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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近在咫尺。陈秋娘一闪身,绕过这男子,就加快脚步,想快点转入大街巷,融入人群,那么这男人就不敢这么造次吧。毕竟今天是赶集日,大街巷人头攒动。众目睽睽之下。
到时候,她就可以找到马四爷,速度回家。然后,她会再想方设法找张赐将朱家那戒指找回来,由李桃花送过来,彻底摆脱朱家。
但她才走了两步,这公子哥身手却很不错,一闪身又拦住了她,一脸笑意地说:“小娘子,别害羞啊。告诉本公子,你可是慕了我的名而来?”
这一开口就是登徒子本性,陈秋娘垂眸,却依旧不卑不亢说:“我只是替人捎个口信给朱家老爷子,公子自重。”
“哟,念奴儿,你听这小娘子的声音,小小年纪,这声音脆生生的,真是好听,让人骨头都酥了。”男子嗓音浑浊,话语里全是**。
纨绔子弟淫|邪之辈。陈秋娘已为这人定论,同时也清楚自己面临的危险超乎自己的预计。论力量,绝对不是这人的对手,论势力,对方更是甩了几十条大街,论智谋,自己也不敢说就百分百能胜过他。
现在,她唯一希望的就是这厮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强抢幼女的行为。所以,她便只一句“公子也是有身份的人,请自重”,便往旁边挪步绕开他,继续往巷子里走。
那人却依旧不依不饶,快步过来挡住她,说:“我晓得你也是慕了我朱公子的名来的。也晓得你们女儿家最是表面害羞,内里浪得不得了。你就别装了,本公子都知道。”
他语调放浪,伸手就来抓陈秋娘。陈秋娘前世里就是混世魔王的那种,打架什么的也是有的,对于这种套路早有防备,于是在他伸手来抓时,立刻就一躲身,躲避开这人的一抓。
“哟,有意思啊,真带劲儿。念奴儿,帮我把这小娘子抓回府去,这年头,这样水灵有趣的小美人胚子,让公子我骨头都酥了的货色几乎都看不见了。今天真是天上掉下来慰劳本公子的。”那男子言语越发放浪,命令那美貌小厮动手抓陈秋娘。
“公子也是有头脸的人,请自重。”陈秋娘朗声道。心里其实也知道这话没有丝毫分量,这种泼皮无赖若是要脸讲理的,就不会成泼皮无赖了。
“我很自重。”男子笑嘻嘻地说,“来,跟着本公子吃香喝辣的去。这**镇方圆几百里,你还真找不到比我待人好的了。你这等姿色,看你这穿着,将来配个粗俗的乡野汉子,实在是可惜的。”
男子一边啧啧地说,一边又略带央求的口吻催促道:“念奴儿,你快些来帮我。若是我动手,一会儿老爷子知道了,少不得又啰啰嗦嗦的。”
“老太爷身子不适。你就不该。若是惹了什么祸事,被罚了,也是应该。”那小厮冷了一张脸,声音也冷冷的。
“你不多嘴,谁知道?虽我宠着你,但你做事也要有分寸,不要忘了自己是谁,也不要忘记自己肩上还担着什么。”那男子再无之前的讨好之色,将宽袍衣袖一甩,脸上陡然森寒。
那男子听闻这种怒斥,神色依旧平静,一丝波动都没有。他只是略略整了整衣衫,闲庭信步似的往陈秋娘这边走过来。
陈秋娘这会儿已看清了形势:这是人家府邸门口,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即便有,就看这男子的做派,也没人会救她的;再说,这男子本就是泼皮无赖,讲道理脱险的道路显然是浪费口舌;第三,自己年幼,人单力薄,力量上也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罢了,形势所迫。如今反抗也是被抓进朱家,不反抗也是被抓进朱家。倘若不反抗,对方的警惕势必降低,到时候,从长计议,还更便于逃脱。
于是,她就那么负手立在那里,抬眸看着那叫念奴儿的美男慢慢地走过来。
那念奴儿看到她平静的神色,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蹙眉,满脸都是对她的厌恶。陈秋娘也是狠瞪他一眼,算作回敬。
“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你今日逃不掉,无用的挣扎浪费精力,只会让人难堪。走吧。”美男走过来,也不拉她,只是斜睨她一眼,说了这么一句。
那朱家公子却已走到朱家大门口大声呵斥:不长眼的东西,本公子回来了,还不来开门?
陈秋娘并没有因为美男一句话,就挪动步子。她站在原地看着他,做着无声抗议,尽管这抗议无安全是无用功。
“毫无疑问。走吧。别逼我动手。”美男语气冷漠。
陈秋娘垂了眼,挑衅地看了这念奴美男一眼,大步向朱府而去。
那门房小厮已笑嘻嘻地打开门,腰几乎都快弯到地上,恭敬地说:“公子,您今儿个回来得真早。”
“不长眼的东西,你是偷懒睡觉去了?”那朱公子抬起一脚踢到了那门房小厮,然后看了看陈秋娘,才对那倒地的小厮说,“你要碎嘴告诉老太爷,小心你祖宗三代。”
“哪能,小的什么都没看见。”那小厮满脸献媚的笑,爬起来拍拍尘土,就弯腰低头喊:“恭迎公子回府。”
这朱公子冷哼一声,这才趾高气昂地大步踏进朱府。陈秋娘则是走在朱公子之后,那念奴儿走在陈秋娘的身后,虽不曾动手,但有其实算是胁迫着她。
这朱家大院倒是贵气,进了大门,走了一段小弄巷,才是厚重的二门。因为知道朱公子要回府,那二门早就洞开。陈秋娘从昏暗的光线里看到前面四方形的小院落,那边还有三门。踏过三门,才是惯常的照壁。照壁灰砖砌成,照壁上是辟邪的图腾,题字为草书。陈秋娘无心辨识,只默默留心朱府地形,以便于逃离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不过,看这大门口就这样森严,一层又一层,每层都有人把守。陈秋娘的心里不免打鼓:要逃出这样戒备森严的朱府,难度相当高啊。
一行三人转过照壁,就有个灰布方巾的中年男子躬身而立,宽阔额头,小眼眯成缝,面带着微笑,迎上来拱手道:“大公子,老太爷叫你回来就去一趟。”|
“又什么事?”朱公子颇不耐烦。
“老太爷没说,只说让公子去一趟。”中年男子声音温和,说的是北方话,举手投足一股子的儒雅之气。陈秋娘暗自观察,猜测此人的身份,却不料那男子也是不经意地扫过来瞧她,明显面上一怔,却又很快移开,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神色。
“他没说?哼,整个朱家谁不晓得老太爷最信你?你也不看看将来谁当家,哼。”朱公子一甩衣袖,冷哼一声,又转头一本正经地吩咐念奴儿:“你将我这小妹子送到书斋去,给我当伴读了。哦,顺便让秀红给她沐浴一下,脏兮兮的,辱没了孔圣人。”
那中年男子面色不改,还是不卑不亢的,只是扫了陈秋娘一眼,继续让那朱公子赶快去见老太爷。
陈秋娘却并不因为朱公子的离去,以及他说送到书斋当伴读而松口气。因为她听得出那厮话语里的淫|邪,那书斋怕也就是冠冕堂皇的淫|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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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朱家
朱公子一甩衣袖,十分不甘愿地转过回廊去拜见朱老太爷。那叫念奴的美男依旧冷了一张脸,对东张西望的陈秋娘冷声说:“东张西望,你也出不去。自己跟上,别让我麻烦。”
陈秋娘瞟了他一眼,想用眼神鄙视一下这个貌似给那朱公子做男宠的美男。却不料那美男已转身往内堂走。
周围的站了不少家丁,凶神恶煞的,还有几个满脸横肉的还拿眼神狠狠瞪着陈秋娘,其中一个还冷哼一声,小声说:“念奴是公子心尖尖上的人,你不听他的。找死么?”
陈秋娘看他一眼,并不理会,而是跟那念奴儿的去处去,穿过一间堂屋,绕到一处清雅院子,便是那朱公子的住所。院子匾额是金字的隶书,提了“香居”二字。
陈秋娘看到这俗不可耐的两个字,不由哂笑,这朱家果然是暴发户之家,这朱公子也算是“癞蛤蟆戴眼镜”,装有文化,学人玩深沉。
不过,陈秋娘可没因这两个字看不起朱家,认为朱家水浅。相反她依旧觉得朱家水深,那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可是朱家祖上走南闯北,在乱世兵戈中挣下的。再者,像念奴这种气度与姿色的男子,亦是一口北地音,竟在朱家公子这种淫|邪的贱人手底下,要知道北地来到蜀中的,大多数都是各种权贵,或者与权贵有关的人,来这富得流油的蜀中发财的。
这朱家处处透着古怪。自己要步步小心才可以。陈秋娘暗自告诫自己。周遭的那种压迫感比刚才更甚。
那念奴兀自踏入院内,看陈秋娘没跟上,便站在原地等她,亦不说话,只用一种淡然的眼神看着她。陈秋娘与他对视,说不出他眼里到底有什么。
这人像一口幽深的井,他的神情举动总让人看不透。这绝对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陈秋娘兀自判定,亦不多跟他口舌,跨步踏入“香居”。这院落里倒比那俗名雅致得多。亭台楼阁、花圃池塘,都是一应俱全,布局精美。
她这才刚进院子,才转过一丛碧绿的芭蕉,就有个十五六岁的红衣丫鬟便正对门的房间里窜出来,站在廊檐下将陈秋娘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扫视了几遍,才装腔作势地拿了手帕子略略掩嘴,咳嗽一声,问:“念奴儿,她是谁?”
陈秋娘看她装束做派,顶得上个姨娘的模样,但那装扮又是丫鬟装束,理应只是得宠的大丫鬟。
“带她去沐浴更衣,送到书斋去。”念奴儿淡扫了那红衣丫鬟一眼。
红衣丫鬟一听,对她的那种防备神情瞬间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居高临下的嘲笑神情,颇为倨傲地说:“我道是什么来历,原来是公子新欢。”她说着,又问,“公子呢?”
“去老爷子那里了。”念奴回答,语气有些不耐烦。
“老爷子病重,公子还总往外跑,怕这次少不得又要挨骂了。”红衣丫鬟感叹。
念奴没理会,只伸手抚摸花圃里一丛碧绿美人蕉的叶子,神情专注。这人生得美,与这花圃里的花相映,简直是绝美的画。
红衣丫鬟讨了没趣,便又转过来狠狠瞪了陈秋娘一眼,说:“你既入得这院子里来,就得守规矩。这朱府是讲究规矩的。”
陈秋娘亦不言语,只低眉顺眼站在一旁,心里却是将刚才所观察进行了飞快总结,想找出可能逃生的路线,却是越分析越绝望。
大约是陈秋娘的低眉顺眼让这红衣丫鬟感觉到了尊敬以及站在高位的快感,她只狠狠嘀咕一声“还算老实,就是木讷了些”,然后又对念奴说,“老爷子这回病得可不轻。大爷把十里八乡的大夫都请来过了,不见起色。听说大爷昨天又启程去成都府了,说找前些年替主上看好顽疾的神医了。只不过这几年乱,据说那神医早就失踪好久了。这回大爷过去,也是碰碰运气了。”
她自顾自地说得越发起劲儿,念奴却只是瞧着花圃发呆,像是人还在,魂早就出窍飞走了似的。这人连朱公子的大丫鬟都不放在眼里,在这府邸地位真是不一般。
陈秋娘暗自观察,却又听那大丫鬟说这朱老爷子已经病重,每况愈下。所以,趁着还算清醒,就让管家找来了十里八乡最体面的金牌媒婆李桃花。一方面,让李桃花去那败落的陈家谈退婚的事,还叮嘱那李桃花任凭陈家开条件呢,说也算报答陈柳氏当年的相救之恩。另一方面是去成都府首富杨家,给二小姐送簪花帖子。
“那杨二小姐的叔父如今掌管成都府的守城兵马呢。跟大爷是故交呢。”大丫鬟继续说,絮絮叨叨的。
念奴却依旧在发呆,神游。大丫鬟似乎也不在乎念奴的表现,像是多日不曾说话,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活人,便一股脑儿地倒出来了,也不在乎对方是否有所回应。
所以,她略停顿,又走了几步,靠到念奴身旁,压低声音说:“你可知道,那原先跟公子有婚约的陈家已经败落了么?先前,老爷子就不怎么瞧得上那丫头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样样不会,若不是碍于老太太的面子,陈家还算是体面,早就退婚了。而今,陈家败落,惨淡得很。而那丫头被蛇咬,死透了,谁知道一场雷雨,就诈尸活过来了。这等不祥的人,断然是不能进朱家的了,何况,老爷子在她诈尸一天后就病了。道士来了,都说凶月雷雨诈尸,晦气得很。老爷子这才连夜喊李桃花去退婚。还说陈家要求尽量答应,也算报答陈柳氏当年的奔走救命之恩了。”
我去,生老病死的,这朱老头快挂了,就怪我诈尸晦气。我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吗?陈秋娘暗自腹诽,却也确定了刚才那淫|邪公子哥就是那未婚夫啊。
真是庆幸,朱家来退婚啊。要不然,这要嫁过来——,她可是没有信心改造渣男啥的。她可是始终信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
“公子最不喜多嘴之人。”念奴终于不耐烦,狠狠扫了那大丫鬟一眼。
“你不说,公子怎会知道?再说,我这不是琢磨这老爷子是着急给公子办喜事了。我们这院子将会迎来女主人,我在想我们这处境——”红衣丫鬟依旧在吐槽。
陈秋娘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这女的为啥一股脑地吐槽。怕她这些时日一直在担惊受怕,怕女主子来了,她地位有变啥的。这个时代,这种家养丫鬟,若是被主人讨厌,轻的会丢去做粗活,配个下贱的小厮或粗汉子,重的就可能买到**去,再不济还会被买家煮了吃。
人吃人,在这个时代,越往北走越是寻常可见。简直都是一种全民活动了。
“没不该有的心思,安分守己的。你担心什么。”念奴不悦地说。
这大丫鬟顿觉没面子,就咬了唇,露出狠狠的神色,继而一脸凶相地对陈秋娘轻飘飘地招招手,说:“走吧。”
陈秋娘自知反抗会让自己陷入更被动的局面,于是没有丝毫反抗就跟那红衣丫鬟出发。念奴儿却是冷哼一声:“我道是个有骨气的,却不料还是这样的故弄玄虚。”
这人好生奇怪,是他让她不要做无意义的挣扎,这会儿却又从骨子里鄙视她不敢反抗。
那红衣丫鬟却是吃吃地笑,冷冷地说:“哟,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初来乍到,抵死不从,上吊抹脖子、跳河跳楼,也亏得是公子耐心,还宠着你。哎呀,你说吧。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难得我们公子看上,免了饿死、流离,看这小蹄子,也是乡野丫头,哪能跟念奴儿你出身显贵相比了。她还不暗自庆幸祖上积德呢。再说这些年,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我秀红可是看多了。”
那红衣丫鬟原来叫秀红,音调尖锐得像要拔高到云端去了。那念奴儿一甩手,便是大步出了院落。秀红轻哼一声,扫了陈秋娘一眼,颇为轻蔑地说:“你也别喜出望外,不知身份。说得不好听点,你就是公子的玩物。宠爱也就两三天的劲儿。小心伺候公子,说不定公子腻了,还会留你在这朱府当个粗使丫鬟,不会把你卖去钓鱼池的。”
陈秋娘听秀红这话,算是知道这朱文康比自己想象中更纨绔子弟,更荒唐。沉迷美色,不论男女。强强民女,玩腻了就卖到什么**窑子去,真是恶毒到了极致。
想到这些,她又暗暗后悔。若知道这朱家是这等货色,她还去争那等面子做啥,李桃花来退婚,爽快接受,又何至于有了后面这些祸端呢。
这人啊,还是不要做这种意气之争才是。陈秋娘一边走,一边想。
“别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姐姐这是给你指明路。”秀红见她走得慢,伸手掐了她的脸。
陈秋娘想伸手打这女子,却又忍住,只捂着吃痛的脸,说:“多谢秀姐姐。”
秀红大约很满意自己的立威,就说:“走吧。前面去沐浴。”
陈秋娘默默跟着,刚走了几步,就听见有人喊:“走水了,走水了。”
第018章 转机
“走水了,走水了。”一人大呼。之后,就听见好些人在大呼“走水了,走水了。”
这“香居”本来静悄悄的,没见着什么人。这一呼喊,丫鬟婆子家丁全都跑出来了,每个都十分惊慌,四处张望,问:“哪里走水?哪里走水?”
秀红也停住脚步,到处看。陈秋娘也四处张望,不一会儿,才见着隔着“香居”矮墙的另一个院落里浓烟滚滚,那火光居然强过了强烈的日光。看起火面积,却不是一两间房,应该是一溜儿的房都是燃起来,起码有五六间。
“呀,那是老太爷的住所。”秀红声音里顿时慌乱,大声斥责那些丫鬟婆子家丁:“快去救火,公子在那边。若是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这些人统统都该卖到北边军队里做人肉包子去。”
秀红的声音到后来已经是阴骘森寒。她日夜担心害怕的,在这一刻全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