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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任兄,我是不是来错时候了?”
“这是慈航静殿的家务事,你不用担心,我带你从旁边的小路绕上山去。”
任徜徉带着孙武绕路,在两人掉头离开时,孙武听到后头开始喊起口号,要求以方丈为首的各堂各院首座,出来聆听年轻弟子的心声,别因为一己私欲,成了慈航静殿的千古罪人。
“我出来几天,这票家伙居然真的干了,嘿,挑的时间未免太巧,如果不是恰好有外敌逼上门来,他们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沿着小路翻山而行,任徜徉途中连连开骂,孙武大致听了出来,寺中年轻僧侣近年来时有不满,只是畏于师门威严,没有发作,但这几天因为呼伦法王挟朝廷压力而来,欲取慈航静殿的地位而代之,寺中高层忙着处理这项大患,年轻一辈的僧侣便得到机会,登高一呼,想在这个时候趁势打破禁令,要求师门做出开放。
“那……为什么不能开放呢?我觉得有法宝用很方便啊,而且,普通时候也就算了,大家战斗的时侯是拿命去拼,用法宝的那一方占了很多便宜,慈航静殿禁止弟子使用法宝,到外面去不是很吃亏吗?”
孙武一番话脱口而出,任徜徉的表情却非常古怪,孙武惊觉自己是个外人,不了解状况,可能说错了话,刚想要道歉,任徜徉却耸了耸肩,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禁止使用法宝,我自己不喜欢用,不过那是个人喜好,与寺规无关……和尚师父平常很好讲话的,但就只有这件事,他从来都不肯答应。”
“苦茶方丈自己不是也在用法宝吗?为什么禁止旁人……”
“和尚师父用法宝?见鬼了,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从不知道?”
任徜徉质疑的视线变得严厉,说溜了嘴的孙武只得顺势而为,表示听人说过苦茶方丈有一件宝贝。自己便以为是法宝,任徜徉先是皱眉思索,继而恍然。
“喔,那个啊……不是法宝啦。只是一件信物而已,但说到使用这件信物的影响……嘿,要当成法宝看也可以啦,总之,那件信物与这件事无关,我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禁止使用法宝。”
任徜徉搞不好是慈航静殿内,最亲近苦茶方丈的人,连他都不知道的事。真不晓得还有谁能弄清楚。不过,至少从他口中得知了那件宝贝的资料,可以作进一步的规划,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然而,此时此刻的慈航静殿,似乎正处于风雨飘摇,孙武觉得自己是挑了一个最错的时机来访,无奈想改变主意已经太迟,任徜徉带着孙武沿小路上山。悄声进了慈航本院后,很快就有人代为通报方丈,苦茶方丈也立刻接见。
“在中台禅舍接见?和尚师父选了个怪地方啊……”
任徜徉向孙武解释,中台禅舍在慈航本院主建筑的后方,大概有一里半左右的距离。禅舍西侧的敦煌壁,专门供长老们闭关清修;禅舍东边就是藏径阁。慈航静殿诸般神功绝学均收于该处,整个区域堪称是慈航静殿首要重地,平日禁止普通弟子擅入,更不会在那边接见宾客,现在请孙武到那边相见。这是一件不合理的怪事。
“你是来求医的,如果要治病,该是去慈济院;假如要和各堂各院首座会审询问,那就是佛光堂了,为什么会挑在中台禅舍呢?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私下说吗?”
任徜徉说话肆无忌惮,讲到“见不得人”的时侯。负责传讯的两名僧人连连口称罪过,急忙走避,让孙武都觉得不好意思,连忙催请任徜徉快快带路。
中台禅舍所在的位置确实隐蔽,从本院的主建筑往后走,要先通过一道长长的峡谷,沿途爬着阶梯,走上好一段时间才到。
任徜徉告诉孙武,从峡谷中段开始,就是慈航静殿的禁地,一般弟子不得擅入,而禁地的安全工作,则是由真正的高手负责,有专职的武僧部队把守,那些妄想侵入盗经的窃贼,十之**,连摸到峡谷边上的能耐都没有。
这些话,孙武绝对相信,因为从峡谷中段开始,他就觉得自己正被人监视,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感觉到相当不舒服。而当孙武穿出峡谷,眼前景象陡然开阔,只见一大片的黄土地上,没有半棵村、半根草,见不到半点绿色,仅有孤崖绝壁,奇岩怪石,看来仿佛立足在世界末端的孤绝景色。
正前方的两面绝壁之间,夹了一座古老的五层木楼,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被挤碎,可是木楼的表面,发着很奇特的氤氲光华,古色古香,一看便知是年代久远的古建筑,千百年来就在这两片绝壁间巍峨矗立,隔绝风雨,遗世而**。
“任兄,这就是中台禅舍吗?好壮阔的古楼啊。”
“什么啊,那里是藏经阁!往左边看,那栋茅坑不像茅坑,佛堂不像佛堂的破房子才是中台禅舍,别搞错了。藏经阁的存在历史超过两千年,那种鬼斧神工的建筑技巧,现在没人造得出来……也没钱造啦。”
任徜徉随口解释,孙武听到藏经阁三字,心中却为之一动,想起路飞扬的嘱托,觉得非常不愉快。要练成绝世武功,最终仍是要靠本身的勤修苦练,倘若自己不肯努力,那么别说是慈航静殿的武功,就算是把陆云樵的五绝神剑、武沧澜的天子龙拳秘笈一起拿来,最后也练不出什么东西。
(这么浅显的道理,连我这样的笨蛋都懂,为什么路叔叔就不明白呢?唉,就算告诉他藏经阁的位置又怎样?这里是慈航静殿的禁地,他难道进得来吗?)这份心思,没法说出口,孙武摇摇头,跟在任徜徉的身后,一起进了中台禅舍。
小小的禅舍内。苦茶方丈端坐蒲团之上,身穿袈裟,坦露着大肚子,笑咪咪地甚是和气。一点都没有身为慈航静殿掌门的架子。
“阿弥陀佛,孙小施主,老衲等你许久了。”
进入禅寺内,竟然是苦茶方丈率先打招呼,孙武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刚想回礼,就看到苦茶方丈对任徜徉微笑。
“日前在大殿上,老衲没看清楚你的样子。听说你年纪小小。想不到长得这般健壮,呵,你几乎和老衲那聪明徒弟一般高了。”
“笨蛋师父,是我啦!你看错了。”
“哦,对不住,师父的眼晴情况更糟了。”
苦茶方丈笑着转过头,重新搜索目标,不久,他露出讶异的表情。仰头道:“真是不简单,你长得比聪明徒弟还要高,那天在大殿上老衲竟然没发现。”
“方丈大师,抱歉,那……是根拄子。”
孙武大着胆子提出修正,看着苦茶方丈从僧袍中取出一副眼镜戴上。这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心里讶异得不知该说什么。
“抱歉了,孙兄弟,如你所见,和尚师父有很严重的眼睛毛病。附带一提。他只是弱视,不是弱智,这是慈航静殿到现在还没垮台的原因。”
听了任徜徉的解释,孙武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到苦茶方丈跟前,在接受对方上下打量同时。也看清楚这位有道高僧的相貌。
几天前孙武在大殿上见过苦茶方丈,不过那时两人相隔的距离甚远,孙武的注意力又都放在敌人身上,所以只有约略的印象。现在近距离相对,孙武仔细打量着这位有道高僧,赫然发现他虽然笑得甚是和蔼可亲,但却是一脸倦容,眼睛与皮肤都黯淡无光,色呈蜡黄,似是有病在身,而且是长时间患病的那一种。
苦茶方丈的身边,放了一块黑色的沉香木牌,即使隔着两尺远,孙武还是闻到那股浓郁的甜香。木牌上的雕工精细,边缘所刻的两只孔雀栩栩如生,牌面中央用黄金墨写上文字,似是某种书信,在任徜徉与孙武进来之前,苦茶方丈就是在阅读这封木牌书。
沉香木是高价木材,熔黄金为墨更是奢华手笔,能发这样的一封信给苦茶方丈,对方肯定来头不小,孙武虽然猜不出来,但任徜徉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出这封奇异木信的来历。
“帕尼泊宫的沉香木信?是哪个大骚包寄来的?唔,又是呼伦法王的徒子徒孙来欺上门了?”
“聪明徒弟你对了一半,这确实是帕尼泊宫的沉香木信,但却不是什么徒子徒孙,而是呼伦法王本人亲笔。”
苦茶方丈笑道:“呼伦法王来信致意,说他座下门徒俱是出身寒微,乡下人不懂礼数,日前造访多有冒犯,他感到过意不去,近日内将会与他门下的诸弟子、四尊者同赴慈航静殿,登门致歉,顺便交流切磋。”
“哦,说得很客气嘛,那怎么不直接投降算了?哼,什么登门切磋,这摆明是因为手下的狗腿子全军覆没,他颜面无光,要亲自来讨回面子了。”
“呵呵,聪明徒弟确实聪明,一语就中。”
“喂,笨蛋师父你不要笑得像个没事人一样,这种事情很要命啊,我们现在是内忧外患了,呼伦老王八马上要杀过来,我们自家门口还在内哄造反,你这方丈当得也太窝囊了吧?那么多人堵在门口,你就算不镇压,也该管一管啊,掌门权威是干什么用的?
就是在这种时候用啊!“
“善哉善哉,徒弟你不可出口伤人,老王八三字再也休提。出家人修心修德,又不是人间帝王,何来权威之有?规范门下弟子戒条,已是我辈权职的极限,哪有再限制弟子们表达议论的道理?”
“师父你这笨蛋简直食古不化,底下人都快造反翻天了,你还和他们讲什么言论自由?难怪一堆人受不了想造反,*真是连我都有火。”
“善哉善哉,修口,修口。”
听他们师徒两人一番对谈,孙武这才知道慈航静殿当前的情形有多严重。任徜徉口中对呼伦法王甚是侮慢,但说到这人名字时,眼神却异常凝重,显示这位驰名域外的法王确实有通天手段,连任徜徉这样的狂傲眼界也不得不慎重以对。
而且,整件事也没有表面上看来这样单纯。呼伦法王来到中土,是受朝廷之邀,日前那三名座下门徒登门挑战,也是与地方官员同来,换句话说,这一连串的事端都是由朝廷在幕后支持。呼伦法王近日内将亲访慈航静殿,届时肯定不是孤身前来,除了座下门徒之外,多半还有朝廷派遣的高手随行,视情况发展而应变,搞不好就强行硬攻,把慈航静殿给一举挑了。
这种火烧屁股的要命关头,本来应该阖寺僧侣齐心合力,团结共度难关,可是寺中的年轻僧侣却在这节骨眼上发难,当真是内忧外患纷至沓来,慈航静殿到了危急存亡之秋。
“抱歉,我……我好像来错时候了……”
“呵呵,是老衲该向小施主致歉,光顾着与这聪明徒弟说话,怠慢了贵宾,真是失礼。”
苦茶方丈笑道:“孙小施主日前代替本寺出战,所用的金钟罩大正刚和,确是我派嫡传,你小小年纪就练上第六关,这等资质实是百年少有,但不知……小施主的金钟罩是由何处习来?同盟会袁少侠曾说,小施主是随一名本派异人习武,不知道那位异人是何形貌?可有称号?”
“这个……家师无名无姓,自称和平老人……但他的样子其实不老,人也长得很高大,而且……”
孙武早知道自己会碰上这问题,眼下也没有第二种答案,只得硬着头皮把曾对袁晨锋、妃怜袖说过的谎言再说一次,将一切的责任全推在胡燕徒身上,还顺便连如来神掌的口诀都一并推过去。不过,梁山泊之中,没有比胡燕徒更强的慈航静殿弟子,搞不好自己练的金钟罩秘笈,真是出自他手书也不一定。
第八章.既造业因.便有业果
听孙武描述完胡燕徒的相貌,苦茶方丈与任徜徉就露出了然之色,态度更是和缓得多。跟着,苦茶方丈又问起孙武得到佛血舍利的经过,孙武不擅说谎,又觉得没什么不可对人说,除了自己的出身以外,其余的所有事都坦然相告,包括如何结识丹娘与雯雯,如何被铁血骑团挟持同行,如何误吞佛血舍利,导致发生那石破天惊的一战,全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整整说了一个多小时,之间苦茶方丈多次打断孙武的话,询问细节,在这过程中孙武觉得苦茶方丈似乎很在意自己的出身,频频追问与胡燕徒有关的种种,重视程度似乎还多过佛血舍利的问题,直至所有事情交代请楚,苦茶方丈闭目沉思,过了好半晌,这才开口说话。
“……所以,孙小施主前来慈航静殿,是何来意?是想要求医?还是令师有什么口讯托你传来?说来我们算是自家人,有什么话,孙小施主不妨直言。”
难得的机会,孙武想开口要的东西,当然只有寻件真相不明的宝贝,但在他开口之隧,任徜徉已经抢先说话,表示孙武此行是为了求医,慈航静殿如果有什么伤药或是灵丹,早早拿出来,不要耽误年轻人的时间。
“求医啊?是为了医治佛血舍利所造成的**伤患吧?”
都己经说到这里,孙武当然也没法说不是,只有点头称是。
“是的,请大师指点。”
“唔,你的伤势并非普道战斗伤害,普天之下。能帮得到你的人屈指可数,老衲确实是其中一人,但医治这伤势,却要付出代价。”
苦茶方丈凝视着孙武。目光中流露出的悲悯之意,让孙武心叫不妙,觉得这代价可能异常严重,不禁紧张起来,而苦茶方丈保持沉默,待孙武的心神稍稍宁定下来后,才从蒲团上长身而立。
“孙小施主,请随老衲来。有一件事情。是敝寺百年来最沉痛的秘密,本该随着时间过去而永埋黄土,但现在必须要让你知道,这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责任,是舍利继承人的原罪。”
伤势的源头,与佛血舍利有关,要治伤就要了解佛血舍利的秘密,这是孙武来到慈航静殿的理由。虽然此刻心乱如麻,但是看到苦茶方丈走出去,他不假思索地立刻跟了上去。然而……
“砰!”
“师父,您还是戴上眼镜吧,那边是墙壁!”
虽然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阻碍。不过,众人还是安然离开中台禅舍。苦茶方丈大袖飘飘,迳自住北而行,孙武和任徜徉跟随在后。从任徜徉的表情,孙武发现他也不晓得苦茶方丈要去哪里。这一处被慈航静殿划为禁地的区域,千百年来实在藏了太多的秘密。
往北走出百尺后,东面出现一个土坡,虽然那并非苦茶方丈所走的方向,但却让孙武“咦”的一声叫出来,觉得眼前的景色有些熟悉。一截短短的土坡上矗立着十多根木柱,木柱顶端有叶片迎风转动,赫然就是十多架简陋的风车。
这种风车,与寻常农家的谷仓风车有所不同,不但矮小得多,而且叶片全部由金属打造,漆上白漆,从远方遥遥看去,十多架白色的风车排成两列,虽嫌简陋,却是一幕别具雅致风情的景色。
只是,这景色落在孙武眼中,又有不同的感受,因为梁山泊之中也有这样的几处地方,矗立着造型类似的风车,而这种巧合并非偶然,风车本身是一件道具,一面借助风力转动,一面靠叶片汲取太阳光,分别从两方面获得能量,再将能量储存输送于地下设施,作为其他民生系统的动力。
孙武从小就看惯了那些风车,不觉得有异,到了外界之后,才晓得这种结合了法宝技术的装置不可能出现于一般民家,而这种蓄能装置出现在这里,那就代表宣示禁止使用一切法宝的慈航静殿,已经很明白地自打了嘴巴。
土坡的尽头,是一片村林,而树林之中似乎有着一栋小木屋,只是被浓密枝叶给遮住,看不太清楚,但树林外却插着一个大大的告示木牌,上头画着骷髅符号,并且打了一个大大的叉,看起来很像是禁止入内的意思。
“任先生,那里是……”
“别问那么多,快跟上,我们落后了。”
苦茶方丈在前走得好快,孙武被甩下了好长一段距离,连忙与任徜徉快跑赶上,就这么奔走了一阵后,停步在一段山壁之前。
山壁不算太高,上头有阶梯,虽然略显陡峭,但却可以攀爬上去,从底下看不太清楚那上面的景物,只是依稀看到几根残破木柱,歪歪斜斜地矗立着,有些像是一个己经破落荒废的祭坛。
在慈航静殿的禁地看到这种东西,隐隐约约,孙武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正觉得奇怪,脑里突然轰的一声,许多模糊不清的影像,在眼前高速闪过,但没有一个能够看得清楚,而这些幻象最后不约而同地被一片血光所吞噬。
情形就与当日初用佛血舍利,遭到反噬后的高烧现象如出一辙,孙武仿佛置身血海之中,眼中所见、鼻中所嗅,俱是一片鲜红腥臭的血色,耳中轰隆轰隆,似有万马奔腾,但没过多久,这些轰隆声又全化为凄厉的濒死惨嚎,像是阴曹地府的大门开启。
万鬼同哭,一声声凄痛怨毒的悲嚎声,如似利刃,切割着少年所剩无多的理智。正当他以为自己要疯狂的时候,一声清亮梵唱于耳边响起。
“阿弥陀佛!”
上次也是这样的梵音,让孙武从连续数天的昏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