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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自己也跪了下来,叩首道:“道主保佑,阳儿年幼无知,出言无状,我给您老人家赔不是了,莫怪莫怪。”
少年咕哝道:“瘦老说了,太上皆忘情,道主乃是天地主宰,不求供奉,不求报偿,如天地无好恶,风雨雷电,日升月降,四时轮转,都是规序,绝不会因世人相拜而有所动,世人拜他不过是世人愚昧,妄图沾些好处……”
中年男子抡起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指着鼻子骂道:“你老子比你懂得多,道主不求什么,可你老子我有求,今日你拜一下,不求道主看顾你,只求不会嫌弃你,老天爷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嘛?啊?”
他越说越气,上去一顿好抽,“我和你说,明日演教道爷过来讲道授法,你一定给我想办法拜入门下,拜不进去,回去我扒了你的皮!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一顿打骂之后,阳儿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他涕泪横流,垂头丧气道:“知道了。”
到了第二日,阳儿被中年男子带着赶了三十多里山路,来至一座道宫之前,此是演教设布在此的传法道场。
因为听闻有精擅神通法术的上道巡法至此,并且会挑拣灵慧孩童收为弟子,故是将方圆数百里内的村寨都是惊动了。
阳儿赶到的时候,发现这里所有人与他一般,俱是十岁上下的少男少女,陡然见得这许多同龄之人,他一下就将原来那一点不情愿抛在了脑后。
中年男子把竹壶和干粮塞给了他,狠狠关照了几句,也就离去了。
阳儿看了看,少男少女各自分开,并不立于一处,而许多少年人都是围作几圈,看去似是在叫嚷着什么。
他走到一个圈子近前,只见一个身子敦实的胖大少年大声道:“我爹说了,修仙好处多多,修仙了就不用吃饭了,喝风就管饱了。”
“乖乖,那得省多少粮食啊。”
“我知道,我知道,那叫辟谷!”
“可风一点都不好喝,我还想吃饭……”
“就是,都是大人骗我们的,我们都去喝风了,他们自己吃好吃的!”
阳儿撇了撇嘴,挪开脚步,走到了另一堆少年人那处,这里被围在中间的是一个黝黑精神的高个子,他口沫飞溅道:“我听村老说了,学道之后能戳土成金,等我学成之后,那些土疙瘩,戳一下就是一个金块,戳一下就是一个金块……”他说话之时,用手指在那里戳戳点点,眼神里满是亢奋。
旁边半大小子都是发出一阵惊呼。
忽然有一小个子少年惊道:“不好。”
别人都是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那小个子少年摸着脑袋,发愁道:“我家地里有那么多土疙瘩,被别人捡去了怎么办啊?”
黝黑小子拍了他一巴掌,道:“你傻啊,叫你阿爹阿妈先把土疙瘩慢慢藏起来,等学成了法术,回去慢慢变就是了。”
“对对,我们回去就叫阿爹阿妈把土疙瘩都藏起来。”
阳儿听得一脸嫌弃,尽管他也不知道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不难听出这些话肯定都是在瞎扯。
其实这些少年人中也有不少聪明人,只是大多数年纪不大,既没读过书,平日活动也只一村之地,却不像他,自小随着阿爹打猎下套,还常去城中贩卖皮毛,受过他们家中接济的一位先生还时不时给他讲些文,眼光见识已是远胜同龄人。
众少年正吵吵嚷嚷的时候,忽然听得一声磬音响,此音似有抚平人心之能,道宫之前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随后便见一道青烟自天中垂下,一名道人自里显露出来,其人仙风道骨,身着淡紫道袍,手持拂尘,身旁是两个捧着法器的道童。
阳儿瞪大眼睛看着,他头回见到这等神通法术,也是心头震撼。不止是他,场中所有少年男女都是如此。
那道人在蒲团之上坐了下来,也不多言什么,便就开始说法。其人不讲什么高深道理,就讲妖魔异类,神仙轶事。
阳儿听得如醉如痴,故事之中那等飞天遁地,斩妖除魔的修道人,对他这等少年人来说无疑极具吸引力。
只是不知不觉间,胸腹之中却有一股气感出现,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时他发现那道人好像对自己笑了一笑。
这道人一连讲了三天,随后就从众多少男少女之中点出了十几人来,这里面也包括阳儿。
其人将他们都是唤到道宫之中,和颜悦色道:“我名唤祁廉士,自今日起会指点你们修行,我虽非是你等师父,可视你等资质不同,会推荐你等去教中各位同道门下修行,你等要好生用心了。”
阳儿一听就明白,下来学得好之人就能拜好老师,学不好之人自然拜得老师也不如何。他此刻已是没有了抗拒之心,只是想着学好道法,日后也能够飞天遁地,逍遥渡世。
不过一开始,他只是学得了一些简单的吐纳之术,并有专人教授他们各种文字礼法乃至天文地理。
在如此修习差不多有三载之后,祁廉士就将他们一个个唤到跟前问话,而后就命人将他们送去了不同之处。
不知何故,阳儿却是轮到了最后,被唤到祁廉士面前时,他也是心中忐忑。
祁廉士语声温和道:“唐阳,三年前我讲道之时,你是第一个悟出气感的,资质不差,这三年来,你用功也勤,不论是吐纳之术还是文字礼仪,都学得比他人好,今日我送你出去拜师学道,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唐阳想了一想,抬手一礼,道:“道长,弟子有一个道理想不通。”
祁廉士道:“你说。”
唐阳道:“我等为何要拜道主?”
祁廉士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问这等事,他道:“那是因为我辈修道之人之所以能修道,乃是得了道主恩惠,故要拜他。”
唐阳道:“可我还未曾得法之前,也就未曾受得道主恩惠,那又为何也要拜?”
祁廉士笑道:“你我口中所食,身上所穿之衣,眠卧之居所,乃至耕种牛马,世上种种,莫不是从天地而来,而天地乃是道主所化,你说你是不是受了他恩惠?”
唐阳想了想,摇头道:“不对。”
祁廉士倒也不生气,似有兴趣听他说些什么,道:“怎么不对?”
唐阳道:“我等口中之食,还是身上之衣,还是道长所说的那些,又不是天生就会到我口中,到我身上来的,似我家,叔伯辛苦耕种,阿爹捕猎为生,这才使我们小辈得以饱食,阿母和姊妹养蚕织布,才有了我们身上衣裳,这全是我等用辛苦劳碌换来的,与道主又有何干?”
祁廉士抚须道:“人必先自助,而后天助之,你能懂这个道理,而不盲从他人之言,确有几分天资,不过这世间之物不是天生摆放在那里的。”
他伸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道:“这上到天宇星辰,下到世间万物,多是道主所造,便你之所以有手有脚,能食能走,都是道主所予,那你又怎说没有受他恩惠呢?”
唐阳想了一想,道:“那这么说来,由少到老,由生到死,也是道主所造了?”
祁廉士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唐阳问道:“那生是道主之恩,那死又是什么,莫非是道主苛责么?”
祁廉士眼神微微有光,道:“生死轮回,本就是世间道理啊,正如先前所言,那些衣食用度,你若不去设法取拿,那自然不可能自家多出来,你若惧死,那就该设法延生避死。”
唐阳道:“如何才能延生避死?”
祁廉士道:“那只有求道了。
唐阳道:“那小子求了道,日后可以亲自向道主求问更多道理么?
祁廉士哈哈一笑,道:“那你却要好生修行了,功行浅弱可是不成的,或许有朝一日,你当真有缘去得道主面前求问。”
一番问对之后,唐阳恭敬一礼,就退了下去。
祁廉士深思许久,忖道:“这小子心思跳脱,资质出色,又兼胆大,若是拜在一个庸师门下,恐怕会耽误了他,唔,或许教中唯有一人可以教他了。”
他执笔过来,运笔如飞,霎时写下了一封书信,随后交给身边童子,道:“你把这封书信送到孟壶孟长老处,说是我给他找到了一个好徒弟。”
那童子一拜,便领命去了。
祁廉士抚须一笑,想来唐阳日后学道功成,定会好好谢他的。
后记三
夜,大雨瓢泼。
五名戴着斗笠的道人沿着泥泞山路行走着,只是每人身上都有一层似气似雾的莹莹白光浮动着,雨水过来,尽被排斥在外,且他们走动之时,步履极快,本来还远远只见人影,倏忽间便已到了近处。
电闪雷鸣之中,忽然有一座古庙轮廓露了出来。
一名道人仰头看了看,指着道:“大师兄,这里有一座神庙。”
另一人道:“大师兄,师兄弟们在荒野中连续跋涉了百多天,难得这里有处观宇,不如进去歇歇脚,顺便吐纳调息一番。”
被称作大师兄的那人看了看上方,沉声道:“好。”
五人沿着山径上行,身影只是几个闪动,便就到了庙宇之前。
众人打量了一下,这里台阶光滑无痕,无有青苔杂草,更无枯叶,而柱檐瓦片都是干干净净,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扫洒,不像是荒山里的庙宇。
为首那道人言道:“都小心一些。”
其余四人都是应了一声,他们都是修道人,各种稀奇古怪之事都是见过不少,就眼前这等异状,倒也是处之泰然。
为首那道人在外试着问了两句,却没有人回应,于是上前推开庙门,打量了一下,见里间并无异状,这才走了进去。
各人分开查看了一下,这神庙颇大,分为前后两殿,砖石柱台都是点尘不落,前殿空旷,左右各摆着十数个蒲团,而后殿布幔遮挡之中设有一个供案,上面无有神像,只有十余面神牌。
一名道人入得后殿稍作检视,转了回来道:“大师兄,后殿供奉的是道主牌位,看来是同道在此设立的庙坛。”
为首道人神色一肃道:“原来是供奉道主的地界,我等身为修道人,既是路过此地,却是不可不拜。”
五人一齐入得后殿,正待焚香礼敬,可是有一人目光一扫其余牌位的时候,却是神色微变,道:“师兄,这下面的神牌有些不对。”
为首道人仔细看了几眼,也是皱起眉头。
若是正经法坛,那么在道主之下,理应供奉有各位太上大德,再下来便是造世元尊。
不过因为各界具体情形不同,也是使得供奉有所不同,除了道主牌位不变之外,世之元尊的神牌则是看此界位于哪一位的部宿之中。
他们这里乃是原来余寰诸天所在,当供奉的是傅青名这位人道元尊,可是这上面所供奉的尊名他们却无法看得明白,长久凝视,还会感觉一阵阵头晕目眩,此无疑说明,这一位元尊乃是妖魔异类。
一名身形魁伟的道人哼了一声,道:“异类神牌,岂可与道主同列?”
他上前几步,正要将牌位拿开。忽然有人咳了一声,道:“几位,这上面的牌位你们可动不得。”
众人都是一惊,回头一看,却见一名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其身躯不及三尺,雪白胡须拖到了地上,手中拄着一根木拐。
那名魁伟道人起手搭上了剑柄,痛恨言道:“妖物!”
为首道人伸手一按,道:“慢。”
对方出现时无声无息,明显道行高过他们,且还不知道是不是有帮手,斩妖除魔也要分时候,贸然出手,不为智者所取。
而且对方来意不明,要动手也要弄个清楚明白。
他一个拱手道:“这位道友有礼了,在下江礁,这些俱是我同门师弟,我等皆是白邯剑派门下,此番前往少清下院召聚的论剑之会,途径此地,若有惊扰,还望勿怪。”
那老者听到提及少清派之名,也是露出了几许敬畏之色,尽管那只是少清下院,人数不过区区十余,可俱是从本宗之中派遣出来的弟子,无有一个好招惹的。
他道:“原来是白邯剑派的道友,小老儿青岭翁,得族人信重,忝为这里守庙之人。”
说着拱了拱手,顿了一下,他又言道:“这剑会之事小老儿也有过耳闻,只是看诸位道友道行为非浅,纵空驭云想非难事,为何不飞遁前往呢?”
江礁言道:“这就与道友无关了。”
白邯剑派剑法在于用剑虔心,待剑为诚,此回步履前往剑会,就是用诚之道,只要走完了这条路,气神俱会拔高一截,这将十分有利于他们与同道论剑。
青岭翁道:“贵派之事,我也无心多理会,只是此处乃我族人供奉之所,平时再是清静不过,偶有道友路过歇脚,我等也不会加以驱赶,可几位却要坏我供奉牌位,这却是何道理?”
先前那魁伟道人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道:“道主牌位,岂是妖魔能够供奉?此岂非是对道主不敬?”
那老头呵呵笑了声,道:“这话就没有道理了,试问天道之下,众生万物皆等,为何你人道修士可以拜得,而我等却拜不得?”
又有一名道人沉声道:“你若要拜妖魔元尊,我等自不会理会,道主乃是以人身成道,与你妖魔异类无干。”
青岭翁摇头道:“这就不对了,道主明明非人,为何偏说是人?
魁伟道人怒道:“胡言乱语!”
江礁吸了口气,伸手搭剑,道:“道友今日是要在这里与我等辩个高下么?那恕我等只能以剑论道了。”
道主是人耶,非人耶?
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可对人道与妖魔异类却是十分重要。
道主即是大道,同时又是大道的人化一面,可此“人”到底是否是人,到底站在哪一边,却也是必须理顺清楚的。
要是道主是人道之人,那就说明妖魔异类永无出头之日。可若道主非人,那反过来人道就没有什么优势了。
特别是现在盛传下一纪历人道将衰,而妖魔异类却将取而代之,人道修士更需得保留住这个名分。
这里人道是有优势的,因为道主原来乃是人道大德,驱灭了造化之灵这才成就了无上道主之位。
妖魔异类为了扳回,认为道主乃是道,视众生万物为等同,自身并无好恶。哪怕真实情况不是这样,他们也必须这么认为,而且这等话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这一切种种,皆是因为本来大道之下,万物皆同。可一旦大道显化为人,并拥有自身之情性,不定就会有所偏向,那情况就大为不同了。
这尽管只是一个猜测,可双方必须要争此名分,否则连天道都不认可你,你还修什么道?自己心境那一关就先过不去了。
张衍在成就道主之前就认识到了这个问题。若是他当初所走之路就是完全按照大道转运来,那么他自身就是大道之傀儡,根本无以自主,只不过有了他之后,大道补上了变数这一块,可实际上,这样他仍是被大道所拘束的。
故他所选择的乃是超脱之路,大道不过自身上进之阶台,暂时落脚之地,待得时机一至,便会舍其而去。
江礁知道,这本来就是争论不出结果的,最后还是要靠动手来解决,他心中暗忖道:“本来准备用在论剑法会上的气神,看来要先宣泄在此处了。”
只是正当他要拔剑之时,青岭翁神色一变,身化烟雾遁走,下一刻,一道剑气从天中横过,将整个庙宇都是平整无比地切成了两半。
江礁不觉远离了那剑痕两步,脸上露出惊容,他可以感应到,这一剑其斩得不是这座庙,而是自己脚下整座山,如今整个山体都被这一剑剖开了。
外间光华一闪,而后有一名神情冷峻的道人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江礁五人,道:“可是白邯剑派之人?”
江礁打一个稽首,道:“正是,敢问道友名讳?”
那道人还得一礼,道:“我乃少清门下施寒,院主算到你等途中有阻,特命我前来接引。”
一道烟雾腾起,青岭翁再度显身出来,他脸色难看的出现在了场中,看了看供案之上,发现那元尊神位已被斩断,他指着施寒,惊怒无比道:“尔竟敢损毁元尊牌位?”
施寒面上表情不变,淡声道:“我便斩了又如何?你口中那位元尊若是不服,尽管来寻我少清派。”
他转首过来,又对江礁五人言道:“诸位道友随我来。”说完之后,他转身就往外走。
那魁伟道人忽然一指那青岭翁,道:“道友,那妖魔便就不管了么?”
施寒丝毫不作理会,脚下不停,倏忽间已是走了出去。
魁梧道人还想说什么,江礁一拍他肩膀,摇头道:“此妖已亡。”说着,就带着几人跟了上去。
青岭翁看着众人离去,木然不动,片刻之后,他眉心之中出现一缕剑痕,整个人哗啦一声崩散为无数灰尘,他乃是山灵所化,方才一剑,就已是将他根形斩断了,再无任何生机可言。
江礁来至外间,见施寒站在那里,其人言道:“我已为诸位除去阻碍,下来之路,贵派既有规矩,那自行前往便是。”
魁梧道人这时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