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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1500亩地全给平完了。大家都松了口气,吕黄秋也长长出了口气,这下可好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种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的神话有望在吕九庄这块土地上变成现实。就在这样一种形势下,这上面让你分田到户,别说是吕黄秋想不通、吕九庄的社员们想不通。就是想通了,谁还有心思去再把大田变成一块块小田,把贷款买来的拖拉机大卸八块分了,再把机耕队给解散了,然后呢,把集体平地贷的贷款分摊到每一个社员的头上。你想想,这样的事谁愿意干?
不行!吕黄秋坚决地说出一句“不行”时,又看到了吕九庄的未来:5000亩大条田的田埂变成了柏油大马路,上面车来车往;5000亩大条田里,播种机、收割机排成队轰轰隆隆播着黄灿灿的种子。随后,大型收割机的屁股里吐出了一车车金黄金黄的粮食,一辆辆运粮的车队把粮食运进了国家的粮仓,换回了哗哗啦啦响的数也数不完的钱。他用这些钱建工厂、建学校,庄稼汉的子弟穿上了时髦的服装像城里人一样进工厂当上了工人,孩子们也像城里的娃娃们一样进入了窗明几净的校舍……
他想把吕九庄变成现代化的农村,这农村里有城市,城市里有农村,农田里有高楼,高楼里有农民……可是这一切都离不了钱。
“对!作为吕九庄的带头人我不但不能打退堂鼓,还要顶住包田到户这股风。吕九庄有吕九庄的实际,吕九庄把田分了,是倒退,是犯罪。我要成立一个机械化作业组,分出三分之一的社员种地。再成立一个副业队,到城里去挣钱。还要成立一个工业组,搞调查,建工厂,看城里人缺什么,我们就制造什么。对!就这么干!”
大队部院子的一角是吕九庄新成立的机耕队,各式各样的农业机械气派的停放在院子里。履带式的“东方红”牌—75型拖拉机,翻地的犁铧还高高地架在它的身后。大轮胎的是“东方红”牌—28型拖拉机,这是一种多用途农用机械,可以播种、压地、打场,还可以搞运输。最为壮观的还是那台收割加脱粒的庞然大物———联合收割机,它集收割、脱粒、扬场、翻地于一身,是机耕队最为现代化的农业机械之一。……
这些农机都是吕九庄的带头人吕黄秋托门子、拉关系贷款买来的。大队部里挤满了人,有干部、有社员,他们在等待着支书吕黄秋的到来;大队部的院子里也有不少人,他们在停放农机的地方转来转去,一方面在心疼这些个“庞然大物”,一方面也在等待支书吕黄秋。
这些人中的相当一部分,都对吕九庄的未来充满了忧虑,如果分田到户解散了机耕队,这就意味着瘸腿上又狠狠的敲了一棍子。吕九庄本身就穷,这穷帽子还没有抹掉,就背上了一屁股两肋巴的债(贷款)。如果再把这些债分摊在社员身上,那可是了不得呀,别说一辈子还不了,两辈子、三辈子都够呛。
人们嘟嘟喃喃议论着、谩骂着。议论的是那部分拥护吕黄秋的人。这政策怎么说变就变了呢?早知道要分田到户,干什么要平田整地呢?干什么要贷款买农机呢?如果真正的把田分了,吕九庄的社员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之中去。他们希望吕黄秋能站出来,别分田、别散了机耕队,他们会跟着吕黄秋干到底的。谩骂的是一部分反对吕黄秋的人。他们认为,吕九庄的这场大灾难全是吕黄秋一个人造成的。你姓吕的不是能得连屎都拉不下来了吗?怎么就没看清政策会变这一条呢?你贷了那么多款,买来了这一堆卖不出去的铁疙瘩,摆在大队的院子里,是看西洋景呢,还是能变出更多的钱来?想到那么多的贷款就要分到他们的头上时,他们恨不得活剥了吕黄秋,恨不得再来一次文化大革命,把吕黄秋押上批斗台,一鞋底一鞋底的打吕黄秋的脸,打死这狗日的吕黄秋才解气呢……
你拥护也罢、不拥护也罢,你叹气也罢、气愤也罢,摆在大家面前的一个最实际的问题就是,如果吕黄秋扔下挑子不干这个支书了,该怎么办?
在吕九庄,有这么一种说法,吕黄秋弄不成的事情,别的人更是没治。对呀,连吕黄秋都玩不转的事,再上来个什么人也是白搭!就在大家焦急等待的时候,在村上蹲点的县委副书记马炳在大队长吕黄永的陪同下进来了。大家伸长脖子往后瞧,吕黄秋并没有来。他们中有人把吃剩的喇叭烟头狠狠地扔到了地上,还用脚踩了又踩:“怎么了?躲得了初一,还能躲过十五?”
“对呀,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寻他去!”有人附和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队长吕黄永复员军人出身,有那么一点儿沉稳劲儿:“你们以为他吕黄秋不着急呀,别看他猴酥酥的在大条田的埂子上蹲着,可嘴上急出了一圈泡。你们知道吗?一夜里他就那么猴势势的蹲到了天亮。我估摸着他的新招数就要出来了。”
“什么新招?该不是又要贷款让我们背着吧?”“不管什么招,他倒是着个面啊!我们都快急死了!”……等大家七嘴八舌的
质问告一段落后,马炳接过一老农递过来的喇叭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说:“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
马炳被浓烈的烟叶呛得咳嗽了几声,他把喇叭烟递给大队长吕黄永,后者熟练地抽了几口,从衣袋里掏出了伍分钱一盒的“金鸡”烟,递给了马副书记。马炳把烟盒里的烟散给了周围的几个老农,剩了一支叼到了嘴上,一老农给他点上了火。看得出来,这位县委副书记与老百姓的关系是那一种很融洽的鱼水般的关系。
马炳从嘴里喷出的烟,又进了大大的蒜头鼻子下的一对鼻孔,他吸烟时,大家都安静得出奇。
“父老们!乡亲们!”马炳声音洪亮:“政策要变的依据是什么?我告诉你们,是咱们大家的意志。大家想一想,我们费了那么多的力气,刚把地平整好。我们贷了那么多的款,刚刚成立了大队机耕队。你们说,党能不管咱们吗?所以,大家别担心。别的地方可以分田到户,我们吕九庄不适合分田到户。你们也别担心,吕黄秋不会撂挑子。他呀,正在捉摸我们大队的发展大计哪!”
社员们静静的听着这位年轻的县委副书记给他们讲话。说实话,别看这位县委副书记年纪不大,才二十多岁三十岁不到,可他说的话一套一套的,每一句话都很有分量,大家都爱听。马炳仍在不停地说着,社员们仍在认真地听着……
第十六章 小汪霞再次被绑架
1999年5月26日7时40分,晴天。
新城市纪委,祁贵说,人变鬼那是太容易了
汪强从沙发上爬起来看了看表说:“眯了一个多小时,该起来了。”他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区纪委科长刘云心想,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吧。可是刘云已经醒了,他说:“起来了,这炮放得响,睡得更香。汪书记,你应该多睡一会儿。”
两人说着话,叠好被子,洗涮完毕后,刘云飞快地出去了。汪强知道小伙子去看祁贵了。他对刘云非常满意,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办案时总少不了让刘云给他当助手、做记录,有时候,他还能想出好多新点子来呢。院里一辆车停下了,汪强顺窗户一看,是司马书记回来了。他刚下到一楼,司马书记已经打发车回宾馆了。汪强从心里暗暗佩服司马克的细心,他从来没有把助手和司机带上楼来过。这也是纪检干部办案的规矩,要么吃住在专案组里,要么干脆不跟专案组的人见面、接触。司马克把装着鸡蛋、饼子的塑料袋递到了汪强的手里:“给,给你们带了点吃的。”汪强说:“你走后我们吃的肉夹馍,现在还不想吃。”司马克说:“不吃怎么行,搞我们这行的,办案前吃饭很重要。不然,这睡不好觉、吃不好饭加起来,哪能受得了呢?”
纪委审讯室在二楼,迈进二楼楼口的防盗门时,司马克不吭声了。汪强请司马克进了房间,刘云已经在里面等。汪强问:“怎么样?他的状态?”
刘云向司马书记问好后说:“他状态不错,睡觉时吃了一个肉夹馍,他说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多呢。睡觉也好,睡了不到一小时就起来了,说是睡不着。”“好!”汪强说:“我们接着来?”
司马克问:“真不吃点?”
汪强说:“审完了一并吃吧。”
司马克同意了。他和汪强走进了宽大的审讯室。紧接着检察官也走了进来。
见祁贵走进来坐下,司马克走过来对警察说:“打开他的手铐吧。”警察朝检察官看了一眼,见检察官也点头同意了,才打开了手铐。
司马克问:“怎么样?睡着了没有?”
祁贵说:“刚睡着一会儿,这炮声就把人惊醒了。”
司马克说:“是啊!从群众对昨天晚上联合行动的态度看,他们对吕黄秋和环球集团简直是恨之入骨呀!你听听,这放炮的阵势,怕是比过年还厉害呢。”
汪强说:“是的。”
司马克丢给了祁贵一支烟,又替他点上后说:“那你就说吧!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倒出来,可能感觉会好一些。通过你,一个农家的子弟,通过自强不息坐到了市政府副市长的位置上,你给老百姓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人民也很拥护你。到后来,因为你儿子开车撞死了人,吕黄秋利用这个机会把你拉下水,由人变成了鬼。这一切,对我们的全体干部,尤其是年轻干部,是一个很能说明问题的教育啊!”
祁贵说:“由鬼变人,非常艰难,由人变成鬼,那是太容易了。我误入歧途后,变成了吕黄秋的市委副书记,吕黄秋成了我的组织部长。这几年,我们座右铭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我为他提出的两百多人转干、提干,其中被提拔的副县级干部、县级干部就有七十三人。”
汪强说:“正县级干部收多少钱?副县级又收多少?一共收了多少?”祁贵:“正县级四万,副县级三万,正科副科两万,转干的两万,总共收了有三百多万吧。”“三百多少万?”“三百九十几万吧。”
汪强:“你拍板把市锅炉厂让环球下属的皮包公司兼并,你得了多少好处?”
“一百万。”
“谁给你的?”
“环球集团的钱虎给的。”
“你的外甥金钊没有给你吗?”
“没有。他们环球有个规矩,像这种情况,一律由总公司兑现。”
“像锅炉厂这样的情况,全市还有多少?”
“九家。”
“哪九家?”
“市锅炉厂、化肥厂、市塑料厂、市轧钢合作公司、市钢铁厂、市房地产公司、国营新城机器厂、国营新城汽修厂、进口汽车修配中心,还有瓜子厂等。”
“环球集团一共给你兑现了多少钱?”
“一共是一千五百万。”
“这些钱都在哪里?”
“都存在香港。”
“存折呢?”
“存折在市农行的保险箱里。”
“保险箱的号码?”
“83313099。”
“存在香港的金额是多少?”
“一千六百万。”
“其它的二百多万呢?”
“分别存在市里的各个银行。”
“在方丽丽那里放了几个存折?共是多少钱?”
“十个,共一百五十万。”
“其它呢?”
“还有大概七八个存折,一百多万元,在家里。”
“在家里的什么地方?”
“在冰箱里。在炸好的一盆猪油里边。”
……
街上的鞭炮声,还在一阵一阵的响着,中间还夹杂着阵阵锣鼓声……
1999年5月26日8时。新城市医院,汪吉湟说:就是再丢一条胳膊,也要把吕黄秋抓回来
汪吉湟问:“于、于书记,程市长。你们咋又来了?”
于波握住汪吉湟的左手说:“这位于小姐,是你们金局长三十年前的朋友,现在是美国于氏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她来家乡投资,听说你受伤了,非要来看你。”
于菲过来握住汪吉湟的手说:“书记市长都说你是英雄,又听金哥讲了你救他的情景,我就想马上见到你。”
金安朝汪吉湟点了点头,汪吉湟对于菲说,“我没当过兵,可、可是,我特羡慕当兵的。不仅是部队里有、有严明的纪律和作风,而且当过兵的人成熟得多。金局长就是其中一个。公安部门也该有严明的纪律和作风,我和金局长是上下级关系,也是战友。我、我啥时候也能像他一样,遇事不急、不躁、不火、不爆就好了。”
于菲说:“这总有个过程,其实金哥年轻时比你还爆呢!”
汪吉湟就看金安,金安又点了一下头。
程忠插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就很喜欢你这性格,你要是变了,我可能就要和你‘拜拜’了。”
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汪吉湟也笑了,他眼里流出了一滴眼泪,不知是高兴还是激动,张珍珍忙用手巾替他擦去了,汪吉湟就问妻子:“霞霞咋没来?”
张珍珍没好气地说:“你不让她上学了呀?”汪吉湟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你看,我这脑子。”
所有在场的人都心情突然沉重了起来。这一切哪能瞒过干过多年公安局长的汪吉湟。他问张珍珍:“怎么,霞霞又出事了?”
张珍珍苦笑着说:“看你,又想哪去了,孩子好好的上学去了。”“不对!”汪吉湟大声对妻子喊道:“你骗我!”
于菲吓了一跳,忙说:“汪局长,请息怒。”
程忠见瞒不住了,就说:“钱虎这小子见大势已去,悄悄溜到了你家附近,天亮时,他带人去家里打昏了张珍珍……孩子又落入了他们的虎口。”
汪吉湟冷静下来了,他对张珍珍说:“对不起……能让我看看你的头吗?”
张珍珍低下了头,汪吉湟和大家都看到她头上有一个鸡蛋大小的包。
汪吉湟说:“快去看一看,别伤着脑子。”
医生进来说,她怕刺激你,说啥也不上药,片子已拍了,没事的,没有脑震荡,也没有皮下积血。
于菲说:“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你快去上药吧。”张珍珍跟医生出去了。
金安过来说:“汪局长,都怪我考虑不周到,没有保护好霞霞。”
汪吉湟说:“不怪你,谁能想到,钱虎会在这种情况下去家里呢?”
金局长说:“还有,汪局长,市里已经批准了我们局里的两个项目,干警住宅的资金和公安110的装备还是程市长亲自批的呢。等你出院了,我们的两个大工程也就开工了。像食堂、幼儿园等小工程,已经开始了。你就放心养病吧。”
汪吉湟:“现在漏网的还有谁?吕黄秋早就有准备了,我估计早就出境了。”
金安说:“我也这么想,可是查来查去,除了那次海关扣下吕黄秋一箱子美元外,再没有出境的记录。漏网的包括吕黄秋是五个人,钱虎、二旦子、张二、吴奇。”
汪吉湟说:“二旦子、张二、吴奇是吴旺发———不,是吴龙的人,他们的去向吴龙不会不知道,只要吴龙开口了,钱虎就跑不了。”
金安:“现在,全体公安在武警的配合下,在全城进行了大搜捕,至今毫无结果……霞霞也是没有找着……”
汪吉湟又生气了,他牙咬得咯咯响。他说:“吕黄秋!别说我丢了一条胳膊,就是再丢一条胳膊,我也要把你抓回来!”
于波说:“汪吉湟同志,别太激动,这样对伤和身体都没有好处。你放心吧,我们定会抓住这个十恶不赦的恶棍的。”
程忠说:“这样吧,开会的时间也到了,我们先走,吉湟同志呢,好好养伤。”
于菲说:“慢!”她站起来问于波:“于书记,我能帮什么忙,比方说,我出钱让尽快找回霞霞来。”
于波说:“于小姐,谢谢你,这里不比外国,我们会找到孩子的。”于菲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卡说:“于书记、程市长,这是一张
五十万人民币的卡,给汪局长用吧。”
汪吉湟说:“谢谢于小姐,我住院有公费,花钱有工资,你就别费心了吧。”
于波也说:“你收起来吧。”
于菲说:“那我捐给公安局了,让幼儿园的孩子们的条件好一些,让他们的爸爸们安心一些。”
于波看程忠,程忠说:“金安同志,于小姐为全体公安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于波也说:“收下吧。”
金安说:“谢谢!”
金安收下了这五十万元。汪吉湟朝于菲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于菲眼睛湿润了,她上前握住汪吉湟的手说:“汪先生是我见到的最优秀的男人之一,祝你早日康复!”
走出病房门后,程忠说:“我提个建议?”
于波停下来问:“什么建议。”
程忠说:“这样吧,我先陪于小姐到电力公司看一看,你和金安赶紧休息一下,到开座谈会时我叫你们。”
于菲:……
程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