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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太阳仍未出来。又过了会儿,嫣红的云透明了,飞絮般一片片飘开,霞光送射出来,无数道又粗又大的七彩光柱通贯青天,幻现出一个硕大无朋、斑斓无比的扇形。这景象持续了很长时间,接着太阳出来了。海天之际乱云飞渡,太阳是从云间出来的,一出来便是耀眼的一轮,迅速上升。
“好看吗,你说?”屏息凝望半天的女孩惘然问。
“都说好看。”我懒懒地说,“我不知被人拖起看过多少次日出。”女孩看我:“你一点不激动。”
“激动。”“激动什么啦?你说,每天升起的都是同一个太阳吗?”
“这已经被科学证实了。”
“不对,有365个太阳,每天轮流值日。”
“胡扯。”我一笑。我们向后甲板走去,女孩轻盈地走在前面,喜洋洋,美滋滋的,摇晃着头发,流眸顾盼,使每个注意到她的人都不由精神一振。餐厅在后甲板摆了些桌椅,供旅客沐着晨风进早餐。女孩掏钱做奋勇状,我笑着拉住她,叫她去占位子,自己转身去餐厅柜台买早餐。餐厅只供应一种雪菜丝面,我端着两碗面条放到女孩面前时,觉得真委屈她。她却很高兴,马上用筷子卷着面条吃起来。甲板后面推进器犁开一条白浪翻卷的宽阔航迹,犹如绿色的海洋上一条连接大的白色大道。蓝白两色的海鸥排密集的翼形,紧紧跟随着破浪疾进的客轮。青天白日,海水明澈,一切都是那么洁静、纤尘不染。我们坐在这干干净净的画面里,同周围衣着鲜艳,容貌俊秀的青年男女一道谈笑风生,就象画中人。
轮船驶进群岛间的狭长海峡,两边出现连绵不断的海岸线,可以看到岛上黛色的山峰,缭绕山腰的白雾;影影绰绰的房屋;桅杆林立的渔港。这些岛都有雄壮的大陆感。再往前,就出现了翡翠般星罗棋布的小岛,浸浮在茫茫海洋中,在阳光下闪着玉的光泽。轮船鸣笛驶近一个郁郁葱葱中隐现着宝刹古寺、楼台亭阁的小岛。
回舱室收拾行李时,我捡起扔在床上的那本厚壳书,翻看扉页。女孩上来夺:“不看。”我闪开她,念了扉页上的字:“‘赠给胡亦’,胡亦?”
女孩笑着拿过书,塞进包里。
三
由于水浅码头小,客轮在港湾里下了锚,旅客分批乘汽艇登陆。码头上有石砾铺的停车场,几辆旅行车往各处风景点运客人。迎面一座不高的山,山上长满低矮的松林。山间一条石板路,一些游客在林间穿行。我看了看导游图,这条路通向岛上香火最盛的普渡寺。
“你怎么走?”胡亦喘吁地提着包赶上来,“你打算去哪儿住?”“我打算到镇里找家旅馆,那儿离海近,旅馆也多。”我指出导游图上小镇的位置给她看。
“那我跟你一起走。”胡亦歪头看了看我手里的导游图,说“我也到镇里去住。”我们挤上一辆旅行车,胡亦动作敏捷,帮我占了个位子。旅行车沿着环岛新铺的碎石公路飞驰,年代久远的问歪岩牌坊;干涸海塘内倾斜的渔船;绿油油的西瓜地相继进入视野。旅行车爬上一个山坡,我们俯到海边一湾湾金色的沙滩,蓝色海水卷起一道道长长的白浪,浓绿的海岬上朱顶飞檐的亭子和小巧的寺院。旅行车风驰电掣冲向海边,攸地一拐,驶进山麓下的小镇。我们在一个山门宏伟,殿堂无数的大寺院前下车,立即被眼前的“佛国”风光吸引。千年古樟覆荫了寺前空地,白石栏围护的大莲花池里荷花粉翠,一座精雕细凿的石拱桥越池街道。道旁横一赭黄色影壁,上书“观自在菩萨”五个大字。古寺朱墙一端接小镇熙攘的旧街,另一端新型旅馆、商场、饭店栉比,游人如云,香客川流。树荫下小贩的瓜果桃李色艳芳香,荷池边摊上的念珠木鱼琳琅悦目。一些兜揽住宿生意的妇女围上来。胡亦和一个妇女交谈几句,兴高采烈地对我说:“住她家吧,她家便宜,两个人五元钱,一个人二块五。”
“一间屋?”“当然一间屋了。”那妇女说。“有没有两间屋?”“两间屋十块。”我对胡亦说:“她是包屋,五块钱一间。”
胡亦问那妇女:“包床行吗?”
那妇女摇手。“脑瓜真死,真不会做生意。”
“别跟她们扯了,我们找旅馆去住。”
我拉走胡亦去旁边一家寺庙改造的国营旅馆登了记。
这家旅馆条件不错,有化纤地毯、彩色电视机和卫生间,价钱比私人家庭旅馆贵一些,但比起内地同等水平的旅馆便宜得令人昨舌。胡亦住在我隔壁,都是双人房间,她的房间有个老太太,我房间就我一个。我放下手提袋,脱了鞋,光着脚在地毯上走,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给放暑假的孩子放动画片,我调了调天线,让电视开着去卫生间洗澡。打了香皂,喷头没了水,我一筹莫展地站着等水。胡亦进屋叫我的名字,我在卫生间瓮气地答应。她问我的龙头有没有水,我说没有,叫她去问问服务员。她跑出去,回来后站在屋里对我喊,服务员说每天早中晚供水半小时,下次来水要晚上。我用毛巾擦去脸上的香皂,穿上短裤走出来,十次分气忿。胡亦瞅着我的狼狈样笑。我见她头发脸颊湿漉漉的,问她怎么洗的,她说同房间的老太大接了一浴盆水,她都给用了。
我们下去问服务员海边有多远,服务员说不远,穿过小街就是。我和胡亦穿着拖鞋出了门,穿过寺前,丁字形旧街,上了个小山坡。坡上有一颓败的多宝塔,顺塔前小路下去,便到了两个海流的交汇处。
我们进了有防置网的收费浴场。时近中午,阳光炫目,沙滩反着红色的光晕,人不多。海潮退了很远,防鲨网距岸仅十数米,挥臂即到。我们先后游到网边,悠闲地贴着网绳横游。海水阳光披浴在皮肤上,晶莹滑润。远处慈悲岛横亘海面,犹如一侍仰面示的巨大观音,头身足栩栩如生。横穿海湾后蓦地发现防鲨网是卷在网绳上的,安全感顿失,游回岸边,心有余悸,问及当地人,方知夏季这一带海面没有鲨鱼。我们在沙滩上一个遮阳伞荫影中躺下。我有点疲倦,海水的涌动又是那么缓慢、有节奏,一会儿便睡着了。醒来伞荫旁挪,胡亦用湿热的砂子将我全身埋了,跪坐在旁边看着我咯咯笑,统计一拌拌往我身上推砂子。我微笑着任她摆布,只露一颗头在偌大空旷的沙滩,平视碧波万倾的海洋和湛蓝如洗的天穹,心平如镜。“好玩吗?”她笑着俯脸问我。
我笑着点头。“埋埋我,你把我也埋起来。”她叫。
我坐起来,推掉身上的砂土。胡亦仰面躺下,双腿伸得笔直。我把她埋起来,只乘下一颗美丽的头颅。随着砂土的堆积,她脸上的顽皮的笑容消逝了,长长的睫毛盖住阖上的眼睛,脸色变得安详、平和、苍白、熟悉,象梦里时常浮现那张脸。那是个可怕的瞬间,就象童话里外婆幻变成狼一样。我抚了一下她的脸,想抚去幻形。她睁开眼,温柔地冲我一笑,缓缓倒流去的时空又倏地切回现实:这是东海中的一个岛,我和一个刚认识一天的女孩一坐一躺在蓝天白云下的沙滩上。“你怎么啦?”她坐起来,困惑地问我。
“没怎么。”我恢复了平静“我看你闭上眼,不知你在想什么。”“我觉得,”胡亦乐滋滋地又闭上眼,“象在这儿呆了几万年似的。”我没搭腔,却受到深深的触动。天空、云朵、海洋、礁石,触目皆是亿万年沧桑的见证。多少罪恶被冲刷了,大自然依旧纯净、透明、恒久、执勘地培植、唤起人们的美好情感。“你怎么那么优郁,心事重重。”胡亦望着我问,旋又笑,“我真的有点信你是个劳改犯了。”
“……”“我就是便衣警察,来侦察你的。”她接着笑说,“这儿到处是我们的人。”“你觉得很逗是吗?”“我……她不笑了,脸飞红了,低下头,“对不起,我跟你开玩笑呢。”我没掩饰被刺痛的神情,但也没再说什么。
黄昏,我们从海滨浴场出来,在小镇的丁宇街上吃晚饭。胡亦不大笑了,细声细气地说话,不时看我的脸色,我有点过意不去,就主动开几句玩笑,她也马上活跃了。小镇倚山造房,街是倾斜的,铺着青石板。两旁一间接一间木板盖的小吃店和餐馆,临街一面完全洞开,走在街上可以看到一格一格神态迥异的顾客围着桌子吃饭,店里的年轻女孩坐着板凳卖海鲜,螃蟹、虾、淡菜、鱼种类齐全。再就是卖观音像、香袋、瓷雕的小铺子,迷种小铺子又多兼卖速冻水和烟糖,也是年轻姑娘的招揽生意。卖果小贩的担筐集中在街口是牌楼下。穿僧鞋拿雨伞的小尼姑和健壮的赤膊渔民夹杂在衣着时髦的游客中穿街而过。游客多是清秀苗条的南方人,偶尔可见金发碧眼的高大欧洲人。整条街就象电影摄影棚中搭的布景。我们在一家私人餐馆坐下来吃饭。这家餐馆二楼放着香港武打录相片,五角钱一位,不时有年轻人跺着木制楼梯“咚咚”上去,剧情中的搏斗呐喊声亦不时传下来。我们一边吃着新鲜的鱼虾,一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天黑了,街上没路灯,但间间敞开的铺面里的灯光明晃晃的照亮了小街,人群鲜艳的服饰霓虹般地换、流行着。店内外的游客都好、无抱束地互相交谈、开玩笑。我们也和同桌的一群度假的青年人聊了半天。出来走在街上,一群和胡亦相仿的男女学生又和我们搭讪取笑。卖水果的小贩热情地叫住我们兜售,我们买了一个沙瓤大西瓜,几斤般紫的李子。回到住处,切了西瓜,边看电视边吃。房间后窗吹进不易察觉的轻风,热鸦鸦的山脉上,一轮明月悬空,回廊庭院中树影婆娑。我有点心神不宁,刚才碰到的所有人都说我们是一对新婚旅行的伴侣。
四
这儿的服务员不大讲究,一大早门也不敲就进来重手重脚地打扫房间。我被吵醒后便躺在蚊帐里看导游图。服务员走后我起来穿衣。卫生间还是没水,我把所有龙头拧开,出门去寺闲逛。旅行车又拉来一批新到的游客,寺前空地十分热闹。我在一家早早开门的旅游商场买了两盒香烟,又回到饭店。刚进房间便听到水龙头哗哗响,忙进卫生间关住溢出水来的浴盆龙头,刷了牙洗了脸,照镜子时我才发现,才游一次泳,就晒黑了。第二天胡亦穿着睡衣睡裤睡眼惺松地跟进来,爬上我的床四肢摊开躺下,控怨老太大打呼噜,早上外面又吵,没睡好。“还睡呀?”“嗯。”她睁眼冲我笑一下,哼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我无所事事地坐在写字台前翻看今天的本地报纸,吸烟。过了会儿,听到身后床的弹簧响。回头看,她睁着眼看着我:“要喝水。”我倒了一茶杯水端过去。她在我手里呢嘟呢嘟喝了阵,惬意地叹口气,又倒下去抱着毛巾被闭上眼。
“你笑什么?”她问。“你睡觉跟小孩似的。”
“哼。”她用鼻子高了声,脸藏进毛巾被里。
我继续看了会儿报纸,她在床上开始翻来覆去地折腾,毛巾被都耷拉在地毯上。“睡不着就起来吧。”她生气地坐起来,赤脚下了地,也不梳头不洗脸,问我昨天买的李子呢,要吃。”
我告诉她在脸盆里。她去卫生间端出脸盆,蹲在地上挑挑拣拣地吃。“劳驾,把脸洗了去。”
她不理我,啃着李子,眼珠骨碌碌转着冲我翻白眼。我把脸盆踢进床底下:“不洗脸不让吃了。”她沉着脸瞪我,嘴里还在嚼着。我好言说:“怎么能不刷牙洗脸吃东西呢?这不卫生,又没人跟你抢,这些李子都是你的。”她转身往卫生间走,拉着长音不满地说:“那么多事,跟妈似的。妈!”她回头对我做了个怪脸,进了卫生间。
等我想起来,跑进卫生间,她已经刷得满嘴牙膏沫了。
“你怎么用我的牙刷。”
“用用怎么啦?”她含着牙刷说,“又用不坏。”
“我有肝炎。”“那怕什么。”她转脸继续对着镜子刷牙。“我不怕。”
“传染上可是你的事,我不负责。”
“没要你负责。”胡亦洗漱完,梳好头,新鲜干净地出来,忘了李子,跳上写字台坐着,手扶着桌沿,晃荡着长腿问我今天干什么。
“先去逛庙,下午再游泳。”
外面阳光强烈,我不怕晒,就光着头走。胡亦有个凉帽,忘了戴,不时把手捂在额头上。她额头很宽耸,据说这种人聪明。“怕晒黑了不漂亮?”我边走边问。
“才不是呢。”胡亦嗔我一眼,“晒得烫。”
她掀起短短的刘海让我摸,我一摸,乐了,果然烫手。
我们先在小街一个小姑娘的店里吃了肉汤饺子,(这岛上的饮食风味是南北大串法),然后沿着石板山路去一个最有名的尼姑庵。这庵原是东汉末年一个弃官修行的道士的炼丹洞。后来造了庵,以道士的名号做了庵名,还把这道士供在了观音旁边,这种兼容并蓄的大度精神还表现在庵里僧尼共存。当然,凡夫俗子尼姑是不理的。遇有轻浮男子试图搭讪,那些十八九岁的小尼姑便连忙摇手低放大,口中喃喃念动真经。庵中有大量年轻尼姑,个个相当虔诚,在香烟缭绕的圆通宝殿里,我们见到一个瘦嶙嶙的小尼姑在慈详的观者塑像前立起跪下,一丝不苟,连续几个小时地磕着头,青黄的脸上洋溢执迷的神态。令人眼前身后事如奔马激流尽涌上来,恍闻天外雷声隐隐传来。几个时髦青年趴在蒲团上扣头如捣蒜,诚惶诚恐。“你不磕吗?”我问胡亦。
“不。”她放肆地说,“磕它干嘛,迷信!”
“陪我磕磕。”“不”她一口拒绝。我转身出去买了把香,燃着在菩萨前拜了拜,青烟袅袅地插在香炉上。胡亦一声不响地看着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跪下去,深深地俯首。站起来对胡亦说:“走吧。”
“你信佛?”走出殿门,胡亦问我。
“不,我只是不想在神明前无礼。”
走出山门高高的门槛,我们又置身在幽幽曲曲的山路。一旁是石砌的护山墙,荫如伞盖的大树。一边是苍郁的松林,陡峭斜下去的山坡,林隙可见远处接青天的碧海。“你害过谁呀?”我蓦地停住脚,胡亦笑问,“这么小心翼翼。”“你就那么……问心无愧?”
“当然啦。”她一昂首,“我从未对不起过谁,都是人家对不起我。”“寡妇抱着夜壶哭——”我对警惕地望着我的胡亦说,“我不如你。”“这是个笑话吗?”她乜着眼犹疑地问。
“不是。”我对她说,“你没发现我从不开玩笑。”
“我早就发现你是个贬味的人了”她大声说,“我最讨厌乏味的人!中国人怎么都那么德行,假深沉,假博大,真他妈没劲!”“小姑娘说话别带脏字。”我提醒她。
“我她妈乐意带。”胡亦气急败坏地说,“你管得着吗!谁想管我,这不行那不行的,就跟谁能千年万世地活下去似的。”
“怎么谁都想管你了?”我笑着问。
“可不是吗。”她数着手指头告诉我,“爸爸妈妈哥哥,老师团干部里的积极分子,谁都管我。这些人有没有自己的事?怎么就象专为谁为别人活着似。我才不管那一套呢,不让我一人出来,偏一人出来!哼,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那么随便?”她乐了,点点头,象一只神气活现的鸟。
山路尽头出现了光秃秃的顶峰。顶峰崖边突兀地屹立着一块巨石,摇摇欲坠,千年不坏,人站在下面势危如泰山压卵。这是岛上一个奇迹。在善男信女们眼里,这巨石是上苍神力使然。攀上巨石,风声呼啸,脚下山峰尽小,人如立于青天之下,万物之上。极目千里,海天浑然,云在静静疾走,浪在无声奔流,似能感到地球、天体的运动;似能跳到早已消逝在地平线外面的过去年代的人、物。绰绰约约,虚渺飘忽,历历在目。“你看到了吗?”我问站在旁边拼命用手护住头的胡亦。
“什么?”她不解地顺着我的手指方向看去,“你看到什么了?”“使劲看。”“我什么也看不见!”我定睛再看,蔚蓝的天空上,白云象被孙大圣定住的飞驰仙女,一动不动。海则如冷却了的玻璃液。凝固成厚重的一块,渐次透明,反射出温莹的光泽。列岛、船只、错落有致,浑如一个个巨型盆景。
“没了。”我说。“什么没了?你看见什么了?”胡亦着急地抓住我的手,“海市蜃楼?”“说不清。”“你别故弄玄虚了。”她央求我,“告诉我看见什么了。”
“下去吧。”我说。“我不。”她说,“你不让我看到,我就不下去。”
“我什么也没看到,开个玩笑。你不是说我乏味吗。”
“可是一点也不幽默。”她象个哭了鼻子也没多吃成冰棍的孩子那样失望,满怀怨恨,“这不是开玩笑,这是骗人。”
下山的路上,她不理我了。就连我说出“你说得对,谁也不能千年万世活下去。”这样明显讨好的话,也没能使她瞧我一眼。中午我们回旅馆吃的午饭。饭后我们各自回屋休息。我睡了一觉醒来,庭院,各个房间静悄悄的。我早晨把药瓶的盖子拧得太紧,这时怎么也拧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