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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司藤 作者:尾鱼-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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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志刚摔电话了,咣啷一下子,像是正砸在脸上。

    秦放攥着手机不说话,指关节开始泛白,像是要把手机给拗断:单志刚说的没错,如果不回去,他一定会痛苦后悔,但如果一个人回去,永远也到不了安蔓身边,只会悄无声息死状狰狞地倒在路上……

    他没有那个资格要求司藤一起回去,却有能力为自己做出决定,哪怕是死在去见安蔓的路上呢,也好过瑟缩的连脚都不敢迈开一步,至少……求个心安。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秦放。”

    这是……沈银灯?

    回头一看,果然是她,秦放愣了一下,不自然地笑笑:“你来多久了?”

    “有一会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她居然会这么问,秦放有些意外,沉默了一会之后才说:“没什么,谢谢你了沈小姐。我有些急事,先回去了。”

    他绕开沈银灯,刚走了两步,沈银灯忽然说话了:“刚刚我听到你说,你回不去。”

    “其实秦放,我很早就想问你了,司藤是妖,你是人,一个人尽心尽力地为妖办事,要么是有所期许,要么是被强制威胁。你是哪一种?”

    “我觉得你不像那种想借助妖力得到金钱或者其它物欲的人,你是不是被逼的?如果是,为什么不求助道门?也许,我们有办法帮你的。”

    如此落魄和颓丧的时候,还能听到这么体贴温暖的话,秦放不是不感激的,但事情太复杂,他觉得没有必要把沈银灯牵扯进来:“真的没事,以后有机会我再谢谢你,现在我真的要走了……”

    话还没说完,沈银灯忽然上前一步,几乎撞到他怀里,秦放愣了一下,心神陡得一晃,蓦地又意识到这样不好,正想退开两步,目光忽然触到沈银灯的眼睛。

    从来也没发现,沈银灯居然有这样一双迷幻般的眼睛,眼波温温柔柔地似动非动,又像是浅浅的漩涡,打着让人舒服的旋儿,一点一点地把人吸附进去。

    秦放的意识渐渐不受控制了,沈银灯伸手轻轻抚上他额头,轻声呓语,像是慵懒的吟唱:“她不让你说,还是你不敢说?没关系,你可以不说话,只要按我吩咐的去做,我只是想看一看……”

    脑子里开始蔓延出大片大片的空白,紧接着,响起了书页缓缓翻起的声音……

    啪的一生脆响,像是凭空一个巴掌,又像是什么东西狠狠抽过。

    秦放一下子清醒过来,心跳的极其厉害,额头到后背,都是津津冷汗,抬眼看沈银灯,她就那么脸色铁青地站在对面,右脸颊上三道被抽过的血痕,有血珠缓缓渗出。

    脑子里一跳一跳的疼,秦放一时间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下意识抽出纸巾给沈银灯:“沈小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沈银灯不接,她冷冷地盯着秦放看,忽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几乎是咬牙切齿了:“怎么了?何必明知顾问。妖怪果然就是妖怪!”

    说完了掉头就走,秦放看着她地背影愈行愈远,忽然想起司藤先前给他地那缕头发。

    这个沈银灯,明明就是修道之人,为什么修的像是什么迷幻邪术一样?

    秦放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

    秦放给单志刚打了个电话,知道他生气,开玩笑说:“你的手机可真经摔,那么啪一下子,我真怕你连电话都接不了了。”

    又说:“你把电话放在安蔓耳朵边上,我跟她说句话。”

    他屏住呼吸听那边的动静,好久好久,才听到极其微弱的一线呼吸,就是这线呼吸让他一下子红了眼圈,说:“安蔓,事情我都知道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怪你。”

    那线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带着颤音,又像是嗬嗬地努力要说话,秦放声音有些发哽:“安蔓,我一定回去见你。如果你没有见到我,我一定是先在下面等你了。”

    打完电话,心里忽然轻松了很多,回到客栈,苍鸿观主他们已经走了,天渐渐黑下来,苗寨外围的天空开始有零落的星星升起,这里的星星很少,每一颗都孤零零悬着,司藤倚着吊脚楼的栏杆看天,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回头,说了句:“回来了。”

    秦放觉得面对着司藤的任何时候,都没有此时此刻这么坦然:“司藤,我跟你告别。”

    司藤回过头来,多少有些诧异,又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所以,为了安蔓,连命都不要了?”

    也许是为了安蔓,也许是为了自己,也许不是为了谁,只是觉得这样做了,心很安静。

    “想走就走吧,大家认识一场,以后我要是路过,又正好有空,会给你上柱香的。”

    秦放说:“你保重。”

    他把钱包掏出来,取了大部分现金和卡给她:“我想我是用不到了,你留着吧,密码六个8,好记。”

    “安蔓的身份证我放桌上,之前都是我给你办手续,以后你不管乘车还是住店,都可能用到,别丢了。但是安蔓一旦确认死亡,你可能也不能再用了。或者你找一个脑子清楚的助手,这些小事交给他去办,多付点钱就行。”

    “还有沈银灯,她有些奇怪,跟其它的道长都不一样,我只是跟她说了几句话,就忽然有被她控制的感觉……你和她有仇,她是冲着你来的,你小心她。”

    ……

    还有什么?好像没什么了,她那么能耐,也没有太多自己能帮得上的地方。

    司藤很久没说话,末了忽然冷笑起来:“你知道没法劝的我跟你一起走,又改了方式了?说一些关心的话,我就感动地眼泪哗啦跟你去见安蔓了?”

    她甩了现金和卡就往屋里走,挺刮的纸币在半空打着旋,散的满地都是,吊脚楼的铺板都是木头,拼接的缝隙很大,一个没留神,尖细的鞋跟插到板缝中,险些摔倒。

    秦放俯□子,把散落的纸币和卡一张张捡起来,知道她不会接,帮她放在屋里的桌子上,又用杯子压好,出门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句:“司藤,高跟鞋穿久了不舒服,可以买一双平底的,换着穿。”

    ***

    1936年,上海,百乐门,衣香鬓影,杯盏交碰,汗津津的洋行老板架一副圆溜溜的黑框眼镜,不住向她招手:“司藤小姐,司藤小姐,介绍你认识华美纺织厂的少东,邵琰宽邵公子。”

    又说:“司藤小姐来自川地青城,可巧,邵公子早年也随家人去过青城避暑呢,算是半个老乡。”

    她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转身想走,邵琰宽很有礼貌地问她:“司藤小姐,可否赏脸跳支舞?”

    灯光转烁,乐音靡靡,她问:“如今,你反而不怕我是妖怪了?”

    邵琰宽说:“我看着你在舞池里跳了半个钟点了,司藤,高跟鞋穿久了不舒服,或者,舞会散了之后,我陪你去买双平底的鞋子,换着穿?”

    ***

    那时,她怎么回答的?

    她说:“不劳邵公子费心了,高跟的鞋子再不舒服,也比不上遇到不想见到的人这般让人反胃。”



36 第⑤章


   开车离开苗寨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吊脚楼里依次亮灯;像是漫山落满了星;但只拐过一个山道;就再也看不见了。

    秦放握方向盘的手微微出汗;每开过一段就忍不住看向后视镜里的自己;变化如同意料之中的发生,不知道是如释重负还是失望;镜子里的那张脸开始发黑凹陷,忘记了是看到第几次时,他一拳就把镜子给砸碎了。

    又到了临界点,呼吸遏制的让人难以忍受;车子停的位置就是以司藤为圆心的生命弧点;算算距离,似乎差不多了,司藤应该一直在屋里待着都没动,在看电视吗?

    秦放缓缓踩了刹车,车子继续往前行进了几米,每行进一分,脖子上都像被绳子又勒紧一分,他点着了一根烟,骷髅一样的手爪挟起,凑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

    微醺的烟气麻醉了整个神经,很好,像是人生尽头处最后的盛宴,秦放哈哈大笑,重新发动车子,狠狠将油门踩到底。

    车身剧烈一震,然后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喉头的钳制越来越紧,秦放眼前一黑,旋即失去了知觉。

    失了掌控的车子速度不减,眼见就要一头撞上山壁,就在这个时候,车身处忽然延伸出无数藤条,硬生生把车头拉起,车子的前轮瞬间离地,车后轮原地刨旋了几分钟之后渐渐偃息,一切重又恢复了平静。

    颜福瑞接到了司藤的电话,她说:“你过来找我,陪我出去一趟,有一些关于瓦房的事,我想,你有兴趣知道。”

    ***

    秦放意识渐渐醒转,还没睁开眼睛,他就意识到自己没有死,而他之所以能够不死,原因只有一个。

    眼角有些微的温热,他知道,自己可能是赌赢了。

    他扶住车座坐起来,不远处停着另一辆车,是苗寨的私人包车,司藤就站在车前,但是出乎意料的,还有另一个人。

    颜福瑞。

    颜福瑞在嚎啕大哭,那种愤恨似的痛怆,然后他跪下来给司藤磕头,砰砰砰拼命磕,磕完了起来抹掉脸上的鼻涕眼泪,朝路尽头招手,黑暗中走来一个当地苗人打扮的男人,应该是被支开的包车司机,他上了车,带着颜福瑞回去。

    司藤目送着车子离开,转身向秦放的方向走过来,离着还有几步远时,秦放下车了。

    司藤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如此无惧无畏舍生忘死,有什么感受没有?”

    秦放问她:“这样不会误你的事吗?”

    又说:“我知道你不高兴,好像我在用自己的命要挟你,而你最后没办法,只好受了我的要挟,感觉很没面子,是吧?”

    没等司藤说话,他又接下去:“我知道你会有这种感觉,这个我撇不清楚,因为我想,我执意要走,除了因为安蔓,其中确实也有要试探你的意思。”

    “开车离开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的确会不管不问。但是相处了一段日子之后,如果你还是对我弃如敝履,未免叫人寒心——是,你有一百种理由可以不理会我,但我也是个独立的个体,可以为自己做决定,我为什么要待在这样一个人身边为她东奔西走,以至于连去见爱我的人最后一面都不敢?为了做回人吗?这样即便做回人了,又有什么意思?”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真的字字发自肺腑,很少有机会可以这样跟司藤说话,也许表达还不够清晰,但他希望司藤能真的明白他的意思……

    司藤只说了一句话:“你还走不走了?你这么多废话,安蔓知道吗?”

    秦放知趣地闭嘴了,看来,未来一段时间,他会很不受司藤待见。

    车子重新驶上山道,司藤说:“我和苍鸿观主说过了,临时有事离开,5天之后回来。”

    秦放愣了一下:“5天?司藤,不用耽误你这么久时间,你也说了这边的事要紧,我会尽快安排回来的……”

    “你还真挺把自己当棵葱的,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为你去的杭州吧?”

    秦放心里咯噔一声:阖着他白感动了?白肺腑之言了?

    “我和苍鸿观主说的是5天之后回来,但是实际上,3天之后我们就会秘密回到黔东。这3天,两天杭州,一天上海。”

    3天之后回黔东,秦放约莫了解,这是掩人耳目,为己方争取时间,两天杭州也正常,但是整件事情,又有上海什么事?

    司藤递了张纸条给秦放:“你在上海如果有熟悉的朋友,让他查一下这个地址,这个人。”

    秦放接过来,借着车里昏暗的灯光扫了一眼,全是繁体字,应该是司藤写的,她不会写简体,纸条上是个在上海的地址,好像是霞飞路圣母院路裕园16号,人名邵琰宽,后面标注是华美纺织厂少东。

    霞飞路秦放知道,小时候看周润发主演的《上海滩》,许文强没事就在霞飞路晃荡,后来一查,才知道霞飞路就是大名鼎鼎的淮海路,上海有不少街道,当年的名字都太小资,不符合社会主义审美,后来通通改了贴近劳苦大众的名字,而且淮海路上的老建筑保留很多,有具体地址的话应该不难查。

    只是这个邵琰宽……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跟我长的有点像的朋友?是你……当年的男朋友?”

    “我眼瞎了吗?为什么要看上这种人渣?”

    秦放没敢吭声了,过了会偷偷溜了司藤一眼:听起来像是有怨懑,难不成当年是被始乱终弃?什么样的男人敢忤逆她?不怕被她活埋吗?

    司藤敏感的很,好像一下子就察觉他的心思了:“你又乱猜什么?不管猜什么,都不对!”

    “不是……”秦放支支吾吾的,忽然灵机一动找到了借口,“我是在想,你先前说在黔东要办的这件事很重要,一天都不能离开,怎么突然间就敢放手离开3天,你就不怕中间出什么纰漏吗?”

    “你可以把我要做的事比作一盘棋,上海本来就是要走的一步棋子。现在既然要去杭州,我就先把这一步走了。至于黔东,我自然会放上可靠的人做我耳目。”

    “你说的可靠的人,不会是颜福瑞吧?”

    “怎么?”司藤冷笑,“你瞧不起他?”

    不是瞧不起,这该怎么说呢?想起让颜福瑞做“卧底”时,一次次发过来的所谓情报,秦放就一个脑袋两个大:这颜福瑞,横看竖看,都跟“可靠”两个字搭不上边啊。

    ***

    时间挺晚了,大家都已经陆续回房休息,只有白金教授还在客厅里借用旅馆的网线上网查资料,颜福瑞在边上看了一会问他:“白金教授,你其实也没中毒,为什么还跟他们待在一起不回去呢?”

    该怎么跟颜福瑞说呢,白金其实是觉得这次的经历挺难得的,他想全程跟下来,以后说不定可以作为资料——不过跟他估计说不明白,白金教授笑了笑,忽然想起来他已经站在边上很久了:“有事?”

    颜福瑞嗫嚅了一会:“我想借用一下你的电脑,查一下……比如拐卖儿童的信息……”

    白金教授陡然反应过来:瓦房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他赶紧保存了文件,又把笔记本电脑推给颜福瑞:“我用完了,你用吧,不着急,明早给我也行。”

    颜福瑞谢过白金教授,上网搜索了一些打拐网页,白金坐了一会就回房了,觑着白金走远,颜福瑞赶紧关掉了无关网页,在百度搜索栏输入了“致幻性植物”几个字。

    出来不少条目,颜福瑞浏览了一遍,迟疑点进了百科的页面,里面列出了好多种致幻性植物,什么乌羽玉仙人掌,什么曼陀罗卡瓦根,还有很庞大的一个族群是迷幻蘑菇。

    颜福瑞移动鼠标,慢慢把网页往下拖。

    ——“人服用哈莫菌之后,眼睛里会产生奇怪的幻觉,一切影像都被放大,一个普通人转眼间就会变成硕大无比的庞然大物……”

    ——“印度有一种菌盖非常艳丽,名为毒蝇伞的菌菇,人食用不久后进入幻觉状态,看到的东西被放的很大,普通人在他眼里都会变成顶天立地,使人产生惊骇恐惧的心理,甚至发狂……”

    颜福瑞颤抖着手,又在搜索栏输入了“毒蝇伞”几个字。

    居然配有图片,嚣张的让人心里发堵的红色,冠头上密密麻麻分布着白色的瘤,让人毛骨悚然,但是,很像一把伞,赤红色的伞。

    他想起那天晚上王乾坤关于赤伞的话:“康熙四十二年秋,黔东现巨妖,据说顶天立地,遮天蔽日,其状如伞……”

    还有司藤今天对他说的:“秦放说沈银灯跟他死去的女朋友陈宛长的一模一样,可是后来我无意中在秦放的钱包里看到陈宛的照片,跟沈银灯完全是两个人,我当时特意问过你,你说你也不认识——为什么我们看到的沈银灯,跟秦放看到的,是不一样的?”

    “沈银灯探过秦放的记忆,她让秦放致幻,这绝不是一个习道之人应该会的法术。”

    “你也说了,那晚在武当除藤杀,唯独沈银灯的法器前无法聚妖,不是因为沈翠翘早死导致麻姑洞法术失传,是因为,她根本不会,一个妖怪,何能聚妖?”

    “沈翠翘当年的确被我重伤,但不是死在我手上,杀她的是沈银灯。沈银灯混入道门,以道门掩妖踪,以道气盖妖气,除非她自己脱去这层保护的屏障行妖邪之事,否则妖气不会被任何法器侦知。”

    “种族有别,妖不能和人生子,所谓怀孕,以及难产而死的诅咒,纯属无稽之谈,其实,沈翠翘的女儿是她,孙女还是她,她一人不能分饰两角,但又要掩人耳目继续留在麻姑洞,什么能比难产而死,然后在新生儿身上延命来的更加合理自然?”

    “那天道门拿来赤伞的血濡之泥,应该是假造,我说暂不确定,道门诸人神色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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