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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皇后-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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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宁起身的时候脸红红的,要不是因为她这还未满一月……可就说不好今天什么时候才能起来了。

    再说,今天感觉和以往不一样。平时晚起也没觉得怎么样,反正宫里又没有婆婆妯娌这样的人要应付。

    现在不同了。

    谢宁突然,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多了一位婆婆。

    如果太后还活着,那宫里现在会是个什么情形呢?旁的不说,起码每天早起请安是少不了。

    方尚宫不是太后,可谢宁还是觉得很是心虚。

    还好方尚宫这会儿也没有过来,不然谢宁真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了。

    想一想,方尚宫过去几年甚至做过近身服侍她的活计,谁家婆婆会这样巨细无靡的了解儿媳妇的私隐?

    谢宁感觉这事儿一揭破,自己可没脸见方尚宫了。

    昨天来不及想到这些,现在美美睡了一个懒觉之后,谢宁终于想到这件糟糕的事情了。

    以前总是听人说,嫁人之后受婆婆磋磨,就连大表姐这么豪爽豁达的性子,回娘家时都抱怨过婆婆不讲道理难以讨好。

    谢宁原来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与这样的生活无缘呢。

    还有更多麻烦事等着。

    谨妃死了,现在就得着手操办丧仪。玉玢公主还留在寿康宫里,她身体弱,就算想给她换个地方也急不得,就怕一换屋子她不适应反而会加重病情。

    白洪齐已经从寿康宫回来了。

    皇上能偶尔偷闲,白公公却偷不起,也不想偷。他从来都会记得所有要紧的事情,很看不起偷懒耍滑游手好闲的人。

    白公公打小家里就穷,长相也不出众,进宫之后好多次被人训斥蠢笨。可他比别人都用心,都勤快。他这么多年来步步高升的经历也足以说明一件事,人笨些不怕,怕的是懒。那些能把名字记在书上的大人物可能笨拙,可能凶狠,可能是个病弱短命的人,但这些人里从来没有一个懒鬼。

    尤其在宫里这种地方,人绝对懒不起。稍一松懈,可能就会被别人踩下去,或是抓住什么要命的把柄。

    昨天夜里谨妃咽气之后,内宫监的人就过来为她收拾入殓了,现在已经停灵清宁殿。公主身边的人手又加了一半,太医就留在了寿康宫中待命,以防公主夜里再发病。

    除了人,还有东西。

    谨妃曾经服过的药,穿过的衣裳,屋里曾经点的香……零零碎碎的一应东西全都封存待查,这也是宫里老规矩了,但凡要紧的主子没了,这总要盘查一遍,哪怕只是走个过场。

    这里面猫腻不少。

    白洪齐就收到了内宫监的人给他递的单子。

    谨妃虽然才晋升为妃没两年,可是因为一直养着公主,皇上一直以来没少赏赐。可公主年纪小,身体又弱,她是能穿绫罗呢还是能戴宝石珠玉呢?

    谨妃又是个格外小气的人,很少给下面的人打赏,甚至经常苛扣身边的宫人和太监。

    结果内宫监的人所获不赀。

    谨妃的库房里装的满满当当,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一些珍贵的补药因为存放时间太长已经失去药效,好多首饰没有被佩戴过,变得暗沉沉的毫无光泽。库里最多的就是布匹锦缎,有些已经朽坏了。

    倘若是值钱的东西不舍得用白白放坏,这种事倒不鲜见。问题是谨妃这儿连不值钱的东西也不少。

    比如给下等宫人、太监们穿用的蓝布、粗布、这些大概是宫里最多的东西了。那些人干的是最粗重的活计,衣裳坏的也快,这些料子每季都会发放到各宫,是算在主子们的份例里头的,可主子们显然不会穿这样的料子,全是按数发下去给下头人。

    结果谨妃那里居然还囤了这么多的粗布。

    这让内宫监的人都骇笑不解。

    囤锦缎首饰古董不稀奇,这些都是贵重东西。可是囤粗布的主子,他们可只见过这么一位,真是让人想不通。这东西又不值钱,她也不可能自己穿,再放这些布坏的快,存着除了占地方就再没有一点儿用处了。

    吃喝穿用,不管有用没用,她都要囤着,把库房塞得满满当当,自己都未必记得库里都存了什么。

    谨妃虽然出身商户人家,可是听说打小也没有受过穷挨过饿的,怎么会养出这么一副铁公鸡的脾气来?

    这么一说,连膳房的人都要插上一句话。谨妃在吃食上头也比旁人奇怪。若是遇见一样什么合口的、好吃的东西,她总象是怕吃不够一样,会让膳房多送。比如有一回膳房学了新面点法子,进了一盘青菜菌子豆腐包子,谨妃尝了说喜欢,就让人再多做两盘送去。其实她又吃不了,白放着也是放坏了,难道她怕明儿就大旱、蝗灾,宫里都要打饥荒不成?

    内宫监的人料理这些,必然会从中揩油,这事儿瞒不过白洪齐,所以给他也备了一份儿大大的好处。

    皇上问了句:“方尚宫呢?”

    青荷昨天夜里没有睡好,可看上去仍然一如既往的从容。

    她庆幸是自己先察知了一些内情,不是青梅那个鲁莽的丫头。要换作是她,肯定会沉不住气,现在大概就手足无措,压根儿说不出话来了。

    “回皇上,方尚宫早起照看了大皇子和玉瑶公主的早膳,又往寿康宫去了一趟,这会儿还没有回来呢。”

    听起来方尚宫做的都是平时会做的事情,一点儿异样都没有。

    可是没异样才不对啊。

    昨天发生了那么大事,她与皇上被迫分离多年后终于母子相认了,方尚宫心里肯定也是天翻地覆一样。

    谢宁的目光转向了皇上。

    “朕先去长宁殿。”

    谢宁这一刻简直要不争气的开口求皇上别走。

    皇上一走,等下方尚宫回来,不就只有她们俩了吗?

    她怎么称呼才对?该如何面对方尚宫呢?

    到底这话她没说出来。

    皇上近来也实在太忙了,现在又添了谨妃的事。再说这会儿皇上也肯定是心情激荡。

    皇上才去了不多时,方尚宫就回来了。

    外头宫人禀报:“方尚宫来了,有事要禀告娘娘。”

    谢宁深吸口气,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她说:“请方尚宫进来吧。”

三百五十五 想念

    “方尚宫坐。”谢宁吩咐青荷说:“端茶来。”

    她身边可没傻瓜,青荷和夏月两个是凭什么坐稳现在的位置?难道是凭她们长得美?

    青荷端上来的是养生茶。谢宁现在还不能喝一般的茶,方尚宫则是从两年前就不喝茶了,李署令给她开的调养方子与茶冲克,所以方尚宫平日里喝白水的时候居多。

    方尚宫并没有推辞,在右手边椅子坐了下来。

    即使没有揭破这一重关系时,谢宁也对她十分客气敬重,很少有让她站着回话的时候,平时也不用她在跟前服侍。

    “玉玢公主有柳尚宫先照看着,暂时且无妨。清宁殿那边已经布置妥当……”

    谢宁听的心不在焉,心思全没放在这上头。

    妃子的丧仪是有定例的,前面已经有过淑妃、贤妃之丧,到了谨妃这儿,谢宁对于这些早就心中有数。

    可这种心中有数还不如不要。

    每经历一次,总觉得身体里似乎某个部分也跟着死亡了一次。

    又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消失在这世上,再也不会相见。

    方尚宫说完话,谢宁也没有开口,只是相互看了一眼。

    谢宁忽然发现,方尚宫也和她一样无措。

    一大早起来照看了大皇子和玉瑶公主,方尚宫就去了寿康宫,且一直到皇上起驾离开永安宫她才回来。

    其实方尚宫也不知所措,她可能并不是有意避开,但确实一早她就躲开了和皇上见面的机会。

    一想通方尚宫也为此事为难,谢宁顿时觉得自己心里没那么别扭了。

    “这么多年,您怎么忍得住?”谢宁实在好奇。

    如果换成她呢?

    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活着,却不能够相认,这种折磨会把人逼疯吧?

    方尚宫轻声说:“也忍不住啊。夜里睡不着,尤其下雨的晚上,头疼的象要裂开似的。”

    “其实我见过皇上,还不止一次。有一次是在御园,皇上走过去的时候,我就离得不远。还有一次靠近东宫的桥亭处,皇上脚步匆匆。”

    那两次是无意中遇见的,方尚宫想见皇上总是能找着机会的。皇上八岁那年冬天得了风寒,病势汹汹,近一个月都没好。方尚宫就揽了一个去送衣裳的活计。她那会儿没指望能见着皇上,想着皇上病着肯定不能见风。但可巧那天太阳好,皇上坐在廊下能晒到的地方,太阳很好,他眯着眼象在瞌睡,薄被一直盖到他的下巴处,只露出一张稚弱的脸在外头。

    方尚宫当时险些失态,两只脚象钉在了地上一样挪不动,在身体里积聚了太久的想念快要把她整个人撑得爆裂开来。

    无数次她梦见自己不见的孩子,在梦里他总是一个婴儿的样子,裹在襁褓里,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即使这张脸她也从来没有看清过。

    谢宁没出声。

    她心里有个念头忽然浮现出来。这么一冒出来,就再也赶不走了。

    她想,方尚宫早年不去找皇上,可以说是怕被旁人发现,比如太后,以及太后身后那庞大复杂势力。

    可是后来太后死了,皇后也死了啊。扪心自问,若是谢宁与方尚宫易地而处,她能忍得住吗?

    大概总还有旁的苦衷。

    总觉得现在和方尚宫说话的时候,感觉有点怪。

    明明是很熟悉的人,谢宁之前甚至对方尚宫倚为心腹。可一夜之间她们的关系就全变了,现在对面坐的这人,既熟悉,又陌生,这相处之间让人如何拿捏分寸呢?

    其实谢宁倒是有许多话想说。

    她想同方尚宫道谢,谢她过去几年里那样尽心尽力的护着自己,照顾自己。要是没有她,也许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不能平安降世,她或许也早就没命了。

    可是又一想,她现在更应该因为过去的怠慢向方尚宫道歉才是。

    人人都道为人子,为人媳该孝敬婆母,谁见过婆婆反过来为奴为婢伺候儿媳妇的?

    她这么尴尬别扭,脸色变来变去,方尚宫哪里会看不出来?

    她十分识趣的起身说:“寿康宫那边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置,我先过去看着,免得下头人胆子大起来,行事太没分寸。”

    谢宁点点头,知道方尚宫说的是什么。

    淑妃当时没了,她的东西论理说有很大一部分是要留给玉瑶公主的。但是实际到了公主手里的不足五分之一,有人说甚至也就只有十分之一。当然,淑妃掌理后宫数年,即使是她十分之一的私房依旧是相当可观。眼下看不出来,等玉瑶公主将来要出嫁时,那嫁妆一定丰厚到令人侧目。

    到玉玢公主这里,她平时比起其他皇子公主来,并不怎么同皇上亲近,宫里那些人,油锅里的钱都要想法捞出来揣自己兜里,这么一位小公主,又病弱,不懂事,那些人还不可劲儿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谢宁想了想,叫了夏红进来,吩咐她随方尚宫一同去寿康宫。夏红与夏月两个人都算得上机灵能干。夏月更沉稳,夏红则更加手脚麻利,平素也十分勤快。

    谢宁特意多吩她一句:“你好好跟着方尚宫,可别让她气着、累着。”

    夏红连忙应了一声,这才随方尚宫出去了。

    方尚宫确实挂心寿康宫。

    人都说十个指头伸出来也有长短,玉玢公主这孩子确实让人揪心。身子不好这条先不提,方尚宫就怕这孩子心智也有毛病。以前太医们来来去去的诊脉治病,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一茬。

    方尚宫打心底里盼着玉玢公主这是年纪小,谨妃又不会教,所以才显得比别的孩子差。等将来长大些,懂事些,慢慢就会好的。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这孩子真的有什么缺陷……这身上的病还能治,心上的病怎么治呢?

    说来说去,还是太后、皇后造的孽。先有大皇子,后有玉玢公主……要不是贵妃运气好,二皇子只怕也难得保全。

    方尚宫想到这儿,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都说大皇子是当时的皇后所害,可是等到谨妃怀上玉玢公主时,皇后已然不在人世。后来这几次三番下手的人不可能是皇后。

    慎妃的心计手腕何其毒辣,承恩侯府出来的女人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三百五十六 活命

    马尚宫和其他伺候谨妃的宫人都被拘在寿康宫后头的一排屋子里。那些不紧要的宫人太监们数人挤在一间里,马尚宫单自己一间。

    对这种与他人不同的殊遇,马尚宫心中却毫无喜悦之情。

    被单挑出来放在一间屋里关着,只能说明旁人想从她身上挖出更多东西来。

    虽然说现今不兴殉葬了,但那也要分人。一般的粗使太监宫女会放出去,也可能调至别处当差。稍稍近身一点的,八成要被发去守皇陵。守皇陵是个什么样的差事马尚宫心知肚明,那就是数着日子等死。纵然能活,也不过是比死人多口气罢了。至于她自己,只怕连想去守皇陵都不可得。她在宫里待的久,在谨妃身边知道的事情也不少,只怕谨妃这边一落葬,自己也就要步她的后尘了。

    马尚宫昨夜里拿了一根自己早年得的簪子打点,她也不敢奢求什么富贵荣华了,只要能保住一条命就于愿足矣。

    等听到外面开锁的动静,马尚宫连忘站起身来,扯了扯裙子,想把衣裳抻平些,又赶紧把头发拢了拢。

    门从外头推开来,阳光照进屋来刺得马尚宫一时睁不开眼,同时扑进屋里的还有一股冷风,冻得她打个了寒战,不自禁的夹紧了两腿。

    从被关进来之后她就没有小解过,这会儿被冷风一吹,感觉就憋不住了。

    可是等眼睛那一下子刺痛过去,习惯了这光亮,站在门前那人让马尚宫吓得把这一股尿意又憋了回去。

    站在门口那人穿着一件素青绸子面儿夹衣,外头还罩着一件深石紫色背心,腰微微佝偻,身边一个穿绿的宫人搀着她。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马尚宫从前还心心念念想和她掰一掰腕子,想把她拉下来自己取而代之的方尚宫。

    马尚宫自己心里发虚,一双腿止不住的打颤,她这会儿又惊又怕,看着方尚宫慢慢挪步进来,在屋里坐下了,膝盖一软,竟然就在这个她从前不服气的人面前跪了下来。

    她这么一跪自己也愣了神儿,跪都跪了,这个头已经低下来了,难道还装没事人一样再爬起来?那岂不白跪了?而且现在是自己求着人家高抬贵手给生路,又给不出旁的好处了,跪一跪又怎么了?

    倒是方尚宫说:“起来说话,这象个什么样子。”

    她身边那宫人马尚宫也认识,是永安宫得用的大宫女,见她真的来扶,哪里敢受,忙说着:“姑娘别脏了手,我自己起来。”

    马尚宫没想到这会儿方尚宫过来。但是再一琢磨,贵妃产下三皇子还未满月,当然不能理事。那么事情自然着落在周禀辰和方尚宫两人身上了。

    看起来方尚宫近来身子又不好了,需要劳心劳力的事只怕大多由周禀辰接手,所以方尚宫才到了她这里来。

    马尚宫头皮有点麻。

    她曾经肖想过方尚宫手中所掌握的权势,甚至为了这事儿还有过谋划和行动。这会儿当面对着,自然她心里发虚。

    可眼下没有余暇让她迟疑,马尚宫能在宫里一路摸爬滚打直到今天,也是个有心计有决断的人物了。眼下不管来提谁,她只有这么一次活命机会,必须抓住了。

    方尚宫有些咳嗽,她身子不好,这个宫里差不多人人都知道。马尚宫也是听见她咳嗽的时候心里一动,忽然想起上一回胡宫人说的事情来。

    外头有个小太监提了一壶热水进来,夏红倒了一盅服侍方尚宫喝了,见她顺了气,这才稍稍放心。要是只看脸色,方尚宫的气色居然还可以说不错。可是她脸上的一抹红可不是红润,而是因为咳嗽内热泛起的潮红。

    如果胡宫人没说谎,那方尚宫的真实身份说不定是……

    马尚宫吞了一口唾沫,可不敢再往下想了。

    “有话就说吧。”

    马尚宫应道:“是,是。是一件过去的事情,其实我也只知道皮毛,手里又没有凭据……”

    方尚宫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没服侍谨妃娘娘之前,我曾经在东宫当过两年差。太后、皇后先后薨逝,当时不少人说皇后染疾是因为太后病中时,她一直在榻前服侍,劳累体虚,因此才过了病气,没有几个月人也就去了。”马尚宫深吸口气:“可是奴婢觉得不是那样。”

    这话细想想,其实有些讲不通。太后得的又不是会过人的疫病,再说当时在太后身边侍疾的人多了去了,皇后虽然既是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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