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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向来是一视同仁的,但现在我不大想动,就没去摸。我们就在耳房坐着,很少说话,说什么呢?好像什么都说过一样。在耳房里,我感觉自己一天天老了,婷婷和佳佳也老了;坐在耳房里,外面多么热闹,天气又那么好,而我心里却得不到安宁。没怎么说话,说什么呢?好像什么都说过一样。慢慢我听见客厅里不断有人进出的脚步声,听见鸡拼着命扇翅,还“嘎嘎嘎”地叫,应该是被聪明能干的家伙倒提着进了中堂,然后门开了,“嘭”地一下被丢在了院子后面的水泥地面上。听见院子里有车开进来的时候,我就想出去看看是不是我弟弟羊回来了。
我站在客厅里往外一看,咦?!不是羊开着的小四轮,而是一辆“北京121”——镇长的吉普车。只见镇长一只手伸在车门外面像划船那样忙摔忙摔地指挥司机小赵倒车,我还听见他边摔边说,“小心,小心”。哈哈,听见“小心”,大家都纷纷从各自的位置上站了起来,有的还乘势提了提裤子。客人比先前多了一倍,婷婷和佳佳本来就爱凑热闹,这个时候一左一右地站到我身边,像电影里的配角,而我这个主角呢,两只手分别放在俩人的屁股上,婷婷的屁股没有佳佳的翘,等于是放在她的腰杆上。等吉普车靠边倒近了阶沿,我先是两手上下抹了抹,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哪个先上呢?”
“呸。”
呸完,两个屁股同时一扭,转身走开了,搞得我一点面子都没有。不过我并不生气,我喜欢她们偶尔也搞搞怪。
“哈喽,毛西毛西。”我亲自走上去跟镇长愉快地打起了招呼,客人们卫兵一样围了过来,这又让我马上想到了某些伟人的搞法,不由自主地张开怀抱来了个拥抱的姿势,却被镇长谦和地拒绝了,他后退一步,微笑着对我,顺便也对众多的客人们说,“中年得子,乃人生幸事啊!恭喜你,大得。” 看样子只有握手了,我把一只手收回,让另一只手直直地落在了镇长的面前,“哪里哪里,也有你的功劳嘛。”我高声地回答,引来客人们愉快的笑声,哈哈,多么快活!可我们的镇长却抽了抽鼻子,“啃、啃。”我等他接着说彼此彼此后然后再握手的,他却麻利地掏出个红包递了过来,“请多支持,常联系。”然后说就此别过、开会、留步之类的话。看样子他是一个做事低调的领导,我也不想挽留他。而司机小赵呢,正准备跟我说什么,被我“嘘”地一声止住了。我走上前拉住小赵的手,先是给他整了整衣领,然后顺势搂过了他的肩,“一路辛苦了,”我在他耳边说。他正要表示相反的意见,马上被我打断,“叉叉了吗?”放开他后我这样问道。嘿嘿,小赵多么可爱,他竟然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点头又摇头,这样,又把我的客人们搞笑了一遍。
还没冷掉气的吉普车再次发动起来的时候,有不懂事的小伙子竟然打起了“匪哨”,我严肃地批评了他,他随即埋头坐了下去,表示知错,并乐意接受这样的批评。
我鼻子有些痒,想打喷嚏了。我有个不好的习惯,眼睛要对着强光才能把喷嚏打出来,于是我抬起头眯着眼睛向天上看了去,这样看了好一阵都没打出来,却引得我的客人们也好奇地看着我,或者像我一样看着天。其实天上除了光,什么都没有,所以我觉得有些对不住大家,就假装打了一个,“阿嚏”。并不舒服,于是又连续打了两个,“阿嚏。”“阿嚏。”等我擤了擤鼻子坐下来的时候,我听见周围响起了一大片“阿嚏”声,都比我打得好。舒服多了,于是我就近坐了下来,旁边是个小伙子,我问他,“想听我唱首歌吗?”他嘿嘿一笑,看着我,我又转过去问另一个,可能是他的弟弟,“想不想听我唱歌呀?”他呵呵一笑,于是我唱了起来,“乡亲嗯嗯们哪,嗯哪,天气啊哈这么呀好喂,难道噢噢你们哪不想哟嗬叉叉那个吗?咚咚咚哪个呛锫齐锫呛……”
我一边唱着歌一边听着客人们发出的笑声,不冷不热的阳光照着我,照在院子里,多么好,我连死的心都有了。可偏偏这个时候小四轮熟悉的“突突”声响了起来。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惹事生非,趁他还未到,我连续打了两个哈欠,然后摸了把眼睛,跟大家告别说是去睡一会儿。
中国,我爱你蓬勃的秧苗,我爱你秋日金黄的硕果……
梅梅在我面前嘤嘤嗡嗡地哄着孩子,我却想起了她那迷人的歌喉。梅梅,我相信你,你的中音区依然是深情而辽阔的,你若再唱起来,美妙的歌声将依然宛如那南方雨夜里从天落下的金元宝轻轻砸在马路边,就会像是在昨天,这点我是相信。可是梅梅,我的婆娘啊,我想奉劝你,对人要持久地热情。如今说这个是有些晚了,但死后我想你能做到——那么我也能做到。
“哼你妈逼呀,”我这个当爹的人这样骂道,“狗狗不是睡着了吗?”
“哼你妈逼,”梅梅反击我,“得脑壳,我哼你妈的逼。”
我听她的声音比昨天要敞亮些,以为会比平常多骂几句,没想到她就此住了口,又迫不及待地哼哼起来,还有节奏地抖起了腿杆子,“嘤嘤……狗狗……嗡嗡……狗狗……”就是这样,多么神气!
“嗵。”
“嗵嗵。”
“嗵嗵嗵。”
这种敲门的声音告诉我,我如果是个聋子就好了。我弟弟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他出门前就交待过我,不要随便去院子里扯谈,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所以我想,我如果是个聋子就好了。过了一会儿,到应该敲五下或者六下的时候,没有动静,我转过头去——我这个名字叫做“羊”的可爱的弟弟,他正在门口露出一半身子看着我呢。于是我笑眯眯地站起来,走了过去。我弟弟其实完全可以把门再打开一些,然后做一个请的姿势,但他却连下巴都不偏一下。可是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怪他。我觉得我弟弟是个做大事的人。
“你回来了,怎么样?”我试着用当爹人的口气跟我弟弟说。但是效果也不好,甚至更差,他的表情异常严肃,让我跟着他穿过八米二的走廊,拐过弯,上到三楼,进了他的房间。多么可爱的弟弟,我情不自禁地朝他打了个口哨,接下来我叉起腰杆准备搞几下挤眉弄眼的造型,没想到被一把扯住了衣襟,他好像用了力。我正准备挣扎,但马上想到他这么做总是有他的道理的,于是我把身子倾了倾,干脆贴在了他身上。突然,完全是突然,我没想到我的弟弟会用更大的力气搞我——我差不多就是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这还不算,我正挣扎着起来,又被他踹了一脚。这样就不对了,我也不打算起来了,我就躺在地上说,“羊,你这样做就不对了。”
“我不对,哈哈,我不对,”我弟弟居然笑了起来,尽管喘着气,但说起话一点也不含糊,“你也知道对错?啊?!你他妈还知道对错??”他反复问我这个问题,用力“噔噔”地跺脚。我抬手虚遮着脸,希望他不要扑到我身上来。
“羊,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一个人躺着说话,而另一个人站在旁边,”我看了看我跟我弟弟之间的距离,决定把话尽量说得委婉些,“表面上躺着的人是占了便宜,可是你想想,如果他并不是躺在床上,而且也不愿意就这么躺着,那么,明显是站着的人不对嘛。”
“住口!”我弟弟大声吼道,随后弯下腰来几乎是咬着我的耳朵问我,“你还是个人吗?”我弟弟声音突然变得小起来,但很清楚。
我还是个人吗?想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思路,我只有把早上起床后的事情想了一遍,好像没什么差错。大不了把镇长得罪了,但是天知道这根本不算什么。而且,我弟弟应该清楚,对那些睬红不睬绿的鬼脑壳我本来就瞧不上眼的。
“哥,你说说,哥,你告诉我,你他妈是人吗?”羊说着在我身边蹲下来。我从肘弯里看出去,看见他眼里有泪水。他这么难过看样子确实是我不对的。但我又不能替他难过。我可怜的弟弟,你其实一点也不成熟。
“羊……”我想说几句安慰他的话,但他朝我摆了摆手,“你不要说了,你这一辈子都不会说一句人话的。”我看着我弟弟说着用手背揩了把鼻涕,一屁股坐了下来。地方到是宽,但我也不好意思老这么躺着,也就跟他并排坐了起来。然后我弟弟看了我一眼,这一眼好像让他更加难过,他就把脑袋埋进了裤裆,接着肩膀一耸一耸地,低声抽泣起来。
我和我弟弟这样坐了大约有十多分钟,中间有两次我向我弟弟道歉,我说我错了,请他原谅。但都被他拒绝了,他努力地摇头。我态度不太好,可能是平常搞怪搞多了。为了不让他抖动的幅度太大,我试着把手放到他的肩上,看他有什么反应,结果他没动,于是我把另一只手也放了上来。这样又过了大约五六分钟,也可能更久,我弟弟还在哭,声音是小了些,肩也不那么抖得厉害了。我想,这时候如果是婷婷和佳佳,我只要摸摸她们的脸问题就解决了,再不然费点力气搂那么一两下子整个事情也就圆满结束了。可惜是我弟弟。我弟弟是男的,如果我去搂他,他肯定会以为我还在搞怪,这种时候搞怪多不好。可是我又想,这种时候还能搞搞怪多好,如果这时候我可以把我弟弟像搂女人那样搂在怀里,拍拍他的屁股和肩膀,然后脱光衣服肉贴肉的睡一阵子该多好啊。我只须轻轻一扳,要不往前一推,我弟弟就会被我搂住,多么容易的一件事,然后我们调动感情的细胞,互相体贴,像生下来之前那样安静一阵有多好啊。我开始觉得我没有这样做是不对的,但错在什么地方我又想不出答案。我也难过起来。我感觉到我的鼻子开始发酸,越来越酸时我偷偷摸了把眼睛,却没有一滴泪水。
“哥,你说实话,”我弟弟突然抬起头,用他平常用的那双顽强的眼睛看着我,并质问我,“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听他这么说,我马上把放在他肩上的手撤了下来,并用比他大十到二十倍的声音反击他,“啊?!你说什么?啊!!”
“哥,你别装了,我都很清楚了,”我弟弟这样说,“我看见得发了。”
“得发怎么啦?他说这孩子是他的?嗯?他这么说了吗?他说他是狗狗他爹?嗯?”我不断地向我弟弟提问,生气的样子做得很全面,鼻子、眼睛、嘴巴甚至连耳朵都表示了这个意思,就连细胞也做好了准备。我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他耳垂也是紫色的。”我弟弟说出来的声音我听上去很不真实,听上去像是在回忆。
耳垂是紫色的。这种时候我只想了三秒钟就给出了回答那就是我根本没有必要回答。我“嚯”地下马上跟一同坐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弟弟拉开了距离,随着“嘁”地一声站了起来,接着又“嘁”了一两声,紧接着我搞出几声冷笑,并想借机笑到外面去。可我弟弟也跟着站了起来,并按住了我的肩,“你不能走。”我弟弟比我矮不了多少,他把两手搭在我的肩上,一身穿戴都是我从下面搞回来的时髦货。
“哥,我们今天干脆把他杀了算了,”我弟弟看着我认真地说,“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我听了有些烦躁。但我弟弟或许是在试探我什么。我不想多说。
“反正你迟早要杀他的,”他又这样补充道,“现在就杀了他,然后我跟你下去干到底,永远不回来了,反正种田也是死路一条。”
“你看你说哪儿去了,羊,我说过要杀得发吗?嗯?”我这样说着我觉得路子就对了,因为这绝对是风言风语。“我中年得子就这么容易吗?”
我弟弟嘴巴一咧,正想反驳,我两手平举猛地往上一抬,“同志,”说着迅速但是轻轻地往他肩上按了按,“我这样做不是有毛病吗?”我把话说完,意思也就到这里了。
我开门,我弟弟不让。
“哥,”我弟弟拉住我喊道,“杀了他吧,求你了,你不杀他我们往后怎么活啊。”
为什么这样说呢,我的弟弟,我的亲弟弟,我们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弟弟,我又不是屠夫。”我说着伸手去摸他的耳朵,他头一偏,让开了。
“你又不是没杀过人。”我弟弟说。
“哥,你也不是有根鸡巴吗。”我弟弟又说。
我看着我的弟弟,慢慢地有些伤心。本来我想,既然他一意孤行,执迷不悟,我可以先跟他谈谈今后的安排,把答应了婷婷和佳佳在1828线附近的偏坡上种猕猴桃的事也顺便提一下,可他又说到鸡巴的事。我为此想了很多,我想到我年青的时候劲大,浑身都是劲,而现在腿子时常发软,说话的时候呢不小心就有口水溅出来;想到婷婷和佳佳眼看着就要过了做事的年龄,却没有养成人们在生活上的好习惯——这些事就够我难受的了,而梅梅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连好脸色都不肯给我一个。想来想去都是坏事,我就胡思乱想起来,想啊想,我一边这样心烦意乱地想着,一边看着我弟弟弓着身子在他的床底下摸索。我眼睛一闭,索性故弄玄虚地想起来。我想到有一年在下面的时候——那时候我一个姑娘也没搞上,一个人坐在窗台上笑着看海,笑得很丑。
我弟弟从床底下摸出来的东西是一长一短的两根火枪,长的是我爹以前在丛林里打野猪用的,短的是流行穿喇叭裤那年我找乌鸦河的铁匠李二拐做的。还有把生了锈的杀猪刀。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弟弟还留着它们。我的弟弟,由此可以看出,你多么勤俭多么节约,你站在我面前,暗示我选择那把短火枪,你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你五官端正,你却歪着鼻子眯着眼睛去瞧黑洞洞的枪管;弟弟,你还是在本该跳街舞和唱流行歌的年月啊,我没有见过世面的弟弟哟,你却选择做了一个节俭的人、一个落伍的人、一个只知道埋头苦干的人,这样下去你不知还要受多少苦哟。我心里这样想着很想告诉他,我的弟弟,你也应该从电视和电影或是布告上得知,如今用这种东西来杀人是愚蠢的行为,是落后的、意气用事的表现。但我又担心说出这种话我弟弟会更加伤心。我这可怜的弟弟,他一边往枪筒里面灌火药和铁钉,一边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哥,要打就打后脑壳。”我差不多就是鄙视地看着我弟弟做好了一切,然后主动把沉甸甸的家伙接过来,撩开了衣尾,让它笔直地落进后腰并贴紧了裤带。贴紧了。
“哥,你真不该下去搞钱。”下楼的时候我弟弟这样说。
“对面偏坡上可以种些猕猴桃,科技嫁接,一年挂果。”我对我弟弟说。
“哥,你真不该下去搞钱。”我弟弟把相同的话说了两遍。
我心想,人活在世上连钱都不搞还有什么值得搞?但我也没说出来,我只是启发他,“羊,你觉得搞什么比较合适呢?”
我弟弟顺着这个问题想了起来。我弟弟跟我惟一有点像的地方就是瘦,走在我前面,他边走边试探着回答我的问题,但从他嘴里传来的嘀咕声远没有院子里的招呼声吸引我,“大得兄弟,多日不见,近来可好啊。”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们很快下完楼梯,来到了客厅里,刚要出门,迎面得双和得发两兄弟勾肩搭背地走上了阶沿。“妈那个逼的。”我瞧着十分生气地骂了一句,并低声嘱咐我弟弟要小心了,但随即感觉到院子里陆续赶到的客人们比我想象中要来得多时,我却忍不住张嘴大笑起来,哈哈,好多人啊。
努力嘎巴,原名田爱民,1974年生于湘西永顺,1995年起做过乡村教师、爵士乐手,曾在《人民文学》等刊发表小说若干,著有小说集《我在乌鸦河》。
那感觉如此神秘
巫 昂
住那家旅馆的唯一理由是可以去看附近的一个冰川,旅行手册告诉我,冰川曾经把整个欧洲大陆的北部覆盖个遍,现在的欧洲人,就是当年冰川之难的幸存者。那时候的原始人,假如幸存下来的话,要出门看点冰川,简直就跟站马路边看往来汽车一样方便,但显然,他们并不珍惜那种机会,起码不像现在我们那么珍惜。
到了那家挨近冰川的旅馆时,我终于受不了了,横下一条心,打算不再听话。老外替我们一行三人制定的旅行日程异常刻板,又十分紧张,差不多每天一个城市,这让我感到万分疲乏,再加上北极圈的极昼,几乎没有夜晚,到了半夜三点来钟,太阳好不容易挪到地平线附近,有点下沉的意思,喘了口气,就又挣扎着爬了上来,所以,多厚的窗帘都挡不住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来,根本没法睡踏实。
我是去工作的,为一家类似于美国《国家地理》那样的杂志,写一篇介绍这个遥远国家的文章,据说提供赞助的该国国家旅游局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