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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皇后-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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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寿公主特意出来相迎,她今天穿了一身大红,在阳光下仿佛一团烈烈灼烧的火焰,颜色刺眼的让人不能直视。

    大约是因为今天谢宁随皇上一同过来的缘故,素来目无下尘的明寿公主也破天荒的给了她个好脸儿,同皇上招呼之后也没忘了捎上她:“谢婕妤也来了?”

    “今儿是公主的好日子,特意来恭贺公主芳辰。”谢宁没忘了再添上一句:“公主这里有没有我婶娘的消息了?”

    明寿公主笑了:“谢婕妤不用急,这两天大概就可以亲人团聚了。”

    皇上迈步朝里走:“这种天气就别站在太阳下说话了,今天倒要尝尝姐姐家的好茶好酒。”

    谢宁比皇上落后一步跟着,可明寿公主却很自然的和皇上并肩而行。

    今日来的客人着实不少,光宫中人就满满的坐了一厅。除了有病在身的贤妃和要照顾女儿的韩充容,这次随驾来园子里的嫔妃一个不落都过来了,可见明寿公主是多么的有面子。

    不但如此,这次随驾出京避暑的宗室女眷也都来的十分齐全。从她们喝茶歇息的花厅往窗外看,庭院里一片锦绣金光灿然,明微公主坐在她身旁,用扇子遮着窗外耀眼的光亮,吩咐人把竹帘放低些,一面跟谢宁说:“园子里头不但有真花,还有用金线织边做的各式绢花,这么热的天儿看着让人烦闷。”

    明寿公主的奢侈确实没人比得了。这些绢花今天用过之后就派不上别的用场,无数银钱就这样被耗费掉。

    “听说宴席摆在园子后面的牡丹园,园子里头都已经用锦幛围了起来,皇上他们在厅里头,我们在楼上头。”明微公主不耐烦的使劲儿摇着扇子:“这天真是热死人。”

    两人坐的这个角落还安静一些,明微公主总是能找着话说,让时辰变的不那么难打发。谢宁心里牵挂着皇上,还想着孩子们,明微公主说的话一半进了耳朵,一半就被她给漏了。

    “听说明寿出生那年天也大旱,庄稼、树木都活活晒死,河道干涸,山火不断。我看今天这个热也很不寻常……”

    谢宁漏听了中间两句,不得不问她:“你说什么?”

    明微公主好脾气的说:“我说这两天会不会下雨,瞧这热的实在不寻常。”

    谢宁笑笑,只不过她心思全不在这上头:“也许吧。”

    明微公主不用她搭腔,自己也能说得热闹:“要是下雨,咱们一块儿去划船吧?我记得园子靠东北角上有一道竹桥,桥面铺的竹筒中空,被雨点一敲,叮叮咚咚格外悦耳,听着那声音让人舍不得走,也舍不得雨停了。”

    谢宁点了下头,顺口说:“倒不知道有这样奇妙的所在,有机会倒要去见识一下。”

    “见识什么?”

    明寿公主隔着窗子笑吟吟的问了一句,明微公主笑着起身招呼一句:“大姐姐几时来的?我正和谢婕妤说,要是下雨的话可以去竹桥听雨声。大姐姐还记得吗?以前咱们来园子里避暑时,也一块儿去过的。”

    明寿公主嘴角一挑,漫不经心的说:“是吗?我可早忘了。我是过来同你们说一声,要开席了,你们也早早过去吧。”

    对明寿公主的轻慢明微公主早习以为常,也不以为意,待明寿公主走了她说:“那件事可有些年头了,那时候父皇还在呢,说要去划船还是大姐姐提议的,回来时衣裳都淋湿了,当时皇后气得把伺候大姐姐的人好一通发落,我穿着湿衣裳挨了顿训,回去高烧足足两天没退呢。”她若无其事的说完,顺势拉着谢宁起身:“那咱们就过去入席吧。”

    牡丹园果然象明微公主说的那样,四周全用锦幛隔了起来,高处也用各色彩绸交错编织成了顶棚,阳光照着这些锦绣丝缎端地是五光十色,灿然生辉。明微公主左右打量着,笑着说了句:“这虽然遮了阳,可是也怪气闷的。外头什么也看不见了,连风都吹不进来。”

    幸好她们到了楼台上倒是一阵凉意扑面而来,肯定是提前已经放置了解暑热的冰。

    皇上他们的位置在左前方的敞厅里,正对厅门的牡丹圃中则搭起了一个平阔的戏台。明微公主指着坐在靠厅门处的一个人说:“谢妹妹,瞧那儿,看见了吗?”

    谢宁只能看见那人身形有些胖胖的,穿着一件褐色的绸衫。

    “就是我们家乔老爷了。”明微公主笑着说:“他这人天生吃什么都香,而且吃什么都往身上长,我们家书棠全是随了他,真是愁死我了。”

    谢宁说:“我看书棠是福相,你也不要太着急,再等两年想来是会瘦的。”

    “但愿如此,真瘦下来就是借了谢妹妹的吉言了。”

    正说着话,看见一个人走到乔驸马跟前,乔驸马起身同那人走到一边去说话。

    虽然离得远,谢宁倒也认出来了,这个人是她见过一面的张驸马。

一百四十 变乱

    今天是明寿公主的好日子,可张驸马还是一身葛袍,打扮的象个方外之人,与长春园欢腾喜庆的气氛很不相宜,就象走错了地方一样。

    换了旁人,看着这一对连襟站在一起,十个里有九个目光都得在张驸马身上打转,不过明微公主显然是例外的那一个。

    她的目光就没怎么往张驸马身上飘,一直看着自己丈夫。

    两人没说几句话,张驸马就走了,乔驸马仍旧归座,和身旁的人谈笑风生。

    谢宁看向了皇上的方向,就敞厅居中的位置,离的这么远,还有屏风遮挡,她只知道皇上就坐在屏风之后,却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身形,也不知道他现在坐在那儿在想些什么。

    丝竹声起,奏的是《万古长春》。这既是一首贺寿必奏的曲子,又暗合了此间主人所居的园名。

    当初不知道是谁给长春园取的名字,可是人间有一轮又一轮的春夏秋冬,也有一场又一场的悲欢离合,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是真能万古长春永不朽败的。

    明微公主小声说:“好大的排场,这奏乐的只怕有上百人。”

    是的,这是皇上寿辰时才有的排场,明寿公主这样做其实是逾制了。但话又说回来,明寿公主衣食住行起居坐卧样样逾制,多一首万古长春也不算多。

    楼台上衣香鬓影,宫人如穿花蝴蝶一样走动,点心与冷盘都已经一一端上摆放整齐。一首万古长春之后,丝竹声暂歇。

    明寿公主笑吟吟的走到皇上身前,从身边宫人端着的托盘中端起酒樽:“这头一杯酒本宫敬给皇上,多谢皇上今日驾临长春园特意为本宫贺寿。借这杯酒,本宫也祝皇上千秋康泰,万岁平安。”

    她两手捧着那镶宝嵌玉的的酒樽,向前一步递与皇上。

    谢宁连气都屏住了,隔着屏风她看见皇上将酒樽接了过去,谢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但皇上并没有马上就喝饮酒,只是在手里端着:“朕记得,今年是长姊的四十整寿吧?”

    明寿公主应道:“皇上记性真好,一点不错。”

    “古人常说四十不惑。长姊正好到了人生这一步,想必也是感慨良多吧?”

    明寿公主的回答显的很敷衍:“人的命数是天注定的,有人天生注定了就该享受无上富贵的,本宫就是这样的命数,用不着去胡思乱想。已经到了开席的时辰了,还请皇上满饮此杯。”

    牡丹园中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那酒樽,皇上平平的端着酒,笑着说:“长姊说的对,时辰确实不早了。”

    他将酒端起,谢宁险些叫出声来,一旁明微公主恰到好处的转头按住她的手。

    谢宁转头看了她一眼,就这么一闪神的功夫,皇上已经一仰头,将酒喝了下去,抬手将酒樽放在回盘中,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明寿公主特意看了一眼酒樽,发现里面确实已经涓滴不剩,喝了个干干净净。

    皇上语气平淡的说:“开席吧。”

    明寿公主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提声说:“开席!”

    谢宁不知什么时候手已经和明微公主紧紧的握在一起,随着明寿公主这一声令下,并没有鼓乐齐奏,也没有宫人传菜倒酒,而是远远的响起一片铿锵之声,金铁交鸣。

    这是刀剑出鞘之声。

    靠近敞厅的锦幢忽然被利刃划出一条破口,雪亮的刀光闪烁,一个顶盔披甲的兵卒跃身而出。紧跟着“嗤嗤”之声不绝,更多的破口一道接着一道,锦幛被割的支离破碎,象秋天大风卷落的黄叶一样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的破片,露出站在锦幛之后全副武装的一排排兵卒,手里刀剑出鞘,杀气腾腾的将牡丹园团团围住。

    惊呼之声四起,站在厅外的太监宫女乱做一团,慌不择路,椅翻桌倾,牡丹断折委地,枝颓叶败,花瓣和泥尘混在一处,被践踏的不成样子。

    这些没头苍蝇般乱撞乱逃的人吓掉了魂,有的往厅里退,有的往外头跑。厅里和楼台上也已经乱做一团,离谢宁不远的一个有些年纪的贵妇一声没响就晕了过去,还有人急着想往楼下跑,尖叫厉呼之声响成一片。

    手无寸铁来赴宴的人一头撞上刀剑组成的坚壁,只是眨个眼的功夫,身上同时被好几柄利刃穿透,血珠子往四下里喷溅。离得近的被溅了一脸血,尖叫一声蒙头就往后跑。还没迈出一步,后面一杆长枪自人丛中突出,结结实实将这人搠了个洞穿。枪一拔出,那人的身体沉沉的倒了下去,一动也不动了。

    “都慌什么?”明寿公主站在敞厅门口,身后跟着一队持剑倔挎刀的护卫,大声发话:“就你们这点儿出息,胆子还没有耗子大。不想死的都给本宫老实坐着!”

    能听得进去的勉强安坐在在原处,冷静不下来的人,以后也就没有需要冷静的机会了。

    看着场面被镇住,明寿公主这才算是满意,回过头来环顾了一眼敞厅。这厅里今天坐的人大半都姓李,全是宗室贵戚。这里头有平时就对明寿公主恭敬巴结的人,也有不卖她的账把她得罪狠了的人。以往她不能把这些人怎么着,可是今天就不一样了。

    今天这里的一切都由她说了算了!不止今天,以后这天下的事也是她说了算!

    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令明寿公主就象满饮了一杯陈年美酒,整个人飘飘然然,快美异常。

    从母后薨逝之后,她就没有哪天真能顺心如意的过。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一直压在她头顶上的那片乌云终于是移开了。从今而后再没人能让她不痛快。

    原本今天的局面不必这样兵戎相见,只要解决了皇上,其他人还不都是墙头草,哪边风强往哪边倒。可是明寿公主憋屈太久了,她想要一场痛痛快快的胜利,她渴望闻见血的气味,听到那些人恐惧的讨好和求饶。就象前几天那个在她面前大放厥词的无知妇人一样,被踢的满地打滚时才终于知道什么是惧怕。

    有个人走到明寿公主身边站定,明微公主攥着谢宁的手微微一紧。

    谢宁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他是兵部司曹,归德将军游海鹏。”想到谢婕妤对这些事不了解,她又加了一句:“是林家远亲,论起来原来淑妃还要称一声表兄。”

    明微公主没说的是,外面传说明寿公主养有面首,其中游海鹏也是入幕之宾,还有人说,明寿公主给游海鹏生了一个孩子,只是一直瞒得严严实实。以明微公主的交游广阔消息灵通,都没能打听出那个孩子到底被明寿公主养在哪里。

    没有游海鹏,明寿公主空有野心却孤掌难鸣。而没有明寿公主,游海鹏也根本没有这个谋逆犯上的机会。这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狼狈为奸,看到他出现在这儿,明微公主真是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谢宁无暇关注旁人,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扇屏风,如果目光能凝结成一股力量,她恨不得刺透屏风,看清楚坐在屏风另一边的人。

    皇上他刚才怎么会喝下那杯酒?想也知道明寿公主这么大费周章的劝酒,那杯酒肯定有问题。皇上明明早有防备,那酒他不会真的喝下了吧?

    明微公主在人丛中找到了丈夫,看到乔驸马混在众人之中毫不起眼,她暗暗松了口气。

    明寿公主震慑住了厅里厅外的人,但还没有等到她想看到的结果。

    酒中下的药她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尤其是混在酒里喝下去,要不了几息的功夫马就能要人的命,七窍流血死状凄惨。明寿公主亲手把药下在酒里,又是亲手把酒端给皇上,看着他喝下的,可是他怎么还没有毒发的迹象?

    她的目光又落在那不知何时打翻的酒樽上面,又移到皇上的脸上。

    一定有哪儿不对,不是酒有问题就是他刚才根本没喝!

    明寿公主的镇定出现了一丝破绽,但还没有到乱了方寸的地步。

    “给本宫杀了他!”

    就算酒他不喝,自己在长春园里布下的这支伏兵也一定会要了他的命。说起来毒死这种死法还更体面一些,毕竟是一国之君,刀斧加身,死后还尸骸不全,这种死法有些不合他的身份。

    游海鹏拔出腰间长刀,一步一步朝着皇上走了过去。

    谢宁死死睁大眼,游海鹏离皇上的距离一步步缩短,十步,八步,五步距离根本不能算数了,只往前一跃,刀就会砍到皇上身上。

    屏风两侧有人跃出来拦阻,那两人动作特别的快,就象两道浅灰的影子掠过,屏风被撞得翻了过去,谢宁终于看清楚了,皇上还好端端的坐在那里。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惊觉背上全是冷汗。

    敞厅里乒乒乓乓战做一团,几乎立刻就分出了胜负。游海鹏生的魁梧,可是在敞厅里这样的地方他完全施展不开。而一直待在皇上身侧的那两人配合无间动作灵活,游海鹏兵刃脱手的那一刻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百四十一章 胜负

    转折发生的太快,快到明寿公主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还没来及褪去,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她恐慌异常,心里已经明白过来事态已经脱出了她的掌控,可脑袋和脸上却来不及应变,显得错愕而滑稽。

    明寿公没想过她会失败。或者说这个念头也曾经在心中一闪而过,但她根本不去细想。

    与此相反的是,她想了许多事情成功之后要做些什么。她曾经接洽过昌郡王,但对方根本不搭她的话,恽郡王、代王、越王这些人要么和她压根儿就算对头,要么……就象恽郡王一样,连一个儿子都没有,何苦淌她这趟混水?

    那些人不识抬举明寿公主也不愁,皇上现放着有两个儿子。老大生来多病,明寿公主还知道他身体是有隐疾的,将来想生儿育女传续香火根本不可能。但这样正好,等皇上暴病而亡之后,她就可以扶立大皇子。等短命的大皇子没了,她到时候肯定还有余裕,二皇子不正好接上吗?或是从宗室里找一个听话的傀儡小孩儿……

    她想的很多,很细致,连以后几天住宫里,几天住府里,在哪儿见朝臣,在哪儿批奏章都想好了。

    游海鹏兵刃脱手,人被接连几下重击,一膝屈弯跪伏倒地,随即胸口、后枕几个要害部位都挨了几下,整个人重重倒在皇上坐的那条案前头。

    前几天游海鹏就是这样几下打死了谢刘氏,最后一击是扯着她的领子,将她的头往突出的大理石案角上撞过去。明寿公主当时极为不悦的说:“下次不要在这里,撞坏了桌子修起来多费功夫。”

    赢了之后的生活是那样舒心畅快,这天下尽在掌握,一切应有尽有。至于输了以后该怎么办?输了还用得着考虑那些吗?当然是死路一条。

    这个死字结结实实敲进了她的脑子,明寿公主打了个激灵,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她提着裙子往后退,边退边喊着另两个心腹的名字。

    两个人只有一个出现在了这时,但是他胳膊上缠着一条黑色带子,面容冷峻。比这更让明寿公主心慌的是那些兵卒之中一大半都拿出了黑色带子系在手臂上,然后他们朝着那些没有系带的昔日同袍挥起了刀。

    身边的尚宫和几个护卫簇拥着明寿公主往外逃,她的发髻散了,钗横簪褪,裙子扯破了,连鞋子都不知去向。

    身边全是喊杀声,不知道什么人的血溅在她脸上,她连抬手去抹一下的功夫都腾不出,被裹挟着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往前移。

    谢宁扶着楼台的栏杆想再看一眼皇上的情形,明微公主用力扯了她一把:“别看了,皇兄肯定没事。”

    刀兵无眼,她既然在谢婕妤这儿下了这么大功夫,就不能功亏一篑让她在这个时候受伤出事,不然岂不是前功尽弃?

    楼台上的人更多的是惶然无主,高婕妤先前被想逃跑的人撞倒了,人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明微公主拉着谢宁转过两根廊柱,推开了一扇小门。

    谢宁惊讶的发现门后头还有一架窄窄的楼梯。

    “从这儿也能下去。”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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