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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第4部-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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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一王友清调查摸底
  在这天早晨.也就是说,在东方红社的大车队跟梨花渡李仪那一伙人发生了冲突的时刻,区委书记王友清,带着乡总支书记刘维,匆匆忙忙地来到芳草地。
  王友清接受了县长谷新民交给的特殊任务,本应当早一点来芳草地搞调查的。可是,在区里召开乡总支千部会,传达贯彻县委汇报会议的精神,使他耽误了两天时间。就在两天时间里,高大泉又干了两件糊涂事,又给他增加了一个大麻烦― 王友清得到一封揭发高大泉打击报夏邓久宽的信,还有梨花渡几十名群众联名控告高大泉要挖他们的土地状子,这使王友清不得不中止正进行的会议,带着刘维,赶紧跑到这里处理乱子来了。春节期间,从红枣村村头开始,王友清那颗心就为天门区,为芳草地、为高大泉悬了起来。特别是在县委汇报会上,他明确地看到谷新民的心思,使得他更如同走在“七九”,时节的薄冰上。这两年,他对高大泉的印象好了.或者说,有点感情了。他真怕高大泉犯错误。他也常常信赖地认为,高大泉不会犯错误。尽管邓久宽和刘维的揭发以及梨花渡的控告信,都说明问题十分严重,可是,王友清却仍然带着几分侥幸的心理,希望芳草地没有人们说的那么乱,更不要再乱下去。他这种念头的形成,除了出于对高大泉的关心爱护,也有他个人的利害因素包括在里边。芳草地这儿年在全省出了名,在上级挂了号;远处的人们,几乎是熟悉了芳草地这个村名之后,才知道彩霞河边还有个天门区。如若芳草地一下子从先进的好典型,变成了落后的坏典型,天门区岂不 
  也得跟着名落孙山?况且芳草地这样的村子闹出这样的乱子,上级决不会轻易地放过,甚至省、地领导也会派工作组进行调查。到了那个时候,要是追究起责任,王友清身为区委书记,起码得担着一半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呀!另外,王友清之所以总是嘀嘀咕咕地没个倾向鲜明的态度,还有一个不好说出口的原因。那就是,经过这几年的斗争磕碰,他对老上级谷新民再不像过去那么迷信了。他执行着谷新民的指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地琢磨:谷新民这一段对农业合作化的态度又起了变化;那么,这些变化,是一种新的提高呢,还是一种旧的复活;是正确的呢,还是错误的?这一些,实在太让人琢磨不定.
  他心里这祥嘀咕着,不觉中来到高台阶的大槐树下。一脸兴奋神情的刘维,停住自行车,东张西望地在寻找人。这个年轻于部,跟区委书记的心思是完全相反的。他希望芳草地的乱子闹大,他认为芳草地的乱子已经闹大了。高大泉不是谷新民县长称心如意的干部,刘维自然而然地也讨厌高大泉。来到梨花渡乡以后,一种不着边际、不成比例的嫉妒心理,使他对高大泉既有点敬畏,又有点憎恨。那一次在乡政府碰面,高大泉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话伤害了他,更增加了恼怒。他不怕芳草地倒牌子口就像心不好的后娘一样,孩子虽然也叫她妈,总不是自己的亲生自养,人打了,狗咬了,都不会使他心疼。恰恰相反,他倒觉得如果高大泉垮了台,自己就能够在梨花渡乡大显身手,自由自在地干一场。他十分希望今天就让高大泉趴在自己的眼前j 他间王友清:“是上高台阶,还是上小学校落脚?〃 王友清左右看看,说;“咱们先别找人,转一转再说。”于是,他们并排地推着自行车,往村里走。
  王友清一边走着,一边用两只眼睛,真瞪瞪地盯着那一段一段的房山和墙壁,心情好像越来越紧张。
  他们从西口走到东口,都没有开口说话儿。
   
  周士勤跟着一辆拉粪的大车迎面走过来。他瞧见王友清,就跑到跟前打招呼:“王书记,您多会来的?〃 
  两眼在墙上搜查的王友清被惊动,扭头朝周士勤笑笑,又看看走过来的大车,说;“你们开始送粪了?早班呀广
  “唉,落后啦。看人家东方红社,两天两夜,把上千车的粪,都送到地里去了。”
  “是吗?〃 
  “您路上没瞧见满地的粪堆?〃 
  王友清笑笑。当时他只顾奔村里骑车子,根本没有留神地里是个啥样子。
  周士勤从维护自己的面子出发,带着几分不甘下风的口吻解释说:“支书回来,一心扑到东方红社里。让他们处处抢先,还动员他们悄悄地下了个狠心,把往外边跑运输,抓钱的车都给停了,全部人马齐出动,突击送粪。要不然,哪能这么快呀了”王友清不由得看刘维一眼:“他们是为这个事儿,才停的运输呀?〃 
  周士勤说:“跟您讲,我们也落不到大后边。我们社也把到外边跑运输的车停了,集中力气送粪。农业社嘛,不把土地伺候好还行?一年之计在于春嘛,不抓早干还行?您就等着听我们的汇报吧,除了东方红社,我们一定得拿个第二名。”
  王友清连声说:“很好,很好。早把粪送出去,腾出手来把地整细一点儿口得夺丰收呀! ”
  周士勤兴致勃勃地说:“您放心。只要不来一场大冰雹,丰收是没问题了。头一条,粪送得早,准能按节令播种嘛理”“种子什么的,都准备停当了?〃 
  “别说我们社,连最穷的奋斗社,都不缺了。支书一回来,不是闹了一场‘勤俭节约’吗?人家少吃肉,用卖猪的钱,买回一头
  大红马, 
  又把一辆不能用的破车收拾好套上了。别的社,还有啥
  说的?跟着节约观。我们社事前买了一架缝纫机。我都后悔了。再凑几个钱,添一头牲口,该有多棒!〃 
  王友清又一次看看不动声色的刘维,说:“你听听,他们是为这个,才闹出那场‘猪头事件,。做得很对嘛二柿林区闹出那么多的乱子,就是因为铺张浪费、大吃大喝的风没给煞住。”周士勤插言说:“我们芳草地煞得早。说实话,支书要是晚回来两天,大吃大喝的劲头也小不了。这回可好,连墙音晃扔着的废物,都给捡起来用了,省下多少开支。连奋斗社都表决心,今年春夭再不用政府的贷款。”
  王友清说:“干得对。你们就这么干下去吧!〃 
  周士勤一摇鞭子:“没错儿。回头你们二位到我家吃饭。驾,吁!〃 
  拉粪的大车隆隆地过去之后,两个区、乡干部又继续走。王友清更加认真地在所有高矮不等的墙壁上巡视。他的心里除了紧张,又墙加了一点兴奋。周士勤这个人他了解。这个人的心气能够这么舒畅,证明芳草地没有闹出太大的乱子。这个人对高大泉做的几件事儿赞不绝口,说明芳草地的工作一定是顺利的。
  他们又从北街转到南街。
  春禧妈和文庆妈像放羊的一样,带着一伙刚会走路的孩子正在街上玩耍。
  这些孩子穿着并不很新,却显得很整洁。他们两个一排地拉着手,慢慢地迈着步子,小嘴巴一张一张地唱着歌儿:
  天空出彩霞呀,
  地上开红花呀,
  王友清扭头看看他们,觉得挺有意思口他过去到芳草地来,在饲养场常见到春禧妈给饲养员刘祥送饭,所以认识,就顺口琪O 了
  问。“怎么这样多的孩子都凑到这儿来了?〃 
  春禧妈笑嘻嘻地说:“我们这是托儿组。”
  王友清更觉着新鲜了:“把托J! 组搞起来了?〃 
  铁汉妈挺神气地回答说:“劳力不是吃香了嘛,老娘们也都抢着干活,不成立个托儿组,哪脱得开身,· 一”
  “什么叫劳力吃香呀?〃 
  “不是把分红的办法改变了嘛… … ”
  邹阿?已经改了了”
  “改了好几夭啦。”
  一直不吭气的刘维忍不住地插言追问:“怎么样,闹出啥乱子没有?' ' 
  春禧妈说:“闹啥乱子呀,全都给变高兴了。你看看这伙孩子。他们都吃着奶,正是淘气的时候,一个孩子,拴着一个女劳力的手脚。那个分红的办法要是再不变呀,在地里你就瞧不见女劳力的影子。”
  王友清不注意听这些,脑子粘在“改变分红办法”这个词儿上了。他想,上级还没把他们递上去的报告批示下来,高大泉应当等一等,他怎么竟冒着险更改了土地和劳力的分红比例呢?不过,从人们的反映来看,虽然改变了,倒好像是没有发生什么特别不好的麻烦。区委书记这样想着,又往西走,往北拐,回到高台阶跟前。他们正好兜了个大圈子。
  “小刘,你说的那个标语在哪儿呀?〃 
  “哦,闹半天你找这个看哪。看,那边就是… … ”
  王友清顺着刘维的手指朝南墙一看.说:“我要找的,是你报告上说的那个标语。”
  刘维说:“就是呀! 〃 
  王友清朝墙根跨一步,指指点点地说,“你看看这是啥,跟你说的是一个样儿吗?〃 
  刘维用心一看,也傻了眼:“哎,明明是那样的… … 怎么又不是了.; .… ,; 
  王友清用批评的口气说:“你呀,往上汇报情况,不弄清楚就写,不是找挨批评吗了”
  刘维闹个大红脸:“那天夜里,我是专门跑来,亲眼看的;还是打着手电,一字一字看的呀矛”
  “大概慌慌张张,没看准口这可不对。”
  “奇怪… … ”
  王友清心头上的负担,已经不知不觉地卸下好多。他一边转过身,想往高台阶上走,一边用一种嘱咐又包含着教训的口吻说:“小刘,你才,:今是领导干部了,得学会踏踏实实的工作方法。芳草地是县委的眼球子,咱也得爱护它,一举一动,都得十分谨慎。你看,你一个报告出了错儿,让谷县长着多大的急?又让我担多大的心?谷县长要是不慎重,听了你的,就在县委会上摊开,再向全县发个通报,这得惹多大的祸呀?〃 
  刘维挺难为情,不肯动,还在那儿奇怪地盯着标语发愣。他自己也说不清,那一天到底是不是因为匆忙而看错了?可是,满打自己看错了.到乡里反映情况的那个张金发也看错了吗?张金发是犯了错误,被蔡下去的干部,又是高大泉的对头,他敢马虎吗?
  饲养员刘祥端着一簸箕香料迎面走过来,笑吟吟地打招呼:“王书记,找谁哪?〃 
  王友清扭过头来问:“哪个干部在家里?〃 
  “村长刚回来。”
  “他到哪去刚回来呀?〃 
  “到火车站仁接他那对象去了。”
  “这会儿在家吗?〃 
  “没有‘在村北苇坑边那个小屋哪。”
   
  王友清招呼刘维:“走吧。咱们找找他们,再详细地问问,看看真实情况到底是个啥样子。”他瞧见刘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为了缓和一下,就又扯开闲话,“你听说了吗?朱铁汉这个大老粗,找下一个大老细的对象啦!〃 
  刘维撅着嘴说;“我没心肠调查这种闲事儿李”
  王友清笑着说:“这怎么是闲事儿呢?应当关心自己同志的个人生活问题嘛。他那个对象,你可能不认识,正巧见见。有一条,你可别眼馋呀!〃 
  刘维仍然没好气地说:“我用得上眼馋他吗?〃 
  王友清说:“这倒是实话。你挑对象的条件得比朱铁汉高得多。对啦,你的对象搞到啥程度了?〃 
  刘维说:“还没个影子哪。”
  王友清逗他说:“对我还保密?苏登云告诉我,你到区里开会,夜间觉不睡,写情书… … ”
  刘维脸红了;“你听他瞎胡扯!〃 
  王友清这会儿因为心上的石头掀了下去,变得很轻松,好像一定得把刘维的婚事来个“调查摸底”似地追问:“这儿没别人,你对我讲个实话,你正跟谁搞着哪?〃 
  刘维摇头说:“真没有… … ”
  王友清说:“有人给我走小汇报,说你跟周丽平挺靠近。”“你不知道人家早有对象了?〃 
  “我也是这样说嘛。苏登云发现你那信封上,写的是北京什么大学· · 一”
  刘维的脸色更红了.他虽然紧闭着嘴巴摇脑袋,心里边却像猫儿抓的一样发痒了口他正年轻,身担要职,肩膀头并不沉重。所以他有时间,也有心绪反复地考虑自己的对象。在县里的时候,他曾经在徐萌和小盛两个之间挑选过。后来发觉,这两个“同窗”的大学生,都没有,也不可能把他刘维放在眼里。他很痛苦了 
  一大阵儿。既然高攀不行,只好低就.所以到了梨花渡之后,他又打起周丽平的主意。他明知周丽平有对象在朝鲜前线,仍然不停止“进攻”。最近一些日子,他又自动地退了下来,把全身的兵马,又调到另一个方向的阵地上,正在猛烈地进发。正因为他吃过败仗,不仅没有取胜,还落下笑话,所以他就严守机密,连王友清这位直接领导也不肯吐出半个字来。
  王友清还想继续“凋查摸底”,只是说话间已经出了村口,瞧见远远的土房院门外边,高大泉的媳妇吕瑞芬,正跟推着自行车的朱铁汉说话儿,只好把追问暂停。
  吕瑞芬脸朝这边,先发现了区委书记,就告诉了朱铁汉。朱铁汉的自行车后架上,吊着一只小小的牛皮箱子。他满头冒汗,用帽子扇着风。这当儿,他扭转头,笑呵呵地迎接着,说:“好家伙,您这一猛子,扎下多久没到我们这儿看看?〃 王友清一面往跟前走,一面也陪着笑地问道:“这不是个没· 有人住的宅子吗?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朱铁汉说:“嘿,这地方可不简单啦,您进去准得大吃一惊。”吕瑞芬也掩饰不住喜幸的神情说:“快让王书记看看咱们的试验吧,〃 
  朱铁汉把车子就地一支,又接过王友清的车子靠在墙上,就头前带路往里走。
  刘维在后边。他不住地打量朱铁汉自行车上的那个乡村少见的皮箱子,似乎有点眼熟。
  朱铁汉招呼他:“刘同志,走哇! 〃 
  吕瑞芬说:“看箱子新鲜吧?那是铁汉对象的.〃 
  朱铁汉朝她挤眉弄眼地小声制止她说:“你别瞎嚷嚷,让人家听见,多不好! ”
  吕瑞芬说:“哟,一个对象,大活人,还能锁到柜子里藏起来呀?〃 
   
  } }、!
  王友清听到这句话“嘿嘿”地笑了。
  他们走进了周忠暂住的小院子,他们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季节里。院子里的小屋窗前,围挤着好多人。大伙儿正参观那一盆盆翠绿的禾苗,在早展的阳光下,这少见的颜色是那样的鲜亮耀眼。
  朱铁汉叫人们让开一点儿,把王友清和刘维引到那些禾苗跟前。
  看了一冬赤地枯枝的人,突然见到这新绿的颜色,不论什么心境,都会为之一喜。王友清也不例外。他蹲下身,用手抚着小苗的叶梢,问:“这是什么品种呀?〃 
  朱铁汉说.“主要的不是试验品种,是试验土壤。”“试验土壤?〃 
  “有人怀疑我们这黑胶土掺沙子行不行。光用嘴说书本上报纸一t 的经验,他们总信不住。老周忠一边养病,一边带着朱旺叔,邓三奶奶几位老人,在这儿做了个试验。”
  “噢… … ”
  早来这里参观的秦方说:“村长,你们得借给我们一盆用。”朱铁汉说:“你借一盆干什么用?〃 
  “晌午我们要开社员会,讨论怎么学习东方红农业社。我们也想拉沙子改土壤,让大伙看看,不比我说顶用。”
  朱铁汉说:“行,我批准了。看哪盆顺眼,你就搬吧。”他说着,又有意识地对站在一旁不吭声的一个中年人说:“就手也借给你们一盆。”
  那个中年人连忙说:“我们社还没商量改土的事儿… … ”朱铁汉咧开大嘴笑了;“瞧把你吓的,我不是动员你们马上就跟着东方红社的样子做。支书早就说了。你们社老庄稼把式多,诸葛亮多,他想让你们给我们提提意见。这样子,我们在头边试验着,不是更有把握吗?〃 
   
  那个中年人笑了:“咱们的支书,办啥事情都比别人要周到几分。他从县里回来。一提要干这个改土的事儿,我们那社没有不摇脑袋的。你看他这一阵子猛干,真有个坚决性二”王友清不认识这个中年人。但是他这句话说到了王友清心里。几年来,论起组织领导农业社的工作,这位区委书记不仅是喜欢自己手下的这个支部书记,而且,这几年来,他已经不知不觉地对这个支部书记产生一种自愧不如的情绪。就拿春节前后所发生的事情来说吧,哪里像谷县长和他,在办公室里想得那么混乱呢?高大泉把一切都安排得条条是道:他看准了月标,一个一个地在实现它们;每一个目标的实现,都取得了成效。这一切,谷新民县长完全没有估计到;王友清抱着希望,也没想到高大泉干得这么圆满、漂亮。
  刘维没有兴致看这一些,更不想听这一些,他有了心事,火烧火燎地难受。他急着想看看朱铁汉从火车站接来的那个对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王友清说:“咱们跟朱村长到他家里先谈谈吧。”
  朱铁汉说:“我家没人烧水喝,就到这屋里吧。”
  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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