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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成绩比起来,弹药不是问题。”
“卡尔,你看看,到底是我们的操典错了,还是9团撞了大运。”
卡尔朗格曼带着一个为数70人的战地观摩团刚抵达前线,全是军官,来感受实战。
朗格曼匆匆浏览完,笑道,“我在征服半岛的战争中也遇到过几次部队自发使用超出操典范围的作战方法。以我以往的经验,军队不能没有9团这样的部队,但也不能太多。”
“你的意思是我们坚持操典?”
“是的,除非有大量数据反馈操典错了,否则我们在高强度训练中积累经验最值得信任。”
守序叹了口气,“现在改确实也来不及了。”
“阁下,我觉得你太追求完美了。”
“哦,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一部军队操典能涵盖所有的战术,至少到现在为止没人能做到。对大部分部队来说,重要的不是创新,而是不犯错。9团有自己的想法,结合实战效果也很好,我们对此不应反对,但暂时也不宜提倡。”
“我担心的是也许我们可以做得更好。”
“你开始患得患失了,阁下,海战你不是这样的。”
守序抬起头,“你是说我不够自信?”
“确切说是军事信念,我军还没有形成军事信念。成功的军事经验会累积成军事信念,并成为以后战争的基本预设,继而上升为战争哲学。我军目前的经验还太少,阁下,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所以我必须让军官们来前线感受实战。”
“请继续说。”
“阁下,在我看来,教导士兵奔跑、卧倒、射击,如何寻找掩体的细节是次要的,因为不同的地形下,有经验的部队会有自己的选择。更重要的应该是教会士兵在战场不要失去镇静和沉着,即便没有军官指挥,他们也应当自发战斗,而不是让无谓的恐惧控制了自己。要教导士兵始终和战友们保持接近,并从两侧互相掩护,面临骑兵冲击时第一反应是收紧队形而不是转身逃跑,应当用胸膛而不是后背对面对敌人的刀剑。无论使用什么武器,这些原则都应当坚守。”
“有道理!”
“长官,我们都有鞑靼人交战的经验,你应当再放松一些,你的精神状态会传染给军官。”
守序苦笑道,“似乎这话我经常对别人说。”
卡尔朗格曼打开一瓶金黄色的烈酒,“是的,长官。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喝一杯,今天丘陵地区的战斗显示,鞑靼人的抵抗变激烈了。这意味着我们成功调动了耿继茂,他肯定派出更多部队增援到西线。”
“我们给了耿继茂三天时间调动兵力。有丘陵掩护,我们投入了两个枪法好的猎兵连,鞑靼人不仅弄不清我们到底有多少兵,而且得派数倍的兵力才能挡住明军。”
“阁下,我得说,那些部落士兵和汉人山民是非常好的山地步兵,他们身材不高,但身形敏捷,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中健步如飞。如果可以,我们也应当招募一些人的补充到猎兵部队。”
线膛枪赋予了山民比以往更强的战斗力,朗格曼的建议有道理,而且这方面的兵源实际上很充足。
守序抬起酒杯,“是的,打完这次会战,我们征募6个猎兵连,就放在琼西训练。”
“阁下,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直接将主力投入到西线,顺着缺口打进去,从左翼迂回耿继茂的交通线?那些丘陵并不是很难跨越。”
“想过,但我觉得那样会给会战增加很多变数。丘陵地区行军速度慢,耿继茂甚至可以强渡南渡河,反过来威胁我们的交通线。战场的要害始终应是海边这片便于部队机动的平原。如果分兵,我们可能在两个方向都难以达成突破。”
“唉,如果有完整的2个旅,我们就可以试试了。一路为铁锤,一路为铁砧,粉碎他们。”
“以后可以试试,初战还是谨慎一点,尽可能集中兵力,让战斗变得简单而不是更复杂。”
“是,那今夜我们就应该调回第9团。”
“没错。”
守序回到位置,签发命令。
安德烈的9团留下4门榴弹炮和猎兵连,其余部队在日落后脱离接触,于今夜10点前完成集结,退回南渡河南,向东机动。
第7章 强渡
雷州半岛是台风频繁袭击地区,其时飓风大作咸潮泛涨海水倒灌,沿海农田收成就完蛋了。
为抵御海潮侵袭,自宋朝起,雷州人民修建大量河堤海堤,明朝修得尤其多,雷州人口也是在明朝快速增长。
在海堤保护下,雷州东西洋万顷盐卤地成为肥沃的水稻田,雷州府从粮食输入府变成输出府。
海堤从南渡河口向南北海岸延伸几十公里,向内陆延伸10余公里。
雷州港,又称南埔津埠位于南渡河与其右岸(南)支流花桥水交汇的河口,距南渡河入海口大约2公里。
南渡河在这一段宽约400米,此时正值涨潮时分,南渡河口地区潮水落差较大,近期潮差在2米至3米之间,是军队强渡南渡河的主要障碍。
河道蜿蜒,如果沿堤坝布防,战线将宽达十几公里,耿继茂的人再多也不够铺开的。所以鞑靼军第一线防御支撑点自西向东是麻演渡、南渡、嘉禾渡三个渡口以及大埔、麻亭仔两座北岸港埠。
守序选定的突破点在大埔港,那里残存的码头设施便于后续进攻发展,耿继茂应当也能想到这一点,大埔港守军实力不弱。
戎大帅走上船头,在他身后是80艘沿花桥水两岸停泊的舢板,所有舢板上都铺着芦席和缠绕草叶的渔网。
岸边的亲兵举起副总兵大旗,1200明军水兵掀开遮覆舢板的伪装物,解开锚缆,向5公里外的下游划去。
明军在花桥水与南渡河之间挖开一条长2公里,半米深的水渠,戎大帅的船队不必再沿弯曲的河道从海港绕进南渡河。
强渡发起地点位于水渠开口处。
月朗星稀,南渡河潺潺流进大海,耳边只有海浪的声音。
第1团的士兵掐灭烟头,上好刺刀,乘上舢板。
团长徐定和静静地看着怀表,等待出击命令。
如果此时有绿营兵登上东面的海堤,他将会看到绵延近1公里的刺刀反射出的寒光。
凌晨2点,3发红色信号弹升上天空。
徐定和抬头看向天空,一轮圆月高挂天穹,撒下银光。
“这该死的月亮。”
如果只是1团渡河,徐定和会等待乌云遮住月亮再开始,但现在一万多大军整体行动,每个步骤一环套一环,进攻开始时间容不得更改。
副官提醒道:“团长?”
徐定和站起身,“出发。”
没有炮火准备,先头2个掷弹兵连与水兵一起划动舢板。
月亮倒映在河面,河水反射着粼粼银光。
河堤上有嘈杂的人声传来,接着亮起3团炮口焰,炮子在舢板附近纷纷落水,溅起的水花多而小,是霰弹。
海堤上的敌军巡逻兵应当是发现了渡河船队,大埔港的守军出来迎击了。
前锋1艘舢板上似乎有人受伤。
老兵立即出声安抚同伴,“垃圾虎蹲炮,不要怕,被那玩意打中属于倒霉到极点。”
排长撇撇嘴,“连老子当年的水平都不如,弟兄们加紧划,过会用刺刀挑了他们。”
联邦陆军步兵连长以上才要求士官生出任,连长以下岗位各部可自行提拔老兵。这个排长当年也是个明军。
虎蹲炮战场再装填非常麻烦,响过一次后就哑了。
士兵盯着对岸的河堤,使劲划动船桨。
接着在堤坝上爆发的是鸟铳射击,耿藩的兵当年受过葡萄牙训练,会摆排枪齐射。
一排鸟铳响完,绿营兵退回装填,另一排上前射击。
火绳枪队形松散,有空间让士兵前后轮转。
徐定和仔细观察绿营射击频率,敌军分为3排,每排约有60杆鸟铳,火线拉得很开,密度很低。3排轮转不可能形成绵密火力,绿营继承自明军,这种尽力伸展两翼,增加前后纵深的军阵不知是从哪学的。相较而言,八旗6排火绳枪队和长枪阵威力更大。
考虑到敌军必然有部分冷兵器士兵,徐定和估计敌军总兵力约有大半个营。
敌军总共180杆鸟铳,撑死打20发歇火,其间还必须辅助湿布强制冷却枪管,否则炸膛概率很高。
3600发子弹,以绿营射击命中率,估计对移动目标百发中一,最多只能造成20来人伤亡。
这点火力不够看。
海军其实给徐定和配备了单桅臼炮艇,但他没把臼炮艇用于先头部队登陆,有用臼炮打海堤的工夫,步兵早冲上去了。
战况与徐定和设想的差不多,10余条舢板陆续靠岸,绿营火力拦阻造成的影响仅仅是迫使后续船队向敌军两翼略作伸展。
利用涨潮时分渡河的好处是不用面对落潮后堤坝下的泥泞,掷弹兵下船,在临近军官组织下,各自列成大小不一的队列,向堤坝顶上齐射一轮,接着便挺着刺刀冲了上去。
上面爆发了肉搏战,这股绿营看来是精锐。
掷弹兵三四人一组,刺刀此时就像短矛。
绿营藤牌兵举着盾牌和腰刀,在堤坝上粗粗结成战阵,有的鸟铳手弃枪拔刀,有的紧张装填。
一队新登陆的线列步兵越过掷弹兵,绕到堤坝另一面,包抄敌军退路。
绿营兵终于放弃抵抗,一声大喊后,转身就跑。
有的步兵枪管里还有子弹,不管他们原本属于哪个连,此时在一个上尉指挥下列队。
上尉举起指挥刀,“全体都有,举枪!”
士兵抬起步枪抵肩。
“放!”
掷弹兵排长狞笑着下令,“追,捅他们的屁股。”
徐定和跟随2营登陆。
团部兵点起信号弹,向后报告强渡成功。
徐定和举起望远镜,月光如水,能见度良好,大埔港在西侧一里位置。
1营追下海堤,迂回港口东侧翼。
徐定和以2营沿堤坝向两翼展开,留2个连控制登陆点。
琼州分舰队司令,海军少将科蒂尼奥指挥7艘桨帆战舰和10艘火炮长艇驶过登陆点,水兵们齐声向岸上高呼,得到陆军更大声的回应。
雷州府近海水浅,水下密布浅滩。
足够战列舰、巡洋舰表演的深水航道远在海堤以外3公里,大型战舰即便吊射效果也不会好,把这些大家伙开过来只能吓人。
在海堤与海面之间是一片红树林和泥泞的滩涂,轻型战舰很难越过红树林接近海堤,船上的加农炮更会被海堤阻挡射角,从海上登陆不现实。
因此海峡舰队未参与行动,琼州分舰队派了几艘吃水浅的桨帆船停在南津港,支援本次渡河。轻型战舰与火炮长艇最明显的区别是前者有甲板,后者无甲板。
10艘火炮长艇各装了1门4磅铁炮,4艘桨帆战舰装了2门6磅铁炮,另3艘装了10寸臼炮。
16艘船在南津港外下锚,船头朝岸,列成一道弧线。
科蒂尼奥头戴三角帽,一身将军礼服,端坐在船尾。
很遗憾,琼州分舰队第一次实战是毫无荣誉可言的岸轰。
“长官,您要的咖啡。”
身穿燕尾服的仆人左手端着洁白的瓷器饮具,微微躬身。
科蒂尼奥端起咖啡杯。
洁白的釉面反射着温润的月光,科蒂尼奥微微叹息一声,“瓷器,真美啊。”
小粒咖啡苦涩中略带酸味,鲜果的芬芳在唇齿间回荡,科蒂尼奥对这种味道简直着了迷。
“长官?”
上尉船长等待命令。
科蒂尼奥将杯子轻轻放在托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命令开炮。”
“是。”
“派人提醒陆军,还有3个小时落潮,界时战舰将退出内河,他们最好在那之前拿下大埔港。”
“是。”
船长转身走到炮位。
以临时旗舰为首,炮口焰亮成一线,十几团硝烟升上天空。
实心弹飞进大埔港内,在耗尽动能前碾碎遇到的一切。
三艘臼炮战舰发射的声势最大。
10寸臼炮连底座重达3吨,固定放于船身前部靠近中央的位置,甲板下的承重结构很坚固。
在炮长命令下,所有炮兵面向臼炮。
四名炮手拿起铁制杠杆,插入炮座槽口,调整炮管至竖直。
装药手填入火药,用通杆捣实。
这种新型臼炮与旧炮最大区别在药室,由圆柱型药室改为圆锥型室。锥型药室稳定了作用在炮弹表面上的推进力,提高射程的同时增强了火力。
4名炮兵抬起带铁钩的炮弹,小心翼翼地放进炮膛中央,炮弹重49公斤,十分沉重。
原有的臼炮需要分别点燃炮弹引线和火炮引线,新型臼炮给炮膛装了支撑结构,在药室与炮弹之间留下游隙,火药燃烧的火焰通过游隙足以点燃炮弹引线,这样发射过程就简化到一步,安全系数大为提高。
炮长用尺规测量射角,炮手根据炮长的命令用杠杆调整炮身。
一个炮手用装满湿泥土的布包封住炮口,另一个炮手急忙用扫帚清扫臼炮周围的甲板,确保没有散落的火药。臼炮发射火星四溅,万一有火药落在甲板上,可能会发生事故。
炮长最后检查炮弹是否在炮膛中央,没有问题,命令所有人后退。
点炮手左脚后退一步,右膝向后弯曲,右臂向前伸展,火绳悬于火门上方30厘米处。
“放!”
臼炮击发,灼热的火焰从火门喷出,如果不小心,甚至会灼伤点炮手的手臂。
49公斤重的炮弹飞出炮口,轨迹呈抛物线,落进大埔港。
爆炸的火光后是一声巨响,鲜红的火光中,几根房梁带着杂物飞上天空,清晰可见。
榴弹一发发射进大埔港,爆炸的火光倒印在河水中,就像节日的焰火。
科蒂尼奥高估了鞑靼军坚守的决心,一个小时后,大埔港守军溃散。
第1团的金雕军旗在大埔港升起,被硝烟染黑的军旗在火光中随风摆动。
第8章 雷州铁壁
明军在粤西经营10年,南渡河以北地域以要点防御为主,未连成战线。
如果说海南岛是大后方,那南渡河以南的雷州半岛就是核心防区。
雷州主防线有两道。
第一道是借助河流和半岛中部丘陵地区天然障碍构筑的南渡河防线,长度约为60公里,横贯半岛。
第二道是半岛最南端的徐闻环形防御圈。
每一道防线间隔筑垒,有炮台和壕沟,两道防线共有103座永久和半永久工事,一共安置361门不同口径的大炮,这些沉重的铁炮管壁厚,炮架粗壮,一般只适用于比较固定的战场。
南渡河防线在火力和兵力配置上侧重于海康县附近的这片平原,较大的要塞上都配置了视觉通信台,负责提供情报快速传递和敌情早期预警。
两道防线后方是公路系统,有垂直纵向公路与横向公路,其中与防线大致平行的横向公路是野战部队在防线后机动的主要依靠。
如果这套体系正常运转,鞑靼人即便在某处强渡南渡河防线,在防线后机动配置的野战部队也能迅速赶到敌军突破口。
南渡河防线与徐闻环形防御圈在三年前完工,共花费一百多万银粮,在守序看来,只要明军内部不出问题,鞑靼人不砸个七八百万两银子不大可能突破南渡河防线,所以那几年他放心离开大陆。
打仗不仅要依靠士兵的刺刀,更要依靠士兵的双腿,燧发枪部队机动性比冷热兵器混合部队更强。
守序用9团做一个小小的测试,为以后的战场机动积累经验。
强渡当夜,雷州西线战场,官村。
9团长安德烈烦躁地看着怀表,时间已超出计划3个小时,部队还未集结完毕。
“你们2个营到了多少人?”
“猎兵连不计,1营有123人未归队。”
“2营未到98人。”
“都怎么搞的!”
“团长,没办法,部队在前线,弟兄撤下来很费劲。”
安德烈来回走了两步,“李建捷的骑兵已经先走了,我们不能再等,必须立即开拔。”
“还没归队的士兵怎么办?”
“留10个人收容,剩下的人编成一个分营,派个上尉指挥,别去主战场了,就留在官村战斗。”
“是。”
“另外,记下这次行动的细节,我们回去研究怎么改进。”
“是。”
9团在官村一带与连得成部8000绿营兵全面交火,火线从丘陵山区一直延伸到南渡河,在这样广的范围让士兵与敌脱离接触并不容易。
9团留下猎兵和炮兵支援李元泰,明军战线后退到官村稳住后,安德烈才得空离开。
清冷的月光照在地上,9团官兵便步行军,操典对这种队形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