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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的气象。孙子都发怔的时间比较长,那位年轻母亲不得不收回目光挑衅似的与孙子都对望起来。他们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的看了好一阵子。
我们昨天见过不是吗?年轻母亲问。
孙子都很认真地说,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呢?
年轻母亲微微冷笑一声,碰碰罗圈腿上的两个膝盖,打算走开。
孙子都拉住她的衣袖说,慢着,我想起来了。
年轻母亲放下抬起一半的屁股,很生硬地问,你究竟哪个单位的,为什么总盯着我。
孙子都扬扬手中的书说,我是大学生,我是学文学的。
年轻母亲又是一声冷笑,看起来对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厌倦极了。她说,你要是大学生,那我就是博士。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孙子都又问,你儿子呢?年轻母亲说,在他奶奶家。孙子都想了想说,你要是没事,咱们一起到我家坐坐吧?
我为什么要去你家坐,去你家坐有什么好处吗?年轻母亲挑起杂毛横生的眉毛质问道。
我只是个建议,你要是没兴趣我也不会勉强。
你家远吗?
说着,年轻母亲就准备动身。
不远,等抽完这半支烟我们就走。
路上他们交换了姓名,这样一来,交谈起来就方便多了。
丁璐说,孙子都,你知道吗,你这个人真有点莫名其妙,刚认识人家,就让人家去你家,跟我说实话,你的脸皮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厚的?
孙子都说,丁璐,咱们不谈这个,咱们说点让人高兴的事情。
丁璐和孙子都就这样轻松愉快地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孙子都的住处。孙子都拿出钥匙开门,丁璐义正辞严地告诫他,孙子都,我先把话说在前头,坐坐是可以的,但你不要打坏主意,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孙子都已经好几个星期没带陌生女人到过这里了,他居然感到一丝发自内心的久违的拘谨。他对丁璐说,小丁,喝水吧。他给丁璐找了个杯子,但是暖壶是空的。丁璐说,别忙了,我一点都不渴,真热呀。她环顾孙子都的房间,并将衬衣纽扣松开两粒,露出一块比较白嫩的胸脯,然后挑着领口用左手往里面扇风。她问孙子都难道一点都不觉得热吗,孙子都突然想起来似的说,热,热。说着就把皮夹克脱下来扔到床上,并且抱住了丁璐。丁璐哈嗤哈嗤地大笑起来。丁璐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她已经被孙子都推倒在床上了。孙子都热情而又不失文雅地解着丁璐衬衫上的另外几粒纽扣。丁璐相当配合。孙子都脱下丁璐的蓝花白底衬衫之后,以更加文雅的举止解起了丁璐下身的衣服。丁璐拿开孙子都的手说,我自己来。孙子都想,也好,于是就让丁璐自己动手。丁璐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脱干净了。她对孙子都说,你愣着干吗,我从来不给男人脱衣服的。
一分钟之后,孙子都把那条自己最爱穿的牛仔裤搭到椅背上,赤裸的胳膊从丁璐的肋下穿过去,搂住她的腰,随即整个身体全部紧贴上去。丁璐“啊”了一声,就像为此刻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写诗似的。她先是闭着眼睛,后来睁开,把抓着孙子都后背的左手伸到前面,百感交集地望着孙子都,一下一下抚摸他的脸颊。孙子都想,古人说有时候人的眼睛会说话,这是千真万确的。孙子都注意到丁璐抚摸自己的那只左手有些异样。他轻轻抓住丁璐的手腕,将它拿到眼前。
那是一只有六根手指的手,在小指的外侧还有一根小指,就像个随从。孙子都情不自禁地埋头将那根小随从放到嘴里。舌头在它上面绕了一圈。丁璐害羞似的把手抽出来,在孙子都背上捶了一拳,然后用双手把他抱住。孙子都像滑了一跤似的,眼前一黑,跌进了丁璐的深渊之中。黑暗的感觉是短暂的,随即而至的是井井有条的明亮的舒适感。孙子都好像第一次来到这种广袤的地方,每一个细节都令他心旷神怡。孙子都想,啊,这不就是人们常常提起的大自然吗。孙子都在大自然里甩开了大步。丁璐的腿贴切地扣住孙子都的身体,加强了他动作中的张力。她那双罗圈腿似乎是天生为孙子都和目前这一姿势准备的。丁璐非常愉快,她因无法表达自己的愉快苦恼地呻吟着,中间穿插几个激越的“啊”字。这是最好的自白,比任何一首诗都说明问题。每当身体被孙子都准确地打动时,丁璐都会不自觉地抓一下他的背。孙子都敞开心扉感受着,一想到落在背上的是六根手指,而不是五根,就特别有动力。他一次又一次地努力着,渴望自己能够像“神州五号”一样发动起来,摆脱地球引力,发射到丁璐体内那个活生生的宇宙中去飘荡、运转。渐渐的,孙子都感到就要超越自我,到第三人称中去生活了,但是,丁璐的胯部突然一较劲,把孙子都挤兑了出来。丁璐说,同志,你不怕我怀孕吗?孙子都说,我去找个套。丁璐说,不用,我已经做过绝育手术了。孙子都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停下来?丁璐说,我觉得你至少应该问一句,这是个起码的礼貌问题。经过这次打断,孙子都才觉得累了,就像刚上了一个夜班。孙子都从来没有上过夜班,但他认为那些人一定是很累的。他点上一支烟想歇一歇。丁璐把脑袋枕在孙子都的胸口,用第六根手指绕起孙子都的一束胸毛一上一下地提溜,仿佛在掂量孙子都的毛重。孙子都任由她干着,只是用那只不拿烟的手摩挲丁璐的肩膀。丁璐的皮肤比较粗糙,特别是肩膀附近,就像长了一层经久不散的鸡皮疙瘩。那种质感特别令孙子都动心。他觉得在抚摸丁璐的过程中,自己的心也被打磨得越来越细腻了。
抽完那支烟,孙子都准备把刚才没做完的事情进行下去。丁璐非常支持他这样做。他们接二连三地重复着,几乎变成了一组永动装置。后来,丁璐看了看表说,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家做饭了。孙子都竭力挽留,但丁璐的态度是坚决的。丁璐以极快的速度穿戴整齐,扣衬衫上的最后一粒纽扣时,丁璐盯着孙子都新买的钢笔说,这支钢笔你要是用不着我想拿回去送给我儿子,你知道吗,他最喜欢这种黑颜色的钢笔了。孙子都说这东西对自己的确没什么用处,如果她感兴趣带走就是。丁璐把钢笔装进兜里,又翻翻那两本书,问孙子都,好看吗?孙子都说,我还没看完,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带走。丁璐撇撇嘴说,没有插图,没有插图的书我儿子一向不看。她把书随手往桌子上一扔说,算了,我走了。然后,说走就走了。
丁璐先去菜市场买了够两个人吃一顿的菜和主食,然后去婆婆家接儿子。儿子正在婆婆的教导下学习认字。丁璐的婆婆是小学教师,退休前曾获过省级优秀教师的荣誉称号。她让孙子挺直腰板坐在小板凳上,拿擀面杖代替教秆指着挂在墙上的一排看图识字册页说:人,口,手。她每念一个就要求孙子重复一遍。等这三个字统统读完,她将擀面杖倒回去,指着“人”字,默不做声地暗示孙子把它读出来。孙子两只小手倒背着正襟危坐,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字的正确读法。他不敢乱说,因为奶奶是个严厉的人。这时丁璐进门了,看到眼前的一幕,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丁璐说,妈,你知道吗,你让你孙子为难了。正在为难的孙子看见丁璐就像看见救世主一样,萎靡不振的小脸顿时变得神采奕奕,飞也似的站起身,将脑袋置入妈妈两腿之间的空洞中。奶奶颓丧地垂下擀面杖,对丁璐说,小孩子不严格要求怎么能够成才呢?丁璐一边调整儿子的脑袋在她两腿之间的位置一边冷笑着告诉婆婆,是呀,你儿子就是严格要求下的结果。丁璐的婆婆气得打了个哆嗦,但她不愿意让儿媳妇看出来。她觉得自己已经过完的大半生中有两大不幸:一、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二、一时糊涂让儿子娶了这样一个媳妇。这两大不幸使她一想到晚年就心灰意冷。她本打算在孙子身上获得些许安慰,可事实越来越明确地告诉她这恐怕只是个奢望。人们总说人之初,性本善;童年是美好的等等之类,她的孙子就像是专门为了反驳诸如此类的观念而生。他不但集中了父母心灵上的所有恶劣品质,连相貌上的缺陷和污点也一应俱全,完全可以充当獐头鼠目这一成语的代言人。若不是生为女人和从事了多年基层教育工作,有时候她真想对儿子的一家三口下毒手。
丁璐根本不把这个渴望对她下毒手的退休女教师放在眼里。她把儿子的脑袋从腿缝里掰出来,说,豆豆,猜猜妈妈今天会给你做什么好吃的?豆豆抬起那张委琐的小脸,皱着眉头回答道,是鱼吗?丁璐摇了摇头。丁璐说,再猜。豆豆的小脸显得更委琐了。是菠菜吗?别看豆豆人品不咋地,对菠菜却情有独钟。丁璐又摇了摇头。丁璐说,再猜。豆豆不耐烦地在妈妈大腿上拧了一把,说,我不猜了。丁璐笑着说,哈,想不到像我们豆豆这么聪明的孩子也有被难住的时候,还是妈妈告诉你吧,是菠菜炒鱼。豆豆拨开妈妈手中提着的塑料袋,果然在那里发现了鱼和菠菜。
豆豆的奶奶怀着满腔怒火听着这对母子愚蠢的对话,心里一阵阵地冷笑。菠菜炒鱼,她悲哀地想,天下恐怕只有儿子的全家会对这样的菜肴感兴趣。而且看儿媳妇说出这道菜名时那得意洋洋的表情,肯定让儿子和孙子不止一次地吃过这种东西。
回到家,丁璐把孙子都的钢笔送给豆豆,并手把手教会他如何注墨水,然后便去厨房熟练地将鱼和菠菜洗净、烹饪。吃完饭,丁璐跟豆豆轮流用钢笔和彩色水笔画画来消磨时间。因为丁璐总夸奖豆豆有绘画方面的天赋,将来很有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艺术家,所以豆豆干起这件事情来非常卖力气。九点钟的时候,丁璐的丈夫回来了。不出所料,他又喝醉了,嘴角挂着几块呕吐后留下的涎水。与往常不同的是,他一屁股蹲到沙发上之后没有沉沉睡去,而是问丁璐有没有吃的东西。丁璐事先没有准备他的饭,让他忍一忍,赶紧睡觉,睡着了人就感觉不到饿了。但是丈夫吃饭的要求很迫切,唾沫横飞地叫嚣丁璐是个不合格的妻子。丁璐冷静地告诉他,王国栋,如果对我不满意,那你就滚出去连夜再找一个。王国栋不搭腔,笨拙而粗暴地伸出左腿朝丁璐踹过去。丁璐闪闪身,那只脚踹在了茶几上,茶几滑出去将近一米,把坐在另一边的豆豆撞了个跟头。豆豆被丁璐扶起来之后,呆呆地愣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才开始放声大哭。
王国栋骂了一句都是他妈的婊子养的,随即躺到沙发上睡着了。睡着之前的一刹那,他下意识地把扔在沙发上的一条毯子拉到身上。不过等丁璐安抚下豆豆,跟他去卧室的时候,又把那条毯子从丈夫身上扯下来,扔到他够不着的地方。王国栋翻了个身,双手抱在胸前,腿蜷起来抵到小腹上,就像等待出生的婴儿似的。只是他的周围没有羊水也没有子宫,所以他睡得很不安详,在梦里也摆出一副骂骂咧咧的表情。
第二天一大早王国栋就醒了,由于着凉,他浑身到处都是感冒的症状。他揉着脑袋打个哈欠,立刻闻到一股从自己嘴里涌出来的令人作呕的恶臭。王国栋蹑手蹑脚去卫生间刷了牙,轻轻推开卧室门。
丁璐睡觉时总是十分投入,四肢伸展,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室内混浊的空气。豆豆一只手握着丁璐的乳房,另一只手攥住小弟弟,好像要将它们联系起来。王国栋伏下身,在丁璐嘴上亲了一口。丁璐受惊似的睁开眼,把王国栋吓了一跳。丁璐说,王国栋,你吓了我一跳你知道吗。王国栋说,是你吓了我一跳。王国栋又亲了亲丁璐,接着说,小璐,我昨晚是不是又耍酒疯了?丁璐没理他,闭上眼睛把头侧向另一边。王国栋握着丁璐的胳膊说,小璐,你放心吧,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丁璐把胳膊从王国栋手里抽出来,整个身子都转向了背对王国栋的那边。王国栋试探着想把丁璐再掰过来,但是丁璐背对王国栋的决心很大,似乎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改变她。王国栋放弃了。王国栋说,小璐,相信我,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发不喝酒的誓。说完,他暗自在心里掂了掂,又补充道,就是喝也会少喝一点的。丁璐不耐烦地说,好了,跟你自己说去,别在我耳朵边吵,你他妈的喝了酒不让我素净,醒了酒还是不让我素净,跟你说实话,我快被你逼疯了。
由于心情抑郁,下班之后,王国栋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对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用凄迷的目光反复打量着,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拐到了去往博山餐馆的路上。那对开店的夫妇待人随和,每天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气氛也很好,经常会让喝得恰到好处的王国栋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自打王国栋对酒产生感情之后的这些年,博山餐馆一直是他的最爱。即使抛开心情抑郁和博山餐馆的优良环境,王国栋想要下班之后按时回家的决心也是很难实现的。这些年他身边云集了好几个铁杆酒友,他们就像一个已经运作起来的社会一样,谁也无法从里面脱身。
王国栋在博山餐馆内疚地喝着62度的二锅头。半斤酒下肚之后,他的心情才好转。这种时候日常生活中积累的混沌的不满和仇恨一下子清晰起来了,敌意升华在那些等待他喝掉的酒里。他感到自己是不可战胜的。
大约一个月之后的一天下午,丁璐领着豆豆去菜市场的路上遇到了孙子都。孙子都低着头,两只手都插在裤兜里。因为天实在太热了,所以他没有穿皮衣。膀子上只吊了一件蓝色的背心。他走得很慢,步履恍惚,目光就像是缀上了两只五千克的铅球,耷拉在地上。丁璐对豆豆说,你等我一下。说着,紧走几步追上已经越过他们的孙子都。
丁璐说,孙子都,你丢东西了么?孙子都说,我在找你。丁璐说,你低着脑袋乱转怎么说在找我,我又不是蚂蚁。
“别开玩笑了,”孙子都说,“我现在一点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我必须得跟你谈谈。”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现在不是正站在你面前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想咱们还是去我家吧。”
“我不会跟任何人去任何家的,孙子都,有话赶紧说,我没时间跟你磨蹭,我忙得很。”
尽管丁璐一再强调自己不愿跟孙子都磨蹭,可最终仍然没有耐得住孙子都的恳求,去了孙子都的住处。豆豆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个曾被自己拿棒棒糖捅过屁股的叔叔了。豆豆捅过的屁股太多了,想要完全记在心里是不可能的。路上,孙子都试图与豆豆搭讪,但被丁璐阻止了。丁璐坚持孙子都必须走在前面,不要与她和豆豆站成一排,否则被熟人遇到影响不好。
趁孙子都开门的工夫,丁璐迅速在附近为豆豆找了一窝正搬家的蚂蚁。丁璐说,豆豆,妈妈要跟叔叔谈点事情,你自己跟蚂蚁玩一会儿。豆豆老大不情愿,自从记事起,妈妈就老是让他玩蚂蚁,虽然蚂蚁的确有许多值得玩的地方,但时间一久也难免使人厌倦。他对丁璐说他并不真的想玩蚂蚁,他真正想做的是陪妈妈跟叔叔谈事情。丁璐向他解释说,有时候,大人谈论的事情是不适合让小孩子听到的。丁璐拉着豆豆走到那窝忙碌中的蚂蚁近前,说,妈妈希望一会儿再来找豆豆的时候,它们已经不复存在了。丁璐托起豆豆的脸强调说,妈妈相信豆豆绝对有这个能力。
然后丁璐与孙子都进屋。孙子都说,丁璐,我不想跟你拐弯抹角,我要告诉你的是,我需要跟你生活在一起,这些日子我想得很清楚,如果不跟你结婚,未来对我来说将是难以容忍的。
丁璐笑着说,你需要跟我结婚?我还需要当美国总统呢!
“我说的是心里话,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开玩笑。”
“我说的也是心里话,你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已经有人跟我结婚了,正如美国总统已经有人在当了一样。”
“你可以离婚。”
“我为什么离婚?为了你?”丁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连你是谁都还不太清楚。”
“只要我们生活在一起,你就会有足够多的时间来了解我,你总有一天会知道我是你真正的另一半。”
“我现在年纪大了,毫无兴趣去了解一个人,更不需要什么另一半。”
孙子都心急如焚,可是又找不到可以使自己冷却的话可说。他抓起丁璐那只有六根手指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希望丁璐能够对自己好一点。丁璐把脸一沉,说,孙子都,好好谈事情,不要动手动脚。孙子都使劲攥住她想挣脱的手。他什么话也不想说了。他情不自禁地想要用另一种更有效的方式在丁璐身上表达出自己。他抱起丁璐将自己和她一并扔到床上。丁璐尖叫一声说,你把我弄疼了,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