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枪必须击中目标。”
“我所策划的是谋杀。”
我准备好了吗?
伯恩哈特·哈佩尔现年59岁。人们猜想,到了这个岁数,他会自愿提前退休。可是他并不愿意。部长要他这样做。至于同样关心他的检察官要他干什么,还没有确定……
在花园前面,在外面的街道上,人们开始奔跑。利欧感到被狂风卷起的沙粒打在自己的脸上,就像成千上万的小针在刺一样。他闭上了眼睛。耳边又响起了基费尔的话。
“你知道,到目前为止唯一应该受到审判的是谁吗?是哈佩尔,是这个最不道德的人。恩格尔只是一个流氓。而哈佩尔却体现了一种制度,利欧,你明白吗?”
他指的是哪一种制度?利欧想。说到底,路德维希·基费尔也曾体现了一种制度。他甚至为它感到自豪。他自认为站在法律一边。利欧以为又听到他的声音:“利欧,世上最坏的东西是对一切置之不理的人的无知。正是这种愚昧无知使像哈佩尔那样的人有可能……”
第一个闪电划破长空。它使乡村旅店的屋脊发出淡青色的闪光,狂风继续怒吼,可是没下一滴雨。
恩格尔、霍赫斯塔特、哈佩尔……此外,还有许许多多的无名之辈。能举一个例子吗?在斯泰纳巴赫的时候,探长曾交给利欧几封哈佩尔的信。其中的一封信里是这样写的:“在我看来,某些对新事物感兴趣的团体,如艾滋病和血友病患者组织,这些组织搞的那些不恰当的耸人听闻的宣传,明显地具有政治上的企图。可是,正如最近几年的经验所证明的,舆论界的这种大吵大闹不久又会渐渐消逝。最后我必须指出,那些感到吃惊的企业,如能采取高标准的安全措施,是不会造成污染的……”
不会造成污染……可是,对那些“感到吃惊的企业”来说,为了安全措施得付出高昂的代价。所以,它们得依靠哈佩尔这位超级明星。
“尊敬的博士先生,我经常回想起在您的假期休养所里度过的那些难忘的日子,以及我们之间的那些有趣而又富有成果的谈话——您的忠实的伯恩哈特·哈佩尔。”
紧接着是又及:
“请您相信,我在将来也会充分倾听您的忧虑和愿望,并将给予您大力的支持……”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下雨了。
利欧站了起来,抖了抖身子。
对艾滋病救援组织的申诉、医院的抗议、血友病患者协会的控诉、新闻界的意见,哈佩尔均置若罔闻;而对那些企业的领导,他从未说过一句坏话。为什么会这样呢?在他们那儿,生物学家哈佩尔是个爽直的科学顾问。他们也会送给他一张机票,邀请他到美丽的休假地作一次难忘的短期旅行……
一个名叫哈佩尔的男子……
“您已经完全淋湿了。您现在要不要喝您的咖啡?”
利欧站在咖啡馆的餐室里。
15
他给了女招待10马克钞票,然后冲了出去……
天空一片漆黑!电视天线的上空雷电交加。车流在缓慢地行驶,行人们早已躲进了房子的门洞。
利欧把保时捷汽车开进大门的入口处,然后下了车,缩着脑袋跑到门口。
乌尔苏拉·毕勒尔。门上写着这个名字!
他按了按门铃,听到了脚步声和轻微的咳嗽声。门打开了,他的面前站着毕勒尔太太。
“您还记得我吗,毕勒尔太太?”
“啊,马丁先生!怎么不记得呢?请进来吧。”
她穿着一件绿色的浴衣,头上缠着一块蓝色的浴巾。皮肤上由于刚擦上润肤膏而闪闪发亮。
“请您原谅,我刚洗过澡。”
“我得请您原谅,毕勒尔太太,我想……”
他不做声了。他不再知道他曾经想了些什么,可是他看到她已经变了。这位妇女,她走路的样子,她的那双眼睛都变了……眉毛已经修整过,指甲也修过,面孔变得年轻了,不,面孔看上去已经没有忧虑的神色。
这时他已明白了!可是他仍旧提问:“安格拉……她是不是……”
“是的。”她点点头。“在三个星期之前……”
她的眼睛刚刚描过,眼里充满了泪水。
“请您原谅,马丁先生……”她用指尖轻轻擦掉眼泪,可是这一下糟了:一道黑线留在了她鼻子的上方。“您不想进来吗?”
他很想把手放到她的肩上,或者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是呀,对她表示一下亲热,因为说话有什么用处呢?可是他不敢这样做。他跟着她走进了那个他已经熟悉的房间。沙发靠墙摆着,墙上挂着一些儿童图画。一张图画上画着一间小房子,房子上空红日高照,房子旁边有一棵树。另一张图画上画着一个太阳在微笑,阳光下是蓝色的湖水,湖上浮着一些鸭子。
“是安格拉画的吗?”
她只是点点头。
通向邻室的门大开着。他是在那儿第一次看到安格拉的。里面曾经放过她的床。现在四壁刚刚粉刷过,空气甩还散发着油漆的味道。
她已经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您知道,马丁先生,我自己也感到惊奇,一切照样进行下去。没有东西倒塌,没有东西停止不前。我把安格拉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搬出,然后把墙壁又重新粉刷了一下……”
她的声音在颤抖。
“也许这样做也很好。我只得这样做,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得这样做,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相信您是对的,毕勒尔太太。”
“天啊,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安格拉,她是个非常听话的孩子,这点我对谁也不会讲!她是个非常有耐心的姑娘……只是有一点她从来也不明白:为什么其他的孩子身体健康,为什么她不可以和他们一起玩,为什么他们取笑她,而她只感到痛苦,长期地感到可怕的痛苦,感到四肢无力……这的确是最不幸的。她因此受尽了折磨。”
现在,他终于抓住她的手,并把它紧紧地握住,但他的手马上又松开了。
“可是,马丁先生,是该结束一切的时候了。请您相信我……您知道,我自己也坚持不住了。这不仅因为那个躺在床上的孩子瘦得像只小老鼠,还因为经济上承受不了。真是祸不单行。即使协会大力相助,它能帮我什么忙呢?我毕竟没有经济基础!我得半天工作。要是我除了工作和照料孩子之外还有时间,我会到处奔走,求助于那些主管部门。我甚至写信给部长。您以为我会得到一个回答吗?没有,根本没有……”
她发抖了,情不自禁地啜泣起来。她拿出手绢擦眼泪,却擦成了一个大花脸。
“最糟糕的是人的愚昧无知,”他耳边响起了路德维希·基费尔的这句话,“而这种无知,就像是一种谋杀。”
事情就是这样!而基费尔想用另外一种谋杀对抗这种谋杀!
他打开住宅的花园门,这时刚过5点。雨已经停了,地上到处是被狂风刮落的断枝和叶子。维拉在边房里正把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她全神贯注地工作。她想必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没有,因为她没有抬头看。
“喂,维拉。”
她仍然没有反应。他清楚地看到她穿着一套灰黑色的丝绸衣服,这是她在特殊场合穿的衣服。
她终于转过头来。“你又回来了?”
“对,我又回来了。”
“我们最近很少见面。”
“这是你的看法吗?”
“是的,这是我的看法,但原因不在我身上。”
她生气了。好吧。不过他知道她的脾气:生气过后,她会迅速地平静下来。
“我给你打过电话,”他说谎,“可是没有人来接电话。”
“大概是在上午吧。当然啰,那时我已经出去了。”
他去拿放衣服的篮子,以便避开她的责备的目光,但她抢先一步拿走了篮子。“不要动它!”
“能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吗,维拉?我觉得你今天穿得很漂亮。”
“我可以告诉你,我在赫尔措克博士那里。”
“你又去看他了?”他悲叹道。
“你这目中无人的家伙,总以为自己是中心人物!我去医生那儿不是为了你。这次是为了我自己的事……是的,我感到有必要到他那儿去,难道不对?”
“你感到身体不好吗?”
“我感到身体非常好。的确,我从来没有感到身体像现在这样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显出非常严肃的表情。在她的额头上出现了两道凹痕,它们常常预示着某种激动人心的和异常重要的事情要发生。
“维拉,我求你了,快把它说出来吧。”
“好的,我就说。”她一动不动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然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他盼望已久的笑容。她说:“利欧,我怀孕了,我们就要有一个孩子了。”
利欧·马丁常常想,我为什么越来越感到恐惧呢?也许原因在于我看望了乌尔苏拉·毕勒尔,她让我看了安格拉的那些照片,在这些照片上,她的小脸皱缩,像老头儿的脸。也许原因还在于我让乌尔苏拉·毕勒尔把那份安葬通知单交给我。那只是一张纸条,在纸条的正面是一张安格拉的照片,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她还显得健壮,胖乎乎的,脸上露着微笑,活像她画的图画上的太阳。在纸条的背面是一句祈祷:“上帝啊,让她永远安息吧,愿长明灯给她照路。”
也许就是这些原因使他越来越感到恐惧。他老是在想:要是维拉染上艾滋病毒,那该怎么办?谁有罪?谁有艾滋病?谁负有责任?是你,你这该死的白痴!
而现在……
而现在她却说:利欧,我们就要有一个孩子了。
他奔跑着穿过花园。
他觉得自己必须继续往前跑,永远这样往前跑,直至世界的尽头……
而他不再是一个人跑了。迪特·莱斯纳尔,这影子,不,这陪伴者,又已经出现了。
“陪伴者,利欧?陪伴者,那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们是伙伴。”
伙伴?利欧想。你这该死的东西!
“跑吧,快跑!快些奔跑!但你靠跑是摆脱不了精神错乱的。”
“这用不着你对我说。”
他跑得更快了。他的脉搏突突地跳动,肺里感到刺痛。行人在他身后咒骂着,他头也不回,眼睛直视前方,跳过断枝和一摊摊的脏水。
“你瞧,利欧,你瞧,现在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不知道,心理学家们用哪些术语来给这样的幻觉下定义的。“歇斯底里引起的幻觉”?或是“精神分裂症”?两者均有可能。他发疯了。他真的发疯了!可是他还不至于疯到承认莱斯纳尔的做法是对的。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这时,他大声喊道:“是的,现在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可是我不会像你一样杀死我的全家。我要找其他的人算账。我要杀死那些有罪的人。”
这是一间普通的电话亭,就在公园的出口处旁,闪烁着黄色的光。
他的鞋子给污泥弄脏了,污泥上还沾满树叶。裤子的翻边也给弄湿了。公园里到处可以看到雨后的大摊大摊积水和地毯一样的落叶。他的心怦怦直跳,他解开了衬衣最上边的纽扣,以便更好地呼吸。
电话间里有滞留下来的刺鼻烟味。在地上有一个纸袋,一只小面包从纸袋里滚了出来。看来,有人曾想用它喂鸭子,然后把它丢这儿了。电话簿的一半已被人撕了下来。
不过,他根本不需要电话簿,基费尔的电话号码他记得清清楚楚。
“基费尔。”
“我是利欧,路德维希。”
“嘿,你也遇到大雷雨了吗?”
“是的,遇到了。听我说,路德维希,我把所有的事情再次思考了一下。”
也许他本该继续说下去。对方也没有回答。可是他能感觉得到对方的紧张情绪。路德维希在不安地等待着。
“路德维希,你打算做的事太多了。”
“这我不相信,利欧。”
“你应该相信。你一个人是无法杀死两个人的。”
“哦,不对!我能杀死他们。只要好好地准备……”
“这样也不行,”利欧反驳道。
“还有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又出现了停顿。基费尔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利欧也一样。他还可以拒绝,毕竟……可是他打电话给路德维希,难道是为了拒绝他吗?不,这样不行。
“听我说,路德维希。我仔细地考虑了一切。我去柏林。你会说西班牙语,你对马略卡岛的情况比较熟悉,你在那儿也有朋友。这些我都不如你。”
“‘我去柏林’,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很清楚,路德维希。我们根本用不着讨论这个问题。我和你一样。我想,不,我必须完成我的任务。”
“但是……但是你真的考虑过你的任务吗?”
“是的,路德维希,相信我吧。还有一点:你听着,必须迅速行动,尽快地行动……”
在下一个星期的星期五,利欧乘城际快速列车来到了柏林。感到惊奇的维拉在慕尼黑火车站为他送行。她简直无法理解,利欧为何不乘飞机,而乘火车。他只好对她撒谎,说他把起程时间提前了,因为真正的原因他不能告诉她:机场对武器进行严格的检查。
容光焕发的维拉挥手向他告别。她为什么不向他告别呢?利欧终于变得理智起来,重新振作精神,他甚至想写一篇文化类的报道,写一篇关于柏林的戏剧演出的报道。除此之外,她在上午甚至还硬拖他到扬·赫尔措克博士那儿去了一次。
“一切都很好,像往常一样,利欧。再抽点血检查一下,好吗?你是知道的……”维拉对利欧说。赫尔措克需要知道利欧的白血球数目。白血球是免疫系统的守卫者,赫尔措克数它们的数目,就像森林管理员数鹿的数目一样。维拉一直站在他的身边,全神贯注地看他数,频频地点头。
“这下你理解了吧,利欧。”
他当然理解了!他觉得她的面孔和眼睛就像一面镜子。有一次或两次,他几乎精神失常,可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他正扮演着维拉曾经要求他扮演的角色;他成功地扮演了这个角色,一切都非常顺利。维拉满意了。现在他又来到了柏林,也许比过去显得有些精神涣散,但总的来说,他又是原来的健康的利欧了。
他走进车站前的广场,出租车从他面前驶过,吐出烟雾;戴着各式各样的头巾的妇女拖着箱子;两群黑头发的人相互跑到一起,扑到怀里,又是亲吻,又是喊叫——他们是土耳其人!这简直像民间节日。
利欧看着这一切,但并没有对这些情景作出什么反应。他虽然经过了长途跋涉,但压根儿没有感到累。他目光无神;他随意地看着周围,仿佛在看一部电影。他的新的角色已经开始了:他正在扮演一个进行观察和面部毫无表情的政治谋杀犯的角色,这人就要出击,然后化为乌有。
他把手伸进上衣的口袋,取出了太阳镜,并把它戴上。然后从牛仔衬衫里掏出一张活页纸,上面有路德维希·基费尔为他写的那家公寓的名字:卡洛拉公寓。
“这家公寓位于温特赛特大街,利欧。它离马克斯…克罗纳尔广场不太远。他就住在那儿。”
“哈佩尔?”
“是的。还有一点,利欧,一个相当重要的细节:尽可能地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切莫乘出租汽车。出租汽车司机对人的记忆力往往很好。”
此时,他从出租汽车之间挤过去。出租车来来往往;旅行者和坐地铁的乘客,朝他迎面走来:穿着夏装的姑娘们从他身边跑过,自以为很引人注目。其中的一个金发女郎笑着看他,因为他手里提着他那只旧的深色粗棉布包,动作迟钝,不知所措。是的,他第一次感到在柏林人地生疏,但是不知怎的,也感到摆脱了一切。
“请原谅,您能告诉我,怎样去温特赛特大街吗?”
“温特赛特大街?”一位上了年纪、脸上有许多皱纹、长着一双浅蓝色眼睛的妇女用敏锐的目光打量着他。“温特赛特大街,啊,是这样的……您有汽车吗?”
他摇摇头。
“那么,您坐公共汽车。不太远了。您也可以乘地铁,不过,乘公共汽车也许要好一些。”她热情地解释着,仿佛他是一只迷途的羔羊。她的同情使利欧感到高兴,可是他很不礼貌地迅速转过身,匆匆地继续往前走。真是胡闹,你的箱子里就有柏林新的市区图。你为何不把它拿出来,而要喋喋不休地问那些老太太呢?学着点,你这家伙!你得学习!而且要赶快学。
这是德国经济繁荣年代建造的一所非常大的公寓,窗框是砂岩做的,装饰豪华,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变成褐色。“卡洛拉公寓”这个牌子挂在一排门铃的旁边。
他按了按门铃。内部通话系统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