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姚江河又怜爱地吻了妻子一回,痛心地说:“我不晓得你要来,你也不事先给
我通个信。要是我把路线告诉了你,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也说不上受苦,只要找到你就行了。我想洗个澡,咋办?”
“学校澡堂每周只开两天,今天恰恰不开。我们的盥洗室你又不能去,剩下的
就只有一个办法了:用电炉烧热水,我去给你提凉水来兑。”
顾莲将窗帘拉得严严的。姚江河将半盆净水倒进锅,就提着红塑料桶到盥洗室
提了满满一桶水来。
烧水的时候,顾莲不声不响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鞋子统一地成一溜儿摆放
到床脚,桌上凌乱的书本码成摞,东一张西一张的稿子叠在一起,随手乱扔的衣服
叠起来,或放箱子里,或挂在墙上,再将地板上的灰尘杂物扫至墙角,房间顿时宽
敞了许多,明亮了许多。
姚江河看着妻子这在这儿忙忙碌碌,顿时觉得无限的温暖,颠三倒四地问妻子
一些话,顾连笑着—一回答丈夫。
水烧好了,顾莲却感到为难,说:“这怎么洗呢?水不都泼到地板上了?”
姚江河想了想,把洗脸盆往地上一放,说“衣服脱了坐进去。”
顾莲咯咯地笑着说:“你把我当成婴儿了!”
“你就是我的婴儿!”姚江河动情地说,又抱住妻子吻起来。
顾莲当着丈夫的面脱光衣服,有些迟疑,有些害羞,脸上红润润的,腿紧紧地
夹着,双臂交叉着护住饱满的乳房。她按丈夫的吩咐双脚踏进盆里,却无法坐下去
。小小的洗脸盆,是无法盛下她宽肥的臀部的。
“好,就这样站着。”姚江河说。他在塑料桶里把水兑好,就用漱口的瓷盅往
顾莲身上浇水,边浇边帮她搓洗。
完毕之后,姚江河水也懒得倒,抱起妻子横陈到床上,就脱净了自己的衣裤,
跳上去和妻子缠在一起了。
他忘记了夏兄,忘记了覃雨,忘记了李新,忘记了明月,忘记了所有的人。
“你为啥突然想到要来看我?”
“我能不来吗?”顾莲柔情万种地说:“前些时,我一直在外面出差,回到单
位,人家给我一封信,见是你写来的,别提有多高兴,在外面累了大半个月,你的
一句话就足够给我解乏了。我在单位上没拆那封信,怕自己太激动了,支持不祝好
不容易等到下班,急急忙忙回家去,把门一闭就拆信读。可是,这一读却把我吓了
一跳!”
“吓了一跳?”
“还不是!看一句紧张一下,每一句紧张一下,把信读完,差点儿把我吓死了!”
姚江河迷惑道:“为啥呢?我信上没写什么嘛。”
“还没有呢!
姚江河笑道:“我真的写了这些?我怎么没有印象呢?”
“好哇,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结果是你随便整我!你不知道把人家急得
好惨!我立即向单位请了假,涎着脸把该自己干的工作交给别人,把那个腊圆尾肉
和腊猪肘带上,就来看你来了。一路上急得我想哭。”
姚江河感动着,幸福着,把妻子往怀里抱了抱,嗔怪道:“我春节过后离家就
只剩下一个圆尾肉和一个猪肘子了,你还没吃?”
“我一个人吃不下,准备留着等你暑假回家吃。”
“你真是个傻子!”姚江河说着,伸出手来,用手指细心地梳理妻子散在枕头
上的青丝,边理边说:“莲子,我没有随便哄你。我太想你了,昨晚上,我还做了
个关于你的梦。梦中,我们结邻而居,但你好像不认识我一样,从来也不愿意出来
见我。我的心一直沉沉的,一直到我大声地叫你的名字把自己叫醒。醒来之后,更
加想你,恨不得立即回家来看你。”
姚江河说得很动情,带着哭腔。
“江河,不要这样。”顾莲安慰丈夫道:“以前,我听你讲起过古代乐羊子妻
督促丈夫求学的故事,我很感动。我虽然比不上乐羊子之妻的贤惠,更缺乏她的眼
光,但也希望自己的丈夫不要因为儿女情长坏了正事。”
姚江河没有言声,只是更加细腻地抚摸着妻子嫩白的富有弹性的肌肤。他在自
愧的同时,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好妻子而感到自豪。
小夫妻温存着,沉浸在无言的幸福里。
“你说你出了大半月差,是到哪儿去了?”
“到区上催款去了。每到半年或年终结算,我们都要派人下去。
以前我没去过,今年,单位上有两个人退了休,该上的人又没上齐,人手紧,
大家都出动了。”
“以后遇到这类事,你要写信告诉我一声。”
“告诉你做啥呢?你又不能帮我忙,还为我干着急。”
“让我知道你的去处,也好放心些。不然,我天天都在思谋你正在做什么了,
结果你根本就不在家,我会觉得自己像受了骗的。”
姚江河说得很坚决。
“好吧,我听你的。”顾莲顺从地说。
“到乡下催款,没遇到什么麻烦?”
“大的麻烦倒说不上,反正都是那些事,一提到钱,再好的人都不大亲热。但
基本上还是顺利的。新鲜事倒遇到不少,一时也说不过来。最有趣的是,到土黄乡,
我还听到乡民们唱你以前教过我的那些背二哥唱的歌呢!”
“现在不往陕西背盐了,他们还唱?”
“虽然不往陕西背盐,但他们主要的运输工具,还是常年不离身的背篓。那里
太穷了,不说与通州城、我们的县城比,就是与我们县城的其他乡比,简直都各是
一重天地。那里山高路险,没有公路,只有一条疙疙瘩瘩低洼不平的机耕道通到乡
政府,别的地方,几乎连人行道也没有,左顾右盼找老半天,才可以找出一条被马
儿蕊和铁心草蓬盖的小路来。上路了,却不敢放胆走,稍不注意,说不定就踩到了
绝壁的边缘。而且,与青草一样颜色的青竹扁蛇和拳头粗的乌梢蛇,随时都可能从
你脚底窜起来。那些蛇像会飞一样,身子一纵,就丈多远,隐没在前面的草丛中,
弄得你胆战心惊,不敢迈步。但是,那些山民们却不怕蛇,他们把喂肥的猪背到几
十里山下的集市上卖,又从集市上买回化肥或日用品,一根打杵探路,蛇就像黄昏
时候堰塘里的鱼一样,争先恐后地蹦起来。他们一边飞快地走,一边发出“咝咝”
的声音,把那些在草丛中歇凉的蛇赶走。”
“你这一次外出,见识不少嘛。”
“那当然!如果你有兴趣,我还可以给你唱两支山歌呢!”
这着实激起了姚江河的兴趣。在他的心目中,楚文化和巴蜀文化有着某种割不
断的姻缘。直到现在,大巴山老百姓的许多口语,还应和着楚文化中某些语音的韵
律。
他催促着妻子快唱。
兴奋着的顾莲,待真的要开口,却犹豫了,看一眼期待着的丈夫,不好意思起
来。但她经不住丈夫的怂恿,便露了满口细碎的白牙,小声地唱开了:也!背二哥
来奴的人,十冬腊月才穿一层;我心想与郎脱一件,我连起那个脱肩才两层!
也!背二哥来背二哥,
哪个叫你背那么多;
我心想与郎背一肩,
奴家脚小难上难!
也!那打杵子来二尺八,
上坡下坎离不开它;
过河过坎探深浅,
那亲生儿子不及它!
奴家只盼郎早归,
夜夜亲郎成双对!
唱完了这首,顾莲自己被那沉重气氛所感染,不等丈夫要求便接着唱了下去:
天上落雨(嘛)地上稀(也)岩窝(嘛)黑(嘛)去投宿(哟),我脚儿一挞(哟)
嗨!也!
背在哪里,捆在哪里,囤在哪里,
哟!我的(嘛)去投宿(哟)。
一天行路(嘛)八十里(哟),
腰酸腿痛(嘛)背勒皮!
脚儿一挞(哟)嗨!也!
背在哪里,捆在哪里,囤在哪里,
哟!我的(莲)背勒皮(哟)!
顾莲的歌声,引起姚江河浓重的乡愁。
顾莲在通州大学呆了三天就准备回家了。
在她离开前一天的下午,姚江河对妻子说:“平时我不喜欢弄饭,加上伙食团
的饭菜也还算过得去,没必要另外加餐。你带这两大块腊肉来,我不知道怎样处理
。不如这样,今晚上我请几个朋友来聚一聚,你也好跟他们认识一下。这几个朋友
都很好,经常询问你的情况。”
著名学府的学子询问一个普通妇人,顾莲既高兴又惊慌。对丈夫的提议,她自
是满口应承,对丈夫说:“当然,本来就该这样,只是不知我的手艺是不是合他们
的口味?”
“管他的,只要大家高兴就行。再说,你的手艺我敢说在清溪地界是找不出的,
我的那些可以茹毛饮血的朋友从来也没有享受过。”
“王婆卖瓜!”顾莲羞红了脸,拧了丈夫一把,就挽了袖子,准备烧肉,并对
丈夫说:“要请客,光是这两块腊肉是不行的,你的任务是买点别的菜,再就是把
该请的人请到。”
姚江河却为难起来,搓着手说:“不好意思,钱已经用完了。”
顾莲银铃般地笑了一阵,从包里掏出四百元钱塞到丈夫手里:“这不给你带来
了!我本是准备走的时候才给你的,不然,你又要把我带着把通州城都吃遍了——
以前你带我去县城不就是这样子?
那样,我一走,你留给自己的钱就不多了。”
四百元钱,全是十元一张的,厚厦一叠,还带着妻子软乎乎的体温。姚江河拿
着钱,想说什么.嘴唇抖索一阵,却说不出,径直出门去了。
六点钟,姚江河请的客人全部到齐。一共有五人,除明月,就是姚江河邻近寝
室的朋友。
“你没请夏兄?”一个人问姚江河。
“怎么没请!我喊了他两次。他说他要写论文,来不成。”
“这家伙准备把天下的书读完是不是!”
明月像没听见他们的谈话似的,一连声地喊着顾莲姐姐,系了一根塑料袋权当
围裙去帮她做事。
圆尾肉已经煮熟,热腾腾地放在从老师处借来的菜板上;锅里,猪肘子在欢乐
的沸水中翻滚。几大碗白菜、香菇、人工培植的蘑菇、青椒等等,都已清洗得干干
净净。因此,明月系上“围裙”却不知道做什么好,东摸摸,西摸摸,有些尴尬。
最后,她看定了菜板上的圆尾肉,对正用筷子检查猪肘子是否炖烂的顾莲说:“姐
姐,刀在哪里?我来切这块肉。”
“妹妹,你坐吧,坐着跟他们摆龙门阵。你是江河的客人,哪能让你做呢?话
又说回来,你可能从来也没做过这些事的。”说着,顾莲就用手的后掌按住明月的
肩头,把她往座位上摁。
顾莲的话倒是实情,明月在家从来都是吃现成的,在学校自然到食堂打饭吃。
与何云恋爱的那段时间,他五妈是连厨房也不要明月靠近的。
明月坐在那里,很不自在,与另几位男性说话又不投机。因为除姚江河在幸福
而矜持地微笑着之外,其余几个都是你一言我一语地盛赞顾莲的漂亮,欣羡着姚江
河有福气。顾莲红了脸,说:“我漂亮啥呢,山里人,再水灵也要带上几分泥土气
。这妹子才叫真正漂亮呢!鼻眼生得精精明明的,又有学问!”顾莲指着明月说。
这倒弄得明月不好意思起来,她也跟着几个男同胞一起,说“姐姐简直就像一
朵白玉兰。”
凭心而论,顾莲的确长得很美。她大大的眼睛,灵动而幽深,不需眼影,也显
示出梦幻般的情调,她的眉毛淡淡的,很细,像一弯凌空的月,随意而起,随意而
收,却让你觉得仿佛是上天安排,匠心独运,给你留下无尽的想象和空间。由于此,
她光洁的额头便十分动人地显现出来,像一片肥沃的广阔的土地;润红的嘴唇,恰
是这土地上一束含苞欲放的花朵。她的乌黑闪亮的头发自然地下泻,被圆润的肩头
一挡,便成细丝状在背部和前胸分流而下。整个儿看去,顾莲就像从画册上走下来
的妙人儿。
这既让明月感到惊诧,又让她心里隐隐作痛。
席间,明月显得出奇地拘谨。那些不知女儿心的男同胞们一开始就定了调子,
他们举起杯来,异常诚恳地说:“今天,我们要痛饮一场,大家先饮三杯!”其中
一个络腮胡子说:“这第一杯酒,敬我们漂亮的嫂子。有一首歌唱道:军功章上,
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在江河以后的硕士文凭上,有江河的一半,也有嫂子
的一半!”
说毕,他脖子一仰,杯不挨唇就将酒倒进了喉咙,其余的人次递干杯。轮到江
河,他一脸幸福地将烈性酒吞下去了。
大家的目光盯住了明月。
明月是不喝白酒的,她与顾莲的面前,分别放着一瓶“峨嵋雪”饮料,明月便
把饮料瓶送往嘴边。可是,络腮胡子一把将瓶夺过去。
“明月,你这是什么意思?此酒非彼酒,是敬嫂子的!拼命也要喝白酒嘛!”
明月一脸透红,不知所措。然而,一个八钱装的白酒杯递到她的手边。
除姚江河与顾莲,几个男同胞一齐起哄:“快喝快喝,不然你就是不承认嫂子
漂亮,也不承认嫂子能干!”
这是女人最忌讳的,明月尤其忌讳,她抖抖索索地将杯子接过来。
明月举起杯,嘴角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笑意,正要饮下,顾莲一把将杯子夺过
了,溢出的酒滴进菜里。
“你们这些家伙,专门整人!酒天生就是男人喝的,哪有逼迫人家一个女人饮
酒的?”将酒泼在地上了。席上有了极为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络腮胡子先说话:
“不行不行,女人自带三两酒,喝起来比男人厉害呢!”趁顾莲不备,将杯子夺过
来,对明月说:“你看你看,明月你好不好意思!人家嫂子说我们在逼迫你喝,这
就证明你敬嫂子的心是不诚的,不是你心甘情愿的。你如果不饮下这杯酒,我们就
喝不下去了。”
“纯粹胡说八道!”顾莲又去夺杯子。
明月轻轻一笑,挡住了顾莲的手,把杯子从络腮胡手里接过,自斟满满一杯,
脸一扬,饮得一干二净。
可是,她没能康酒地将杯子放下,而是随手一扔,杯子叮铛掉于地上,摔成碎
片。明月双手捂了脸,狂咳起来,肩部和头部不停地耸动,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来。
见此情影,顾莲真有些生气了,她迅速地放下碗筷,站起来扶住明月,一边为
她捶背,一边连呼“妹妹”。明月咳了一阵,终于和缓下来,对顾莲说:“姐姐,
没事,没事。”顾莲拿来擦脸帕,提起水瓶往帕上倒了开水,呼哧呼哧绞了一阵,
抖开热腾腾的帕子,为明月擦脸。“没事,没事。”明月一边顺从着顾莲的照料一
边说。顾莲心疼极了,一边轻柔地为她擦洗,一边说:“还没事呢,血都差点咳出
来了!”放了洗脸帕,又问明月道:“妹妹喝不喝得来醋?”明月的手依然捂着脸,
摇了摇头。顾莲便舀了碗鱼汤,给明月喝。明月接了碗,说:“姐姐,我自己来。”
喝下两口,泪水夺眶而出,为了掩饰,明月又装着咳嗽起来。
作恶的家伙还在无所谓地取笑明月。
顾莲的脸有些沉。平息下来之后,络腮胡子要喝第二杯酒了,突然想起顾莲第
一杯酒还没喝,宽容地说:“嫂子还没饮呢!不过你可以特殊,喝白酒也可以,喝
饮料也可以,喝汤也可以。我们几个兄弟姐妹,绝对把你当成最亲近最喜爱最尊敬
的人看待。”
顾莲先是友好对他一笑,接下来不再管他,正了脸色对一直沉默着的姚江河说
:“江河,我看你好不好意思,人家几个兄弟要明月妹妹喝白酒,是看重你,你就
该站出来为明月说句话嘛,却像太师爷一样不开一句腔,硬要明月把那杯酒喝下去,
有啥好处呢?你回家去有时也要说起师妹有多么聪明,聪明就该大家爱护,哪有逼
人家的道理呢?”
几个作恶的家伙不好意思起来,都讪讪地笑着。心绪复杂的姚江河自尊心却受
到了伤害,恶恶地对妻子说:“你晓得个屁,各人吃各人的饭!”
空气立刻紧张起来,大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都看着顾莲。
顾莲却并没有生气,更没有与丈夫吵起来,只淡淡地说:“还是这脾气!”随
后,一脸笑容地对众人说:“快吃快吃,菜都冷了。江河是做起一付凶样子,其实
他的心很好的。”
凝固的气氛一下子又松弛下来,包括明月在内,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可是,明月却明显地占了被动,她一方面佩服顾莲的大度、贤淑,另一方面又
为自己感到悲哀。如果说那杯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