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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起来。我的影子仅一寸长。
风在身边凉爽地吹着。它们并不会因为人的心情如何而改变自己。在草地上,
它们嘻嘻哈哈不停地翻着跟斗,看样子,它们真的很快乐。快乐是自己给自己的,
别人是给不了的。珠儿,你可是明白?我喃喃自语。只有保持一种快乐的心态,你
才能有信心与勇气去面对生活。
我想我应该有个大概的计划。大学还要读三年。首先我要学着处理好与老师同
学和校领导的关系,学校也是个小社会。专业书要念,但也用不着把那些背得滚瓜
烂熟,能考个差不多也就够了。我要开始锻炼自己的社会活动能力。对了,学校那
个“星海文学社”下个学期不是要重新选举吗?要去试试。
见了同学,不管自己是否高兴,脸上一定要常有笑容。不能再像原来那样清高,
不愿开口求人。适当时候开开口,反而会让别人高兴。
与同寝室的那几个女孩儿的关系更要处理好。寝室长不能当,当了后,那婆婆
妈妈的事你就是义不容辞。若是不当,你却应该稍稍多干点活儿,别人会更感谢你。
老师那儿也要常常去坐坐,坐多了不就熟了吗?人熟了,不就什么事都好办了?
可惜我没钱送不起什么礼,不过也没关系,我可以帮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只要让
他们知道我还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也就够了。
对了,要尽量争取入党。听说党员在分配的时候多少都会沾点好处。就不说那
以后会如何,多一个资格也就意味着你手上多了张门票。
我淡淡地笑了起来,现在不是流行一句广告语吗?——世界尽在掌握中。
我掌握不了世界,但我定要好生掌握自己。
八月二十日
翻开同学通讯录,写了一天的信。或长或短,或回忆过去,或问声现在可好?
在给几位老师写信时,踌躇了下,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便问几个在他们各自专
业课上的还不是很懂的问题,接着我也在信里介绍了一下我家的小县城里的几项土
特产。
总共六十多封信,手都写酸了。其中大半除了收信人的名字不一样,其他内容
却是一模一样。我苦笑起来。吃完夜饭,跑到邮局买信封与邮票,有点心痛,总共
花了五十多元。但想想,还是释然,不知道这是否算得上感情投资?还有十天,就
又要开学了。
也许因为白天的炎热,夜里的风便清凉无比。我在马路上慢慢走着,说不上高
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心里却也是静得很。明月皎然,正在天心,清辉四溢,如纱
飘起。月本无情,人心寄情。天心有月,人心无月。
忽想起“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几句话来。
李白似在居于驿舍时心有所感而为。我呢?我又为什么好端端想起这个来?
天上的明月仿佛正弥漫着微微的清香。我不知道此刻会有多少人能静心将它品
尝,但我却依稀觉得那明月生香处便就是我真正的故乡。而我脚下这块泥土,不过
是个驿站。
来来往往的人多半是在纷杂地踱着步。而我却分明听见他们悠闲的脚步,在时
间与空间交织的不可名状处,只传来杂乱的声音。我看见一些正腆起肚子肥头方耳
背负双手得意洋洋的男人,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不就是一只鹅?
鹅!鹅!鹅!曲颈向天歌。不知道他们在吃鹅时可否想到他在别人眼里也是只
鹅?
他们吃鹅,却也是同类相残呢。
我开始有趣地打量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我不在意别人说我现在是阿Q 或精神
胜利法什么的,只是觉得有趣。我想能有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也就够了。曾在爸爸
书橱里找到过一本《孙子十三篇》。兵者诡道,不战屈敌,上之上策。然更重要的
是:无论人身在战场何处,你心一定要超出这战场之外,惟此澄心静虑,如观水中
之月。则外物虚影,不扰心神。故无人可敌。
不知对那孙子兵法的理解是否符合他老人家的原意。但我想所谓各花入各眼,
这世上之事本也就不会尽同。对某种事物若大家全也是一模一样的理解,那怕也是
吓人得很。只是不知爸爸从这《孙子兵法》里又看见了些什么?
回了家,开始写今天的日记。写至此处,忽然心中一动。我写这个日记又是为
了什么?这个日记上的文字在以后的日子里,若是被别人看见,他们会准确无误地
明白我现在的心情吗?人是会死的,文字是不会死的,真的是这样吗?我们会跑去
看死了的人的墓志铭,权作消遣。我们也会把活着的文字扔入欲望所溅起的尘埃里,
不再看了,不会有谁会想呼吸着尘埃,愿意得肺结核。我不怕死。死是不可抗拒。
不死,却也只是妖精。而我却是人,我会留下什么样的墓志铭让后人消遣?我这样
的文字在以后的日子里又会成为一种笑话吗?
没有谁会真正懂得谁。我们都得孤独,我们早已注定了孤独一生。我所留下的
文字难道真的可以进入另一颗孤独的心灵吗?我想是不能的,因为他们总是按照自
己的意思来理解他人。他们所自以为是明白了的,其实我们根本也未曾想到过。把
自己的文字留给别人来误会,对我们自己而言,又有多大的趣味可言?我的心灵,
也会因此而更加落寞……
夜有点深了。我听见爸爸推门回来的声音,也听见妈妈边埋怨边拍打着爸爸衣
服上灰尘所发出的声音。心里有些微微暖意。
八月二十二日
爸妈今天很是高兴。不为别的,弟弟来信了,并随信寄来一千块钱。妈妈收着
信,当时就哭了。不知弟弟是怎么想的,几个月来才写封把信回来在电话上也老是
没说两句就匆匆挂断。不知我在学校里写给他的信,他是否收着了回来可能没有,
我想就是他自己也不敢肯定明天的通信地址。
这么久以来,没有谁在家里提起弟弟,其实大家都是非常非常地想着他,只是
谁也不忍心说起他。弟弟是个天才,于中国文字上有种不可思议的理解与记忆。一
目十行,却又能过目不忘。可不知怎的,遇上几何线性方程以及那扭来扭去会跳舞
的外国字母可就傻了眼。
弟弟比我少一岁,却一直与我同级。去年,我考上了大学,而他没有。爸妈差
点就跪下来求他继续补习一年再考了,可他嘴上说得好好,忽然在某一天,就不见
了人影。只留下封信,说他去了南方,说在目前这种教育体制下,他就是考到像范
进那样须发皆白怕也是还没那命。
弟弟说人要认命。
就在弟弟走后的那几天夜里,我一直听见妈妈房里总有着哀哀的哭声。不敢过
去,我只是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我阻拦不了弟弟走他所选择的路,我也无法安慰
妈妈让她不要再伤心。爸爸的背仿佛在那时更驼了不少。
其实许久以来,我一直隐隐约约觉得弟弟之所以未能去读书,可能与我也有点
关系。家里的经济条件从来就没好过。若我念大学,弟弟补习,真是不知家里是否
还负担得起?可怜的弟弟。也不知你现在过得好不好?听说外面找好一点的工作,
都得要个文凭,弟弟你如今可是找到了个轻快点的活儿干吗?
弟弟的来信很短。就是一句话:
爸妈,我在外面很好。勿念。随信一千块,姐姐读书用。
没有发信地址。就是这样,简简单单。
妈妈把信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眼泪,却在不停地掉下。
我没哭,走进厨房,开始洗米做饭炒菜。
当眼睛快要涌出眼眶时,我拼命地咬紧自己的嘴唇。
我还是没有哭。
八月二十四日
今天收着了你的来信。竹竿。
夜里我又独自来到与你并肩坐过的那台阶上,静静地回想着过去的那些。
仍然是清凉如水的月在天空中默默流淌。不知它这样流淌了多少年,没有开始,
也没有结束;没有悲哀,也没有欢乐。只是寂寞地存在,好大的一片寂寞。
你来信说你分配至乡政府上了一个星期的班。天天就是抹桌子,打开水,扫地
什么的。乡里干部多是无所事事,整天除了打牌就是喝酒再不就是不见人影。乡里
面这次只分了你一个大学生来。原来也有两个,都是没有门路的。你说你那两个师
兄都与当地的女子结了婚,整天也就是老婆孩子,稀饭腌菜。你都不敢想象自己以
后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你在信中说你打算考研究生。
我无语。这就是生活。不会因为我们的愿望而有什么改变,自有其缓慢迟钝的
滚动轨迹。你若想跳出这个轨迹,你就都好生努力。
竹竿只能是祝你心想事成;只能是在这千里之外遥遥祝福你。
你离去的脚步声仿佛仍在耳边萦绕;今夜,我在这儿似乎听见了它的回响。在
学校你是那样的自信,可为何在这封信上却有着掩不住的颓唐?也许在一颗自傲的
心底更有个自卑的灵魂;也许在他人眼里从来都是那么优秀的人更容易失意。我要
尽量避免开这些不好的心态,一定不能让落魄的手扼紧咽喉。
看了你的来信。我一直在慢慢思索。考研固然是好,但对我来说,恐怕又要替
父母增加麻烦。我不想再给爸妈多添担子,而应该早点帮父母挑起这份担子来。就
像弟弟一样,最起码,他不用再向爸妈伸手了。学校里对搞家教勤工助学管得挺紧,
也不知具体抓这方面工作的是谁。回了学校是要去问问,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
内少向爸妈开口要钱。
钱真的是个好东西。不管它是不是万能的,但没有它确也是万万不能。钱是什
么?也就是几张意味深长的纸票。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首歌,便就轻轻地哼了
起来。
是谁制造了钞票?你在世上称霸道,有人为你卖儿女,有人为你点头哈腰。
……
八月二十五日
白天一直在看书与干活。再过几日就要开学,也不能多帮爸妈干点什么了。晚
上,又有几个同学来了,相约去聚聚。便随他们出门。
大家仍是言语甚欢,我也淡淡笑着,说着些凑景的话儿,没有让心里的任何波
动出现在脸与话语上,更没有谁察觉到,我正在用心悄悄打量身边的每一个人。看
过才知,每个人的眼角眉梢都有着自己的心事;每个人在欢笑过后,却在不经意间
脸上又迅速地浮上几丝寂寞。或许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唱戏。可生活不就是台戏吗?
唱功要好,脸谱要妙,台步更要走得巧。
只有这样,你才可能赢得更多的鲜花与掌声。
我忽然发现那个从南方回来不久的男孩儿一直在沉默寡言。只是安静地站在人
群外,脸上始终有着职业性的微笑。能依稀感觉到他也在偷偷打量我。目光移动得
好快,像只兔子般匆匆地跳来又跳去。我在心底笑了起来,为能够吸引他的目光而
有点自豪。
我走了上前。“嗨,你好。”
他点点头。我发现他的脸上微微红了下,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
“你也好。”
“怎么今天不说话?那天你不是很会说的吗?大家听你的笑话都开心的要命。”
“那也只是逗他们玩玩。笑话说多了,也就没啥意思。”
“为啥没意思?别人开心,你不也就开心?”
“这又不是感冒,还会传染?开心与否只也是因为自己。”
“不说这些,对了,在外面还好吗?”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心里微微一痛。
“只是一般,只也是混饭。听说你弟弟也在外面?”
“是,可家里还不知他具体在哪儿呢,打电话写信回家,总也是没头没脑,让
我妈担心死了。”
“你弟那么聪明,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弟不去卖了别人,那别人就要大呼万幸,
谁还敢惹他?”
但愿如此。我在心里轻叹口气。
“你什么时候走?”
“再过几天就走,这个月那边的事儿不多,就回来看看。以后几年可能都回不
来了。”
“哦。”我应了声,二人就都沉默下来。
但在这不知不觉中,我们已走出聚会的房间。
过了会儿,他忽然开了口:“你知道吗?你与这些同学相比年纪不大,但却最
为沉稳,一点儿也不像个女孩子。”
我笑了起来。心里一酸。又有个男孩儿这样说我了,而且还是个我曾经很有好
感的同学。“不会。我怎么不觉得?”
他站住脚,伸出手,指着来往人群:“你知道吗?在回来的这个月,几乎每天
夜里,我都要在这街上逛到两至三点。那个时候差不多所有的正常人都已回家睡觉
了。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只有着叫化子、疯子,还有我。”
我无语,而他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答。
他又开了口:“你会是我们同学中最能干的。要好好把握。对了,回去,别让
大家说闲话。”
我点点头。脑袋里却一直回旋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叫花子,疯
子,我。
心中一阵冰凉。
八月二十六日
在家看了会儿书,便开始起行李来。预则立,不预则废。莫要事到临头,
手忙脚乱。
爸爸妈妈仍是平静地上班下班。这日子过得真是让人不敢大声喘息。
看着弟弟的相片,他也在相片上微笑着看着我。坐看弟弟脸,相看两不厌。我
朝他吐了吐舌头,他则在相片上淘气地摸着自己的耳朵。
弟弟,谢谢你给姐姐寄来的钱。姐姐想着你。在外面可不要聪明过了头。木秀
于林,必遭风折。枪打出头鸟,凡事要三思。也不知我与你说这话,你是否能感觉
到?不是说血浓于水吗?弟弟你应该明白得。上次我在信中说的很清楚,也不知你
是否收到。你的来信为何这么短呀?总不会忙得连那十分钟的时间也舍不得?
过年回来,我是要好好骂骂你。爸妈嘴上不说,心里却因此愁得要命。你这样
懂事,为何在这方面就不会体恤一下父母呢?多说些废话,他们也是会很开心的。
对了,我以后也要注意这点,要养成每个星期给家里写封信的习惯。不管有没
有话说,最起码得问个好。
我把弟弟的相片小心地放入通讯录中。弟弟陪着姐姐。
下午点点小金库,还有一百多。便满打满算地买了些土特产。屈起手指一算,
班主任刘老师那儿一份是少不得的,管党员的李老师那一份,管文学社的陈老师那
儿也得一份。只能是这样,再多算上几份,也就太过寒酸。话说回来,就现在这样
也薄得很,管它呢。不管他们是怎么样想,我权当尽尽学生的心意。我想要与他们
搞好关系,最重要的不应该是物质的问题,而应该是通过言语在感情方面的联络与
加强。当然自己也一定要表现出适当的实力出来。昔世贤文里不是有句话吗?稀泥
糊不上壁。我想我应该不是那么块稀泥。
人要有信心。我就有。
八月二十七日
早上出门买菜,遇上前几天那个骑三轮车的白发老头。在人群中大喊大叫。本
来我是极不喜欢凑这各种热闹的,但在不经意间也就瞥见老人那张涨红的脸。心中
一动,便也挤了进去。事情很简单:老人是属于无证蹬车,刚被工商执法人员查获,
不仅要没收三轮还要处以几百块的罚款。老人显得不服,大声嚷嚷,说从没有人对
他说过这些,这辆车才刚从别人手里买下。边说老人的手边拼命地拽着三轮,不让
执法人员拉走。他穿着短袖汗衫,臂上的肌肉便清晰可见地正在一块块蹦起,像是
几只愤怒的老鼠。
老人说的话,我信。其实办这样的三轮登记证也根本就不要很多钱。虽说规章
制度应该要遵守,但这样的处罚却也是重了点。
我看见老人那近乎于暴躁的脸,心中有些黯然。我很清楚这辆三轮车对于他来
说意味着什么。可我又能帮他什么?我无意识地往那几个执法人员的脸上瞧了瞧。
那个女的不就是高二辍学顶替他爸来工商所的同学陈玉梅吗?
我从人群外悄悄地走了过去,拉了拉她的衣角。她诧异地回过头。
“是珠儿,好久不见你,总想找你去玩儿,可一直忙着。对了,有什么事吗?”
“玉梅,你过来,我有点儿话对你说。”
她点点头,便与我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