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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自己可是一本接一本的往上呈送奏章荐举他入相的,便是没有功劳,总还有些苦劳吧。这个崔元综,生性实是太凉薄!
走着想着,不一时便到了崔宅门前,郑知礼下了马车正要往里走时,却被那满脸粗砺的老门房给拦住了。只说老爷有过交代,有事自往皇城公事房说话,若其不在府,不得其首肯,外客例不入私宅。
郑知礼虽无实权,品秩却是不低,这么多年在京中还真不曾被人堵在门口过。此刻却在同为四士族的崔元综府上遇到这事,脸上的尴尬与心中的恼火可想而知。
“外客?”郑知礼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你且看清楚某是谁?”
那门房冷面无言。
郑知礼见状便要发火,但心下总还顾忌着崔元综刚刚入相,威势正盛,兼且今日又是有求而来,遂强忍了转身回到车中等候。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眼瞅着天色已经黑定时,才见到崔元综的马车在禁卫的环护下回来。
待崔元综的马车停稳,郑知礼先一步下了马车,笑着上前迎候。
面相忠厚的崔元综依旧是那副冷面寡言的样子,这让郑知礼的寒暄异常难受。
两人进了崔宅,在花厅中坐定后,郑知礼便言说了唐松出宫之事,“听说当日陆元方曾有意荐其入礼部,是崔相极言不可?”
崔元综点点头。
“好”郑知礼抚掌而赞后高声笑道:“这一遭,这狂妄愚笨之小辈可知四士族不是好招惹,好相与了”
“唐松或者狂妄,却绝不愚笨”
难得崔元综主动开口,郑知礼精神一振,“哦?”
“细察其入神都以来种种作为,看似愚笨无度,但桩桩件件却是与陛下圣心暗合,不说本朝,便是从前唐开国算起,何曾有人似他这般年纪便声名达于帝听,且为天子诸多回护的?”
郑知礼脸色一沉,“还真不曾有”
“你再细思,其入京以来行事看似莽撞无度,但其可曾做过一桩深深得罪武党及李党之事?”
“亦不曾有”
“而今朝中李武党争如此激烈,唐松这么个看似莽撞无度之人却能不获罪于他两方,桩桩件件只是针对我士族而来,这样的人岂是真个莽撞?”
“崔相的意思是?”
“此子大不简单,唯其如此便益发要将其堵在仕宦之外。一个白身人便是再折腾,危险总是小得多”言至此处,崔元综看了郑知礼一眼,“唐松不是个能安分的人,这些日子郑贤弟多留意着他,观其欲有所作为时能打压便尽力打压,若能使其就此湮没无闻,最为上佳”
郑知礼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此事我与明伦兄自当留意”
崔元综“嗯”了一声,一时间,屋里安静下来。
郑知礼今日来崔府原就不是为唐松之事,这不过是他预备下的一个引子罢了。
此时引子说完,郑知礼轻咳了一声后道:“某自七年前入职秘书监以来,至今已是三任有奇,时日久了难免有静极思动之心,还请崔兄……崔相体谅些个”
闻言,崔元综深深的看了郑知礼一眼,“工部?”【】
“啊?”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郑知礼一愣,继而明白过来,心下大喜的点头不迭。
“某已知之,自当见机行事,成你心愿”
崔元综这话真如仙音,郑知礼之前对他的那一些小小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又说了好一会儿的感激话后,知道崔元综脾性的郑知礼便起身告辞。
崔元综起身相送时,问起了之前安排下的那些事。郑知礼恭谨答道:“诗文集及选出的一些士林仰望的孤本、善本书籍已然雕版刻印完毕。往三京及天下各道州交游士林的人选亦已选定,第一批前往神都的已经动身,其他的不日也将起行”
“如此甚好”
从崔宅辞出,郑知礼乘了马车起行回府。初时脸上还是满面笑容,但蓦然想到一个问题后,心里却不自在起来。
为何我刚说有静极思动之心,崔元综便知我是欲往工部?他是知某有理政工部之才?还是知道某在意工部那流水般的过手钱粮?
直到回到府中之后,这个问题还如一根刺般横亘在郑知礼心头,不免使其心中的快意大打了折扣。
唐松出宫的消息刚一传开,其要办学校的消息也随之不胫而走。
因为声名着实响亮的缘故,他要开办学校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皇城,传遍士林,很快的乃至于神都市井间也都传的沸沸扬扬。
办学校实在没什么稀奇,往远不说孔圣开私学,弟子三千贤者七二的往事。便是前隋末年,初唐四杰之王勃的祖父大儒王通就曾开办过一家声名达于天下,弟子人数逾千的私学。
办学校确实不稀奇,稀奇的是唐松如此年纪居然就敢开办学校。他才多大?今年不过十六七而已,古往今来,可曾有过十六七岁就敢开办学校的?
便是才华天纵如孔圣,也是“年十五有志于学”待“三十而立”博学之名在鲁国远播之后,方才开门授徒。至于隋末大儒王通亦是学问大成之后方敢如此。
这唐松居然以十六七之龄就敢开办学校,还不是什么小私塾,这……真是狂妄的无边无际的地步了,将置孔圣于何地?置天下士子于何地?
其人虽有才名,但其才名皆是由曲子词而来,《五经正义》都不知可曾读通,这样的人居然大言不惭要开办学校,天下间那个父母,那个士子敢入其门下就学?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消息引来皇城与神都各色人等无限热议,士林且不必说,这一回就连素来对唐松印象极佳的普通百姓们也是毫不看好此事,皆认为唐松实是少年心性不稳,此举实是误人子弟。
消息传开的几日,百姓们相互热闹闲话时都好拿此事打趣,只是却无一人肯将孩子送到唐松门下。
这个消息还不曾消化完,一个新的更加震惊的消息随之传扬开。
那唐松要办的学校与漫天下所有的学校都不同,竟是个什么“通科”。
大多数人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都是根本不明白这所谓的通科究竟是什么意思。辗转来回打听了许久后才勉强明白过来,原来这位声名偌大的唐松要办的所谓通科就是什么都教,什么都要学的学校。
《五经正义》、歌诗辞赋、明法、明算、明书等等等等,总之就是一个杂货堆子,入了他那里便都得学。
这个消息一经确认,朝野士林,神都百姓之间已经不是哗然一片这么简单了,众人简直以为唐松是失心疯魔怔了。
“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而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着,用心躁也”荀卿《劝学篇》中的名言是士林读书人们说的。
便不说歌诗辞赋,单是《五经正义》便何等的博大精深?知海无涯而人力有尽,一个士子一生能将这五经读通就已是大难事,遑论还要学那许多东西?唐松此举那里是开办学校,又岂是误人子弟这么简单,分明就是蛊惑读书人不沉潜守业,分明就是异端邪说,此风一开,则士林学风大坏矣!
辱没斯文,辱没斯文哪!
好在唐松此举虽将士林刺激的不轻,士林的读书人们却还有可堪告慰的地方,他们还真就不相信有人愿意到这等学校里去读书。唐松此举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市井百姓们自然不会上升到如此高度,不过他们朴素的相信“术业有专攻”,相信世间虽有三百六十行,但一个人却不可能端两只饭碗。
什么“通科”?这就跟耕田一样,一块田里怎么能什么都种?若是什么都种,那不就是什么都种不成?这简直就是瞎胡闹嘛!
还有一些个妇人很艰难的弄明白了通科的意思之后,顿时就是“呀”的一声惊呼开来,“天爷爷,人的脑壳就那么大,若是这般什么都学,什么都往里塞,岂非要撑爆喽?”
随着这个通科消息的传出及热议,就连原本还勉强替唐松申辩的人也偃旗息鼓的销声匿迹了。
哎!唐松实是不知自爱,成名不易怎么就不知道爱惜羽毛呢?自作孽,自作孽啊!
距离前次凝碧池畔诗会不久,唐松便再次成为神都热议的焦点,只不过这一回却没一个人看好唐松,尤其是那些曾被其得罪的权贵们,更是幸灾乐祸到了极处。
就不说这瞎胡闹的通科学校能开办成什么样子,单是第一关就足以让人笑掉大牙了。
既是学校就总要有人来就读吧。
且看你唐松从哪儿去糊弄学子来?
外面热闹的不堪,各种非议简直能把人给淹死批死,处于风暴中心的唐松却是不为所动,一边看着经由内宫调来的将作监工匠们改造校舍,一边往各处搜罗开办学校所需的诸科老师。
他有内宫的支持在手,那些个被他找到的人便不得不来,不过这些人虽然不敢不来,但来的时候脸色之难看,实是到了如丧考妣的程度,看向唐松的眼神也是如见不共戴天之仇敌一般。
但不管如何,随着龙门山下清心庄逐渐改造完成,随着从刑部、大理寺、工部、将作监、钦天监、太医署等地搜罗的人相继到位,唐松开办的这个新学校在风雨飘摇中总算是把架子给搭起来了。
到这个时候,最难,同样也是最引人注目,最被人等着耻笑的一件大事被提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
招生?
学生从哪儿来?
没有学生,还叫什么学校?
第一百一十六章 历史偶尔从荒诞开始
前唐时出西京长安城数十里外有乐游原,此地距离都门甚近,又比邻渭水,交通便利,风景极佳,遂成为彼时权贵们广置田庄及别业之所。
自武周代唐,迁都洛阳以来,权贵们便纷聚于龙门山下再置别业,以为公事之余的休闲娱乐之所在。
清心庄原是李唐一宗室郡王之别业,后,李唐宗室频遭屠戮,此一郡王亦未能身免,家产遂被籍没入宫。经武则天首肯后,由上官婉儿拨付予唐松成为开办通科之所在。
外面士林及民间风风雨雨,清心庄内诸般营造改造却是热火朝天。身穿着一袭淡青色儒衫,面色疲惫,带着深深两个黑眼圈的唐松来到正在改建的校舍前仰头道:“老胡”
闻言,一个年在四旬开外,满脸胡须的粗壮中年从房顶上攀着丛生的架板滑下来,走到唐松身前,边搓着手上的泥垢边朴拙一笑,“公子叫我何事?”
“今天中午厨下屠了两腔猪,外加一腔羊,给大伙加加菜”唐松的声音不大,却依然被其他那些正在忙碌的匠人们听到,工地上顿时便起了一片小小的欢呼之声。
“这感情好”老胡放开搓着的手,扎煞着向唐松行了一礼为谢,“多谢公子了”
这老胡将作起来后心灵手巧,安排活计也是言语简练通畅,但是一行礼寒暄顿时就不成了,每次一看到他行礼,唐松就忍不住想笑,“你生就不是个行礼的人,赶紧收了吧”
老胡闻言,把那扎煞的手收了起来,朴拙到有些憨厚的一笑,“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将作之事你是行家里手,我来吩咐什么”唐松笑笑,“就是想问问,距离你们最后完工还需多少时日?”
“十天”老胡说着,双手不免又搓到了一起,“其实八天也就够了,只是还要留两日做些收尾之事”
“辛苦了”唐松点点头,略一沉吟后抬头一笑,“老胡,除了整修宫室之外,你可曾筑过城墙?干过水利?”
这清心庄也用不着筑墙行水啊?虽然疑惑唐松为何会有此问,老胡仍是实实在在答道:“我自小跟师傅学的就是宫室房屋的营造修缮。筑城及水利虽然也曾做过,但都只是与人搭手,于其间的法式并不清楚”
“那你可知道有这样的匠人?”唐松说完,又补了一句,“若是既通筑城及水利法式,又口舌便给的就更好了”
“老曾,曾广成”唐松刚刚说完,老胡便给出了人选,“他是三年前才奉调入将作监的,之前是在淮南道奉差,淮南道水多,地方州县常有水患,是以其对筑城及水利法式极为熟稔。人也是个热闹人,口舌甚好”
曾广成,唐松在心底记下了这个名字“他可在此地?”
老胡摇摇头,“不过公子若是需要,我倒是能将他找来”
“需要,当然需要”唐松伸手一拍老胡的肩膀,“此事就劳烦你了,越快越好”
说完事情之后,唐松也就不在此地多做逗留,转身回了设于庄内的公事房。
而今诸科所需的老师他已经划拉的差不多了,但这两日渐渐的又发现一个问题——从六部及各衙门找来的这些人多是官员,虽然品秩都不高,但既然是官,那真正动手实践的就不多。是以这批术科的老师总体而言理论有余而动手能力不足。
譬如从工部划拉来的那位,一部《齐民要术》倒是诵的乱熟,然则真要问到具体的筑城、行水之事时,他却是喏喏难言。
理论自然要有,但既是术科,没有实践经验终究是不成啊。归根结底,那个工部官儿还是在用读《五经正义》的法子读术科,这一个文科一个工科,其间的差异不言自明,不得已,唐松只能再想办法弥补。
他想到的法子便是聚集行业一线的尖端人才来补充之前那些老师们的不足,总要既有理论又有实践才成。
哎!要开办一所前所未有的通科学校,即便有内宫的大力支持,其间仍是琐碎艰难到了极处,种种之前想都想不到的问题层出不穷的涌现,只让唐松忙的陀螺一般转个不停,真是身心俱疲到了极点。
他在前面走,身后那些正在干活的匠人们的议论声大了起来,议论的话题自然便是这位天天脚不沾地的唐公子。
不管外人如何论说唐松狂妄无度,失心疯发作,将作监的工匠们对这位白身公‘w…r…w…h…u。c…o…m‘子却是大感满意。
将作监虽然汇聚了当世众多能工巧匠,然则这时代的工匠地位极低,亦只是比乐户们稍好而已。匠户们虽于将作监内听调,但他们本身既非官亦非吏,只是任官吏们呼喝调遣而已。
地位低,身份低,这等情况下匠人们的待遇自然也就极低,每日将作之余,微博的钱粮能不被克扣已是万幸,焉还敢苛求其它?
然则自这批匠人奉调进入清心庄以来,唐松当即将他们每日的钱粮硬生生提了三倍,且是十日一结,直接发放到个人手中。收入平添三倍,实为匠人们前所未有之经历,焉能不欢欣鼓舞。
舍此之外,唐松对待这些匠人的态度也很让人舒服。他不像将作监的那些个官儿们,到了要赶工期的时候便一脸假笑的虚伪笼络,工期赶完又是叱喝克扣依旧;也不像那些吏员,常视匠人们为牛马贱役。
这位唐公子对匠人就是平平常常的,既不高看也不低觑,平平常常的就像邻人般随意相处,但就是这份平常,让匠人们感觉在他手下干活像个人,活儿也干的自在。
这些日子以来,议论唐松实是这些匠人们的喜好之事,将这常议论的话题说完之后,匠人们不免又议论到了唐松最让他们欢喜的一个特点上。
论起将作之事时,这位唐公子绝不会有事没事的就来指手画脚,除了来问问工期看看质量之外,具体采用什么法式,怎么做概不过问,悉由匠人们做主。
此事说来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具体干活的匠人们而言,能碰上这么个人简直就是烧高香了。不说别的,便是将作监之内瞎指挥的人也太多,往往一个随意而出的主意,就需匠人们白白耗费无数的血汗,最终却是徒劳无功。
偏偏此事还不能说,更不能争辩,那些科举出身的老爷们是断不肯承认自己居然会不懂这术之小道的,便是最终实践证明了他们的错,那也是匠人们营造中出的问题,一应责罚还是由匠人们承受。
论说起来,他们这些京城将作监的毕竟还好些,下面那些道州县中这样的情况实是屡见不鲜,就为此一项,每年不知要虚耗朝廷多少钱粮,虚耗多少徭役人力。
是以,各处的匠人们聚在一起时,常好感慨,若是天下间皆是由知晓将作之事的官员来管理将作之事,这就是朝廷、匠人、乃至于那些服徭役百姓们的大幸运了。
感慨之余,匠人们不免又相视苦笑,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呢?
匠人们的议论还在继续,唐松已回到了闹哄哄的公事房。
唐松刚刚进门,于东军先已迎了上来,“公子,招募之事已经分派下去”
这于东军是个三十余岁的精干利落人,他与此刻在清心庄用事的许多人一样,都是前些日子被抽调来的各商贾行得用之人。
唐松要办通科学校,孤家寡人的自是不成,往皇城各部抽调人也不方便,最终还是上官婉儿行了变通之法,从神都各家与内宫有往来的商贾行中借调人手。她这一开口,各家商贾行谁不要竭力奉承,是以短短时间便组建了这样一支由各商行精英们组成的队伍。
能与内宫有往来的皆是大商行,能在这些大商行里得用的人都不简单,个个都是由学徒一步步历练多年熬上来的,别的不说,执行力与做事的效率绝对够高,有了这支队伍帮衬,唐松才能一路支应到现在,支应到通科学校再有十日便能开学了。
闻言,唐松点点头,“我那招募的章程可传达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