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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二个男生,相貌也还周正,只是高度不够。如果挺直了身板不压扁头发勉强算做一米七O。他们俩若是流落到理科院校,那就好比皇帝身边的太监,只有干着急的份儿。可如今掉进百花丛里,所到之处无不蜂飞蝶舞,乐得直唱刘欢的小调“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张亦观扭了脚,所以提前半天退出军训。中午时汤芙因张亦观是她的上铺,怕她饿死了兴风作浪,所以打了份饭跑回寝室。
推开门,却见一男生立在张亦观脚下仰头做问询状。见汤芙不知趣地闯进来,忙把药放在床上,吩咐张亦观安心养脚,起身告退,心里暗骂汤芙回来得不是时候。
汤芙抿着嘴笑,恭送他出门,心里庆幸回来得恰到好处。回过头挪揄张亦观:“才一个礼拜就有人拜倒在脚下了,张小姐魅力非凡呀!”
张亦观忙捍卫自己的清白:“别乱说啊,他只是来送药的,刚进屋你就回来了。”
汤芙冷笑道:“那是我的错了!不过好饭不怕晚。”
“我要谢谢你咧。”张亦观从上铺跳下来,汤芙忙上前扶住。“他就是那天回头冲我们笑的那个男生,叫邱兵。我早说过我对他没兴趣。”
汤芙想想不错,替邱兵鸣不平:“都是你一笑惹得祸。”
傍晚时,全寝室人打趣张亦观的桃花运,这么多女生,要有四分之三守活寡呢,被男生追求的还不是走运么。
张亦观回道:“他可什么也没说,并不是求爱。咱们寝第一个出墙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好似回答张亦观的话,门咚咚咚轻柔地响了三下,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仿佛门外立着的是催命小鬼。
敲门声又响,这次愈发轻柔,仿佛得了爱神的真传,知道女人的心都是被温柔敲开的。李小丰大吼一声:“我去开门!”。吓得汤芙险些要横刀把她拦住。
李小丰的长相与白彦好有一比,而生性之泼辣有过之而无不及,全然没有女孩子的阴柔。漫说门外站着的是求爱者,即便是讨债的恐怕也被吓跑了。
门开了,竟是乾清。乾清彬彬有礼地问询:“请问汤芙在么?”
“在!在!汤芙!”李小丰蹿到屋中央,兴奋地不亚于窑子铺开张。
汤芙紧张得感觉不到心脏地跳动。万没想到竟是他,虽然自己心仪的是白冰峰,不过被乾清这样的抢手货追求也够风光了!这还是第一次直面追求者,汤芙激动得险些晕过去。
乾清双手递上一信封,笑道:“这是我兄弟拜托我转交给你的,他有话要对你说。”
乾清退后,一男生闪身入前。
汤芙惊得险些夺路而逃。她曾听说过神话中的凶神恶煞,万万没有想到在现实生活中居然有原形。此男生长得刚劲有力,脸上横肉横长,身上的肌肉块也呼之欲出。汤芙根本没有胆量细看他眉眼的分布,只觉得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我是一班的,姓冯名闻钟,希望与你做个朋友。”说完鞠了一躬同乾清一起消失于楼梯入口。
汤芙这才长吸一口冷气,疑心刚才的一幕只是梦魇。及至发觉手里的信才不得不承认一切都是真的。汤芙领略了现实的残酷,突然觉得被打入冷宫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信中简单地写着二行字:
晚七点于东院小树林等候。
…
《琥珀的眼泪》四(2)
…
盼见。
冯闻钟
字写得歪歪扭扭好似没睡足觉,汤芙的心里又多了一层沮丧。
推开门,汤芙面对七个如狼似虎的姐妹,唯有苦笑。
汤芙当然没有去。与姐妹们相约着去洗澡,走过东院小树林时,她偷偷地回头望去,依稀有个人影立在林中。
…
《琥珀的眼泪》五
…
汤芙以为自己的避而不见已经对冯闻钟作了最好的交待,此时无形胜有形,有些话当面是讲不清楚的。而且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所以叹息着想为冯闻钟的感情写祭文。然而才思驽钝,只好盗用韩愈祭友柳子厚的文章“嗟嗟情爱,而至然邪?自古莫不然,我又何嗟!人之感情,如梦一觉;当其梦时,有乐有悲;当其既觉,岂足追惟!”
谁知她的祭文才写个开头,又收到冯闻钟一信。信纸上密密麻麻,大意是对自己的鲁莽行为深表歉意,希望建立一种纯洁的革命友情。如不嫌弃,就请在偶遇时一笑为证。
汤芙看得心惊肉跳。这“一笑为证”大有来头。古时男女私定终身莫不从信物开始,大到手帕汗巾,小到指甲头发,这“一笑为证”怕不是与之同宗同源?好在笑如同飞吻,威力只残留在精神领域,并不会成为把柄有污清白,所以决定笑回去以示大度。
汤芙是个完美主义者。私下里她曾为这次“拈花微笑”设计过几个蓝图。或是在曲径幽廊,峰回路转时,粲然一笑;或是在书馆飘香中,对坐无语,姹然而笑;也或者在喧嚣人群中,擦肩而过,灿然一笑。汤芙生怕笑不出质量,还对着小镜练了几次。
万没想到理想与现实,如同银河两端的牛郎织女,要想见上一面得等地球公转一周。汤芙的理想更不走运,掉进银河里,泡变了形。
那天与室友去食堂打饭,打饭的人多得让人误以为今天供应白食。每个窗口都挤满了人,仿佛攻城的勇士,一批倒下去,一批站起来,永无止境;而打着饭的人三五一伙,围着菜盆,先歼后灭,刹时烟消云散。汤芙看着看着竟浮现出群兽分食猎物的画面。其实达尔文在提出进化论后不久就后悔了,不住地提醒人们不要太乐观,因为“人类无论具有多少种高贵品质,骨子里还是保留着抹不掉的低等动物的印迹。”如果就这样站着等,怕是饿死了也抢不上。白彦手一挥,领着众姐妹往前冲。汤芙脸嫩,始终不愿上前。
白彦抢到一盆汤,回头大喊:“汤芙,接汤!”
汤芙从芸芸众生的头顶伸过手去,就在要够着汤盆的时候,前面的矮个女生猛地向上一蹿,正顶在盆底,这一盆汤大大方方地泼了汤芙一身。
汤芙一声尖叫,登时一片大乱。她红着脸四下查看,唯恐被白冰峰看到她的狼狈相。不料却与冯闻钟的目光碰了个正着。猛然记起那个“一笑为证”的约定,这时候如果咧嘴一笑,不让人误以为傻子才怪呢;不笑吧,又太不给人面子,以后抬不见低头见的可如何是好。
汤芙在冯闻钟灼灼目光的逼迫下只得做了个嘴角上翘的肌肉运动。在她看来把这个表情归纳到笑容一类是不科学的,可冯闻钟并不这么认为,乐得心花怒放,大嘴一咧,回送给汤芙一个百分之百纯金的大笑,时间长得连上下两排牙齿的个数都数得清。
汤芙万没想到冯闻钟如此慷慨,后悔得要命。这众目睽睽之下岂不是百口莫辩了么!哈特把他一生中所犯的错误归罪于“本想说不的时候说了是”,汤芙步其后尘,在本想不笑的时候被逼着笑了。
汤芙当初以为笑容是抽象的,不足以为物证。她错在没有把人证考虑进去。如今相视对笑的一幕被姐妹尽收眼底,意味深长的目光滚滚而来,令汤芙心底一阵阵冒冷气。
其实汤芙怕的不是人们误会她与冯闻钟,而是怕白冰峰误会。
李小丰神神秘秘地对汤芙说:“我们寝与二0一结成友寝啦,这都是你的功劳!”
汤芙不解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李小丰挤眼道:“那么多寝室要同他们结盟,却单单挑了我们,只因为冯闻钟说‘汤芙在哪个寝就是哪个寝。’”
李小丰根本没看见汤芙苍白的脸色,续道:“二0一的帅哥最多啦。乾清,邱兵,白冰峰,还有那个文致彬彬的凌空!你听听,凌空———”
汤芙直到听到白冰峰的名字脸色才有些红润,心中暗恨冯闻钟,难不成要让全系的人都误会我们关系暧昧么!
恰在此时,校广播站广播听众点播栏目:“英语系二班的汤芙请注意,你的朋友冯闻钟为你点播歌曲《飘雨》,希望你天天快乐———”
汤芙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天啊,全院的人都知道了!
冯闻钟有他的小算盘。想当初吕不韦就是以声势夺人,让全城人都知道自己爱慕一位“红衣美人”,而后终获美人心。冯闻钟觉得自己比吕不韦还有信心,毕竟院里的男生是限量供应的。更何况像自己这样的极品男人怕不是海阔凭鱼跃!就好比只此一份的名家真迹,价格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平地飞天。所以汤芙的爽约并没使他真正灰心。私下里他估计汤芙点头的日子不会太远。
…
《琥珀的眼泪》六
…
正式开课不过几天,汤芙对高考的余恨刹时间烟消云散。大学真是寄生虫的乐土,玩乐者的天堂。因为每天只有半天课程安排,而安排与服从安排根本就是两回事儿,所以上课与否全凭自己的心情而定。虽然不读书,却可以以读书的名义堂而皇之的向家人要钱,难怪中国有句古语叫做“书中自有黄金屋”,可见读书是保赚不赔的。
学校的各种活动铺天盖地地袭来,而且个个言之成理。参加舞会是在培养交际能力,入同乡会是为了归宗认祖,搞文学看杂书是为了修心养性,至于逛街购物也是在学习,因为破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嘛。亏得搞对象的不曾拉帮结伙,否则定会冠冕堂皇地称之为“社会实践”或是“深入生活”。
汤芙从小就想被赞为“才色俱佳”的女子,所以琴棋书画莫不染指。当然也只是染指而已。听汤芙弹琴会让人疑心周瑜在侧,若非“欲得周郎顾”,何以“时时误拂弦”;观汤芙画画会让人以为身置洛阳,篇篇都是牡丹,熟不知她只会画牡丹;同汤芙下棋最能修心养性,她下一棋退三步,性急的人只好拱手认输。不管怎样,汤芙是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了。
而如今她想使自己的才艺得以扬名,所以偷偷报名广播站。
选拔那天,广播站外人头涌动,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说话也抑扬顿挫,只恨不能诏告天下说自己是柳敬亭的传人。汤芙没有在“面首”上下功夫,懊恼不已。不过想凭自己东观续史的才华,乳莺出谷的嗓音,没有不入选的道理。
一转头,正与同寝的汤容碰个正脸儿。两人一起尴尬地笑。
汤芙初见汤容时只疑心她是从黑齿国来的,皮肤黑得透出股股黑气。而黑齿国的人大都胸罗锦绣,口吐珠玑,所以一直对她小心提防,以为她才学深不可测。后来大着胆子请教了一个典故,问她富比陶朱的陶朱指的是范蠡还是文种,汤容倒反过来问她陶朱指的是人名还是瓷器。汤芙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因着两人同姓,被呼为“并蒂芙蓉”,关系也比旁人要好些。
“真巧,你怎么来了?”汤芙问完顿觉失言,可以说这是她一生中最没质量的问题。
“啊,闲着也是闲着。你呢?”
汤芙连忙赞同:“我也是———来玩玩。”
好不容易轮到了汤芙,她清了清嗓子赴入内室。
主考官清一色是女的,且各有各的丑陋。先是从上到下打量汤芙,而后问的问题更是稀奇古怪。“你是从哪里来的?”
汤芙以为这是禅语,吓得半天没敢吱声。那主考官再问:“你家是哪的?”
汤芙报上家门,见那几个人低头咕嘟一阵,更是心虚,以为选广播员还得看出身门第。不过出身高贵又怎样,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传到这一代恐怕已所剩无已。
接着正式考试开始。汤芙抽到的是老舍的“色情”之作《月芽儿》的片段,也亏得她们选得出。不过汤芙还是声情并茂地读下去:是的,我又看见月芽儿了,带着点寒气的一钩儿浅金。多少次了,我看见跟现在这个月芽儿一样的月芽儿;多少次了。它带着不同的感情,种种不同的景物,当我坐定了看它,它一次一次在我记忆中的碧云上挂着。它唤醒了我的记忆,像一阵晚风吹破一朵欲睡的花———
汤芙的感情刚被挑逗起,就被喊了暂停。她只得把满腔的激情困在胸里,向门外走去。关门的时候听见里面小声评价“感情太充沛了,不适合当广播员,演话剧还差不多。”气得汤芙险些折回身与她对骂。
等到入选结果公布后,汤芙更是怒火中烧。选上的都是清一色的男生,就连那个四和十都分不清的也入围了。这哪里是选广播员,分明是在招夫。只有一名女生入选,长得只略俱女生的雏型,完全对其它女性没有危险。汤芙暗想搞不好以往的女广播员都是这么选出来的,难怪丑得令人高山仰止。
经过这次波折,汤芙彻底对学校组织失去了信心,连文学社也懒得去竞选。搞文学的还不知道要黄到何等地步呢!
走在回寝的路上,头低得几欲与地面垂直。突地心有悸动,猛地抬起头见一人影从对面缓缓而来。汤芙心脏与脚步一起停止不动。正是白冰峰。
汤芙的脑子嗡地一响,机械地向前走去。越人歌中的诗句在心中不住地翻滚“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白冰峰走到近前,立住不动,红着脸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汤芙暗道怎么今天的问题都这么玄妙,忽地想起妙玉与宝玉的玄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白冰峰见汤芙不语,一笑闪身而过。
汤芙望着白冰峰的背影深恨自己的木讷,脑子里浮现出感伤的诗句“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而这一颗心早已丢在了白冰峰的身上。
…
《琥珀的眼泪》七
…
汤芙没恋过爱。虽说被冯闻钟推着到了爱河边,那感觉只好似想洗澡的人站在沸水池边,伸出的手又被烫回来。冯闻钟太想与汤芙恋爱了,反逼得汤芙连连后退,不敢与他说话,怕他自做多情。
可是白冰峰不同。一想到他脸上淡淡的红润,汤芙的心直痒。羞涩的女孩子会让人联想到刚摘下的鲜果,禁不住想尝个鲜;而羞涩的男孩儿就好比五庄观后院的人参果,不仅价值连城而且数量有限。汤芙自认为是个行家,既然认准了这个宝贝怎肯轻易放手。
系里举办英文短剧大赛,各班再次轰动。如今汤芙寝室的夜半话题都转到了这上。
“我不管。不论演什么剧都得让我上!”白彦绷着一张白脸自荐,害得毛老先生在地下直后悔自己以前的孟浪行为。
“现在只缺个难民,你演不?”
还没等白彦接茬,张亦观拍着床沿惊道:“你们看,白彦演难民都不用化妆!”
白彦正打算洗脚,一条用旧的擦脚布搭在肩头,睡裤卷到膝盖,头发蓬乱地遮住半边脸,愈发把另半边脸的颧骨衬得突兀异常,真比难民还难民。众人绝倒。
“怎么说都行,让我演就行。”白彦正修练道家的忍功,凭你呼牛也好,呼马也罢,全不在意。
“汤芙,你说演什么好呢?”汤容问道。
“要不就演《灰姑娘》吧,又好演又能引起共鸣———”汤芙是这样设想的,她演灰姑娘,白冰峰演王子。两人可以因演戏而相知,因相知而生情,然后戏中有情,情中有戏,情情戏戏无穷尽也。
然而她的这个蓝图被李小丰篡改后,好似金庸的作品托付给央视后被拍得面目全非。“对对对,你演灰姑娘,冯闻钟演王子。他拿着水晶鞋满地找你的脚———”李小丰自己先绝倒,仿佛快咽气的人最后的遗言怎么也说不出口。
其他的人忘掉了笑,胸口憋得难受。李小丰终于大发慈悲:“我猜冯闻钟摸到汤芙的脚定会激动得晕倒!”
众人狂笑。
汤芙下意识地抽回脚,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气得险些晕倒。自己恨什么偏偏他们说什么,都是冯闻钟做得好事,心里对他的恨意又多了一层。“懒得同你们说话!”说完用被子蒙住头。
第二天总算定下了排演的剧目《皇帝的新装》,白彦演骗子甲,白冰峰演骗子乙,乾清演皇帝,李小丰与张亦观分饰二位大臣,韩霞与齐双演士兵。汤芙只分到了一句台词,就是那个揭开迷雾的小孩说的话“可是皇帝什么也没穿呀!”她的角色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没跟着众人去排练,独自在教室生闷气。
汤芙对韩霞很不放心,生怕白冰峰经不起美色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好在与白冰峰对手戏多的是白彦,使汤芙省了不少心。她不是对白彦放心,而是对她的相貌很放心。忽然觉得男人还是好色的好,毕竟女人多而漂亮女人少。
汤芙正胡思乱想着,门“吱”地一声开了,白冰峰走了进来。
汤芙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振得手直哆嗦,声音也在打颤:“你———怎么———没去排练?”
白冰峰的声音也在哆嗦———汤芙认为———“我回来取笔———记台词。你在写什么呢?”
白冰峰一步步朝她走来,汤芙觉得每一步都踏在了自己的心上。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男人见到美女都会流鼻血,因为心脏不能负荷了。如今汤芙有了流鼻血的冲动。
“我在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