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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看了看茶室外漆黑的夜色,低语声道:“怕就怕梁王不能自安,再生出什么异心来?”
闻言,武则天傲然一笑,“他适才走时还在向朕要宰相之位。这么多年来朕对这劣畜还是了解的,他虽有些小心机,却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异心?他不敢!”
说到这最后三字时,伴随着武则天从锦凳上站起的动作,当真是自信昂扬,天下在握。
上官婉儿还待再说什么时,这两天忙碌不堪的武则天却因年老不堪疲累,摆摆手道:“那劣畜还没这等胆子,你照看好延基那里就是。朕乏了,你让人准备一碗红玉(活取的鹿额血)来,朕适才在佛前许了诵十遍《华严经》的誓愿,你替朕诵完之后便也早些歇息吧”
口中说着,武则天人已向外走去。
此时,向宫城城门处走去的武三思已经全然的跨了,当心底最后一丝侥幸被扼杀之后,他就已经知道曾经对他无比宠爱的皇姑母这一回是对他真正起了杀心。
若非如此,根本就不需要最后单独留下他的那番安抚。
“为什么要杀我?”
“为了武承嗣之死?”不,此事现在断然不会传入宫中。
“为了武延基这小儿能够固位?”武三思为人奸诈,心思转得也快,更重要的是多年来为争宠固宠,久已养成了善于揣摩武则天心思的习惯,他对那位皇姑母的了解其实远比武则天以为的要深的多。是以太平能想到的“弱干强枝”他同样能想到。“是了……必然就是这个原因……”
自以为想明白原因之后,恐惧便被强烈的恨意所取代,恨天恨地,恨武则天,恨唐松,恨武延基,恨武承嗣,恨狄仁杰,恨武攸宜……
但当这强烈的恨意退去后,恐惧便再次如汹涌的潮水来袭,这时武三思已经顾不得再去恨什么,脑筋急转不停的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怎么办?
到明天早晨时势必就不能再封锁宫门了,谋害武承嗣之事一发,近则明天就是死期。
就算明天不死,又能拖多长时间?武三思对于自己适才要官的那番言语究竟能否迷惑武则天实在没有把握,再则,纵然能拖,又有什么意义?
由此再想到武则天这么多年对敌的手段,武三思更是绝望,怎么办?这三个字在脑海中翻滚盘旋却无解决之法。
就在这彷徨无计之时,因为步伐有些凌乱,腰间挞尾上系着的茄带猛然碰上了武三思的手。
彼时的茄带就是一个贴身的小兜囊,除了有装饰之用外,尚可用来装钱及其它一些零散物事。
低头看了一眼茄带,武三思脑海中似有一道闪电滚过,在急促的呼吸声中,打开茄带的他用颤抖的手掏出了一份小小的桑皮纸包。
纸包很小很轻薄,但里面的包裹之物却足以让一个壮年大汉心悸而亡,当日武承嗣就是死在这种药下。
此时武三思已经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把这种致命的东西装在贴身的茄带里,难倒在决定给武承嗣下药的那一刻起,冥冥之中他就一直在防备着什么,在准备着什么?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他也没有时间再去想。因这个桑皮纸包引发的闪电劈碎了武三思的彷徨,一个从来不曾有过的念头猛然间跳出来,且在瞬间就占据了他全部的身心。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的时候,就连武三思自己都吓了一跳,那个人毕竟太强大了,强大到一直以来他甚至连这样的念头都不敢有。
乌啼寒夜,武三思在惨白的月光下静静站了良久后,再次迈步向前走去。
这一回他走的虽然有些咬牙切齿,但毕竟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茫然彷徨。
走不多久,他就遇上了犹自在此等他的甲胄将军及张昌宗。
张昌宗正急的跳脚,看到武三思便立即迎了上来。
“文博,狄相他们走了有多少时候了?”
那甲胄将军道:“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了,现在当已出了皇城”
“速派人去将他们截住请回来,狄仁杰、武攸宜、武延基一个都不能少”
甲胄将军闻言,颇是为难道:“内宫传召诸大臣从无以禁军为传令使的先例……”
不等他说完,武三思已转过身看向张昌宗。
张昌宗还以为武三思是待天子传令,不待他说,先已召过了左近一个信重的宦官吩咐起来。那甲胄将军也配合的将在附近值守的禁军派了四个随那宦官同去。
“文博,你且稍等,随后我与你有话说”说完,武三思便引着张昌宗走到了一个僻静处。
当武三思把自己的意图向张昌宗说明时,可怜的莲花六郎当场就吓得面无血色,若非武三思伸手扶住,他是连站都要站不稳了。
给陛下下毒?别说做,张昌宗想都没想过居然有人敢生出这样的想法。
武三思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给了张昌宗足够平复心情的时间之后,方才森然声道:“你是某引荐入宫的,某若出了事,你以为陛下还会留你?此外,你也别忘了,你父母还有五个兄长拖家带口来到京中后可都在本王的指掌之中。本王若想让他们今晚死,他们就绝活不到明晨”
刚刚平静下来的张昌宗闻言欲待挣扎,却被武三思牢牢的按住了肩臂,语气也变得异常和煦,透着浓浓的诱惑,“难倒你忘了莲蓉,忘了她给你生下的骨血,你就不想看看自己的儿子?难倒你真想一直陪着那个老女人?难倒你真甘愿一直被人以男宠视之?”
张昌宗慢慢的不再挣扎,武三思却不放开他,不断说道:“你与本王已是生死同命,今晚之事若是不做,最终还是个死。本王如此身份都搏得,难倒你竟不敢一搏,此事若成不仅性命可保,你与家人富贵荣华亦是唾手可得,此后公侯万代,复有何恨?”
良久的沉默后,张昌宗猛然抬起头来,张嘴之间一口森冷的白牙在惨白的月色下闪着寒光,“这事儿我做了,我也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公侯万代,无论成与不成,只请王爷放过我双亲兄长的性命,至于莲蓉与那骨血……”
张昌宗咬牙良久,后面的话最终还是没说,接过武三思手中的桑皮纸包后便去了。
就在他迈步时,武三思小声的提醒了一句,“至少今晚,宫城俱在本王掌握之中,六郎你莫要自作聪明。一个时辰之后,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张昌宗顿了顿身子,听完后什么也没说,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目送张昌宗走远后,武三思心中的最后一点犹豫也一扫而空,亢奋到异常的他言行举止之间反倒透出了平日里少见的果决杀伐。
命那甲胄将军严守宫城城门的同时,他又接连下令,命派出禁军连夜将宗楚客等他的一干心腹请进宫来。
与此同时,宫外的太平公主府中,唐松也终于知道了武三思与武攸宜、狄仁杰及武延基一同进宫的消息。
第一百九十九章 武则天之死
听下人回报说梁王早已入宫,此外建安王武攸宜、政事堂首辅狄仁杰、前嗣君之子武延基也相继入宫,且都至今未回后,太平猛然站起,唐松则停止踱步,他终于找到此前一直心神不宁的原因了。
自打进宫不成反在皇城城门处被人射了一箭之后,他内心深处就一直在担心着一个最可怕的情况,但因为这种情况历史上并不曾出现过,加之对武则天的信任,这种担心甚至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是过分了。继而,太平以为武三思会来谈判的论断确实也有说服力,所以他就没提这个看似荒谬的担心,但其实在潜意识之中,这种担心一直就没消散过,就像幽灵一样浮荡在他的内心最深处,导致心神难定,却又一时找不到原因。
待那前来报信的下人出去之后,唐松猛然吐出一口长气,向依旧有些发愣的太平沉声道:“不管是禁军还是府军,把你能使动的人都拉出来,咱们进宫”
这话让太平的身子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你疯了!这样带兵进宫无异于谋逆”
相较于太平的激动,腔子里血已热起来的唐松说起话来却是异常的冷静,“武三思入宫已久,为何到了宫城落锁的时辰还不见出宫?不但他没出来,就连狄公、武攸宜、武延基也不见一个出来,难倒外臣还能在内宫留宿不成?”
“或许是陛下留他们彻夜议事”
见太平话语迟疑,显然这说法连自己都不怎么相信,唐松嘿然一声冷笑,“他四人都是什么身份?召他四人进宫只能是为确立嗣君之事,在这等事情上你母皇可是会与人商议的,更别说还是他们四个?”
武则天的执政风格是不动则已,动则定断。她既然传召这几人进宫,必然就是要宣布结果的,这能要多长时间?对于这一点唐松都已知道,更别说太平了,这一问让她实在无法回答。
唐松根本没给她更多思考的时间,沉声断喝道:“还不快去”
太平身子一震,看向唐松的眼神里有说不尽的纠结与犹豫,这一刻,她身上那层强悍的外甲终于被掀开一角,露出了内里从不肯示人的软弱。
这一刻,唐松终于明白历史上的太平为什么会在与李隆基的政争中败下阵来,因为她的内心并不像她外面表现出的那么强硬,她有一个强悍的野望,却没有一颗同样强悍的心,所以她才会在实力并不弱的情况下一败涂地,最终被自己的亲侄子生生逼死。
在唐松的催促中,坐不住也站不安稳的太平开始绕室踱步,且是越走越快,纤长的手指已被攥的毫无血色。
这五千府军是她多年心血之所凝聚,能笼络到现在这一步着实不易,若非必要,她实在不愿就这样暴露出来。
武则天在她心中的阴影太深,她太怕这个饿死她前夫,被她称之为母亲的皇帝了!带兵闯她的内宫,只要稍有判断失误,其结果……
等了一会儿见她依然难以决断,唐松拔脚就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
唐松头也不回的一声冷笑,“竖子不足与谋!如今人将为刀俎,我将为鱼肉,却没时间陪你在这里虚耗,你不肯用兵,某自去找肯起兵勤王之人”
此时的唐松俨然又置身于神都街头,带领着数千贡生洪流置身于禁军的刀刃枪锋之前,全身散发出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太平吃他这种一旦决定就绝不反顾的气势所慑,看着他那有些陌生的背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直到唐松都已推开门走出房外之后,方才嘶声道:“站住!我能调用的军马不过五千府军,这点子人马连宫城城门都打不开,纵然去了又能如何?”
唐松停步转身,却不重新进屋,就在房门外冷冷的看着太平,“内宫各处值守的禁军加起来不过两千余,五千府军足堪大用。进宫的事情自有我来想办法,保证不折你一兵一卒”
隔着一扇洞开的门户,太平死死的盯着唐松,分明是严冬天气,她的额头上却有一颗颗细密的汗珠渗出。
这又是一场意志的较量,唐松在与太平良久的对视中坚毅如钢,绝无一丝一毫的退让与妥协,最终,太平猛一咬牙偏开了眼睛,“罢了,大不了陪你一起死就是,我去!”
直到她吐出这句话后,唐松才又重新走进屋子,径直走到太平身边一把拉过她拥进了怀里,而后轻拍着这个女人的后背果决声道:“今晚值守禁军竟然在皇城城门前悍然放箭,而后我更遭长街追杀,追杀者甚至不惜在神都街头动用长弓;你这素日可自由进出宫中的公主今晚却意外遭拒;狄公等人进宫已久却在宫门落锁之后依旧不见出来,此三事桩桩件件都是大反常事,有此三件事打底,我们起勤王之师纵然是错了,亦是忠心可鉴,你母皇绝不会杀你”
唐松这个安慰的拥抱让太平从过度的紧张激动中平复下来,但嘴上却不肯退让,“你怎么知道错了母皇不会杀我们?”
“因为她是你母皇,杀戮虽重,但却绝不糊涂”
说完,唐松推开太平,“武三思其人奸诈阴狠又睚眦必报,他若成事,你我死无葬身之地矣,既然已无退路,便只管向前便是,走吧”
请来上官谨告诉其地址,着他将那老太监护送至洛阳北城的安喜门会和后,唐松便陪着太平在百多公主府护卫的环护下直奔洛阳城郊的府军营地而去。
北城安喜门,当值的城门监对于这么晚打开城门颇有迟疑,也就是这一番纠缠的功夫,上官谨带着与他共乘一骑的老太监赶到了。
就在唐松担忧时间虚耗正准备命侍卫动手时,那满头大汗的城门监终于再也扛不住太平宣之于口的威胁,在公主的淫威下喝令打开城门。
出城之后一路直往府军驻地,堪堪将要到时,太平按住马头,谴开众护卫后向唐松投来异常复杂的一眼,“稍后若是宫中果有内乱,母皇万一……唐松……你可肯助我?”
寒夜,惨白的月光下,这一刻太平酌亮的双眼却热的怕人。
太平的意思唐松当然明白,“而今我与你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事有可为我当然助你。但惜哉你根基太浅,一切见机行事吧”
……
内宫之中,随着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坐立难安的武三思终于等来了他多年来悉心培植起的铁杆心腹。
此来的有十几人之多,翻身下马之后俱都顾不得形容不整,诧异的看着迎出来的武三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居然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漏液相召。
武三思没与这些人多言,只是一拱手命一禁军请诸位大人到旁边配殿用茶汤后,便唤了宗楚客到另一僻静处说话。
宗楚客,字叔敖,蒲州人,前高宗朝进士,现为户部侍郎,其人多谋,乃是最得武三思信重的心腹,在后世与另四人一起被并称为武三思门下“五狗”
听武三思备细将事情说完后,宗楚客当场倒抽了一口冷气,眼见着额头上就有细汗渗出。
“叔敖”
“啊”宗楚客答应一声后,见武三思面色不豫,忙将满心的恐慌等杂乱心思收摄起来。他也明白,以其与武三思的关系,事情到这一步时他也被绑死了,武三思若是不能活,他亦是死路一条。
心一横之后,宗楚客的脑子反倒清醒下来,开始根据武三思此前所言急速思谋起来。
没过多久,他走到武三思面前,“梁王,此时有几件事是必须要做的,愈快愈好”
“你说”
宗楚客边急促的踱着步子边急促声道:“一,梁王即刻前往陛下寝宫,力促张昌宗尽快下手,陛下那里消息未定之前,今晚之事再不能透露一丝一毫,便是咱们自己人也说不得,否则恐有大变”
武三思闻言凝重的点了点头,他明白宗楚客的意思,武则天强势的太久,给人的压力也太大,她一刻不死,即便是外面的那些亲信也不敢生出谋逆之心。简而言之便是武则天不死,后面什么事情也做不得了,甚至连武三思一党之内有话都难明说。
脸色变了又变后,武三思终于咬牙点了点头。情势发展到这一步时,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亲自面对,都必须亲眼看见武则天死在他面前。
你死,我活,实已没了半点妥协的余地。
不理会武三思脸色的变化与心情的复杂。宗楚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二,即刻派人出宫,矫诏传庐陵王李显进宫,今夜必须牢牢将他控制在咱们手上,此人后面或有大用”
“三、即刻派人拿住上官婉儿,天子的诏书与印玺皆是由她掌管,这两样物事缺一不可”
“叔敖提醒的是,我即刻就办”武三思召手唤来人,将这两件事吩咐下去。
宗楚客理了理衣衫,“一个时辰也差不多了,王爷,是该到陛下寝宫的时候了。此事若顺遂,反身回来从建安王手中接掌神都军权也就容易的多了,而后再由外面的诸位大人连夜联络武党及宗室,以庐陵王等李唐宗室牵制狄仁杰,以安抚李党诸臣,事情到这一步时,大事当可期也!”
武三思喷出几股粗重的鼻息,“走”
两人出来后,自有适才赶来的那些官来问漏液相召的缘故,武三思谨守宗楚客适才的嘱咐,即便对自己的亲信也是一字不漏,只让众人少安毋躁,稍后再来说话。
简单的将这些人打发后,武三思便只带着宗楚客往武则天寝宫而去。
越走距离越近,武三思的步子越慢,鼻息也越来越粗重。在他身后一步远处跟着的宗楚客也不比他强多少,在暗夜的寒风中身子微微抖颤不已。
越来越近了,武三思心中惊疑越深,“怎么里边儿一点动静都没有……”
只要张昌宗动了手,无论成与不成,里边都不该如此安静才是。
难倒张昌宗……
武三思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脚下当即便踟蹰起来。
就在这时,寝宫内忽有异声传出。
武三思精神一振,拔脚就向前冲去,因是冲的太猛,踩在王服宽大的下摆上一绊,猛然摔了一跤。
不等宗楚客来扶,武三思就地一滚便爬了起来,奋力又向前冲去。
进入寝宫之后,武三思先一步喝住闻声而来的禁卫,着他们就在原地警戒。
今晚的禁卫俱是袁文博手下亲信,早得了不得违背梁王钧旨的严令,是以并不曾违逆。
一连冲过两道门户,复又双手劈开一道厚厚的单丝罗帷幄后,武三思终于看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一幕。
在这间装饰的无比华美的寝宫内,就在那一架白鹤祥舞的灯树旁,掌控天下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