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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贵忙扶起了大娘,他说:“小奶奶,你这样是折小辈的寿呀。快起来,没事儿,这事儿我和杨校长、柳经理给你办了。”
柳经理和司机进来了,祁贵把祁金风的事儿交待了一遍,尔后特意把每月给老人寄100元的事又交待了一遍。柳经理愉快地答应了。
小奶奶握着祁贵的手,激动地流出了泪,她说:“好人,好人呀!金风,快来给你的恩人磕头……”
祁贵急忙说:“别、别,论起辈分来,我们是平辈,别听奶奶的。”
秘书提醒说:“祁书记,还要去省里,这时间……”
祁贵看一下手表说:“对了,我还要往九龙赶呢。小奶奶下次再来看你吧。”
祁贵走出了祁福家的书房门,院子里围满了乡亲们。
祁贵感动地说:“父老乡亲们,谢谢你们来看我!”
祁贵向乡亲们抱抱拳,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了庄门。庄门上还有不少人。尽管祁贵不认识他们,可祁贵从他们的眼神里读懂了人们的意思:人们没有把他祁贵当外人。
祁贵激动的心情无法平静下来,他或抱拳或招手向乡亲们告别。女书记说:“乡亲们,祁书记还要赶到省里去开会,你们让他走吧,祁书记他很忙呀!”
乡亲们呼啦啦的围了过来,祁贵和几位老爷爷老奶奶抓抓手,这一刻,他想起了战争年代的那种军民鱼水关系。他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说:“父老们,乡亲们,请回吧,我还会来的……”
祁贵的车走远了,乡亲们还在向远去的车招着手,这情景把女书记王琼、村支书祁福、校长杨小季等人都感动了……祁贵的车赶到省城九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一路上,祁贵的心情很沉重,连杨小平的花儿他都不想听。沙平的乡亲们对他的那份尊敬、那份情感,使他想起了曾经拥有过的辉煌。有好些时间未到沙平他曾经资助过的那五个大学生的家去了,如果要去了,老百姓热爱他的程度恐怕不亚于沙平村吧。是什么时候开始
和老百姓的关系淡了?他记不大清楚了。他似乎有个预感,这次的市长候选人绝对不是他。下乡之前,辛银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辛银告诉他,告他祁贵的信省委收到了不少,中央批转下来的信也落在了陈刚的手里。陈刚会派人来查吗?……
“祁书记,”司机打断了他的思路,“去马书记家,还是去宾馆?”
“噢,”祁贵说:“我先打个电话。”
祁贵拨了个电话,说:“喂,你好。请问马书记在家吗?……噢,他到哪里去了?好好,我打手机。”
祁贵又拨了个号,等了一会儿通了。他说:“马书记,你好,我祁贵。”
马副书记说:“老祁呀,省里你就别来了,我电话上告诉你吧。”
“好,好。”祁贵洗耳恭听。
“市长人选最终定下的是程忠……”
下面的话祁贵没听清,他只听到市长是程忠,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手机掉到了脚下。杨小平拾起手机,小心地合上翻盖,装进了祁贵的手包里。
她握住祁贵的手问:“我们上哪?”
祁贵有气无力地说:“回去,到……到新城。”
司机掉转车头,顺着色彩斑斓的夜路奔上了到新城的大道。祁贵转头看了一眼着急的杨小平,他说:“小平,你唱吧,大声一点。”
杨小平捋捋头发,用手托起了腮,唱道:
东山的日头背西山,
三伏天,脊背上晒下的肉卷;
一年里三百六十天,
实可怜,肚子里没饱过一天。
皮肉剐干了剐骨头,
骨头砸开了熬油;
死了还不如一条狗,
罢下了官家的税收。
讨饭要馍上口外,
口外比口里更坏;
到外头没个好穿戴,
在家里揭不开锅盖。
杨小平歌里的寓意很清楚,越是艰难越要生存下去,越困难越要挺起腰杆子来!
祁贵突然间抓住了杨小平的手,他说:“好!好!唱得好!”我祁贵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祁贵有老百姓的拥护,有那么一大批亲手提拔的科级以上干部做后盾,他于波、程忠肯定是奈何不了我的。对!要挺起腰杆子来跟他们斗争。还有,省里还有不少领导支持着我祁贵,吕黄秋这张王牌还在我手里握着。他们花了吕黄秋那么多钱,还不在关键时刻保护我?……“好!现在首要的事儿是要争取主动!”祁贵险些喊出声来。他让小平把手机递给了他,他拨通了市纪委副书记的电话,他命令道:“通知全体纪委干部,包括各区县。市纪委常委一个都不准缺席。晚上十点半准时开会。”
在晚上的反腐倡廉专题工作会议上,祁贵大谈特谈了反腐工作的重要性。还义愤填膺地列举了近期查处的大大小小的贪官们走向犯罪道路的事例。说实在话,参加会议的全体人员,都被祁贵讲话的气度所打动。他们纷纷在心里猜测,或许祁贵又要往上升了。不然,他为啥要在深更半夜开这样一个会呢?
就在这次会议后不久,祁贵被正式逮捕了。
祁贵违法乱纪的事大都在《1号会议室》向读者交待了,今天披露的仅仅是一些鲜为人知的情况,所以从容展开、草草收场。希望关心祁贵问题的朋友谅解。
祁贵在看守所里对自己的一生进行了一番深刻的反思,他对笔者说:“由鬼变人,非常艰难,由人变成鬼,那是太容易了。”
祁贵对我说,他误入歧途后,变成了吕黄秋的市委副书记,成了吕黄秋的组织部长。而且信奉一句话,那就叫做“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就是在这一种没有监督、没有约束的权力背后,祁贵为两百多人转干、提干,每人收两万元;突击提拔了73名副县级、正县级干部,正县收4万元、副县收3万元。就这一项,他就受贿300多万元。
不仅如此,祁贵还充当了吕黄秋把国有资产变为私有资产的保护伞。在短短的几年里,他将九家效益好、实力强的国有企业让环球兼并,吕黄秋给他兑现的好处费达1500多万元。这九家企业是:锅炉厂、化肥厂、市塑料厂、市轧钢合作公司、市钢铁厂、市房地产公
司、国营新城机械厂、国营新城汽修厂、进出口汽车修配中心。以上企业中的大多数已由环球集团向每户赔偿500万元,从环球集团中剥离了出来。
综观祁贵的历史,他应该是一位正直的好干部。当然了,他跟杨小平的交往应该是他从政生涯中的一段不光彩的历史。就是这一段不光彩的历史,也丝毫不能埋没他光明磊落、爱民如子的前半生。
近年来,许多有识之士都指出,凡腐败者无一不是穷苦出身,因为是穷苦出身,所以随着职务的升迁,贪欲也就越大了。我认为,这种看法还是有失偏颇的,祁贵如果不是吕黄秋精心策划的那个圈套,如果没有儿子撞死吕黄秋情妇儿子那个事件,他的官做得再大也不会有贪欲的。由此,笔者就想,我们的干部政策中是不是再加上一条“过失犯罪”?所谓“过失犯罪”,就是在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由于家属等等原因给领导干部造成的过失,而导致领导干部犯罪。这样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出现祁贵这类干部的犯罪悲剧?
鲁迅先生说:“悲剧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了给人看。”本来祁贵的人格是较为完美的,可是一个阴谋,一个圈套就把他拉下水了,使他成了一个悲剧人物。从这个角度分析,那就太有点简单了。祁贵的落马,固然有他自己的因素,更重要的是外部的因素。这外部因素除没有约束、没有监督的权力外,就是吕黄秋们的所谓“能量”了。这不能不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你瞧瞧,从目前落马的高级干部中,哪一个不是外界的因素造成的呢?从公安部副部长、副省长到正厅、副厅和正县副县,这些大大小小的领导干部有哪一个不是栽倒在吕黄秋这些大大小小的“能人”手中呢?
没有改革,社会就不能进步。改革开放,势必会泛起一些丑恶现象和污泥浊水。腐败和黑恶势力是老百姓深恶痛绝、也时刻关注的社会问题,也是政府近年来花大力气抓的头等大事,关系到执政党的形象,关系到国家的前途和命运。黑恶势力这颗毒瘤,正是腐败这块土壤上滋生的。没有腐败,就不可能产生黑恶势力;而同时,腐败又充当了黑恶势力的保护伞,使黑恶势力更加有恃无恐,气焰嚣张,致使改革开放中的社会治安形势恶化,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得不到保障,党和政府的形象受到了严重的损害。无论是“远华”大案,还是《1号会议室》里的环球大案,都能证明这一点。如何根除腐败和黑恶势力的土壤,正是我们要思考的严肃问题。
于波一口气看完了陈作家的笔记,看看表已经是夜里12点了,一边沙发上的吴彦强已经睡着了。他下床倒了一杯白开水,喝水时吴彦强醒了。
“小吴呀,你也该去睡觉了。别在这看着我了,我不会跑的。我真是市委书记于波”。“没事,没事,这是我的职责。”吴彦强揉揉眼睛说。“你肯定知道我的身份了。不然的话,你一个队长能亲自看守我?”“这,这……”“你如果还是一个有良知的人的话,我以一个市委书记的名义命令你:马上拿我的电话来!我要给大平县县委书记毛二升通电话!”
吴彦强被于波的浩然正气震住了,他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他说:“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其实知道我是于波?”
“哼……”吴彦强不敢正视于波的目光,在点头时低下了头。
二十二
吴彦强给于波递手机时战战兢兢地说:“于,于书记,千万,千万……”
“你放心吧。”于波打开手机拨着电话说:“我不会说你知道我是谁的。”
吴彦强感激地看着于波,脸涨得通红。
“你怕毛二升给你穿小鞋?”
吴彦强点了一下头。
“别怕,他不敢,还有我呢!”
毛二升的电话终于打通了。
“是毛书记吗?”
“是。你是……”
“于波!”
“啊?”毛二升故意惊叫了一声。
“你听着!你马上通知柳金、强永泰、汤家声等领导,立即到大平宾馆来!”
“您,您啥时到大平的?”
于波本想喝一声:“装什么蒜?”看见吴彦强可怜巴巴的样子时,他强压住了怒火。他说:“昨天。”没等毛二升接上话,于波就关上了手机。
“吴彦强。”
“到!”吴彦强胸脯一挺,一个立正。
“我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的保安队有多少人?”
“30人。”
“你是正式干部吗?”
“不是,是工人。”
“事成之后,我调你到市公安局,怎么样?”
“于书记,你说吧,我信你,你让我干什么?”吴彦强一下子
变得坚定了起来。“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软禁我。为了以防万一,从现在开始,你挑选你认为靠得住的人员组成一个警卫队,保卫市委书记于波的安全!”
“是!”吴彦强又一个立正。
“不准离开大楼一步,电话通知他们。快去吧!”
见吴彦强走出房门,于波插上了房门后拨通了大平县公安局副局长王鑫的住宅电话。王鑫是于波在省厅任副厅长时从省厅刑侦处调来大平县任副局长的。
“是王鑫吧?”
王鑫已经睡着了,听到电话铃声他立即拿起了电话:“哪位?”
“于波。”“于厅长?”王鑫惊讶地问道:“厅长,你还没有休息?”
“休息什么哟?我被软禁在大平县宾馆,请你立即带警察来这里保护我。记住,先在宾馆外面打我的手机,如打通我不能说话,或者是关机、没人接,你立刻冲上楼来,我在806室。”
“记住了,于厅长,我马上到!”
于波又拨通了副市长金安的电话,不等金安说话、于波就交待上了:“金市长,我被软禁在大平县宾馆,你立即通知市委、市政府和矿管局有关领导和人员马上赶到大平县来!”金安说:“需要带公安人员吗?”
“不需要,我已调来了县公安局的警察。”
“有危险吗?”
“根据情况看,问题不大。你顺便通知市武警支队,让他们待命,接到上矿区的命令后,立即和公安局的干警包围矿区。这事你负责!现在马上出发!”
“是!”
关上电话后,有人敲门。
“谁?”于波问。“吴彦强。”
于波拉开门放进了吴彦强。
吴彦强说:“于书记,我已把拳脚好、可靠的七八个保安叫
来了,现在听你的指示。”
“好样的,你带他们藏在我隔壁,注意他们的动向,不能暴露目标。我如果叫一声‘来人呀’,你马上带人破门而入。”
“好的。”
“去准备吧,别怕,公安人员马上就开来了。……慢,如果没有什么事,你最好别把这些泄露出去。”
“明白了。于书记。”
“快去吧。”
吴彦强前脚走,毛二升的电话后脚就到了:“于书记,我们已到了宾馆大厅。”
“快上来吧。”于波平静地说,像是啥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几声敲门声后,依次进来了大平县委、政府的四巨头。
“于书记啊,你咋就悄悄的来了呢?”毛二升双手握着于波的手摇着说:“住这么差的房子,你受委屈了。”
于波说:“没关系的,住在这里挺好呀。”
紧接着,于波和县委副书记柳金、县长强永泰、副县长汤家声一一握了手,请他们坐在了另一张床上和两只单人沙发上。
就在这时候,隔壁的吴彦强等8人被大平县公安局的警察堵住了。
毛二升接到于波的电话时,他们已经从上而下达成了共识,把银矿的事故隐瞒得严丝合缝,不能露出一丁点儿蛛丝马迹。他们打电话给大平矿业公司总经理石金山,让派人分头再做一次遇难者家属的工作。之后又给有关乡镇的党委书记、镇长下达了死命令,严密监视遇难者家庭的动向,特别是邮电局发出的信件,一旦发现是给上级有关单位的信件,一律查拘。接下来大平县的四巨头又商量了第二天的具体行动。让吴彦强与于波说话,如果于波再次提出要给县委打电话,就让吴彦强随机应变,他们干脆来个“确实不知道”。而后,他们出来收场,给于波道个歉,解释一下,再把吴彦强骂一顿,这事就算完了。县长强永泰考虑问题一贯细致,他分析说:“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是两个极端,如果真像钉鞋老头说的那样,他一句大平县的事都没有给于波讲的话,这就万事大吉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于波已经知道我们的什么情况了,否则他为啥化装来大平县呢?”
毛二升说:“这第二种情况不太可能,如真是那样,于波就不会自个儿下来了。”
县委副书记柳金和副县长汤家声也附和说,毛书记讲的有道理。
“那另一个极端就是于波下来是为别的事,或者他是心血来潮也不一定,听说他要去省里工作了。临走前这样走走,顺便了解点什么情况。”
“哼!有道理。”毛二升霸气十足地打断了县长强永泰的话说:“睡觉吧,明天一早按计划行事。”
正在这时,毛二升的手机响了,他打开翻盖说:“坏了,于波的手机,吴彦强这小子出问题了!”
“先接上电话再说吧。”县长强永泰说。
毛二升接上了电话。
毛二升接完电话说:“让公安局张吉年局长进来。”
副县长汤家声走了出去。
“怎么办?”县委副书记柳金问:“下一步我们……”
毛二升还未开口,汤家声带着公安局长张吉年进来了。
“张局长,你赶快派人把吴彦强控制起来,看他给于波说了些什么?不见我的话,决不能放人,记住,人不能带到局里去,就在宾馆找一间安静的房子,快去吧。”
张吉年答应着出去了。
“我们磨蹭一会儿再去806。”
毛二升说:“但愿吴彦强这小子别坏了我们的事儿。”
“问题不大。”柳金说:“我打发人去听了,于波在看材料,吴彦强在里面,一句话都没有。估计他没告诉于波什么。”
“那就好。”县长强永泰说:“你分析得对,小吴不会给于波说什么的。”
毛二升的电话又响了,是公安局局长张吉年打来的:“毛书记,我们已掌握了吴彦强的动向,他在806的隔壁804室带着几个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好。”毛二升指示说:“先别动手,等我们进806后你再对他们动手。”
“是!”
毛二升这才带着县委县政府这几位主要领导走进了于波的住处。于波分明听到了隔壁吴彦强大声呼救的声音,他说:“咋回事?”说着就往外走。
毛二升挡在了于波的面前:“于书记,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