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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第4部-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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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文吉说:“加不加的都没啥,到时候您多出工就是了口”秦富连忙说:“不行! 不行!社里的事儿,都是计划的.如今不白纸黑字儿地写在他们那个帐本子上,等到以后,到时候,没有了我的活儿干,不就白扔了?〃 
  “农业社的活儿多得很,还愁没的干呀。”
  你没眼光,还逞能。规章这么一改,劳动力这么一值钱,咱社里那些人,不红了眼抢分才怪哪!〃 
  秦文吉含笑地说:“您哪,老毛病就是不改。”
  秦富挺不高兴地瞪起眼睛:“噢,我咋着于都不可你的心啦?护着地股子,你说不对:稀罕起工分来,你又说我是老病艺”“好,好,我一会儿给您加数去,还不行吗?〃 
  秦富“哼”了一声,往外走,在二门外边,他又碰上正抱柴禾进来的赵玉娥。
  赵玉娥让着道儿,奇怪地看公爹一眼,问道.“您怎么起这么早哇?〃 
  秦富仍旧带着刚才对儿子那副神气,说:“不早点儿动身,半天的工分,我朝谁要去?〃 
  “您别老想着工分,主要是多为集体出力… … ”
  “我不出力气,谁发慈悲给我记个工?这是一回事儿。劳动力值钱,咱们就多出劳动力。”
  赵玉娥笑笑,往院里走。
  秦富刚迈出两步,又停住了;“喂,贵头妈!〃 
  赵玉娥转回身,见公爹的脸上露出一种少有的笑模样,就问:“您有啥事儿?〃 
  秦富朝前凑了一步,压着声说;“文庆找那对象,有成色了没有哇?' ' 
  赵玉娥没料到大清早起来,公爹突然间起这个,就摇摇头:“这一程子过节、开会,忙忙乱乱的,我一直没有顾上问。” 
  “瞧,你当哥哥嫂子的,咋不关心关心他呢?〃 
  “您不是嫌那个对象的家离着远吗?〃 
  “唉,那是啥时候… … ”
  “这时候路程就缩短了?〃 
  “以前媒人来提亲,我嫌远,是」泊媳妇过门的时候,不能把她土改分的那份地带过来… … ”
  “现在就能带过来了?〃 
  秦富慢慢地摇着脑袋;“我看透了,土坛垃要一夭比一天不值钱了。”
  赵玉娥从公爹嘴里听到这句话,虽然觉得不正确,却又感到这也算社里调整分红比例的事儿,在这样一个落后社员身上见了点成效,应当欢迎。于是,她用商量的口气,说道:“对文庆这门亲事,我们大伙儿都挺惦着。春节前,贵头奶奶跟亲戚打听过,人家说那姑娘针线活儿不大行,就不大愿意了。”
  秦富不屑地一努嘴。“她呀,糊涂脑袋,不用听白你没.见人家新生社拉回的那架溜光亮堂的做衣裳机器?村长说,过了麦收,咱社也买个来。有了那家伙,裤子袄的,都有专人给做着穿,女人家不会针线活还算啥缺欠?能出力气到社里挣工分就行.〃 “好吧,您既然这么热心,我就过间过问。”
  “不是过间过间就放到脖子后边,你得催着文庆点儿。在咱们家,他最听你的话。让他把这个对象赶快搞成,赶快成亲。”赵玉娥迟疑‘一下说;“您要想赶快成亲,恐怕党支部不会批准… … ,; 
  秦富把手一拍说:“唉,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都合婚姻法的章程,他们支书还能不准?真成了以后,定下日子,我亲自找支书说去。这点面子他还能给我。”
  赵玉娥又有点故意地叮问一句:“真要是成了,你们老两口舍得吗?〃 
   
  “啥舍不得?她娘家要多少聘礼儿呀?〃 
  “人家那边早说了,完全按新风尚办,一分钱一寸布也不要咱家的· ”
  “这不结了,养那么大一个姑娘,白给咱们,到哪儿找这么便宜的事儿去?〃 
  “人家可是新事新办… … ”
  “照老法儿办,又租花轿,又摆酒,来一伙子吃的喝的,对我有啥好处?〃 
  “人家这新办,是娶女婿… … ”
  秦富大吃一惊:“什么?〃 
  “那边老两口就那么一个闺女,要招咱家文庆去,又是儿子,又是女婿。”
  秦富火了:“妈的,到我这儿找便宜来了?我还嫌劳动力不够哪。不拉一个来,倒给我拉走一个?没门儿! 我才不干这号傻事儿哪!〃 
  赵玉娥愣住了:“闹半天,您是打着小算盘哪?〃 
  秦富踉踉跄跄地走出土门楼。他听见背后传来儿子和媳妇掺在一块儿的笑声。
  前边有个人,转过头来,停住步子.朝他们笑笑好像要等他搭个话几.
  这个人是昨天才“挤”进东方红农业社的秦有力。他是空着两只手进来的,芳草地还没有这么一号特别的社员。他刚剃了头,刮了脸,脱了旧棉袍子,一身小打扮,连鞋都换成夹的了。看他那个高兴! 看他那个精神劲儿,逮着便宜了嘛!
  叔叔辈的秦有力,回村一个多月,第一次这样呼叫小算盘了;“秦富,你干啥去?〃 
  秦富冷淡地回答两个字儿:“上工。”
  “我也属于一队的口咱们正干什么活呀?' ; 
   夕
  “各有各位,按部就班。”
  “我呢?〃 
  “那得听队长安排。”
  “好,我去找张小山吧。”
  秦富往前走,想甩开秦有力。
  秦有力偏偏跟着他不放开,还兴致勃勃地说:“这几年,老社员们闯江山真不容易。我真得好好地朝人家学习。”
  秦富听得出,这“人家”不包括他秦富。这也就是说,秦有力找了农业社的便宜,也不领秦富的情。这个亏秦富可不能吃。于是,他就吹起来了:“农业社是由互助组发展起来的,就像盖房子,基础最重要。当年,全天门区就两个长年互助组,眼珠子一样珍贵:高大泉那个是第一,我们那互助组是第二。县里也挂着号!〃 
  秦有力听着,看他一眼,那眼神里果然有一点敬佩的意思。小算盘接着吹:“回想起来,那时候真叫人受了罪。干难万难,总算过来了… … ”
  秦有力既不知道秦富参加过互助组,也不知道他参加过“假”互助组,就插问一句:“听说,那会儿张金发也有个互助组,是不是呀?〃 
  小算盘没有提防这一手,有点张口结舌:“啊,是吧?〃 秦有力说:“那个人,年轻的时候就不怜惜穷人,跟他靠近,还能得着好?刘万的媳妇,不就是让他那个互助组给害死的吗?〃 小算盘被这句无意的话给掐住了脖子,不敢往下吹了。他见秦有力还要接着说下去,惟恐他跟张金发一块儿搞“假”互助组那事情露了馅儿,忙说.“你别跟我走了。找队长往那边去.〃 秦有力收住步,说了声“回头见”,就高高兴兴地奔张小山家去T 。
  小算盘来到邓久宽新门楼里,见郑素芝正喂猪,就问:“久宽 
  起来了吗?
  郑素芝说:“起来是起来了,说浑身不合适.〃 
  “厉害吗?〃 
  “谁知道。皱着个眉头,问也不说。”
  “那是因为他心里边不大痛快。”
  郑素芝脸色难看地说:“他不痛快,我就痛快啦?好不容易熬着不愁吃穿了,又总生闲气儿。”
  秦富赶忙说那廉价的宽心话元:“唉,这耳朵进,那耳朵出,谁爱说啥就说啥,咱们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
  “这日子也难过。他一天到晚地出车不在家。这一摊子,又是猪,又是鸡,又是免子,还得伺候两个上学的孩子,做三顿饭。这一天忙得我脚丫子朝天,再下地干活儿,我还活不活?〃 “你不去干活儿,捞不着工分,收来东西都让别人分走,那不更没法活了吗?〃 
  郑素芝叹息一声:“操劳了这么些年,真想松心几天。谁想得到,那几个头目,放着挺好的日子不过,总是瞎折腾。”秦富用自己拿定的主意打好的谱儿宽慰她:“不用愁。响啥弦儿,唱啥调儿,不吃亏为准儿。劳力价钱,咱有现成的,就往外多掏点儿,里外一个样,吃不了亏。你们两口子再苦几年,把房子盖起来,把媳妇娶过门;劳力一年比一年多,挣的工分也得随着长。那才算熬出来了呢。”… 
  “老大娶了媳妇,还有老二哪?〃 
  “那就在这几年里边多下点功夫,把底子铺点儿,把房子盖宽绰点儿,你们老两口住旧房,他们一对儿一个屋。这不蛮好吗?〃 
  郑素芝被他说笑了。一个一心过日子的人,没有比听到过日子的话更顺耳的了。她年轻轻地守寡,熬了几年,不顾别人笑话地又带着孩子走了一步,图个啥呢?还不是为了过个富足的日子 
  嘛:这样的日子,她尝到了甜头.胃口张开,越发如饥似渴,想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从打农业社稳稳当当地办了两年之后,除了鼓动她满足这种要求的话,再好听的声音,也听着不对味”。邓久宽听外边有人讲话,掩着大棉袄的衣襟,慢吞吞地从屋里走出来。
  秦富迎上去说:“我说队长,咱们得出车了吧了”
  邓久宽微着眉头说:“吹晚上张小山告诉我,社里还要开干部会。”
  秦富一摆手,说:“他又不是社委,他能代表社里下命令?咱们该走还是走吧。”
  “我身子又有点不大合适。”
  “要我说呀,再有~一分能坚持的力气,还是坚持。多跑一趟,来回俩工,外带饭费补助。蹲在那儿开会,日头照样落,星星照样出,你不也是白白蹲过去吗?你去看看吧,从昨晚上把那个分红的办法一更改,就有好多人抢着找活干了。连秦有力都起了早。那不是抢工分吗?工分就是大米干饭蒸馒头哇! 〃 
  邓久宽的心被他给劝活动了,就说:邹自们明天去吧?’少“唉,报了那么多投工的数儿,不抓紧完成,一出溜,到了大热天,半年就过去了;那时候一天能顶两天干哪?
  邓久宽想了想说:“好吧,咱们马匕动身。”
  小算盘笑了:“哎,这才是个奔日子的架势。”
  邓久宽往外走的时候,对郑素芝说;“你收拾一下,也出工吧。”
  郑素芝不高兴地说:“等我把家安置安置再去也不晚。”邓久宽说;“你没听见大伙儿都在抢分吗?〃 
  “这一院子东西都扔下,我跑到野地里去?〃 
  “我昨个跟张小山说了.让你到副业组干倒麻结绳的活儿‘〃 小算盘在一旁顺情说好话.“久宽真会给你挑。那活儿在屋 口
  里做,又暖和,又不累,随时可以回家看看。再好不过了。”郑素芝也动心了:“今个就去?〃 
  邓久宽说.“多干半天,不是也好吗?〃 
  小算盘说:“对,对,这才是过日子人说的话。不得苦中苦,难得甜中甜;今天付出点辛苦,明天就是囤里的金黄的麦子粒儿。”郑素芝又笑了:“那好吧。你到城里,看看有没有幅面宽一点儿的白布。”
  邓久宽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又扯白布千啥?〃 
  郑素芝在他的背后说:“你什么事都不操心。把媳妇说妥了,就算完了?铺的盖的,我不早些准备着点儿.到成亲的时候,我拿啥给人家?〃 
  邓久宽和小算盘来到大车队的停车场、。他们刚把车套上,就见秦有力匆匆忙忙地进了大车门儿。
  小算盘朝那边使个眼色,低声说:“找你来了?〃 
  邓久宽一边顺着牲口套,一边顺口说:“他社也入了,还找我干啥?〃 
  “你讲话,摘枣子的、揩油的― 红了眼睛来抢工作噢了”邓久宽“哼”一了一声。
  小算盘说:“反正你们当队长的,对那些地少劳动多的主儿,派活儿得搂着点_) ! 。”
  呼嗤呼嗤喘着气的秦有力已经跑到他们跟前:“队长,我找小山,他媳妇说起大早出去了,让我来找你。说你管给社员派活儿。”
  邓久宽慢声搭语地说:“你忙啥的,歇几天再说吧。”秦有力急了:“队长,我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这个日子来到了,我还呆得住吗?啥活我都能干,多脏多累也不怕
  邓久宽说:“河没开、地没化的,有啥活儿… … ” 
  秦有力因为心情急切,就开口反间:“那你们套车干啥去?〃 邓久宽以为秦有力故意要难为他,不高兴地说:“我们有我们的事儿,这你别管!,· · … ”
  秦有力根本没有意识到邓久宽的情绪。因为他知道邓久宽的穷根底,是老实厚道人,哪能估计到他有了变化呢?他诚恳地说:“我跟你们一块儿干吧。”
  邓久宽说:“活茬是一卯对一星的,不能乱插人!〃 小算盘在一旁帮腔:“干啥活得听队长指挥,不能光为挣工分。”
  秦有力说:“今个我不要工分,让我干活就行。”
  邓久宽已经拿起长柄的皮鞭子,脸冲着大车,对背后的秦有力说:“安排你啥活,等我们研究研究一下再说吧。”
  秦有力为了入社的事儿,已经听了一个月这个“研究研究”的苦头,就吃惊地说:“参加劳动,也这么费事儿? 〃 
  小算盘有几分兴灾乐祸地插一句:“你也不想想,农业社的碗饭,是那么容易端的吗?〃 
  秦有力听出这话里的味道,还要说什么。
  邓久宽一摇鞭子,大车开动了。
  他们刚到门口,从高台阶那边传来广播的声音.
  “东方红农业社,队长以上干部请注意,吃过早饭,马上到办公室开会,研究副业生产间题· · 一”
  邓久宽迟疑了一下,想勒住牲口。
  小算盘惟恐丢了两天的工分,小声说:“走吧,你要是早动身一会儿,没听见呢?〃 
  邓久宽又使劲儿摇了一下鞭子。
  大车呼隆隆地出了大门口。
  秦有力,满怀热情要求参加集体劳动的秦有力,搓着两只带着厚茧的手,痴呆呆地站在那儿,盯着大车的背影;直到大车被 
  那枯枝密密的丛林遮住之后,他还站在这儿,两眼直直地望着那个雾气蒙蒙的地方,回味着刚才的情景和听到的话。他产生一种复杂的委屈情绪。他苦苦地想:参加集体劳动,难道比当年到天门镇卖短工还难吗?他马上又给自己解释,不能这么想,我们都是喝一眼苦井里的水长大的,邓久宽知道穷人肚里是啥滋味儿;他就是那种脾气,邓久宽不会虐待我。
  三十四酒是香的
  燕山山脉南侧的初春时节,气候还是很冷的。刮了一冬而累得筋疲力竭的西北风,仍然像小刀子一样,削着行人的脸。小算盘缩着脖子、揣着袖口,偎在车厢里打磕睡。他正做梦,梦见他那记工册上写着的工分的阿拉伯字码,一个一个变成了树叶子:风一吹,那树叶子就呼呼地往下落。他用一个大竹艳子,使劲儿楼:搂着这棵树下边的叶子,眼睛还盯着那棵树下的叶子,提心吊胆,惟恐这当儿突然跑来一个人,也背着笆篓筐子,也拿着竹艳子,把那棵树下边的叶子都给搂走。
  邓久宽跨在车辕子上,手和胳膊都藏在大棉袄的袖子里,楼抱着鞭杆子。他嘴上叼着烟袋锅,里边的烟早灭了,还那样郑重其事地叼着.他眯缝着眼,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
  前方是起伏的山峦。山峦前边是长满果树的坡岗。坡岗下,是临于高处的房脊层层的县城。大佛寺的飞檐,从那拆去砖石的城墙里边展现出来。车辆行人在路上飞腾的尘土里走,从稀少到稠密;各种响声组成的音波,一阵阵低微地断续飘来,倒一个声地嗡嗡作响。
   
  是赶大车这个活儿,工分是定死了的,出一个工,顶在地里干活儿的人两天。郑素芝如果钉在副业组,也能顶个男劳力,挣不少工分。就是家里的母猪和免子不好喂了。那东西,进项可不小呢! 就连母鸡,喂不周到,再看不住,也得少下不少的蛋。唉,唉,不论咋说,光靠工分,怎么闹也比不了土地股子十拿九准。要是那个改变分红比例的事儿,能晚两年多好! 照眼下的情形看,不光提前改了,还得一步一步地改下去口到了土地股子降到颗粒不得的地步,那可坑了邓久宽,一切如意算盘都得闹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牲口认熟道儿,没等邓久宽跳下车去牵引,也没有用鞭子去拨弄,它们就狡乖地拐进了敞着铁栅栏门的大门口。
  邓久宽的心思被打断,振作一下,叫了一声:“醒醒吧。到了! 〃 
  小算盘猛睁开眼睛:“啊,这么快了我的一个梦还没做完,就到了。”
  邓久宽下了车,说:“别做梦了,咱们快装车,快动身,赶到春水河过夜呀! 〃 
  这里的业务员,既认车马,又认识人,老远就笑眯眯地打招呼了:“老二位,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跑到城里来了?〃 小算盘赶紧搭腔:“歇了这么多天,再不抓挠.点儿还行?〃 邓久宽也停住车,问:“今个装什么货呀?〃 
  业务员奇怪地反问一句:“你们东方红社不是暂时不跑运输了吗?〃 
  小算盘打哈哈说:“同志你别逗了。牲口车一大队,不跑运输,我们拿啥抓钱了”
  业务员说,“今天早上,你们的高支书,亲自给我们公司打的电话。他说,让我们另组织运输力量… … ”
  邓久宽一愣:“不会吧?〃 
     
   
  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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