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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的眼泪-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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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商讨《清流》的改版事宜。因为没有专门会议室,汤芙看本班教室没人就暂定在此开会。
  汤芙道:“新学期要有个新面貌,以往的杂志不受同学欢迎就是因为太陈旧,没有新鲜感。就拿封皮来说,一点不吸引人,美编,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
  当美编的小姑娘皱着眉头道;“什么样的封皮才吸引人呢?”
  汤芙惊讶她能问出这么没质量的问题,本想置之不理又怕影响自己的形像,遂解释道:“创新啊,不用现成的图片,自己动手去设计———”
  张林,那个曾吹嘘写有诗集的诗人,突地插嘴道;“干嘛这么费事,依我的主意就给主编您照张相,印在封面上。现在不是流行美女作家么,您这么漂亮不用多可惜———”
  偏巧这时李小丰回教室取东西,这一段话一字不漏地掉进她的耳朵里,惊得她险些把吃的东西都呕出来。汤芙也是脸红如猪肺,忙斥道:“别胡说!万万使不得!”
  张林还在那以理据争,听到汤芙的那句“再胡说我就炒你的鱿鱼”才打住。不过马屁算是拍出去了,所以心里依然很爽。汤芙表面上虽是斥责不断,可心里早对张林产生了好感,决定委与重任。孺子可造啊。
  对于版块的设计很快答成了一致。减少政治方面的让人看了第一句就知道第二句的口号文章,增加小说散文的版面。汤芙因为对小品文情有独钟,所以主张开辟一个新栏目“清流小品”,无论如何要把自己的那篇《追车小忆》塞进去。分配好任务后汤芙宣布散会。她伸了伸双臂,觉得自己真是块当领导的料。



《琥珀的眼泪》三十九(1)



  汤芙在文学社的工作已步入正轨,然而在生活上却出现了滞障。因为是大三伊始,已往的学弟学妹已进化为学长,中国人素以长为尊,要想当皇帝都得抢着投胎才行。学校九点半熄灯就寝的规则仿佛只为小辈人而设的,学长们没一个肯遵守,这边检查方毕,那边就明晃晃地把灯点开,看小说的,听歌曲的,谈天说地的,洗衣做饭的,仿佛不跟学校对着干就对不起自己的辈份,不过夜生活就领略不到生活的乐趣。这下可坑了汤芙,她身子本就弱,开着灯根本睡不着觉,其实这本不是毛病,黑暗中入睡是附合自然规律的。可室友们并不这么想,视汤芙为怪物,弄得她也自卑起来,这就好比在旧社会,人人都吃人,你不吃便瞧你不起。汤芙起初反抗过,可一嘴难敌七舌,螳臂难当大车,几个回合下来讨不到一点便宜。汤芙是忍了,可是她睡觉用的那根筋不肯忍,渐渐地神经衰弱下来,脾气也越来越差。
  还有一件事令汤芙闹心,自从白彦与白冰峰并轨后,白彦在汤芙身边就好比是一根拔不出的刺,碰着了就痛。汤芙无法与之分屋而卧也就忍了,不料白彦与葛悦微嫌二个人吃饭孤单,硬拉着汤芙与汤容同吃。汤芙于失眠外又患上了厌食症,人一下子就萎糜下来。她忍了一段日子后觉得再这样下去怕不要把自己的小命搭上,于是私下里同汤容商量还是二人世界美妙,谁料汤容也是个爱热闹的,反倒怪汤芙小气,不能容人。汤芙认汤容是个知已,未免存了个求全的心,自己的心事虽然不能开口可作为好友焉能不体察一二,慢慢地对汤容冷了心肠,找借口一个人吃;汤容平日里也认汤芙是个知已,见她无缘无故的疏远了自己,心里存了口气,行动上好抢白汤芙。这二人的关系如同美伊的对立,在冲突中升级。
  爆发起缘于一支笔。那日汤芙独自在寝室里写小说,她写文章有个毛病,在未完成之前不喜给他人看,所谓良工不示人以朴。门突地开了,汤容走了进来,汤芙下意识地用手挡着文章,这动作被汤容看在眼里,不平在心上。什么事都瞒着,这样做朋友可有什么意思!因存着这个心思,言语上难免露出来:“你有笔没?借我一支。”汤芙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奇怪借东西还这么气哼哼的,瞧着笔一时到愣住了。谁知汤容又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小气不肯借,遂雷鸣般地吼道:“我是借你的,一会就还!”
  汤芙万没想到汤容会如此贬低她,气得手脚冰凉,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直直地递过笔去。汤容接过笔走出屋;“砰”地关上了门。
  汤芙怔了一会,觉得自己做人真失败,没有男人搭理也就罢了,怎么同类也觉得自己不顺眼。她不禁想起了高中时的一个女孩,待自己如同亲姐妹,终是搞得不欢而散。究其原因倒是因为她太受欢迎了,所以宁可玉碎不求瓦全,狠着心与她断了交。汤芙整理了一下思路,铺开纸提笔写下了二个字“绝交”。
  绝交
  “又开学了。”倩云轻喟着。她一定不希望开学,从她紧颦着的细长的双眉中,从她覃思着的抑郁的眼神中,甚至单凭着悒悒伶俜的语调都可以窥得出来。
  半晌她的嘴唇又轻吐出两个字;“也好”。一般的哀矜,一般的落魄,语调中却多了一份洽澹。是什么使她觉得“开学了”也好?是偶尔划过耳畔的风么?是脚下早开的小花么?是……?
  学生的喧闹把沉寂了一个多月的校园炒得火热。
  她站在角下,跂望着,眼睫不安地抖动着,印落在地下的身影遮住了一簇早开的花。一双手遮住了她的双眼,瞬间手挪开了,一连串的音节噼哩啪啦地向她炸开:“就知道你会在这儿,沉默女神,你该恭喜我!”
  “什么?”她嗫嚅着,深愧于自己的痴騃。
  “我当选啦!噢,萧莉是班副。”俏丽的女孩闪着一双火烫的眸子,把它比作“如珠走盘,如星丽天”该不过分吧?“瞧,她在那!”
  “嗨!真早。”萧莉大方地应酬着,打着称职的官腔,嘴角挂着一个揶揄的笑。“再早也没你早,今天的板报是你出的吧?被你抢了先。”倩云谔谔地听着,令她惊奇的是何谣的嘴角也挂着一抹笑,一般地荧惑。
  “知道么,宋老头被撤下去啦,五班考坏了,就联合上书直闹到校长室,宋老头自觉无光就退了下去。”
  “早该退了,‘已陈刍狗’还想兴风作浪?”
  “可是,换上的人更糟!”
  “天啊!不是‘樱桃小口’吧,她的‘屠龙之技’传给谁呀!”
  ……
  她愔愔地立着。天有些暗了,像病人的脸。一半段古诗钻进她的舌尖“诸云低暗度,关月冷相随———”下句是……
  “倩云,你先等一下,我们去教务处看看。”
  “噢”她还没缓过神来,她们已经走了。留下的是一双俏拔和谐的身影,像艺术家手下的极品。
  “未必逢赠缴,孤飞自可疑。”她想起来了。
  又是课间。
  “何谣,去走走么?”萧莉窜到何瑶的桌旁,脸上挂着一朵笑开的莲花。“好哇,倩去,”她回过头来,一双俏眼一眨一眨的像天上的丽星;“你去么?”
  “不。”她脱口而出。她的笔悬在半空。
  “她真怪,难为你和她处得来。”



《琥珀的眼泪》三十九(2)



  “快别这么说,她还是挺可爱的。”虽然她们把声音压得很低,可她依然听见了。她的笔沙沙地划起来。
  一张纸条一寸一寸爬地到何瑶的眼前,上面的字迹微婉而凄抑,似秋天的雨“别在找我了,我不喜欢。”
  “为什么?”在纸条的背面何瑶不解的写下三个字,笔尖划破了纸面,像空中的一记闪电。
  “因为———我讨厌你了。”纸条载着这一行字又一寸一寸地移过来,慢得像断脚的蜗牛。
  何瑶被这一行字惊呆了,这该是离她最远的一个理由,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就是结果———最后的结果。她愤懑地提起笔:喜欢一个人也许需要理由;讨厌一个人没有理由就是最好的理由!谢谢你的坦白让我认清了自己!
  啪的一声,纸条落在了倩云的桌上,如同一只中枪的孤雁。
  “又开学了。”她怃然而叹。细而长的双眉颦得更紧了,似两只对射的箭。夜空中,断云处,两颗乍隐乍现的丽星闪着奇异的光,直似人的眼睛。“喜欢一个人也许需要理由;讨厌一个人没有理由就是最好的理由!”她怔怔地呆了一会儿,在素洁的纸上一字一句地刻下去:
  苍鹰多么依恋蓝天
  骏马多么踮念草原
  我就怀有多少对你的喜欢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不会知道。
  末了又涩涩地添上最后两个字:永远。
  这篇小说刊登在《清流》上,连同她的《追车小忆》,《夜色朦胧》一起闪亮登场,可以说过足了发稿子的隐。如今杂志被捧在读者手中她急于知道同窗的反映,大多数人说比以往的好一些,只是因为花了钱的缘故,总觉得有义务攻击它。汤芙被灌了一耳朵谬言正不知如何发泄,忽听背后张亦观笑道:“汤主编给俺签个名呗。”还未待汤芙回答,汤容尖笑着代劳:“那你得自备笔纸,这赔本的买卖人家是不会做的!”
  这直白的挖苦令汤芙下不来台,她冷冷地瞅着汤容:“我们没白好,难得你这么了解我。”说完起身退出教室。室外一片阳光白云,鲜亮的如同舞台背景。她突然忆起《牡丹亭》里的句子:三分春色描来易,一段伤心画出难。


***************
*第六部分
***************

  绕着校园走了大半圈,双方都没有开口的迹像。男女间的沉默分二种:一种是感情的升华;一种预示着爱情的绝迹。汤芙有些心慌,侧头盯着白冰峰看,终于逼出了他金口里的玉言:“我问个问题,你别生气。你是不是———喜欢我?”  汤芙暗骂他白痴,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么!这样的问题女孩子家如何回答得出,扭捏半天方才点了点头,然后恭候下文。


《琥珀的眼泪》四十(1)



  到了晚上风突然吼起来,雨点沿着风向斜劈下来,汤芙心里有种不祥的预兆,急急地奔回寝室。推开门,只有汤容一人在床上躺着,二人都没说话,似乎已无话可说。她走近床边,雨水打在窗沿上像古寺里敲打的木鱼,昏暗的光线照着斑驳的铁柱子逼着人生出厌世的念头。汤芙歪在床头什么也不想,竭力去听那雨声,雨水好像受了她的刺激愈加卖力地下起来,而且似乎分成了两队人马横行于屋内外。汤芙感觉有异,方才注意到屋内的一股人马是汤容在上铺细细地哭,心中一震转而生出委屈的感觉,恨她先已一步把泪水倒出来,自己再哭倒好似学她一般,可是受欺负挨闷棍的人明明是她啊!
  汤芙在作不平之想,汤容依旧依依地抽泣,像电影的片尾曲让人回想起以往的一幕一幕,总是好的多坏的少,大概是因为记忆这东西好似传统文化,被左筛右选后残存下来的都是精品。汤芙受了回忆的刺激站起身想说几句提升气温的话,就像片尾滑出的鸣谢部分。话刚要出口,齐双葛悦微推门而入,嘴里拿男人当着笑料,咕咕的笑声把汤芙想说的话吓退回肚内。她想着二个人的事还是二个人之间解决比较好,便提着盆去洗漱。
  待她洗完回来却发现汤容哭势渐猛,似乎铁了心的要把局势扩大,引外援来解决争端。汤芙是个脸小的,恨不能到上铺去捂住她的嘴。齐双把她的假设变成了事实,果真抓着毛巾爬上去,边给她擦泪边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汤容听到询问如同龙王得了降雨符;“嗷”地一声由涓涓细流演变成惊涛拍岸,齐双本是个多情的人,看电影都能哭上一鼻子更别说亲临拍摄现场了,抓着汤容的手哽咽着逼问:“什么事,倒是说啊!”指甲陷进汤容的肉里又激着她射出二行泪柱。
  陆续地室友们齐全了,都围着汤容献爱心。汤芙灰着脸生怕她泄露出二人的隐私,家丑岂可外扬。她甚至决定只要汤容就此打住她宁愿主动认错破镜重圆,怎耐她的设计导演拒不接纳,她依稀听到汤容的嘴里喃喃地诉说着什么,旁人瞪着眼珠倾听。汤芙觉得屋内已无容身之地,木木地走出屋去。屋外静谧异常,只听见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掉在地上的碎渣又把脚扎伤了。
  待汤芙回来的时候,寝友们已经入睡了,她悄悄地挨近床用被子捂住全身,这才让泪水泻下脸庞。她的泪是不喜热闹的,如同雷锋并不是为了扬名才做事的一样。哭完了,一切也就都完了,一个人也好,更何况到头来谁都将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也许事事都如此,久了就累了,就只想逃了。
  第二天是星期五,汤芙买了归家的车票想避避风头。事到如今也无法顾及旁人的面孔,只熬一日算一日罢了,终是要散的,只争早与晚。汤容本想周末找个机会同汤芙再谈谈,不料汤芙却闪了,生出佛家所谓宿命论的思想,以为是上天的旨意叫二人不得善终。拖着病体思潮涌动,写了近十页的回忆录赠给汤芙留念。
  小汤:
  首先感谢你能打开信来看(如果说没打开,这句话也没什么意义了)。
  ……
  那天晚上我不知我说的那句话怎么会引起你那么大的反应,我承认我说的的确有错,我不该把你想成那样,但你说的那番话也令我吃惊,即使是其它的人我也不敢想她们会说出这样的话,别说是我的好朋友了。如果我说你的那篇《绝交》在我来说无所谓,那么我也就不会哭的那么伤心了。打我记事起到现在这是第一次让我在哭后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当时我确是手脚冰凉,心里特别堵得慌,我忍了再忍不想说出来,可看到你的冷漠与别人的关怀我的心真是凉透了,我真怕不说出来会憋疯了。或许真像你说的我是真的变了,变得那么让人难以接受,可是我已经得到了报应,这几天嗓子就一直不好,头一两天甚至咽不下东西,头如撕裂般的痛。本想在回家前的那个中午同你谈谈,可你却躲着没回来,或许你认为谈不谈已经没有意义了。
  ……
  或许你会怪我在寝室里说的那一番话,可是在我痛哭之时我多希望你能上来和我好好谈谈呀,可你却没有。当时我特别伤心,因为我太珍惜这段感情,每回开学或放假时我都要约你吃饭,我这人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每次放假别人家我都不挂电话第一个就想问候你一下,不知你能否体会。
  ……
  我是属于比较伤感的人,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说出来这些话大四毕业时会特别遗憾的,所以还是大胆的写出来了,我不想到老年时回首往事而后悔。人活一世不容易,一生能有几个四年?能遇到几个同姓的好友?
  ……
  我似乎是个问题人物,总能给你带来那么多的麻烦,谢谢你一次次不厌其烦的听我唠叨,并且由于我给你带来的烦恼(或许是我自作多情)向你道歉。
  如果你已看到了此处我猜你一定会感觉恶心(如同看不喜欢的人的情书一般),从家里带来八个苹果,藏了四个本想今天有机会和你谈开后给你吃的,可估计用不上了。
  ……
  说了一堆没用的,希望没浪费你的时间。或许等你八十岁的时候再拿出这封信会感觉到儿时是多么可笑。如果你能一直留着我会感觉很荣幸的。
  对了忘了一件事,最近你在清流表现的特别出色,如果想入党的话还有机会。你已经是积极份子了,多向组织靠近,机会很大。



《琥珀的眼泪》四十(2)



  那天我给吴可写过一句,onceandfor?鄄ever语法可能有错,不知在这里能否套用一下:CanIsay:Iamyouronceandforeverfriend?
  祝你一生幸福!
  汤芙手捧着信,当是绝交仪式的白皮书,看得泪眼朦胧。她本想解释清楚《绝交》不是含沙射影之作,自已也并没有要与之绝交之意,怎耐她是个听天由命的人,只道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又想生命尚且脆弱如薄冰,更何况情爱乎?于是独自一人跑到酒店喝个烂醉,嘴里不清不楚地叨念着:“……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任俺芒破钵随缘化。”



《琥珀的眼泪》四十一(1)



  自此汤芙同汤容之间便像沏了三遍的菊花茶,总是淡淡的。她对旁人也是淡淡的,疑心别人对她笑里藏奸。交朋友的热情随着那晚的抽泣渐渐平息下去,整日里只是读书,看书,写书,余下的时间就去憧憬未来。不管怎样,未来总比现在强一些。
  这一日汤芙从图书馆归来,一进屋张亦观便顿足捶胸:“又一个时运不济的回来了。”汤芙当自己印堂发青人人都相得出来,忙就镜子照了照,见映出的是一张粉嘟嘟的小脸方道:“你积点德吧,平白的咒我做什么。”张亦观道:“我同你一样啊,政君前脚刚出去我就回来了,偏偏遇不上,这可不是没缘份!今儿个要见不着他的面,觉都睡不好!”
  政君是齐双的男友,他在寝室的地位如同观世音菩萨,虽未现过原形,人人都能念二声。大学时他们就通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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