没法儿再用了,回头试着绣两朵花遮一遮,还能当个帕子。

    孙采女也听说今天的事了,从中午就关着房门,生怕惹祸上身。要是旁的事,两人还能一起说说话商量一二,可今天这事儿太邪乎了。

    那伶人为什么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赶在宴庆的时候寻死?而且她死哪儿不好,非得往贵妃跟前冲?这不明摆着是冲着贵妃去的吗?

    刘才人坐在那儿胡思乱想,就听着外头雨声中有人问:“刘姐姐睡了吗?”

    刘才人愣了一下,这才应了声:“没有睡呢。”

    宫女过去开了门,外头的人赶紧一步迈了进来,将伞收在门边。

    来的是赵才人。

    宝明轩就这么大点地方,却住了刘才人、孙采女和赵才人三个,再加上各自身边伺候的人,真是挤得象鸡笼一样。住的这么密,就不可能人什么事儿瞒得住人。

    赵才人怎么会这时辰过来?都快要到就寝的时辰了。

    赵才人身上也被雨溅湿了,刘才人起身相迎,两人相互见礼,刘才人招呼她坐下,又亲手斟了杯茶递与她。

    “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茶。”

    “刘姐姐同我还客气什么。”赵才人忙欠起身,接过茶盅之后才重新坐下。

    她比刘才人进宫晚着三年,是她们这一拨进宫的人里生的拔尖的。可她们没有赶上好时候,进宫时正赶上贵妃得宠,将其他人全压得黯然无光。

    白可惜了这么一张脸蛋儿。

    赵才人看着宫女都出去了,没有人在跟前,才探过身凑近了些,轻声说:“刘姐姐,不知道贵妃娘娘现在怎么样了?”

    刘才人老老实实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当时贵妃是被两个宫女扶出去的,出门就上了轿辇,她们这里消息闭塞,想知道贵妃到底怎么样了,只能等,等到明天天亮了,才有可能去打听消息。

二百九十七 恐惧

    “咱们别乱猜,也别瞎打听,反正明天会有准信儿的。”

    对着赵才人,刘才人一开始心里是不舒服的。赵才人更年轻,更美貌,正是那当季的鲜花儿。而刘才人,虽然觉得自己也不算老,可是往这些后进宫的人跟前一站,就觉得自己象是腌过的菜瓜一样,干干瘪瘪的,远没有人家的水灵。

    但是再鲜嫩水灵又怎么样呢?一样不得宠。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算是有些情分。

    白天出的事叫人心慌,外头这雷打更让人心里没着没落的,有个人作伴陪着坐坐,多少还能踏实点。

    两人还没喝上一口茶,外头又有动静。

    孙采女也过来了。

    白天出了这样的事,孙采女一个人在屋里也是坐立不安的,听着打雷也怕。宫女说看见赵才人进了刘才人的屋,她也干脆过来了。

    三个人凑一起,似乎人多也壮了胆。刘才人取了一副棋子出来,三个人里倒有两个不会下棋,也就猜棋子消磨时间。

    赵才人聪明,孙采女细心,就刘才人笨一些。可三个人的心思其实都没放在玩上,白天的事轮番的在心里转,还是赵才人更年轻些,心里存不住事。又猜错一次,把输的铜钱数出来交给其他两人之后,还是按捺不住,吞吞吐吐的说:“今天这事儿,不会牵连到咱们身上吧?”

    刘才人说:“别自己吓自己,咱们离得有八丈远,关咱们什么事。”

    在宫里待的日子久了,再蠢的人也能学会看风向。刘才人知道今天这事儿不简单,但是那些事同她们这些小才人有什么干系?神仙打架,她们离得远远的就行了,只要没做什么专心事,就不用害怕祸事从天而降。

    赵才人摇摇头,神情中带着惶恐不安。

    孙采女心细,看出她的担忧另有原因,轻声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也不是……”赵才人连忙否认。

    刘才人也感觉到有点不对了,她一时间有些后悔,别赵才人真跟这事儿有什么牵扯吧?那要是连累自己怎么办?今晚是不是就不该让她进门?

    赵才人也是着实太慌了。她在宫里待了这么些时日,也经历过了这么些事,生怕自己哪天糊里糊涂的就丢了性命。只自己没命也就算了,就怕还会牵连家里人。宫里的日子没有盼头,有少人都是熬日子,可是敢自戕的却没有几个。自尽是大罪,家人也会受连累的。

    “刘姐姐,孙姐姐,我绝对没有干过什么不该干的事儿。”她有些为难的说:“就是……就是我听见了几句话……”

    “什么话?同今天的事情有关系?”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赵才人说:“你们还记得吧?刚开春的时候,唐才人时常出门做客,好几回都叫了我一同去。”

    唐才人频频出门,三五不时的往三位妃子娘娘的处所跑,为的是什么谁都知道。可是贵妃不沾惹这种事,也没有招揽提携人的意思。谨妃慎妃她们自己要见皇上一面都难,哪有机会施舍给别人?跑也不过是白跑。赵才人没有唐才人那么热切,跟着去了几回就不去了。

    唐才人这事刘才人孙采女她们当然都知道,跑的那么勤快,还能有谁不知道?不少人暗地里笑她,说寿康宫,延福宫的门坎都让她磨平三寸了。

    “今天回来的时候,白美人喝了两杯冷酒头晕,我正好在跟前就扶了一把,”其实赵才人觉得白美人可能不是酒劲儿上头,而是被活活撞死一个人的场面吓着了,只是不好明说吓着,就借口说是喝多了。赵才人接着说:“我就听见唐才人在后头说了句,说为什么要撞不在旁人面前撞,要在她面前撞?这中间是有缘故的,后头还说了两句,我也听的不是很清楚……”

    刘才人吓了一跳,连孙采女都变了脸色。

    “你可不能跟着乱说。”

    “我知道,我哪里敢乱说。可是唐才人她为什么这样说呢?后头两句我没听清,可是好象听到她还提到王供奉……”

    刘才人一急,伸手就把她嘴捂上了。

    “快别说了。”刘才人吓的心好象都不会跳了,缓过一口气来,才压低声音说:“这话你别跟我们说,不,跟谁也不能说。就当没听到,赶紧忘了,忘的越干净越好。”

    赵才人何尝不害怕,要不是因为害怕想找人壮胆出出主意她也不过来了。

    “我当然不会乱说,这不是只有咱们三个人嘛。”

    孙采女心更细一些,悄声问:“她说那话的时候还有什么人在跟前?说的话只有你听到了吗?”

    赵才人想了想,摇头说:“我就记得我扶着白美人,前后我都没怎么留心看。”

    当时她心里也慌。好好的一场节宴突然有人惨死当场,她心里怦怦乱跳,出去的时候能走的稳当就不错了,哪里顾得上注意自己身前身后都有什么人?

    不过当时离席时,她前后的人多半都是同她身份品阶相当的人,应该都是后苑这里住的小才人们。唐才人说的那话好象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她能听到,旁人当然也能听到。

    唐才人又不傻,她难道就不知道这话会被人听到?还是她故意这样说的?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这话她们不敢再提,可是不代表心里不想啊。

    唐才人这话不能细想,越想越叫人惊骇惶恐。

    撞死的赵苓,时常出入永安宫的王供奉,还有贵妃……

    这难道是暗示……

    刘才人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了。

    唐才人这话不管是她自己要说的,还是她听别人说了自己顺嘴也跟着说的,用心都太险恶了。

    把贵妃和一个乐师供奉扯到一起,再加上今天的人命,二女一男,这不是明晃晃给贵妃的名节抹黑?这绝非什么捕风捉影的小事,要知道贵妃现在还怀着身孕就快要临盆了,暗指贵妃不贞,岂不是连她腹内的孩子都身份存疑了!

    这可不是小事,真要闹出来,不知道多少人要掉脑袋。

    唐才人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怎么能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三个人不敢再说什么,匆匆就这么散了。刘才人洗漱了躺了下来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出去倒水的宫女回来了,小心翼翼的说:“才人睡了吗?”

    刘才人欠起身来问:“什么事?”

    “刚才小五子说看见有人打墙外头过去。”

    都已经三更了,宫门早已经下钥,各宫各处也都锁门闭户,现在还能在外头行走的会是什么人?

    刘才人怔了一下才问:“去了哪里?”

    “看样子是去后头驻泉轩。”

    刘才人这下真是睡意全无。

    驻泉轩就是白美人的地方,后来又安置了两个人住进去,其中之一就是唐才人。

    “别去乱打听,赶紧关好了门早些睡。”

    屋里灯熄了,刘才人心里更慌了,听着外头雨声松一阵紧一阵,心里也是忽高忽低的,一时盼着这天快点亮,一时又怕起来,希望这天亮的越晚越好。

二百九十八 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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