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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皇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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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被送走了之后,皇上对她说:“曲子好听吗?”

    “很好听。”在下着雨的湖畔听这样动听的曲子,真不是一般的享受。上一次听曲也是沾别人的光。这一回皇上特意叫了人过来专演奏给她听,就冲这个谢宁也不能说不好。

    “曲子很好,但这两个人心思都不在曲子上。”皇上对此十分内行:“下次叫刘三娘来弹。”

    琵琶女的媚眼看来投错了方向。

    谢宁发现自己心里还有些小愉悦。

    不知不觉外头的雨已经转小了,他们离开安溪桥亭回长宁殿。

    雨丝还在从天下飘下来,谢宁轻轻掀开软轿的垂帘,微风挟着雨丝沾在她的脸上和头发上。

    皇上的步辇在前,他转过头的时候也不是想看到什么,但是挺巧,他看见一截伸出来的手臂,路旁灯盏的光亮照亮她的手,象一枝夜间静静绽放的花苞,洁白,晶莹。

    谢宁缩回手,手掌心的雨滴凉丝丝的,似有若无。

    下过雨天气凉爽,夜里谢宁要起身的时候,皇上拉住了她。

    谢宁有些意外,她只穿着细薄轻软的小衣,衣带都没系上。

    已经不早了啊,明儿还是要上早朝的日子。

    皇上拉住她,并不是为了再亲热一回。

    她被他这么整个揽在怀里,显的特别契合。

    按规矩她不能和皇上一块儿过夜,但是规矩这种东西,很多时候就是用来破坏的。皇上带头做主把规矩踩在脚下,外面司寝尚宫和太监绝不会毫无眼色的跳出来干豫阻拦。

    谢宁本以为她在龙床上肯定睡不着。

    奇怪的是她很快就睡着了。

    也许是太累了,一觉睡到天亮,皇上早已经起身去上早朝,谢宁特别难为情,回去的路上还觉得心里不踏实。

    感觉象是偷了什么东西揣在怀里藏着,生怕别人看见。但是如果时间能倒回昨天夜里让她再选择一次,她会选择躺下,还是跪下苦谏皇上要遵循宫规礼法,不肯和皇上共宿一夜。

    她想,她还是会选择前者吧。

    萦香阁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大雨把院子里的竹叶洗的越发青翠碧绿。青荷给她打水重新梳洗,伺候她更衣,轻声问:“才人有没有同皇上讲?”

    谢宁怔了下:“讲什么?”

    青荷急了:“昨天您走时奴婢还特意嘱咐的。”

    哎呀,她忘记了。

    青荷让她跟皇上讲赏花会那天的事情。不是要告陈婕妤的状,只是为了防止她在皇上那里反咬一口把错全推到谢宁身上来。

    可谢宁全忘了个干净。

    大雨,长满了荷叶的湖面,被雨淹过的曲桥,在烛影中合奏出的乐曲。

    她完全没想到陈婕妤的事。

    “您可真是,这怎么能忘了呢。”

    青荷才高兴了不过一晚,又陷入了焦虑之中。

    那能怎么办呢?只好等下次机会吧。

    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要是在此之前陈婕妤先见到了皇上怎么办?当时的情形青荷全程目睹了,她可以肯定陈婕妤一定会告恶状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大雨之后没过几天,听说陈婕妤被召幸了。

    青荷这几天打听了很多陈婕妤的消息。常听人说知己知彼才能得胜的,她们萦香阁算是和陈婕妤结下仇了,当然得多打听一些,将来也好防备着。

    陈婕妤生的娇俏动人,这个青荷在赏花会时已经见过了。旁人说,陈婕妤性子活泼会撒娇,皇上也很喜欢她。至于她任性跋扈的一面,当然不会在皇上面前表露出来。

    青荷晚上躺在谢宁外间上夜,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陈婕妤会不会已经在皇上面前把自家才人给告了呢?说不定她还会在皇上面前又哭又求的诉说自己的委屈,请皇上一定要重重惩治才人。

    青荷真怕天一亮就会有人冲进萦香阁,把才人给羁押起来严加惩治。真要是那样可该怎么办才好啊?

    去求周公公不知道有用没有用?

    周公公肯定不会沾这滩浑水的。他现在对才人和颜悦色,那是因为皇上宠爱才人。倘若这份宠爱没有了,周公公肯定会翻脸不认人的。

    才人心里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害怕?

    上次多好的机会,偏偏就那样给错过了。

    青荷左思右想的,直到快天明时才打了个盹。

    她这样焦虑不安,连青梅也被传染,心神不宁,去膳房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她,小声窃窃私语。

    也就只有谢宁一个人还保持着镇定。青荷的担忧她明白,陈婕妤告状的可能性极大。

    谢宁只是觉得,皇上应该不会是那样一个偏听偏信的人。

十六 簪子

    谢宁觉得青荷总这么提心吊胆的不是办法,总得想办法劝一劝她才好。

    名义上是主仆,但谢宁从迁进萦香阁青荷青梅就一直伺候她。

    她和青梅陪着她度过了最孤独无助的那段时光,青梅更活泼,青荷更老成,谢宁好些时候觉得她这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脾气应该改一改,不然活的太累。

    青荷这样替她打算和忧虑,谢宁心里领她这份情。

    “把茶盘放下,你过来。”

    青荷顺从的把茶盘放在一旁走到了谢宁的身前。

    “你看看这些,挑一个吧?以前我是手里头没有东西,想给你们什么也给不了。你挑一个,再让青梅也过来挑一个。”

    青荷现在对首饰并没有多大兴趣,可是也不想让才人扫兴。主子赏赐东西这是给你脸,就应该谢了恩欢欢喜喜的收下,否则不就成了给脸不要脸了吗?

    谢宁打开的盒子里是一排簪子,这一排簪是十二枝,簪头也不过就是莲子米那么大,上面镶着不同色的珠玉玛瑙,不算是特别贵重。

    但正适合青荷她们的身份。

    才人不是个小气的人,就算她想赏给青荷和青梅名贵的首饰,那些钗环、步摇,她们也戴不出去,宫女的梳装打扮是有严格规制的,违制的下场自是不必言说。

    象这个簪子很合适,平时可以戴,如果将来她们被放出宫去了,这个也可以做为积蓄带走。

    青荷屈膝行了礼,从中间挑了一枝,青梅也过来挑了一枝。

    “你坐下,我来替你戴上。”

    谢宁兴致勃勃的把簪子接过去,青荷也看出来才人这是想让她高兴。

    才人为人真好。

    越是这样,青荷心里就越难受。

    她盼着才人好,并不只是为了自己能跟着鸡犬升天得到好处。才人为人宽厚,待人和气。这样好的姑娘如果没进宫来,在宫外头找个婆家,一定也会过的很好。

    她不想看到才人象那些年华老去幽居深宫的女人一样,渐渐变疯,慢慢等死。

    谢宁替她把簪子插戴好,示意青荷看镜子:“你瞧瞧。”

    青荷含笑道谢:“才人手真巧,奴婢觉得自己这脑袋今天难得的体面了一回呢。”

    谢宁笑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比我也大不了两岁,可是天天板着一张脸,再这么下去等你满了年限可以出宫的时候,别人得以为你已经是尚宫嬷嬷了,可还怎么找人家?”

    听才人讲笑话,青荷很想捧场的笑一笑,就是笑不出来。

    “你不用担心。”谢宁放在她肩膀上的双手微微用力:“当今皇上可不是昏庸暴虐的君主,就算陈婕妤得宠,可是你听说过皇上因为陈婕妤而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青荷愣了一下。

    这个她倒真的没有听说过。

    “陈婕妤不一定会把赏花会的事情说出来,在皇上面前颠倒黑白的说谎总是要冒风险的,万一皇上察知了真相,她的做法可能背上欺君之罪呢。就算她说出来了,皇上一定会因此惩戒我吗?”

    谢宁自己其实也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毕竟她和皇上接触过那么几回,说过的话也不算多,她并不算了解皇上,更不能说自己能把握得住皇上的性情。

    可是她得给青荷吃颗定心丸,免得皇上还没发落她,青荷先因此落下毛病来。

    青荷看起来是比一开始好多了。

    才人说的没错,皇上圣明非同凡人,不见得会被陈婕妤蒙骗住。而且才人在皇上心里也不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这连着几次伴驾召幸,才人一定让皇上记住了。

    所以说到底,这件事情比拼的还是皇上的圣眷,皇上的喜恶就是判断善恶的标准。

    皇上更喜欢谁,那么谁就是正义的那一个。

    谢宁替青荷调整了一下簪子的位置。

    从她第一次被皇上召幸开始,青荷就开始患得患失,这个谢宁已经发现了。

    萦香阁没有几个人,而她和青荷青梅相处的时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彼此间也算是了解的。

    青荷怕的东西很多,怕才人不能取悦皇上,怕才人身上的宠幸只是昙花一现不能长久,怕别人出于嫉恨对才人明里暗里敌对出手。

    这些忧虑,谢宁也有过。

    但她没有去怕。

    真要怕的话,那可怕的事儿还多着呢。身为后宫佳丽,没有一个人不怕老,她们立身的根本都是容貌,容颜衰败对她们来说简直比死还可怕。

    可人从生下来就注定会老,注定会死。如果每天醒来就想着又老了一天,离死又近了一天,这日子可就没法儿过了,因为每一天都不过是在等死。

    谢宁就不会这样折磨自己。

    每一天她都用平和并期待的心情去迎接,她盘算今天要做些什么,三餐要怎么安排筹划。现在,她还有了别的期待。

    是的。

    她有些期待……皇上。

    从第一次的战战兢兢,到昨晚的交颈共眠,谢宁也说不清楚是怎么跨过的这段心路。

    可她期待再见到皇上,期待他会说的话,期待他们会一起做的事。

    这并不因为他是皇上。

    这一天过的很平淡,青荷终于不再草木皆兵,谢宁晚饭的时候要了一道果子露,膳房刻意巴结做的格外用心。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吃一碗冰镇的果子露,的确是十分享受。

    本来她是打算把一碗果子露全吃掉的,但事实是只吃了几口她就被劝阻了。

    青荷轻声说:“算算日子差不多才人的月事又近了,这时候实在不宜吃这些冷冰冰的东西,不然到时候又该难受了。”

    “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谢宁有点可惜的看着那碗果子露。

    “才人要是实在喜欢,等过了这段日子再享受这个也不晚。”

    一说起才人的月事,青荷又忍不住添了新的忧虑。

    才人月事不是很规律,有时候会迟个数日,提前倒是没有过。青荷刚拨来伺候的时候,才人有近四个月没来红。

    月事不准,那才人怀孩子的把握就不高啊。

    还真不巧,偏赶在这个时候才人要是来了月事,皇上那里近期就不会召幸了。宠爱就象热乎乎的饭菜,要的就是个新鲜热烫。要是隔的时间一长,难免就会放凉走了味。

十七 初秋

    太平无事的过了几天,从那天晚上下了一场雨之后,这两天天气都还算凉爽。

    数数日子,快要立秋了。

    谢宁发现,刚平静了没有几天,青荷怎么又看着有点沉不住气了?

    明明平时她比青梅要安静得多,偏偏想的也太多。象青梅似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心事很少能搁过夜,整天吃的好睡的也好。

    这个从脸型上都可以一窥端倪。青梅是个圆脸儿,比俗称的“面如满月”还差点,但比标准的鹅蛋那又胖了两圈儿。青荷本来也应该是鹅蛋脸,就是这只蛋体态修长了些,下巴还有些略尖,所以众人都觉得青荷应该是个瓜子脸。

    谢宁记得以前她的两腮上还挺有肉的,难道都是为自己操心才变脸的吗?

    谢宁猜不出青荷在琢磨什么,索性直接去问她。

    “奴婢是想着,天一转凉,就该过节了。”

    谢宁点头。过节就过节呗,都已经在宫里过了两回中秋节了。中秋的时候和平时也没有太多不一样。不过比平时多了些月饼、瓜果。宫里当然也有节庆活动,不过她不够格去参加,顶多是跟住的近的几个人一起赏月,喝两杯薄酒。

    真的是薄酒,有时候甚至都没有酒味儿,就象在喝有些发酸的甜水。

    去年喝着那名为“夜露白”的水酒时,感觉就跟喝露水一样,只是有一点淡淡甜味的水而已,跟酒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没有进宫,谢宁觉得自己开个小小的酿酒的作坊也不错,卖点自己酿的米酒和果酒什么的,应该也能挣钱养活自己了。

    可是现在说那些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现在,以后,她大概都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

    青荷所担忧的事显然不是如何过节。看了看才人单纯的目光,青荷真觉得自己实在是任重而道远。才人这么不会谋算,将来可怎么办?

    青荷没听说过能者多劳这个词。有的人天生就比别人想的多,想的远,可这样的通常过的都挺累,快乐也相应的变的比一般人少很多。

    “按往年的惯例,过节的时候说不定会有晋位的机会。”青荷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晋位啊……

    谢宁慢了一拍想起来。

    以前确实有过。皇上把晋位似乎也当成了一种过节的恩赏,赐与后宫的女子。比如梁美人,她就是入宫第一年的新年时晋位的,而李昭容则是在那一年的中秋晋位美人,过后又晋为昭容。

    在非年非节的时候也有过晋位的先例,但那得有例外的情况。外头的男人挣前程求的也是立功受奖。后宫女人们想晋位也是一样,立功途径是固定的。

    有孕,给皇帝生下孩子延续血脉,公主或是皇子都可以。

    青荷当然希望这个仲秋节时,自家才人可以晋位。

    “要是这些日子皇上召才人伴驾,您可一定留心,让皇上高兴些。”

    谢宁知道青荷的提醒完全是为了自己考量。

    但是她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皇上高兴些啊。要讨一般人的喜欢大概投其所好就可以了,皇上呢?皇上富有四海什么也不缺啊。

    况且宫里想讨皇上喜欢的女子真是太多太多了,能用的招数别人肯定早就都用过一遍了,谢宁真不知道如何在这方面推陈出新,以求能让皇上龙颜大悦。

    难度太大了啊。

    隔了约有半个月她才被皇上再度召去伴驾。

    已经立秋了,白天的气候衣旧懊热如同盛夏,但是早晚的时候吹在脸上的风已经颇为凉爽。清晨如果起的早,可以看见大片的芭蕉叶上凝结的夜雾,潮湿的雾气又变成了露水。

    谢宁今天穿了一件浅杏子红的宫装,肩膀上还搭着一条象牙色斓花披帛,头上没有过多的珠宝首饰,梳了一个慵云髻,簪着几朵栀子花。花朵洁白无瑕,还带着碧绿的叶片。

    现在不是栀子花开放的季节,所以皇上的目光在谢宁的发间停留了一刻之后,马上判断出这并不是真花。

    “是绢布做的?”

    谢宁微笑着点头,轻声解释:“裁完衣裳总会剩下一些无用的边角料,挺零碎的连荷包也做不了,但是还能剪成花瓣大小,再拼起来就行了。”叶子也一样,是用墨绿色的缎子做的。

    “绢布不都是很软的吗?”

    哪怕是皇帝也有不了解的东西啊。

    谢宁解释:“绢布要上浆,浆子干了之后就会变的硬挺了。”

    皇上回忆起在萦香阁书架上看到的草编花篮:“这个也是你自己做的?”

    “闲着的时候做的消遣。”

    这花和她很相称。

    后宫的美女们喜欢在头上簪花,首选是那些花形繁复,色泽鲜艳明丽的花朵,比如牡丹、芍药、芙蓉、茶花等等。栀子花当季的时候,也会有人把它结成手绳佩戴,或是别在襟前充作领扣,那是因为栀子花格外芬芳的缘故。

    所以谢宁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讨好皇上啊。连这种女子头上戴的花皇上似乎都有兴趣,可以就此聊个一盏茶的时间也不嫌絮烦。

    但你能说皇上喜好头花吗?

    那肯定不是啊。

    她也陪皇上用过膳,但是也看不出来皇上特别喜欢吃什么。

    要说真的有喜欢的,那就皇上似乎喜欢她点的菜色。从一开始那次皇上来萦香阁吃的汤面,到上次在安溪桥亭喝的冬瓜汤,这些都是她点的,皇上看样子倒蛮喜欢的。

    可这是她的喜好啊,哪能以此来断定皇上的口味就和她一样呢?再说皇上又不是三岁孩子,就算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就能籍此博得皇上欢心了吗?

    真是一筹莫展啊。

    谢宁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的,想不通的事情就先不去烦恼了。她专心致志的品尝皇上这儿的好茶。

    茶叶的颜色碧绿清幽,茶汤淡黄,茶气馨香,口味甘美。

    她那里最近送去的茶叶也不错的,当然和皇上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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