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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这就麻烦你了。对了,你对那厨师说,若是生意好起来,价钱是肯定加的。”陈文正这些时日绞尽脑汁在搞经营的事,却一直无果。这会儿,陈秋娘这么一说,他喜出望外,简直当她是救命稻草。
陈秋娘笑道:“掌柜的爽快人。我定会转达。不过,”我这先去送信,这救人如救火。”她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信扬了扬装有信件和骨雕的绣花小布袋。
“那是,快去,快去。”陈文正催促,却又连忙问,“不知姑娘可告知闺名?”
陈秋娘回眸掩面笑道:“村野女子哪里来的闺名!姓陈,名秋娘。”
“哦,陈姑娘。”陈文正呆呆地念了一遍。
这人果然书呆子气了。陈秋娘低头一笑,便揣了信件愉快地出了客栈。门外日光灿烂,从银杏缝隙里投下斑驳的亮光,那北地少年就站在银杏树下,身形笔直,面目沉静,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小哥哥,我写好信了。”陈秋娘出声提醒。那少年抬头看她,神情有些恍然,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问:“你先去哪里?”
“我先去送信给我表舅姥爷。你可知这镇上朱门高墙的章家,那里的王管家就是我表舅姥爷。”陈秋娘一边询问,一边拿了事先准备好的绣花小布袋将信件与章赐的那枚骨雕一并装进去。
少年只听着,没有多说,只径直往前走。陈秋娘看他举动,知道他在带路,便也不多问,提着裙子跟着少年一路走。
少年脚程很快,却也不至于甩掉陈秋娘。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熙攘的人群,又拐了几条街,穿过一条小巷子,那少年才停下来。
陈秋娘抬头就看到朱门高墙的大宅院,门前一对石狮子雕刻得颇为威武,红灯笼略略泛了白,在风中招摇,那匾额“张府”二字颇有力度。
原来是“张”不是“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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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 奇怪少年
“到了。”少年在拐角处站定,指了指张府。
陈秋娘“嗯”了一声,却是停住了脚步,站在拐角处的高墙阴影里,打量周围。
到了这时,走到了这里,陈秋娘其实有些犹豫。虽然救了那叫张赐的少年,绝对是人生一个大转机,但救他同时也危机四伏,很可能一不小心,就会立刻身首异处,恐怕还会连累陈家,甚至整个柳村。毕竟从那些追杀张赐的黑衣男子些许的对话里,陈秋娘除了看到张赐貌似权贵之家不俗的身份之外,还看到了他的仇家来历绝不简单。这仿若应该是一场政|治的清洗或者权贵倾轧。这种关乎权贵政|治的争斗是世间所有争斗里,最危险最可怖最阴暗的存在。
这既然是最凶残的争斗,那么对方可以在山中追杀张赐数日,不达目的不罢休,同样可以在这“张府”周围密布天罗地网,说不定张家内部还可能有内奸。
自己这大喇喇、傻兮兮地送信来,确实太危险了。若是被发现,怕会立刻身首异处,同时还可能连累陈家,更大范围还可能波及柳村。
这一时之间,陈秋娘扒拉过的所有明争暗斗的小说桥段通通浮上心头。
虽说“富贵险中求”,可是,可是生命亦可贵。。。。。。
陈秋娘还在做思想斗争,旁边的少年低声问:“怎么了?”
“哦。没事。”陈秋娘这才想起旁边还站着这么个北地少年。这么危险的时刻,总不能自私地拉上这小子,得把他打发走。再从长计议,想个万全之策。
于是,她顿了顿,又说:“馒头冷了,这都快中午了,等你的人肯定饿了。你快回去吧。”
少年听她这么说,顿时皱眉,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惊异、防备、审视交织。陈秋娘甚至在他那明亮的眸子里看到阴骘。
我去,这娃这违和感超强的眼神啊,怎么让老娘背脊凉飕飕的?莫不是这小子其实就是假装乞丐来监视张府的吧?
陈秋娘瞬间脑补了这种可能,而且越发觉得这可能性太大了。首先,这娃是北方的;其次,凭她的判断,这娃绝对来历不凡。
如果是这样——
嗯,这绝对是年度阴谋大戏的节奏,而自己则是极度危险啊。若是一不小心被他知道,自己就瞬间炮灰,辜负老天给的金色年华了。
如果他是伪装者,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来张府的目的;如果他不是伪装者,只单纯是流落蜀中山镇的北地少年,她亦不可让他知道,拖他进危险的境地里。
一句话: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知道她此行的目的。
必须要尽快将他打发走。只不过怎么打发走呢。刚才让他速度送馒头给亲人吃的这个方式貌似行不通。陈秋娘正在琢磨如何打发走眼前的北地少年,却听见他忽然问:“你是怕了么?”
这无端的一问,陈秋娘面上虽还算稳定住,装出一副不解的神情,内心却早就惊骇无比:他这是有所指,在刻意试探?难道这剧情真的是最狗血的哪一个么?
陈秋娘尽量让自己的申请看起来无比迷茫,就那么看着他。他的脸上伤痕累累,血已经凝结,乱乱的发丝在风中飞舞,神情冷然安定,眸光依旧明亮。
“若是怕了——”他轻轻地说,神色略微局促,然后又顿了顿,抿了抿唇,才又说:“若是怕了与那些高门大院里的人打,打交道的话——,我替你送去吧。”
原来他说的是怕这个!陈秋娘紧绷着的神经这才一松,心里不由的哀嚎:你大爷的,吓死我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貌似不能放松警惕吧?电视剧小说在这种情况下,剧情都会反转的。再说,帮助张赐这件事很危险,他去办,一个不慎,一样会丢了命。
所以,还得让他赶紧走,不能让他掺和。可是该怎么做呢?
那少年说完替她送信之后,见她没反应,就与她并排站着,等她回答。其时,窄窄的巷子里,有幽凉的风穿行。日光在巷子之外的地方金光闪闪,碎了一地。
陈秋娘还在绞尽脑汁,组织措辞。,少年却忽然转了话题:“你未婚夫是哪家?”
咦?这是查户口了?陈秋娘一愣,也不好不回答,只得说:“据说是镇口朱家。”
少年一听,顿时眉头一拧,拧得他的伤口疼痛,咬着牙略略缓和,才指着旁边一条小巷子,说:“你一会儿从这里穿出去,右拐直走,过一座拱桥,直走,红漆大门的就是了。你是识字的,朱家门前挂了匾额的。”
陈秋娘听他指路,心下大喜。这少年先前说好带她去未婚夫家。这时,他就这么详细地指路,显然是要她自己去。那么,他自行离开,就不必自己绞尽脑汁想办法劝他离去了。真是天助我也。
陈秋娘心花怒放,连忙将两串铁钱和几枚铜钱递过去,说:“多谢小哥,这点谢礼就请小哥收下,你去忙你的吧。”
少年并不推辞,接过了钱,随手也将陈秋娘手中装着信件与骨雕的布袋夺过去,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帮你送给你表舅姥爷。”
陈秋娘来不及阻止,他却一瘸一拐,大步踏入那细碎夺目的日光里,往张府而去。
他上前叩了张府门环。片刻后,红漆大门开了一条缝,有灰布短衫、灰布头巾的小厮探出头来,颇为不悦地问:“干嘛?”
“小哥,我是贵府王管家远房外甥女的邻里,他外甥女病危,托我送信来此。还麻烦小哥通传。”他朗声说,用的竟是当地方言,虽然细细听来还是带了北方的尾音。
那小厮大约是见他满脸伤痕,十分不耐烦地说:“王管家事务繁忙,哪能是你说见就见的?”
少年亦不动怒,却是将先前陈秋娘递给他的几枚跑腿的铜钱递过去,说:“知道小哥辛苦,请小哥喝杯茶。还烦劳通报,实在救人如救火,危在旦夕。”
那小厮瞧了瞧,将那铜钱放入口袋,一边伸手要拉他的布袋,一边说:“你信拿来,我替你送给王管家就是。”
他一下挡过,一边打开布袋,给那小厮看,说:“人吩咐小的要亲手交给王管家的,麻烦小哥了。”
陈秋娘看他举动,浑身顿时冰凉。这少年到底什么来历,竟然知道布袋里装的是信物。难道真的是自己脑补的那样,是权贵派到这小镇来监视张府的么?
那小厮一看那骨雕,立刻怔住,看了看那少年。
“救人如救火,还劳烦小哥通报。”那少年面上提醒,实则催促。
“你,稍候,稍候,我这就去请王管家。”他刚说完,便对内门里喊,“小八,快去请王管家来,就说有人送信来央他救他外甥女呢。”
门里隐约有人应声。陈秋娘一身汗涔涔,站在原地,腿脚都发紧。如果这少年真是监视张府的,那么,他这样做,无疑就是想要把张赐引出来灭掉。这样一来,自己这么鲁莽地跑来,倒是害了张赐。
只是——,这少年是自己无意间救下来,会有那么巧合吗?
陈秋娘站在原地,打量这少年,看他那挺拔瘦削的背影,虽然一身破烂,却始终有一种傲然骨气。这人必定不是小户人家出身。他说话得体,办事聪敏,能一眼看出那骨雕的作用。若与张赐事件无关,那这少年从前必定也是北地富贵之家,只是不知又遭遇了何种变故,沦落到这蜀中的偏远小镇作了乞丐。
陈秋娘思绪翻涌中,张府大门洞开,有个蓝衫的中年男子大步跨出来,身材魁梧,声音嘶哑,问:“何人替我外甥女送信来?”
“王管家,就是这小子。”先前那小厮指了指眼前的少年。
少年上前,略一欠身,又一次表明自己是他外甥女的邻居,同时将那信件和骨雕的信物都一并交给王管家。
王管家略略看了看信件与骨雕,便拱手施礼道:“多谢小哥,小哥一路风尘仆仆,想必还没用早饭,请到府上用饭吧。”
“王管家客气了,我这来镇上一趟不容易,邻里还有别的事托我办,就不耽搁了。你外甥女病情紧急,还请尽快营救。”他一边说,一边施礼告辞。
陈秋娘见事情已顺利办好,只站在原地等那少年过来。虽说不知他目的,这到底是帮她办好的事,须要当面道谢的。
谁知那少年却并没有过来,反而往旁边另一条巷子跑去,虽一瘸一拐,但速度极快,倏然就拐过前面巷子拐,不见了人。
咦?这是啥节奏?陈秋娘愣住,站了片刻,嘟囔:张赐,无论结果如何,我可是尽力了。一切就看你小子的造化了。不过,你千万要活着,老娘的戒指关乎幸福,你得要还啊。
她低声嘟囔着,便按照那少年先前所指的路往朱家去。
日光和暖,**镇人来人往,货郎们走街串巷,吆喝声不绝于耳。陈秋娘快步穿过了小巷拐入大街,按照少年所说,过了一座桥,便是到了朱府门前。
高墙灰瓦,朱漆大门,金灿灿的门环。陈秋娘走过去踮起脚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就有小厮开门,问:“你找谁?”
陈秋娘对着小厮一笑,一边递了三枚铜钱,一边说:“劳烦小哥替我通报朱老太爷一声。就说柳村陈家来托人带口讯来说,过几日必定亲自上门送还信物,断不会误了大公子的姻缘之事。也请朱老太爷不必过分担心,让那些不入流的媚眼小人坏了朱府的大事。”
小厮一听,狐疑地看她一眼,说:“你是何人?”
“我是替柳村陈家捎口信的。陈家老太太叮嘱这关乎大公子的姻缘,关乎朱家的大事,所以,麻烦小哥务必要转告朱老太爷。”陈秋娘一边打拱作揖,一边用这话暗示这小厮:你这话要不通报了,误了你家主子的大事,你定然是担当不起的。
那小厮将那铜钱收入怀中,斜睨了她一眼,很不礼貌地说:“知道了,你可以走了。”然后,他“嘭”地关上了大门。
“这不长眼的东西,没看到本公子回来了么?”那门刚关上,陈秋娘就听见背后传来男子的呵斥,本就低沉的嗓音配上蜀中方言,更显出那声音浑浊。
第016章 绝色
那人斥责的是方才关门的小厮,他又自称本公子,那自然就该是朱家公子。莫非就是那未曾谋面的未婚夫朱文康?
也不知这朱文康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既然朱家可以在陈家落魄就来退婚,而不是帮衬一把,这朱家是什么货色可想而知。一般来说,有什么样的家庭,就有什么样的孩子。这朱文康即便怎么出淤泥而不染,也不会干净到哪里去的。
来,老娘就来相面一下,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货色。
陈秋娘思绪翻飞之际,直接转身,便看到从右边巷口走过来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位瘦削高挑,身高该有一米八,作公子哥打扮,一袭白里衬的衣衫,外面罩着一件淡青色纱衣,腰间束了一条绣工繁复的腰封,皂巾束发,宽阔的额头,眼睛颇小,在日光下微微眯起,简直像是被谁用刀在脸上划了一条缝而已。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半开着在手来无意识地拍打着,一脸的阴骘。
另一个男子走在他身后,比这公子哥矮一些,约莫一米七,做小厮打扮。但一头乌发未束,披拂在身上,顺带遮盖了半边脸。
这男人的穿着很违和,但更违和的却是灰布衣衫下那一张脸。就在方才,风吹起他的发,他略一转过来,陈秋娘顿时一惊:他那一张脸,肤色白皙,凤眼星眸,鼻梁高挺,唇形甚美,简直是人间绝色。
啧啧,宛如动漫里的人物,找不出一丝的不完美。在见到这人之前,陈秋娘从来不觉得这种只有漫画人物才会有的长相会出现在现实生活里。
这是一张颠覆认知的脸,更是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说是人间绝色,绝对不算夸张。
山野小镇,这样风华绝代的长相,却偏生是小厮打扮。这简直是逆天的违和啊。不过,最违和的不是小厮服与这张绝色脸,而是这美男子那张脸上的神色。那神色冷冽傲然,那眼神更像是世间万物全不在他眼里似的。
这是个充满违和感的男子,小厮打扮,却丝毫没有小厮下人的姿态,满身都是傲然。
“你发什么脾气。看不惯,打一顿,或撵出去自生自灭就是了。”那美男子冷冷地说,语气派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像是久居人上的威严。
“好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虽然,我知道,你不过是心善,为了那不长眼的东西好。”那公子哥赔笑。
“呵,若你认为我是为他求情,那便当我没说,依你平素规矩,乱棍打死便是。”男子语气平静冷漠,轻轻一拂手,像是丝毫不在意那是一条人命。
“好了,好了,不要为了那不长眼的下贱东西影响心情。”那公子哥语气神色全是讨好。
男子并没有答话,只负手而立,这一次却是将视线投过来看陈秋娘,眼神冷冽,冷漠的神色略有几丝厌恶。
哟,老娘跟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么,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厌恶的神色。陈秋娘觉得十分奇怪。
“念奴,知道你今天受了那姓张的气不痛快,改天我一定替你讨回来,你就不要生气了。”那公子哥又说,折扇轻打在手上,语气十分讨好。
男子收回目光,垂了垂眼,长睫毛轻颤,一边理衣衫,一边说:“世间万物,我想计较就计较。我不想计较便不计较了。若要报仇,得是我亲自动手的,公子就不必多费心。”
“你的事,怎么能说费心呢。当然,你若不愿我插手,我自然就不插手了。”那公子哥宽袍衣袖一拂,折扇“啪”地打开。
这两人,看衣着是小厮和公子,看对话与神色,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陈秋娘就算瞎眼了,也能闻出这两人古怪,更何况从那公子哥的神情面相看来,他绝非善类。
这此处危险,不宜久留。陈秋娘当机立断,立刻就快步往小巷子里走,企图穿过小巷子走入闹市。却不料才走了一两步,就看到那公子哥将视线投过来,邪邪地笑道:“小娘子,来者是客,怎么就走呢。留步呀。”
陈秋娘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几乎小跑起来。那男子却是折扇一合,闪身就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娘子,我看你许久了。从哪里来的呀?”他折扇又一开,故做潇洒地扇了扇,一脸意味深长的笑。
陈秋娘毕竟前世里活了三十岁,自然看出他的笑意里有淫|邪之气,又想到刚才两人对话,已笃定他是朱家子弟,还很可能是自己的未曾谋面的未婚夫。
这朱家,听奶奶那口气,原本就不是善茬。朱家人在乱世里谋生存,还在战火纷飞的北地跑来跑去,能在食人如常的乱世做生意,还敢远赴关外,跟契丹人做皮货生意。这样的乱世,没有狠戾的心肠与手段是绝对不会成功的。那么,这样的朱家,对子孙的教育也可想而知,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危险近在咫尺。陈秋娘一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