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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数难逃-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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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反应是,报以一连串的“嘿嘿嘿嘿”。

康维又道:“若是找到了生命之数的奥秘,对地球人的生命历程,大有帮助。”

我反对:“若是不能改变,何来帮助?”

康维道:“先要弄清楚,才能进一步设法令之改变。”

我的思绪十分混乱,所以我的回答是:“我不懂。”

康维道:“我懂的也不比你多,直到穆女士来找我,给了我这堆数字,我才有了一大突破。”

我道:“愿闻其详。”

康维犹豫了一下:“命数的形成,过程极其复杂,是跟随著新生命形成的那一刹间,就成了定局的。”

我暗叹了一声:“请说得叫我容易明白些。”

康维道:“卵子本身是生命,精子也是,精子和卵子结合,这才形成新生命。”

一时之间,我也不知他何以从那么早说起。他说的情形,正是每一个人的生命之始。

他又道:“精子有本身的生命密码,卵子也是。我们以前的研究,一直认为,新生命的形成,是两个生命之数相加或相乘。”

我吸了一口气:“实际上不是。”

康维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继续发表他的意见:“相加太简单,早已被弃之不用;相乘所得出来的结果,似是而非,像对,又不像对,偶然有一些对了,教人喜欢,可是发展下去,却又不对了  这种情形,最能吸引人继续研究下去,所以,那一直是研究的方向。”

我对生命之数,也不是一无所知,所以等他讲到这里,我就插嘴:“生命之数,不单是精子和卵子的生命密码相结合那么简单的。”

康维立时有了回答:“是,还有其他的因素,例如天体运行到这一刻的一个数据  这已是复杂无比的数字,所谓‘占星术’,和中国人的‘八字’,就是想算出这一部分的数据来。这一部分的数据算准了,对了解命数,也有一定作用,这是‘算八字’偶然也可以算出生命中一些大事的原因。可是,那对整个生命之数来说,只触及了万万分之一,甚至,连准确地计算那一刻的时间,也有极大的困难。”

我默然  西洋的星座说当然不值一提,就算根据蒙上了一层玄之又玄的神秘色彩的“八字”来演算生平,也只掌握了九牛一毛的奥秘。正如康维所说,每个人的生命之始,是在甚么准确的时间发生的,一千万个人之中,也不见得有一个人可以讲得出来。

根本的根据不准确,因之而产生的一切数据,自然也有了偏差。

由此可知,要获得一个人正确的生命之数,是何等困难的事。

而康维接下来的话,更令我瞠目结舌,他道:“还有一个更复杂的数据,是一个生命形成之始,所处之地的地球磁场因素,地球磁场别说地球人自己弄不清楚,据我所知,单为观察,记录地球磁场的研究站,至少有十个以上。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结论,而这一部分的数字,在命数中所占的比例虽然不大,也极重要,就算在数字上,只是万分之一的差别,衍化开去,就是人和猩猩的差别了  失之毫釐,差之千里,就是这个意思。”

我不禁又呆了半晌。常听到人责疑“八字”这种演算命数之法:“两个同一时间出生的人,难道一生的命运就完全一样吗?”

这种责疑很可笑。因为,根据“八字”所得出的数据,在命数中所占的比例极少  它根本就是不正确,极不完整的。而且,所谓“同一时间出生”的这种说法,也难以成立,因为生命成形之初是甚么时候,难以确定,就算确定了,也有万分之一秒或亿分之一秒的差异。

再加上康维刚才提出的,还有由于所处地域方位的不同,由此而产生的磁场数字的差异,这就形成了根本不可能有生命之数完全相同的人,也就是说,没有生命历程完全相同的人。

康维进一步喟叹:“地球人的生命之数的组成,如此复杂,真叫人叹为观止。可是,由这么复杂的组合过程形成的生命,却如此脆弱,也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迟疑:“你这样说的意思是  ”

康维道:“我这样说的意思,简单之至,人类生命的形成过程,复杂无比,但是生命却如此容易消失,一颗炮弹,一场车祸,甚至一些莫名其妙的仇恨,都能使若干生命就此消失;更别说一场革命,一个主义的推行,一个独裁者的疯狂(独裁必然产生疯狂),却可以导致几百万几十万生命的消失,而每一个生命的形成,都有极复杂的过程。而且,生命就算存在著,也大大地辜负了如此精确复杂的形成过程,有太多的地球人,他们的一生,有甚么意义可言?这等于……等于……”

康维的那一大堆话,直压得我心头透不过气来。

他继续道:“这就像通过几万个繁复的工序,要求一丝不苟,绝不能出丝毫差错,可是制造出来的却是一件废物一样,真不可思议。”

我不禁苦笑,康维的话,很是苛刻,但是作为地球人,我却难以反驳。

康维又道:“其中必然有我们不了解的地方,或许,是不知道甚么地方出了差错  生命,地球人的生命,本来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他稍停片刻,然后说出来的话,更加难听:“若然地球人的生命设计出来本就是如今这样子的话,何必如此复杂?生命密码大可简单得多!”

他这话等于是在骂地球人是“废物”了。我用手势大大地打了一个问号,并表示我的意见:“即使是一只蚂蚁,生命密码也复杂无比。生命自有它本身的意义,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明白,只怕也不是数字所能计算出来的。”

康维并没有和我争辩,他只道:“可以计算生命的历程  我们的方法开始就错了,生命形成之始,两个因素的结合,它们各自的生命之数,不是相乘。”

他又说回原本的话题了,我凝神看他发表些甚么。

康维道:“用你们的数字表达方式来表达,两个数字之中的另一个,应该写在一个的右上角,用较小的字体。”

我呆了一呆,随即在电脑的萤光幕上列出了一个算式来,我所列的如下:

假设精子的生命之数是x

卵子的生命之数是y

当生命形成时,生命之数不是xy,而是x^y

然后我问:“对不对?”

康维立刻有了回答:“还不知道,但第一式肯定不对,第二式还有待演算。”

我吸了一口气,第一式是两数相乘,而第二式则一数是另一数的“次方”,其间相差不可以道理计,以两数都是一位数而言,若皆是九,。电子书。则相乘只不过是八十一,而九的九次方,则是二亿八十七百四十二万零四百八十九。

如果是两位数,三位数,或更多的位数,那相去更是巨大无比!

此所以有八千多位的数字的出现!

但是,这八千多位的数字,又是甚么人计算出来的呢?

不等我再发问,康维已经道:“我会去弄明白,谁在我们之中先行一步,但却又不公开。”

我则补充:“重要的是,弄明白现在这一堆数字是谁的命数。”

康维停了半晌,才有回应:“你和穆女士的反应相同,都急于想弄清这些数字是甚么人的。其实,那并没有意义。不论这个人是谁,他有命数,其他任何人

地球上五十多亿人,包括还过著原始生活的穴居人在内,人人都有,何足为奇!”

我给康维的论调堵得说不出话来,我道:“我的意思是,这堆命数的主人,和穆秀珍一定有深切的关系,她身世不明,或许可以在这方面,追查出一点线索来!”

康维在萤光幕上忽然现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而且,大有不屑的意味,说:“人类很注重自己的身世,一些所谓学者,也很强调遗传因子的影响,那都是由于对生命之数缺乏了解之故。”

我有点恼火:“你这个机械人不必神气,你也是得到了这堆数字之后,才对人类命数之秘跨出了第二步。而且,你绝不能否认遗传因子的作用,一代代相传,容貌相似的例子太多了。”

康维冷冷地回了一句:“可惜人的一生,不是用容貌来决定的。”

我回答:“性格相似的例子也不少!”

康维牵了牵嘴角,这个机械人,做起表情来,比真人还要十足。

他道:“有一个名词:‘皮相’,你应该知道是甚么意思。两代的容貌相似,是先天的‘皮相’,所谓性格相似也者,是后天的‘皮相’,后天的反相,最是虚伪,是在上一代还可以控制下一代时,下一代为了求生存而所作出的虚伪表现。一旦上一代失去了控制能力,下一代的真性格就会显露,那时就知道两个人是如何不同了。”

我皱著眉,康维的这一番话,牵涉到的问题太多,我不想和他讨论。

八、绝项孤寂

尤其是,这问题,涉及人类的伦理,他这个机械人懂得甚么?与他说也是白说!

所以我转换了话题:“人类自有人类的想法,穆女士如果为自己的身世而困扰,作为朋友,就应该替她,或帮她解决困扰。”

康维道:“那至少也等她主动提出,就算是朋友,也不必一有风吹草动,就去献身帮忙  或许朋友根本不想你插手!”

他这样说法,简直是在直斥我多管闲事了,我忍住了气:“你对这堆数字,如果研究有了眉目,如何和穆女士联络?”

康维的回答是:“她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  ”

他接著,把这个号码说了出来,那也正是我拥有的同一号码。

而我已知道,这个二十四小时有专人接听的电话,联络不上穆秀珍  立刻有回言的是云四风,而云四风也不知道穆秀珍芳踪何处。

看来,暂时康维也不能给我甚么特别的帮助,不过我还是衷心地道:“很高兴和你商谈,你的话,给了我很多启示。”

康维道:“你太客气了。”

我还有点不死心,所以又重复了一次:“通常,在婴儿襁褓之中发现的物件,都和婴儿有关,尤其这婴儿是弃婴时,会更有关系  你肯定那堆数字与穆秀珍无关?”

康维道:“我不能告诉你有关或无关,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不待我再提出疑问,他又道:“因为我无法算清楚穆女士的生命密码,所以无从比照  必须有了穆女士的生命之数,与那八千多位数字,一一对比,才能知道那是不是和她有关。”

我进一步问:“如果,那是她的命数?”

康维像是早已料到我有此一问,他立即回答:“就算是,那也不代表甚么!”

我立即反驳:“怎么不代表甚么?那代表了她的一生,代表了她一生中会发生的任何事!”

康维道:“是,但第一,我解不开密码,无法知道‘三七七一’代表甚么,甚至不知道应该是两个数字一组,还是九个数字一组。第二,就算知道了,那又怎么样?一切都不能改变,知道了又奈何?”

我抗争:“真要是知道了,我不信绝对不能改变  我们不改变事实,而是改变节数,那就可以使命运也随之改变。如果穆女士的生命后期,有甚么凶险,也就可以避免了。”

康维也无法肯定我的想法,他道:“理论上来说,确然如此,但你猜想她的寿命多长,一百五十年?”

我恼怒:“你明知不会那么长!”

康维道:“这就是了,我估计,一百五十年之内,我们研究不出命数的奥秘,到时,甚么该发生的事,都早已成为过去了。”

我仍然不死心:“如果能找到对命数早已有了这种研究的‘他们’  ”

康维也有点恼怒:“我不会去求甚么人,除非‘他们’自愿公开研究的成果!”

我没有再说甚么,康维居然极有礼貌,使我自愧不如,他道:“代向尊夫人问好。”

我忙回答:“谢谢,尊夫人可好?”

康维十七世和她的妻子柳絮的事,在原振侠故事中,有详尽的记载,柳絮是那十二个身分特异的女子中的“大姐”  最年幼的,是喇嘛教女神转世的秋英。这十二个奇女子,在我的记述之中出现过,和在原振侠故事之中,成为主要人物的,除了柳絮和秋英之外,还有海棠,黄蝉,水荭,每一个身上的故事,都足以令任何一个写故事的人,一生都不愁题材缺乏。

而未曾露过面的那几位,自然也各自有她们精采绝伦的故事,看看我是不是有机会,把她们每一个人,至少写一件最精采的故事出来。

这十二个奇女子的姓名,都是花卉,这一点,很是容易明白她们的身分,所以,行走江湖,要是忽然有美女自报姓名,是“凤仙”、“水仙”或“卫矛”甚么的,就要小心一些了。

这是题外话,我所料不到的是,我随便问候了一句,萤幕上突然出现了柳絮,和康维肩并肩,她看来还是那么古典,眉目如画。

同时,也现出了她的问候:“卫先生,你好,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她并没有利用电脑传讯,而只是自顾自说著,我已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是通过我对唇语的热悉,就很容易知道她在说些甚么。

我知道她看不到我,但还是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当然,我立即再回答:“欢迎之至,请说。”

柳絮道:“他对人类追求自己生命奥秘的热切心理,不是很了解,因为他自己的生命,来龙去脉,一清二楚,没有两性的纠缠恩怨爱恨存在。”

一听得柳絮这样说,我又是感慨。

柳絮口中的“他”,自然是康维。康维是一个机械人,是制造出来的,有千百个人参加制造,在制造的过程之中,也全然没有感情的投入。

可是地球人却不同。

一个地球人的产生,绝大多数的情形下,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种种纠缠在,这种先天的关系,必然影响到了一个人的情绪和感情,这就是地球人的“亲情”。

康维这个机械人,虽然一切都依照了地球人的程式来制造,也必然在他的脑部输入了“亲情”这种感觉,但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地球人,所以在这种感觉上,也必然隔了一层!

柳絮的话,也使我大是高兴,因为她懂得这样说,可见她虽然和康维在一起,但是并没有忘本。

柳絮又说了一句:“你当然明白我的意思?”

我忙回应:“太明白了。”

柳絮又道:“秀珍上次来的时候,我们一见如故,我和她作竟夜谈,有说不完的话,这些话,康维在一旁听了,竟然时时打呵欠!”

我在萤幕上看到,柳絮在向康维白眼,而康维则神情忸怩尴尬。我不禁大乐,因为这证明这一对不同生命形式的结合,日子过得很好。

我笑道:“这倒不能怪康维  两个地球女人在谈话,连真正的地球男人,都会打呵欠的!”

柳絮也笑了起来:“我们谈了许多,天上地下,无所不谈,而谈得最多的一点,是因为我们两人,都同病相怜,人生有一样的缺憾。”

我不禁呆了一呆,柳絮和穆秀珍,我虽然都认识,可是说到“人生缺憾”这样的大题目,我就不便说甚么了,因为我一点也不知道她们有甚么同样的人生缺憾。

柳絮立刻就给了我心中这个疑问的答案:“我和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我心中“啊”地一声,一时之间,只觉得柳絮的这句话中,有无限的苍凉,有难以言喻的寂寞,更有无可比拟的失落。

我没有立时有反应,柳絮又道:“我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兄弟姐妹,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亲人,甚么都不知道,在血缘关系上,我们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人海茫茫,我们不知道自己是属于哪一些人,我们明明应该属于甚么  可是却又变得甚么归属都没有,所以,像我们这种人,被称为‘孤儿’  孤!那是一种可怕之至的感觉。”

我真正地呆住了,无法有任何反应。而刹那之间,更是感慨万千。

首先,我自己本身,从来也没有这种“孤独”的感觉,而且,我也不觉得这种感觉会有甚么可怕。

正当我这样想时,柳絮又补充道:“我们这种孤独感,和自幼和父母分离,或是自小丧失了父母的孤儿不同。他们知道自己的来历,还有除了父母之外的亲人,只有我和秀珍的这种情形,才是人海茫茫,唯我独存的孤寂。”

当柳絮这样说的时候,我看到康维望著她,一脸爱怜的神色。但是他都不以为然,口唇掀动:“不至于有这样严重吧。”

柳絮神色凄苦,好一会不出声。

这时,我心头狂跳  我和七叔  假定当年那女婴就是穆秀珍,始终只是“假定”,在未曾联络上穆秀珍之前,还未能确实肯定。可是如今,却在柳絮的口中,间接得到了证实。

我试探著问:“穆秀珍……有一个堂姐,是大名鼎鼎的木兰花,她不像是……没有亲人的孤儿……我也未曾听她提起过。”

柳絮道:“这种深切的悲哀,埋藏在我们心底深处,若不是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说了之后会有共鸣,有同感,那是绝不会轻易向别人透露自己心中的那种无依落寞之感的。秀珍就是那样。”

我闷哼了一声,回应道:“秀珍她成为孤儿的经过如何,她可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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