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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知道自已做了错事,可是,他们大可不必大惊小怪!格温姨妈最着急,她想:汤姆夜里溜进食品贮藏室肯定是饿了,也就是说,她招待不周,让小客人半夜饿醒了。
阿伦姨父在吃饭时曾经注意观察过汤姆,他不相信汤姆会真的是饿了。而且,汤姆自己也说没有从贮藏室里拿走什么。那么,他为什么去那儿呢?难道是毫无缘故的吗?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汤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使他们认识这一简单的道理:任何男孩子,不管他饿不饿,都爱住食品贮藏室跑。这是极其平常而自然的。可是姨父姨妈却仍然对他说,他睡得太晚了,应该马上回到床上睡觉去。
姨父站在他床头,郑重其事地说:“以后不许这样了,汤姆!熄灯后不能再开灯,也不能下床,要知道,这是为你好。”
“早上也不许下床吗?”汤姆打断姨父的话问道。
“早上当然可以,那是另一码事,别说傻话了,汤姆,可夜里不能下床,因为……”
“要是我想上厕所呢?”
“上厕所当然可以,上完厕所必须马上回到床上去。你晚上九点上床,早晨七点起床,睡十个小时。你需要十小时的睡眠,因为……”
“姨父,我睡不着!”
“听着,汤姆!”姨父突然耐不住,大声吼起来。“我是在跟你讲道理!我刚才说到哪儿啦?”
“说到十小时的睡眠,”汤姆老大不情愿地答道。
“对,象你这样的孩子,需要十小时睡眠。汤姆,你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我刚说过,你得在床上睡十个小时!我再说一遍,我和姨妈要你从晚上九点起上床睡觉,尽可能睡足十小时,这完全是为你好,明白吗,汤姆?”
“明白了。”
“好吧,现在我要你答应按照我的意见去做,能够答应吗,汤姆?”
为什么小孩一定要答应大人的苛求呢?汤姆勉强地说:“我想可以答应。我答应。”
“这就对了!”格温姨妈说。
阿伦姨父接着说:“好!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可我还是睡不着。”
阿伦姨父严厉地说:“孩子都能睡。”格温姨妈和蔼地补充说:“汤姆,你说睡不着,那只是你自己的瞎想。”
可怜的小汤姆不敢顶嘴,只好不吭声。
姨父和姨妈走开了。
汤姆躺在床上,四周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他琢磨要给妈妈写封信,要她“马上把我接回家”。但转念一想,不行,那样做也许是胆怯的表现,而且妈妈一定要发愁了。他想还是把憋在肚子里的话写给彼得好,不过,彼得正在出麻疹,是不能回信的。那他还是要告诉彼得:在这里寂寞极了,即使在夜间也是枯燥无味的。一天到晚无事可做,没地方可去,没人一起玩。总之,这地方糟透了。汤姆还琢磨着在信里要这样写:彼得,我要想尽一切办法离开这里,上别处去,什么地方都行。”一种追求自由的欲望仿佛在他身上、房间里膨胀起来,总有一天会胀裂墙壁,使他真正获得自由。
姨父和姨妈走了,他们也准备上床睡觉了。阿伦姨父洗了一个澡。汤姆躺在那里,听见他洗澡的声音,心里恨透了他。不知为什么,隔壁浴室里的声音,汤姆总是听得清清楚楚,就好象自己也在那里一样。今天夜里,他听得更清楚,几乎象是和阿伦姨父一同洗澡一样。接着他又听见套间里某个地方传来走动的声音和谈话声。最后,从房间底下透进来的一道光线也消失了,
过道里的灯关了。
周围逐渐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大座钟敲了十二下。一般在午夜时分,姨父和姨妈都已上床睡觉了。只有汤姆一个人还睁着眼躺在床上,无限的烦躁,好象在关禁闭一样。
“当!”大座钟终于敲了一下,一点了。但是,它好象故意要显示自己的独立性,接着又敲了一下,“两下!”汤姆数着,他第一次讨厌起那乱敲的座钟来。“三下,四下!可现在是一点钟啊!”汤姆的下巴搁在被头上气愤地嘟囔着,“你为什么不象普通的钟那样一点钟只敲一下呢?可是大座钟还没敲完,“五下,六下!”汤姆尽管生气,但还是继续数着,这已经成了他夜里的一个习惯。“七下!八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毕竟只有这座钟愿意同他说话。“九下!十下!还没完!”汤姆打着呵欠,心里开始对这座钟佩服起来。真的,它还在敲,“十一下!十二下!嗨,一夜里敲两次十二点!汤姆睡意朦胧地讥笑道。“十三下!钟又响亮地敲了一下,才停住不敲了。
十三下?汤姆脑子一转:真的敲了十三下吗?即使是神经错乱的老爷钟也不会敲十三下呀!一定是自己的幻觉。是不是因为自己睡意朦胧?不对,我明明数的是十三下,肯定是十三下!
汤姆开始思想斗争,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周围的寂静似乎预示着要发生什么事;整座楼房似乎屏住了呼吸;黑暗笼罩着周围,催促他回答一个问题:“汤姆,大座钟敲了十三下,你打算怎么办呢?”
“不打算怎么办!”汤姆大声回答道,过了一会,他又想起来补充一句:“别胡思乱想了!”
他究竟可以干点什么呢?他必须躺在床上,不管睡不睡得着,他得从晚上九点躺到第二天早晨七点,足足十个小时。要睡足十个小时。这是姨父在跟他讲道理对他答应的。
阿伦姨父满以为自己的很有道理,可是汤姆却觉得他的话有漏洞……阿伦姨父想当然地认为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只有两个十二小时。要是一天不是二十四小时,而有两个十三小时呢?那么从晚上九点到第二天早晨七点就不应该是十小时,而是十一小时了。这样,除了在床上躺十小时外,还多出一小时,在这一小时里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可是,别忙,别忙!谁都知道半天里没有十三个小时,你这想法真是无知可笑!
那为什么钟敲了十三下呢?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不错,钟是敲了十三下,可是谁不知道这座老爷钟老是胡敲乱敲的呢?譬如,五点时,它却只敲一下,如此等等。
“对,”那个不让困乏的汤姆睡觉的第一个声音申辩道,“大座钟的确老敲错时间,不过它总是每隔一小时才敲一次,它报的时间都是真有的。现在钟敲了十三下,那么至少这一次多出了一个小时,有一个十三点。”
“根本不可能!”第二个声音嚷嚷起来。一直在听两个汤姆辩论的楼房,这时也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
“至少我认为没有这样的钟点,它是在乱敲!”第二个声音接着说。
“这样你可要错过一个好机会啦!”楼房对汤姆低声说道。
“这机会我不能利用,这样做是不诚实的,因为我知道钟敲十三下时报的时间不对。”
“哼,”楼房冷冷地说,”那么老座钟是在撒谎罗,是吗?”
这下子汤姆也有点生气了,他一骨碌坐了起来,说道:“好吧,反正我有办法证明谁在撒谎。我要下楼去看座钟的时针究竟指在什么地方。”
第三章 月下奇景
这是一次真正的探险。汤姆穿着拖鞋睡衣走出房间。他决定不穿外衣,因为现在毕竟是夏天。他走出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以防风把门吹上,发出响声。走出套间门时,汤姆脱下一只拖鞋嵌在门缝里,让门虚掩着。二楼的楼梯口和过道里的灯全部熄了,因为这座公寓楼的全部住户都已入睡,巴塞洛缪太太也进入了梦乡。只有楼梯上方的长条窗户上斜射进一道月光。汤姆摸黑走下楼梯,来到大厅里。
这时,他遇到了难题。要找到大座钟不难,那是一个又瘦又长的黑形,可是汤姆看不清钟面。要是他能打开钟面上的玻璃门,伸手摸一下时针的位置,他就能知道现在究竟几点钟。汤姆先用手摸了钟门的一边,然后又换了另一边,但是门打不开,手伸不进去。他想起他刚到的那天曾用手指撬过钟门,也没打开。钟摆的门和钟面的门一定都锁上了。
“快!快!”楼房好象在他身旁低声催促着。“一小时快过去了……快过去了……”
汤姆撇下大座钟去摸电灯开关。开关在哪儿呢?他的手指在墙上摸来摸去,怎么也摸不到。此刻他需要的是光线,而在大厅里唯一可见的光线就是透过楼梯旁窗户斜射进来的月光,它明朗地照在靠近窗户的墙上。
汤姆研究起月光来,他脑子里闪现了一个想法。根据月光射进屋子的方向,他判断月光此刻正照着楼房的后面。好极了!如果把后门打开,月光就能照进大厅,也许能借助月光看清大座钟的钟面。
汤姆朝后门走去。他从来没看见有人开过后门,姨夫和姨妈总是走正门。他们说,走后门上街不方便,因为要穿过后院,后院只不过是一块狭长的砖地,放着几只垃圾箱,住在底层的房客们把他们的汽车停放在那里,还盖上一层防雨布。
汤姆一直没机会走后门,所以不知道这门晚上锁没锁。要是它锁上了,钥匙又放在别处……不过,他发现门没有锁,只有一个插销。他拉开插销,慢慢地转动门把手,不让发出一点响声。
“快!”楼房又在他耳边催促。那座站在大厅中央的座钟也焦急地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汤姆打开后门,让月光照进来。月光倾泻在大厅地板上,像熹微的晨光,照亮了大厅,大厅里的东西可以看得很清楚。可是汤姆并没有立即转身去看座钟的指针,而是向前迈了一步,来到门前的石阶上。
门外的景象使他惊呆了,接着不由得感到气愤,好哇!他们居然骗我,对我撒谎!他们说:“汤姆,后院没意思。”还轻描淡写地说那只不过是一个很小的院子,放了些垃圾箱,没什么可看的。
没什么可看的……啊,这儿可看的东西却不少哩,一块很大的草坪,中间有几个开着鲜花的花坛,一棵高大的冷杉树,在草坪的两旁,还有几棵枝叶茂密低垂的紫杉。花园的右面,是一幢与真房子差不多大的花房;草坪四角都有一条弯曲的小径通往浓密的树丛。
汤姆情不自禁地向前走去,惊奇得屏住了呼吸,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心里盘算着第二天白天要偷偷到这儿来。姨父姨妈瞒着他,不让他知道有这么个好地方。现在谁也拦不了我,我要在草地上尽情地奔跑,跳上花坛;我要到花房里去仔细瞧瞧;我要走遍花园里的每一个凉亭和紫杉树下的每一条小径;我要爬到树上去,在那浓密的纵横交错的树枝上从一棵树爬到另一棵树。要是他们来叫我,我就象小鸟一样不声不响、一动不动地躲在枝叶茂密的树上,让他们找不着。
眼前花园的景色是如此美丽清晰,深深吸引着汤姆。近处是紫杉短粗的针叶,远处在草坪的四周有月牙形花坛,里面种着花瓣往背后卷的风信子。不过,汤姆记得自己曾答应过睡十小时。应当履行诺言。于是,他依依不舍地离开花园回到楼里准备去看看大座针的时间。
他从后门进来的时候,心里还一直在想着楼外的景色。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没有立刻注意到大厅的变化,他的眼睛告诉他大厅里多了一些黑影,他光着的脚踩的地板也觉得不一样了……
幸好大座钟仍在原地,它一定会老老实实告诉汤姆准确的时间。现在可能是十二点或者一点,中间不会多出一个小时不会有十三点。
可是汤姆没有去看钟,他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住了:底层靠近前门的一扇房门打开了,一名女仆迈着碎步走出来。汤姆过去只是在图画上见过女仆,现在他是从她身上的白围裙、白帽子、白袖口和脚上穿的黑色长筒袜子来判断她是女仆的。她拿着纸、引火的木柴和一盒火柴。
这些都是汤姆在一刹那间看到的,他随即意识到应该马上躲起来,可是找不到藏身的地方。反正要被她发现,不如主动打招呼解释一下。女仆越走越近,汤姆看清楚她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所以一点也不怕她。他咳了一声,先引起她的注意,免得突然出现把她吓一跳。可是,她好象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汤姆走到她跟前,她朝汤姆看了看,目光穿过汤姆,好象他根本不存在似的。汤姆的心并怦地跳起来,他自已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时女什已走到他身边。
“哎!”汤姆不满意地大声喊道,可是女仆毫不理会。她从汤姆身边走过去,走到底层后面一间房间的门口,既不按门钟,也没用钥匙开锁,只是转动一下门把手就进去了。
汤姆一个人站在那里惊讶得目瞪口呆。这时,他的感觉器官告诉他,出现了比刚才遇见女仆更奇怪的事:汤姆原先是光着脚站在冰凉的石板地上,这时石板变得温暖柔软起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是站在一块虎皮地毯上。大厅里还有其他式样的地毯。
他举目环视,再打量大厅,发现大厅变了。那些装送洗衣服的盒子,牛奶瓶,旅游招贴画等统统不见了。大厅的墙壁上装饰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一个细长的哥特式晴雨计,一把孔雀羽毛做的扇子,一幅场面很大的战争版画(上面画有轻骑兵、马匹和弹孔斑斑的战旗),还有许多其他绘画。大厅里有一面通知用餐的大铜锣,旁边挂着一个用软皮制成的敲锣槌子;有一个很大的伞架,上面放着雨伞、手杖一把遮阳伞、一枝气枪和一些看上去象钓鱼器具的东西;靠墙放着一排架子,每一个都有饭桌那么高。这一排架子全是橡木做的,只有大厅中央靠近大座钟的那个是用白色大理石做的,架上陈列着鸟类和动物标本,在冰冷的玻璃匣里面展现的是热血四溅的场面:一只猫头鹰爪子上抓着一只老鼠一只白鼬咬死一只兔子后,正抬头望天;在中间那只玻璃匣里,一只红狐狸嘴里叼着一只小鸡,鬼鬼祟祟地想逃走。
大厅里这些东西中,汤姆只认识一件,那就是大座钟。他走上前去,不是去看时间,而是用手摸一摸,证实这件东西是不是自己熟悉的。
他的手刚要碰钟,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轻轻的呼吸声,原来是女仆又从原路回来了。不知为什么,她发出的声音似乎没有刚才大了。汤姆隐约听见她说:“我在客厅生上火了。”
她朝汤姆见到她走出来的那扇门走去,汤姆一直用眼睛盯着她。他惊讶地发现女仆走到门口,用手碰了一下门把手就不见了。也就是说,她不是从房门里走进去的,而是逐渐消失的。
当汤姆在全神贯注地观察女仆的时候,他仍感觉到周围的一切正在静悄悄地发生变化。他猛地回头一看,发现大厅里的家具、地毯和绘画都在慢慢地消失。这些东西不是被搬走的,而是在原地逐渐消失的。他看完红狐狸,回过头来时,晴雨计还在墙上,但好象是画在墙上的,透过它可以看见墙壁;过了一会儿,狐狸就无影无踪其他动物标本也没有了。汤姆赶紧回头,发现晴雨计也不见了。
几秒钟之后,整个大厅又是他刚到时的那个样子。汤姆站着发愣。从背后吹来的一股冷风使他猛醒过来,花园的门还开着,不管怎么说,这扇门确实是他打开的,他应该去关上,回到床上去。
他依依不舍地朝花园里看了很久才关上门。他默默地对草坪、树木和花房许诺:“我要回来的!”
上楼回到床上后,汤姆冷静地分析自己刚才在大厅里看到的一切,这是场梦吗?还有一种可能,是闹鬼了,可能这些都是鬼大厅里的女仆是鬼扮的。晴雨计狐狸和猫头鹰也是鬼变的,还有其他许多东西也都是鬼。大厅里不仅有鬼而且有许多鬼。鬼……汤姆疑惑地伸出手来摸了摸头发,发现自己的头发并没有竖起来。而且,他想起来了,女仆看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冰冷彻骨,毛骨悚然的感觉。
汤姆自己也不满意这些解释。他突然对这一切厌烦起来,大厅里有无女仆和其他东西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那个花园,那才是真的。他明天要到花园里去,他的手似乎已经摸到树干,鼻子已经闻到草坪四周花坛里的风信子花香。他记得在家里,在圣诞节和新年里,可以闻到妈妈种在花盆里的风信子花香;在暮春时节,可以闻到花坛里风信子的花香他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四章 白天
第二天早晨汤姆醒来时,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特别愉快,他后来才想起来,是因为发现了那个花园。大厅里见到的那些东西看来完全不可能存在,但是,他在后门口看到的花园里的景色却历历在目,现在他开始觉得,到那个花园去不象昨天夜里想的那么容易了。姨父姨妈一定会竭力阻止他去花园里玩,要不他们为什么一直瞒着他呢?想到这里,汤姆对姨父姨妈很不满意,决定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