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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咱们这个工程是两个亿呀。”许中行道,好幽怨的眼神。
“不可能。”薛亦晨双手叉在胸前,走了两步。摇了摇头:“老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到了一地,就市里领导都得巴结着,你让他出面和一个开桑拿洗浴的谈?你觉得可能吗?”
“那现在怎么办?连唐队长都中招了,有人给咱们井水下药了,那药他妈下得还邪门。警察都检测不出来,回头抓了一帮卖假冒伪劣的。这事,我估计公安都不把真相往外公布。”许中行摊手道,确实不能公布,一公布,还有人敢上工地么?
薛亦晨正要说话时,她手里的电话响了,这个时候,肯定是老板的远程指挥,她恭谨地放在耳边,听着,好的好的说着,不一会儿扣了电话,神色笃定了几分,对同伴道:
“河。北工地上明天调拔到八十人,明早就到,先开桩基工程,医院的病情基本稳定,明后天就能出院,老板交待,他们这是不想让咱们开工,只要让工程动起来,咱们就是赢家。”
这劲鼓得,而且没有埋怨,两人的自信,还真回来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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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溯四个小时,救护车嘶吼着从棠梨村驶出来,着实把乡里的人吓了一跳,卫生院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其中有个棠梨村的村民,在人群中看笑话,他接了电话,然后找目标似的在人群中搜寻着本村的人,找到一位,包着花头巾的老娘们,刚卖柳絮回来,他拽着这娘们喊着:“水生家的,你婆婆的棺材做好了没有?”
“你要死呀,先给你做一口。”娘们看本村的闲汉,没搭理,那闲汉追着附耳道:“有备无患,村西牧场头上,上好的松料,我们晚上搬去,你要不……要让你家老汉晚上跟我们一起去。”
那娘们翻了翻白眼,瞬间眼里又是喜色外露,惊喜地问:“真的?派出所的看着呢。”
“今天没人。”闲汉奸笑着给了个消息,钻在人群中,溜了,又在找下一个目标。把这个村里人看是绝对好的消息透露给更多的人。
时间回溯三个小时,清河牧场,史宝英给棠梨村的村民,全放假了,她不知道单勇在干什么,不过她也没怀疑什么,在电话里邀单勇去史家村看看,看啥?看看人家呗……这个潜台词她想单勇的机灵脑袋一定能听出来,沉浸在那种异样的幸福中,她丝毫没有发现,那群村汉在路上已经咬着耳朵了。
“二脑袋说,工地上今天没人。”
“那大机器你又扛不走。”
“有钢管,一根卖好几十涅。”
“胡说,我上次去就没有。”
“啧,今天才来的,民工吃坏了,拉稀全住院了,二脑袋说,钢管,夹板、还有小铁家伙,拉了好几车………还说好像乡里现在就有人收。”
这消息听得,一干闲汉眼睛炯炯有神。脑海里迅速出现了一个场景,花花绿绿的,那可都是钱呐,化肥钱、种子钱、老婆的零花钱。可就在眼前了。一车人,都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中。
时间回溯两个小时,韩黔和杨向兵两人在镇上晃悠着,沿着旧桥往东的胡同,脏兮兮的胡同能进一辆三辆车,不过走进去却是别有洞天,几家都是大院子。院子里堆积如山的废纸、书报、瓦愣纸皮……对,收破烂的,不起眼的地方,堆着一堆脚手架用的钢构件,混凝地成型的模板,公路开了,走什么财路的也有,当然也不缺这些手脚不干净的当地居民。收点工人偷出来的铁件钢件,赚个差价。
韩黔不多说话,不过瞄了几眼。他却笑着,笑着小声道:“这单勇真他妈地老鼠,这地方他都知道。”
“甭小看这地方,这收破烂的,那是边收边偷,一个月挣万把块吧,比混黑涩会还有前途。”杨向兵道,两人自嘲着,敲响了大铁门,出来了胡子拉渣。衣服脏兮兮的中年人,人也像破烂,看进来的两位穿着工地制服,不客气道着:“俺们这儿没有你们工地的东西,走吧走吧。”
“抽烟。”
“看这儿。”
一个递烟,一个一拉口袋里的一叠钱。把破烂哥看傻眼了,表情立马换了,疑惑地问着:“你们要卖啥,还是要买啥?”
“钢构件、钢管,模板,有多少,我要多少,不过好歹得够半车。”杨向兵道,又拿着本证件:“看,别误会,俄就是钢筋工,四级工,你们手里不值钱,俄可能卖大价钱,当然收购价也高。”
“没多少啊,工地天天用着呢,那得下乡收呢。”破烂哥难为地道,这种生意可遇不可求,手里缺货,钱就不好挣了。
“不能吧,棠梨那边工程队的,可刚开。”韩黔道,这潜台词他估计收破烂的能听懂,那一带,应该能收到赃物了。果真如此,破烂哥眼睛亮了亮。杨向兵又道:“老板,俄们这身份去不方便,今天你跑一趟咋样?”
破烂哥刚要摇头,却不料钱已经递上来了,两张百元大钞,路费。又有两张百元大钞撕了,给破烂哥递了两个一顺半张,杨向兵一拍人的肩膀道:“定金,不管收多少,我全要。亏不着你,租个车去也就二百块。”
两人不多言了,扭头走了,示好地笑笑关上了门,等两人走到下一家门口,已经听到了三轮车突突突发动的声音。下一家,敲门而入时,又是惯常的话,不过微微讶异的是,是个破烂婶,脸上污得你都分不清性别了,不过人家认得清钱,这生意,着实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又一辆车风驰电掣向棠梨乡驶去。
天擦黑时,在路边数收破烂专车的徐少忠笑得牙疼了,足足过去了七八辆柴油汽油三轮,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想起来肚子就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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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指向整八时,从棠梨牧场里出了两个黑影,窝在草丛里,有个嫌脏不愿意躲,被单勇一把拉着藏进来了,被拉的小声埋怨着:“看什么看什么?怎么干什么也鬼鬼祟祟的。”
“一会儿就来,耐心点。”单勇小声道。
伏在一起,李玫莲看了看黑暗中那双贼兮兮的眼珠,小声问:“哎,不会整出事吧,那些人……”
“没事,给段总下毒还差不多,我怎么可能药翻那些不相干的工人。”单勇道。
“你到底用的什么?”李玫莲问,这个问题n遍了,单勇每次都是笑笑不答,她按捺不住了,又问着:“你得告诉我,让我心里有底,这不是小事。”
“我告诉你,还就不是大事,使劲拉几个小时就没事了……这玩意学名叫大蓟什么来着,乡下叫白毛草,特别是经霜三年的草根厉害,牲口就是啃树皮吃锯末渣子,灌点这玩意都能拉下来,功能是强刺激,增加胃蠕动速度,简单地说,叫拉稀,对身体无害……”
“兽药!?”
“呵呵……”
“被警察查出来,少说也得关你几年。”
“呵呵,现代科学解决不了的问题多了,这东西用科学仪器可检测不出来,没证没据的,凭什么怀疑我?我还说是你干的呢,你和老柴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正好有做案动机……哎哟。”
李玫莲重重捅了单勇一拳,这家伙说个没正形,能把人听得哭笑不得,不过听到人没事,这倒放心几分了,一下午把人撒出去,那些莫名其妙的任务让她琢磨不透,刚吃过晚饭,却又拉着她出来瞧,她要打电话问问,又被单勇摁住了,他一指道:“好戏上演,就咱们能看见。他们也在看好戏,别打扰。”
来了,李玫莲定睛看时,却是像荧火虫一样的手电筒光线,又近了点,却是不少鬼鬼祟祟的人影,下午工地出事,都纷传瘟疫,把这边两个外地施工的吓跑了,警车也被调走了,她想到此处时,惊讶地道:“拆主席台?”
拆了奠基仪式的主席台,虽然蠢了点,可不外乎也算一个办法。最起码这仪式开不了了。
“不对。”单勇纠正道:“偷木材,俄罗斯松木板,一块好几百呢,可值钱了。”
李玫莲蓦地被逗笑了,一下子明白单勇下午来回打电话散布这儿没人的消息是什么用意,招贼呢。
说话时,下面的开干了,咚咚咚起钉,光光光搬楔子,不一会儿就看得上了膀子,吭哧哧哧扛着走了,一次成功,再来人就多了,群众成了群贼了,哗哗来了一片,起钉的、拔铆的、扛活的,七手八脚,一会儿功夫,那建了数日的主席台,风卷残云不见了,成了群众肩的一块一块优质棺材板……
李玫莲看得目瞪口呆,她想起了单勇下午得啵的一句话:一切要依靠群众。
不过没想到,是依靠群众偷东西。
李玫莲被眼前所见看得先惊后讶,然后伏在草丛里笑得花枝乱颤,这事出得诡异得出乎她的想像,一群老实巴交的老百姓,可不知道怎么被单勇教唆成贼了,她问时,单勇仰面躺在草丛笑道:“别笑话咱乡下人,温饱才知廉耻,没温饱,不知道廉耻,那可不是群众的原因,没有聚群成匪就不错了……教唆?这还用教唆,只要没人,别说修个路桥,搞导弹基地都有人敢去偷。”
李玫莲笑坏了,笑得肚子快疼了。
不过她还没有看到更精彩的,工地封了,排泄物那么多,警察早走了,看门的倒有两个,不过黑天半夜听着狼嚎狗吠害怕,到乡卫生所和工友住一块了,到了九时许,不少黑影不吼着狼嚎了,摸进工地了,刚卸的钢模板、成箱的钢构件、几米长的钢管,肩挑手扛,趁着夜色来了个大挪移。
胆小的,扛回家,先埋地窖里,藏窝棚后;胆大的,直接扛着走一段山路,乡公路边上,不知道哪儿听说消息,就有收破烂的车等着呢,顾不上称重了,一根多少钱,一个多少钱、一块多少钱,眨眼间,这建筑用材在群众手里,全变成零花钱了。
从镇上返回的哥几个把车泊在收购的不远,捂嘴的、捂肚子的,个个笑得浑身直颤,听说过单勇聚众闹事是个高手,可没想到,聚众当贼,也当得这么顺溜,敢情把人放倒还有更深的用意,就为把人家工地上的东西偷走………(未完待续)
第47章 壮士断腕皆因急
“高所长……高所长……”
许中行喊着从楼上下来的高大全所长,所长一瞅见这人,本来逍遥的表情没啦,直接是一副有事在身的样子,说要参加个会,许中行却是不放人了,连拽带拉加哀求:“那我们的事怎么办?失盗价值好几万的钢构件模板,都停工两天了,让我们怎么办?”
“那你让我怎么办?办案也是需要时间的嘛,已经督促乡派出所严查了,你得找属地的公安机关。”高所长劝道。。
要是一个两个毛贼,那查查无所谓,可眼摆着群贼,却是落到了法不治众的俗套,连乡派出所也投鼠忌器,明摆着就是村里老百姓干得,可总不能全抓回来吧,那样不是找着发动群体事件么?乡派出所费了好大周折,抓了个收破烂的,战果是找回十几根钢管来,没他们办案经费价值高,还无法确定是不是五洲工地的。许中行也是急了,一天往派出所三趟跑,追着往下查。
又走几步,看着所长真要走,许中行急了,伸手一拦道着:“高所,这可是张书记亲自指示的,咱们现在退一步讲,盗窃的追不回也罢,可以后怎么办?总不能我们工地提前奔共产主义,东西随便拿吧?”
“这个……”高所长一停,看这做工程的也实在难为,一揽许胖子的肩膀,到了大门避静处,换了副口吻小声道:“我问你句话,你得照实给我说。”
“我有什么不实说的?”
“那我问你,是不是那儿把村里人惹了?”
“这个………”
“一看就是,赶紧补救,潞州民风剽悍是出了名的,你别拿一个张书记压我,你打听打听去,前几年就一中学老师被警察误抓打死了,你知道什么结果?上千人砸了一个分局。往北京告状,从市长到公安局长,一路往下捋,甭小看这屁民。结伙了就是刁民;也甭小看草根,一把火起来,那是要燎原的。你到各标段打听打听,那家给地方上办的实事少了,出的钱少了,你们这么大单位,和这些老百姓置气。至于吗?他们能要多少,还没你们扔得多……”
“我这……这,这村长都不在,我们找谁去……”
“你心里明白,甭问我……我真有个会,我得先走了,我们只能照章办事,毕竟来修路的不是你一家。这段时间光盗窃案有七十多起,县里的都急了……我们也没治。”
高所长说着,叫着所里的车。匆匆乘上车走人了,把个许中行郁闷地扔在当地了。
停工两天了,停得窝火,后调来的工人听说前边的事,有一多半嚷着开小差,还是唐队长许诺休息期间照领工资才把人留下的,那工地的宿舍谁也不敢去,只怕再中招,许中行无奈之下,和唐向荣队长联系着乡里。把后来的和出院的暂时安排在乡里,距离工地有七公里多,如果开工,无形中把成本又拉升了。
丢失的钢件和模板没指望找回来,公司紧急从各调运,说是今天能到。但老板也下死命令,再出类似的事,连他这个经理带队长,全部滚蛋,无奈之下又来这里寻援,却是这么个结果,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呀。此时真个是让许中行有种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感觉。
叮铃铃电话响时,他刚坐到车上,一接,是薛亦晨的,让他到市区高速路接应来送货的车辆,千叮万嘱,再不能出差错了。
他放下电话,都有点麻木了,潜意识里甚至觉得,今天一定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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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晨,你说今天还会出事吗?”
席韵凤放下了电话,狐疑地问,这个问题超出了薛亦晨的思维范畴了,如果说看一个男人在想什么,想干什么?她读得懂,可要读懂棠梨乡那帮刁民,怕是有难度了,他嗫喃地道:“应该不会吧,要再出事,那是不让我们活了。”
“张书记联系武装部的,调派了五十名民兵预备役应急分队的,如果能抓个现行的,也许能起到点震慑作用,现在当官的都不关注民生,可都也怕民变,尤其在潞州,你们的前期工作做得实在太差了。”席韵凤在摇椅上动着,手托着腮,思考着,又指摘道:“对了,我就不理解了,为什么有这么高的敌对情绪?那个牧场应该能谈下来。他无非是想要点钱。”
到此处却是薛亦晨的心病,她于是把初来潞州,和柴占山接洽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怎么谈的,怎么漫天要价的,怎么谈崩的,又怎么和段总结怨的,而谈到最终把维特搞倒闭时,席韵凤皱皱眉头,知道这事情怕是难以挽回了,现在就出高价买,也抵不过人家维特的损失,详细地知道了这些经过,而且薛亦晨又分析,很可能还有柴占山的人在幕后作梗,否则就偷钢构件之类的东西可能,总不能不声不响,把奠基仪式的主席台也偷了个干净吧?明摆着就是给你难受,只要人家不离那片滩地,两处工地,都将成为无源之水。
“那你们段总现在什么意思?”席韵凤问。
“鞭长莫及呀,这要是再开不了工,他也交待不了了,我们夹在中间更难受。”薛亦晨道,叹了口气,现在倒觉得,当时咬咬牙买下该多好。到现在已经不是钱能解决了的问题了。
但解决问题的根源最终还要落实在钱上,席韵凤估算了一下,摁着办公室上的计算机,片刻抬头道着:“事情不能这样处理,走黑路的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他不怕闹事,这个柴占山我有所耳闻,是从一个下岗工人混到今天的,没横尸街头就说明还是有一定能耐的,你们上面的人可能不太明白下面的事,维特不光是柴占山的,你们这下子捅得,可是有不少人损失很大。损害这么多人的利益,你们在潞州的有些事就难办了。”
薛亦晨眼神一凛,明白其中的潜规则了,维特矗立不倒。幕后肯定不浅,而段总自上而下空降队伍查封了人家,等于是四面树敌了,怨不得工地出了那么大的盗窃案,派出所推诿扯皮不敢接案,报到县里、市局,几天也给你说出不了二五六。一追问就是这段时间盗窃案频发,正在全力追缴,而偷东西的那些村民还在村里逍遥道,也许有些利益被损失的人,巴不得你在这儿赔个倾家荡产呢。
这也是大势,五洲快被困到网中央了,薛亦晨隐隐地触摸到了危机,凛然求教着:“那怎么办?”
“想办法捞人。这个不难,你如果确认是他,他出面就能叫停……当然。那块地的价格,要翻几番了。”席韵凤道,看来还是饱经风霜的女人懂事,不过这提议让薛亦晨为难了,她想了想,拔着电话请示着段总,现在五洲四个工地,就数棠梨村的糟糕,生气的事不止一回了,她小心翼翼地汇报着。把席韵凤的意见委婉地转告给了段总,却不料隔一会儿放下电话,她黯黯地道了句:“段总不同意,他说明后天专程来潞州。”
“呵呵,年少得志,财倾一方。都是赔钱不赔脸面的性子。也罢,那我们静候段总大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