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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孩子转出陈府之事,皆为陆燮一人所为,不成想柳子盈竟道出实情,原来孩子转走之事,她自始至终俱一清二楚,也许还是她特地授意而为,念及于此,詹昱这才真正动了气,打算不再对她动之以情,而是强行直接将她掳走,然而就在他即将行动之际,一支长箭横空飞来,直直地朝他飞射而来,一侍从眼疾手快,飞跃上前,以身为盾,生生地为他挡了这一箭,箭簇直中其心房,侍从当场死亡。
情势异变,詹昱诧异地望向柳子盈,只见她的唇边溢出一丝讥诮的冰冷笑意:“詹昱,今日你插翅难逃,而我,从此之后,再亦不会受你威胁了。”
詹昱眼神极冷:“你报了官?”
“当然。”
闻言,詹昱的脸色更差:“你当真是如此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你杀了韩泽,便是我的仇人,永远的仇人。”
“那你可知,为了今日,我已做了多番的布置,所以,即便你报了官,我亦会顺利走脱,而在我走之前,无论如何,都会带你一起离开。”边言语着,詹昱边伸出手臂,欲拉上柳子盈一起离开。
柳子盈见状,迅疾后退一步,冷声言道:“在来之前,我已在肌肤和衣衫上涂满了毒药,现下你若碰我,必死无疑。”
詹昱伸出的手暂顿,不过他的面容依然坚定无波:“你以为我会为你所骗?”
“我因为事前服食过解药,所以才会无事,你若是不信我,大可以试上一试,我一直恨你入骨,所以巴不得你现在就中毒身亡,如此,亦算是为韩泽报了仇。”
语毕,柳子盈索性逼前一步,面上挂着一丝冷笑,挑衅地望着詹昱,而詹昱则开始迟疑,不过却再亦没有伸手去拉柳子盈。
而那厢,詹昱的侍从首领再亦忍不住了,他一个跨步上前,急声对着詹昱言道:“王上,还是赶快走吧,现下如果再不离开,那么就来不及了。”
詹昱心中虽蕴含了种种不甘,然而情势危及,为了安危起见,他不得不从长计议,因而最终他唯有咬紧牙关,再次舍弃眼看就唾手可得的柳子盈,下令赶紧离开,而离开的詹昱众人想当然地中了陈沅江的埋伏和围攻,不过因其提前做的安排和部署,再加之其身边侍从的誓死保护,詹昱终究还是逃脱了。
詹昱逃脱之后,陈沅江多番自责,自责自己在多番安排之后,最终还是没有活捉住詹昱,为柳子盈永除后患,同时又自责在兵士仔细地搜寻过詹昱的住处后,并未有发现柳子盈表妹的任何踪迹,现下詹昱逃脱,她表妹的行踪则成了永久的谜——
在柳子盈向陈沅江求援之前,她牢记着柳子茵的嘱托,并未对他直言是柳子茵为詹昱所掳,而是她的远房表妹。
詹昱虽从陈沅江设置的埋伏之中顺利逃脱,不过还是在逃脱之时受了伤,与陈沅江的此次交战,被他视为毕生的奇耻大辱,因此待返回丁零后不久,他便发起了对天阙的战争,不过因为准备不足,战役败北,丁零兵士损失惨重。
战败之后,詹昱一直修养生息,未敢再轻易对天阙宣战,不过他一直隐忍着,计划着待兵力壮大,再次对天阙发起一场彻底的战争,不过他的愿望终未实现,因为在那之后,天阙皇帝沈显为征服丁零,一统天下,多次主动派兵征讨丁零,詹昱虽疲于应对,但凭着丁零国人粗爽好战的特性,终于竭力稳住战况,击败天阙,然而却再亦没有力量来发起反攻,多载来,只能以微胜保国自居。
再后来,詹昱又被其子詹葛下毒,因毒素累积,其身体渐渐衰弱,更无力再去应付其他,而后于景浩十五年,又因柳子茵之故,其被詹葛提前弑杀,那时候他才四十四岁,还正值盛年。
詹昱逃脱,柳子茵失去影踪,柳子盈亦相当自责,因此,她除了让人继续去探查柳子茵的行踪之外,还担负起了抚育柳子茵女儿的重任,不过与此同时,她心中还被重重的不安笼罩着,依照詹昱偏执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今日未能成功地将她带走,那么终有一日,他还会卷土重来。
故此,于再三思虑后,柳子盈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典卖柳府,永远离开青州,于是,她趁陈沅江赶至祺城,全力着办霍羌通敌卖国大罪之时,避开所有监视自己的眼线,遣散家仆,卖掉柳府,不声不响地离开了青州。
离开青州之后,柳子盈只身带着柳子茵留下的女儿,先是到了苗疆,在苗疆,她再次寻到了那位送其药水的奇人,不过那时候奇人的身体已被常年累积的毒药侵蚀,可谓毒入骨髓,神仙亦无能救治,唯有静等死亡。
奇人在离世之前,传授了她一个可遍布瘴毒的阵法,同时还传授了她破阵的技巧以及如何研制瘴毒的解药,似乎是一直强撑着一口气待她学会,因而在她学成的当夜,奇人便溘然离逝了。
将奇人妥善安葬后,柳子盈隐匿身份,避开皇帝沈显和陈沅江共同找寻她的人,一路辗转,来到了韩泽曾居所的那个山谷,同时她还在路上,利用瘴毒阵法从一众匪徒手中,救下了另外一对孤苦无依的母女,将她们二人亦一起带到了山谷。
一至山谷,柳子盈便在山谷周遭布下了瘴毒阵法,并为韩泽立了衣冠冢,而后她改名称作秦悦娉,且利用祺城怡琴大会上所赢得的千两黄金,从茶叶生意一步步做起,终于缔造了秦月山庄不朽的商业传奇。
原祺城首富霍羌因通敌之罪被朝廷处斩,其罪延及族人无数,其死之后,所拥财富皆收入国库,亦正是因为霍羌的消亡,柳子盈的生意才没有遭遇什么障碍,很快便兴盛起来。
秦月山庄声名鹊起之后,闻名而来的人便逐渐增多,柳子盈为了防止山谷的阵法被破,便在瘴毒阵法之内栽植了一种名为红萍毒桑的桑树,此树不仅本身有毒,而且还会散发出一种可使瘴毒毒性增强的气体,两气相融,成为一种新的混合瘴毒——
此瘴毒可侵蚀人脑,吞噬人的灵魂,所以在初批的好奇者擅闯瘴毒阵法而变成痴傻之后,众人虽向往秦月山庄,但却不敢再随意闯入。
随着秦月山庄的逐步壮大,柳子盈同时还收留了许多穷苦无靠的女子,她们之中,大都是失去丈夫的孤苦之人,其中不乏携带子女者,柳子盈耐心授教,循循善诱,将他们全都发展成了秦月山庄的臂膀。
其实,在柳子盈初至祺城时,便去了一封信给陈沅江,让他不要再来寻自己,因为她决定隐居山谷,与过往作别,故而不打算再见任何故人,信中同时还对他明言了瘴毒之害,让他千万不要擅闯入阵。
柳子盈对陈沅江之所以如此决绝,其实柳子茵言讲的过往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冲击,另外,她亦不想违背自己对柳子茵的承诺,让他晓知柳子茵孩子的存在,而这个孩子,从此之后则成了她的女儿,给她平静孤寂的生活带来了无尽的欢喜,由于这个女婴美丽异常,“羽”和“裳”又皆含纳美丽之意,她遂为孩子起名为“羽裳”。
收到柳子盈书信的那一刹那,怀着期盼之心的陈沅江,心情顿时从狂喜沉到了谷底,实际上,他并没有遵从柳子盈的嘱托,不再寻她,而是一接到书信,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她所居的那个山谷,不过因为山谷之外遍布着重重瘴毒,他并没有擅闯入阵,只是久久地在阵外静然伫立,任由悲伤和沉寂将自己层层笼罩,仿若整个人俱成了一道屏障,此后的若干年内,他又来了几次,但是每次都止步于阵法之外。
柳子盈隐居于山谷之后,皇帝沈显虽然亦内心痛苦,但是看着付出甚多却依然毫无所获的陈沅江,他亦只能叹息着,将柳子盈深深地放在自己的心底。
故此,两位不同风格的绝代佳人,一个因瘴毒阵法之故,一个因被詹昱带去了丁零,世人都再难见其真容,因而随着时光的飞逝,时事更替,两位美人便逐渐弥散在世人的渴望和叹息之中,终于,一切皆烟消云散,成为了永久的过往,亦成了经历者心中永远的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颇有些挫败,因为自己并非专职的作者,一直以来,只是凭着爱好写作,也许是写作思路有限,或者生活经历有限,知道自己写出来的文并不完美,也可以说有很多的缺点,自己也一直在努力地不断完善自己,不过,当写出来的文字被全盘否定的时候,自己的心情还是有些挫败的,所以才停更了一段时间,换一个思路。
☆、父子之结
故事听到这里,我已经无言可对,过往许多模糊不解之处,随着陆文航的讲述,逐渐变得清晰且有条理起来。
我原以为在母亲的人生中,陈沅江曾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不成想却是最微不足道的,更不曾想,只不过因为母亲对我言,他是我父亲,让我到宛城寻他,他便毫无解释地收留了我,陈沅江对母亲,用情是何等的深重,思及曾经对他的怨恨和指责,我的心被愧疚层层包裹,无论如何,皆不能释怀。
我至今仍不能忘怀陈沅江到湘愿客房接我到陈府的情景,当我告诉他“我娘告诉我说,你是我的父亲”之时的怔忪神情,一直以来,我都将那种神色归结为愧疚和自责,却不成想原来是惊异和莫名,彼时,他应该很惊讶,惊讶母亲在隐居之后,为何会突然多了我这个女儿,又惊讶母亲为何要告诉我,他是我的父亲。
母亲听信了柳夫人的话,自始至终都不曾想过向陈沅江求证,而是真的把他当作了我的生父,所以才在临终之前让我到宛城去投奔他,而我一直以为的母亲的怨恨和忧伤,亦并非是针对陈沅江。
母亲的怨恨,针对的是杀害韩泽,彻底改变她此生命运的詹昱以及后来不择手段将她隐藏且纳为己有的沈显,她不爱他们,所以才会怨恨,而她的忧伤,则全部留给了韩泽,她的琴曲“思念”,更是为了韩泽而弹。
秦月山庄母亲书房里挂着的那幅肖像画,我一直以为画的是陈沅江,却原来并不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唯有韩泽,才会让母亲那样悲伤,怪不得初见陈沅江之时,我会有深深的异样之感,觉得他相貌沧桑,不若画像上那般令人心折,现下想一想还真是讽刺,画像上的男子根本就不是他,又哪里会相像?
母亲一次次地告诫我,让我理清自己的心智,不要为男子左右,起初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她被陈沅江所伤所弃,为了不让我走上她的老路,因此才给我的警示,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一直以来,母亲都以过往为耻,她不愿亦不便告诉我她曾经的曲折遭遇,是此才刻意地误导了我,不过其中也许亦有以身为镜的喻示意味。
初达宛城,与陈明峻三人结识于湘愿,并与陈念娉起了冲突,我以为是在陈念娉的哭诉之后,陈沅江根据我身上所着的那件披风,以及我的眼眸特征认出了我,所以后来才到湘愿一探究竟,并接我去的陈府,其实亦不是,原来母亲在过世之前,曾去了一封书信给陈沅江,道我不日便会到至京畿,让他代为照拂,而且还在信中附了我的一张小像,以便于他到时候辨认。
母亲的信甚是简略,只是拜托陈沅江照顾我,其余的,关于她的近况,我的身世,什么都不曾提及,所以接到信的陈沅江相当疑惑,不解母亲为何会单单地将我托付给他照顾,而他又不能面见母亲去解惑,毕竟瘴毒之阵不能肆意擅闯,因此只能见到我之后再做打算。
陈沅江对我欲将到至一事甚是上心,同时他又惶恐自己不能全面顾及此事,于是便将我的小像交给陈明峻,让他帮忙一起留意我的动向,不过因为母亲丧事守孝之故,我在秦月山庄又安然待了两载,直到景浩廿三年方才动身前往宛城,那时陈沅江等人则因我久盼不至,已经对我到来一事不抱希望,所以他们亦不若两年前那般上心,而偏偏就在那时,我到了宛城,还与陈念娉起了冲突。
陈明峻见过我的小像,所以一见到我,便即刻认出了我,不过因为陈沅江只告诉过他我会到来之事,并未对他言过我的身份,更何况那时我还住在客栈,未曾去过陈府拜偈,故此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回去请了陈沅江出面,于是是夜,陈沅江闻讯寻来。
其实那时,因与陈明峻熟稔的缘故,陆文航亦凑巧见过我的小像,从那时起,他的心中就生了一份惦念,渴愿能见画中人一面,是此,他迂回曲折,续续问询陈明峻画中人的情况,陈明峻却只是摇头:“我从未见过她,亦不知其身份,只是父亲吩咐过,她会来陈府投奔,可是等了许久,亦不曾来过,大概,是不会来了吧!?”
陈明峻的话音满是怅然,闻毕,陆文航亦深深叹息,惘然失落之下,他遂将画中人看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但是却没想到,在自己不再期盼之时,我竟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他的面前,所以他惊喜,欢欣,平静之后,遂开始创造一个又一个可以接近我的机会。
陆文航见我的情绪一直黯然,不禁有些担心:“裳儿……”
我定了定神:“我从来不曾知,原来母亲的身上竟背负着这样的一段过往。”
陆文航的面容亦甚是复杂,良久才喟叹道:“伯母她…很坚强!”
闻言,我的心中愈发不是滋味,良久无话。
还是陆文航出声打破了沉默:“裳儿还是吃些东西吧。”
我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陆文航不由得叹了口气:“不吃东西怎么可以,没有体力,身体如何能够康健?”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沉郁,哪里吃得下去东西,于是我故作充耳不闻,只是转移了话题:“故事你还未曾讲完,只讲了前半段,后半段还未讲。”
“讲故事的事,并不急于这一时。”
“可是,我想听完。”
“你放心,所有的故事,我都会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告诉你的,不过前提条件则是,你需要吃些东西保持体力。”
陆文航面容有些微绷,只是一径地望着我,那样执拗的眼神,几乎让我无所遁形,于是我很快败下阵来,只得无奈地苍白莞尔:“那…好吧。”
闻之,陆文航随即拿来软枕,扶我仰靠,而后端来汤碗,体贴地一匙一匙喂我饮食,我望着他那清俊的眉眼,心中不禁涌起万千感慨,原来自始至终,不曾放弃过我的,一直真心待我的,更未算计过我的男子,只有他,亦唯有他。
想到这里,我服食参汤的动作暂顿,陆文航即刻察觉:“怎么了?”
我不答,只是幽幽地望着他,他疑惑地回望着我,须臾,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紧张之色:“裳儿,你…到底怎么了?”
“陆文航,迄今为止,你的心意仍然无改?”
我的问话没头没尾,但陆文航却即刻明晰了,他的眼中顿时闪耀出一种夺目的光彩来:“我对你的心意,从始至终,从未改过。”
我默然片刻:“即便,我与韩子湛曾有过一段情?”
陆文航微微地叹了口,脸上满是疼惜之情:“裳儿,你还真傻,如果我在意你的过往,此时此刻又怎会守在这里?哪怕你就是你嫁了他,又能如何?更何况你还是为蛊虫所控,对他的情意并不纯粹。”
我不想他竟会讲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心中不免有些激扬,但却极力保持冷静:“可是我身中蛊毒,恐怕不能与你一起白头到老。”
“裳儿,我是天阙最好的大夫。”
“可是这个世上,亦有大夫无能为力的病症。”
“我不会放弃,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突然再亦讲不出话来,陆文航则适时地握紧了我的手:“裳儿,与我成婚吧。”
看着他那期冀的目光,我根本无能拒绝,然而挣扎再三,我还是把心中的疑虑道出来:“我的身世尴尬,丞相大人未必会同意这门亲事,再者,皇上亦有曾把我纳入后宫的打算,我恐怕我们不能如愿。”
陆文航轻抿薄唇,神情依然紧张:“这些你都无需担心,关键的问题只在于你,你是否愿意嫁给我!?”
在他愈发期待的目光中,仿若受到蛊惑了一般,我不由得点了点头:“我…愿意。”
闻言,陆文航竟愣住了,须臾,他的脸上缓缓地燃起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悦来,而后则有些失态地紧拥住了我:“太好了,裳儿,你终于答应嫁给我了,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我依偎在他的怀中,心中缓缓涌出一种无可言道的情愫来,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暖暖的,飘飘的。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咳,闻声,陆文航的手臂稍稍有些僵硬,不过他并未有太大动作,只是轻轻地放开我,转身向门口看去,随着他的视线,我亦一同向门口望去,发现来人竟是陈明峻。
“明峻来了。”陆文航面容平静地出声招呼道。
陈明峻并未应答,一贯温润的脸色,此时却显得有些阴沉,他走到我的床前,垂首凝眉,细看我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