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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当时没有几个人看得清楚。
但张衍却是看清了。
真实的原因是,洛清羽以一只手臂断开的代价,成功将周用打成重伤,只不过随后又以神通之法接了回去。
于是周用事后大声言明非是自己不尽力,而是面对神通无奈耳,此举想来旨是在告诫在座几名世家弟子,宁冲玄很可能也会使得这门神通,稍候若战,不要不加提放。
宁冲玄在玄光境之时,所练功法乃是金木之属,而那“虚一元命气”属木性神通,因此他十有八九能在短时间内习得此法,周用想必也是看到了这一点,这才借败战之机出言提醒。
不过此次大比,有几位洞天真人在后博弈,周用能想到,他们岂能想不到?
张衍摇了摇头,不论周用此举是真心还是假意,或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总之与自己无关,他也懒得继续去想。
一刻过后,宁冲玄调息完毕,又神采奕奕站了起来,他眼闪精芒,自信言道:“苏闻天依仗已去,可我尚有手段未施,明日再战,当可胜他!”
张衍笑道:“宁师兄适才所施展的,当是那门中‘虚一元命气’吧?果真有接续肢体之能,我本还以为有夸大之词,今日一见,倒不愧是一门神通大法。”
宁冲玄摇头道:“能杀你一次者,也能杀你两次,且此法极其消耗真元,也就这门内大比之上,仗着有师长看护方能施展,若是与邪魔相争,又岂能如此从容?”
张衍点头称是,他也是在外游历过的,与敌相斗之时,可谓是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是落败身亡,你被斩了身躯肢体去,立时便无了还手之力,就算有续命之法,又能如何?
不过若是遇上个不知底细的敌手,关键时刻,倒是可以出其不意,以伤换命。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又一人从谷中跃出,到了场中。
这人身躯比常人大了一倍有余,目如鹰隼,顾盼间神光隐隐,颏下短须浓密,头戴紫金冠,身上外罩淡青薄袍,能看得出其下隐藏的金甲棱角,脚下吞兽高靴,手持一根乌龙摩云棍,背在身后,一入场中,便横目四顾,一副旁若无人之态。
底下一阵窃窃私语,不说师徒一脉,就是世家中人也有不少人不识得他,只能向旁人发问道:“此人是谁?”
有知道的弟子言道:“此乃是苏氏门下苏奕鸿,算起辈分来,当是苏闻天师兄的侄儿。”
听得苏奕鸿之名,众人方才想起,不过此人常年在外杀戮妖魔,很少在山门之中驻留,而且如今已在深津涧开府,广招门徒,自是更少见到了,没想到此次也来到这大比之上。
众弟子不由得都是振奋起来,说来这人也是声威赫赫,不由急欲想看其究竟本领如何。
苏奕鸿下场之后,仰脸看去,目光移到第八峰上,朝那洛清羽脸上看了一眼,便自掠过。
适才洛清羽已是下过场,若是再交手,那便要等到明日,但却可与他门下弟子讨教,他自是毫无兴趣,目光一转,又向庄不凡看去。
围看众弟子不由得把心提了起来,算来算去,这苏奕鸿也只能叫阵庄不凡了,至于齐云天,倒没人敢做此等想法,便是其余九大弟子齐上,怕也不见得是他对手。
果然,那苏奕鸿目光凝定在了庄不凡面上,一瞬不瞬。
有些弟子已是手心冒汗,适才那场争斗看得他们心惊不已,如若庄不凡下场,这两人又会展开何等惨烈之战?
庄不凡目光下落,眼中四瞳闪出一股寒意。
出乎意料的是,苏奕鸿嘴角浮起一丝莫测笑意,却是又把目光偏了过去,随后一转身,望向了其余诸峰。
他这一举动,却是弄得场外众人莫名所以,难以理解,此人何意?难道是想与世家中弟子较劲?他难道疯了不成?
苏奕鸿目光从霍轩身上看起,再从杜德,萧傥身上一一掠过,随后停在了第七峰韩素衣面上。
此女乃是十大弟子之中唯一女修,生得花容月貌,玉骨冰肌,体态婀娜多姿,只是眉宇间略含幽怨,柔柔弱弱,我见犹怜。
苏奕鸿赞叹了一声,道:“倒是一个美人。”
他这番话大胆轻佻,尤其对象还是十大弟子之一,顿时让人瞠目结舌,震惊失语。
然而那韩素衣听了这话,倒也不见恼怒,只是静静视来,语气平和言道:“苏师侄谬赞了。”
苏奕鸿哈哈大笑一声,把外袍一扯,露出了一身锁子金蛟甲,一扭头,往第九峰上看去睁目看去,宏声言道:“三伯父,侄儿在此向您讨教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全场轰然大哗。
诸人纷纷转念头,苏奕鸿这是何意?难道是自家人内讧不成?
荀长老一皱眉头,他也看不出这是闹得哪一出,上来叱喝道:“苏奕鸿,苏师侄方才比过,今日已是不可再战,你若要讨教,待他明日与宁师侄分出胜负再言不迟!”
苏奕鸿却是不语,只是笑着看向苏闻天,而后者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在众人惊讶目光中站了起来,随后平静无比地说了一句话,道:“不必比了,我与这大侄儿早已交过手,十战九败,我不是他对手,在此认输就是。”
此语一出,全场顿时变得针落可闻,寂然一片。
第六十八章 两极星罗磁光
苏闻天当场认输,在场许多弟子一时都是惊怔,未曾反应过来,但在张衍这等明眼人看来,世家的如意算盘几乎已是昭然若揭。
宁冲玄先前与苏闻天一场激战,双方以平局收场,但若要分出胜负,显是需要再斗一局方可。
可是眼下,苏闻天直言不讳,自承不如这位侄儿,那宁冲玄要夺得第八峰座次,则非要与苏亦鸿斗上一次不可。
苏奕鸿乃是有备而来,众人只晓得他乃是一名力道修士,究竟有何本事尚不为人所知,但宁冲玄的底细却被他看去了不少,若是仓促对上,赢面却不是很大。
世家这一次出手,可谓奇兵突出,落子在了关键之处。
只要把宁冲玄拦死在局外,他们的目的便算达到了。
十大弟子还可维系原先格局,直至下次大比前,世家在明面之上依旧能占据上风。
这时场中有些弟子方才慢慢琢磨出味道来。
然而就在这时,苏奕鸿把棍一抖,震出一声呼啸之音,再往身前一横,浑身上下皆是澎湃欲发的斗志,大声言道:“宁冲玄,明日你可敢与我一战?”
他此举可谓步步紧逼,半点也不给师徒一脉喘息反应的时间。
这话一出,全场目光一向集中到了宁冲玄身上。
宁冲玄自是不惧,剑眉扬起,正要开口答应,可是就在此时,空中却飞来一个骑鹤童子,清声道:“宁师兄,真人命你速速前去相见,不得耽搁。”
宁冲玄默然片刻,便朗声言道:“弟子谨遵师命,不敢有违。”
言罢,他一句话也多说,便化一道长烟随那骑鹤童子而去。
见宁冲玄离去,苏奕鸿只是哼了一声,把手中神兵收了。
若是换得另一个人在此,定会开口讥讽几句,但他这个人虽修力道,可却并不是莽夫,知道口舌之言不过徒逞一时之快,却反而容易遭孙真人的忌恨,他是万万不会干这种蠢事的。
张衍点了点头,孙真人此举倒是来得及时,宁冲玄此时若是应战,算是入了世家彀中,但若不应战,在外人看来,那分明就是胆怯示弱之举,是以无论何种选择皆是不妥。
但老师相召,做弟子当然不能不从,至多有人腹诽几句,却无人会怪到宁冲玄身上。
荀长老见宁冲玄离去,便驾云到了前方,喝道:“苏奕鸿,你如再无欲要讨教之人,那便暂且退下,待明日再言。”
苏奕鸿昂然一笑,脚踩浊云,纵身往第八峰上飞去,竟是走得极为干脆。
他很清楚,自己只是针对宁冲玄而来,今日之举已是打乱了师徒一脉原先定策,此刻当要见好就收才是,若还是不知进退,怕是要逼其翻脸了。
此刻在场弟子,便是再迟钝之人,也看出来师徒一脉和玄门世家之间有了一番交锋,原本想要在大比之上一展身手者,此刻却都是犹豫不前,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蹚入这潭浑水之中。
然而张衍的眼中却是泛起一道亮芒,眼前这局面虽然出乎意料,但却比原先所盘算出来的还要好上许多,一股强烈的感觉的告诉他,自己的机会来了!
于是就在众人心存顾忌,不敢上前之时,他果断自云天之中落下,化一道迅疾剑光往场中飞去。
而那山阁之中,那名戴纱女子见得张衍入场,立时站起身,伸出手推了黄复州一把,低声提醒道:“黄师兄,该你前去了,不要忘了真人先前所言,务必要阻住此人。”
黄复州嘿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也不再迟疑,一声大喝,亦是一道化烟,几乎是与张衍一前一后,到了场中。
荀长老扫了一眼,他也是认得黄复州,便对其沉声言道:“黄师侄,你落后一步,且先退去回吧。”
黄复州对着荀长老稽首为礼,沉声道:“荀长老容禀,弟子此来,非是为那十大弟子之位,而正是欲寻这位张师弟。”
他抬起头,转而目注在张衍身上,眼神之中平静一片,起手一拱,道:“我自出关之后,曾在门中听得张师弟的名声,今日此来,正是欲想张师弟领教高明,还望不吝赐教。”
张衍先是一讶,随后浑不在意的一笑。
他虽与黄复州从未见过,但既来此,也无需去知道对方目的为何,只管放手一搏便是了。
于是稽首还礼,嘴中说得也是客气,道:“这位师兄说得哪里话来,门中大比,本是同门之间互证短长,既然这位师兄有意,在下敢不奉陪。”
黄复州点点头,不再多说,退开几步,身躯轻轻一震,也不见其有何作势,就有一道道如流星般的光华自他身后飞出,每一道皆是形如梭状,将身周十丈之内空间俱都布满,忽而缓驰慢游,忽而急厉一窜,似灵动游鱼一般,跳跃不定,极不安分。
他脸上肃然一片,不见丝毫轻敌之色。
他事先听得张衍名声,知道他擅长飞剑之术,后来又仔细问过那次张衍与涂宣之战的详情,对于如何对敌,心中已是略略有底,但临敌争斗,却还是小心谨慎,不敢有失。
张衍见其一上来就是守势,也不忙着出手,而是驾剑光绕此人游走一圈,过了不多时,他看准一个疑似薄弱之处,把手一指,就有一道剑光劈落下来。
黄复州低低喝了一声,伸手一点,就有一面一丈大小,两头浑圆的金芒闪出,如镜一般,光可鉴人。
那剑光往上一落,竟如吹皱池中春水,荡起层层涟漪,却不得破。
那剑光遇到拦阻,却是并不收回,而是在黄复州身周围来回旋绕,再度寻觅良机。
黄复州神情沉稳,只是站在中圈,身前那光华亦是如同光轮一般,随着剑丸绕转,也是丝毫不慢,将自己守得风雨不透。
他并不急于进攻,秦真人言及只要他应下对付张衍之事,不论胜负,承诺予他的好处皆是不少了。
因此他也不求能胜得张衍,眼下已是酉时初刻,再过得两三个时辰,便是第二日了,到时双方就需各自罢手,若要再决胜负,那就要等到明日辰时之后了。
张衍看其护得严密,就把剑丸一催,那剑光倏的一颤,霎时分作六道,自上下四面一齐杀来。
黄复州沉着应战,将法诀一捏,却见散布在空那一道道星光突然似被什么吸引了一般,形如飞蛾扑火,往剑丸之上不停飞去,越聚越多,只顷刻间,就似蒙了一层黑气上去。
张衍这剑丸与自己心意相通,立时便察知那剑光略有迟滞,心中一讶,知道有异,不再强攻,将剑丸召回,细细一看,将其上有一条条始终挥之不去的黑线缠绕。
他沉吟片刻,起了丹煞往上一冲,过得几息时间,这才将其上杂质抹去,还原如初,黄复州深沉一笑,他这功法,名为“两极星罗磁光”,习练之时,需寻一处两极真煞地脉,昼夜不停,吸摄真砂,十年方能小成。
此光一出,能主动附吸在那飞剑法宝之上,但有沾染,若是不及时驱除,便会愈积愈多,慢慢侵蚀,直至将其彻底毁去,更增磁光之力,乃是一门剑修最为头疼的功法。
当日洛元化与他相斗,就是不曾提防这磁光,手中那枚剑丸差点被其毁去,之后用了长久时间方才将其慢慢驱除干净。
如今再此出关,功行更上层楼,如何对付剑修,已是有了些许心得,这正是他的底气所在。
因此他也是极其笃定,只待过得这两个时辰,今日便算应付过去了。
张衍转了几圈之后,也看出了对方目的所在,微微一笑,突然手中灵光一闪,将一物祭起空中。
此物前后有眼,头尾皆尖,只在天上一现,便化一道浮光掠影,往下啄了过去。
场中有弟子惊呼道:“五灵白鲤梭!”
黄复州非但不惊,反而大喜,心中暗道:“我等你已久,却是来得正好!”
那在岩壁观战女子也是情不自禁站了起来,面露喜色,黄复州一抖袖子,从中洒出一团黑若墨团的法宝来。直往那五灵白鲤梭迎去。
此物名为“囊羞兜”,乃是秦真人所赐,五灵白鲤梭一旦被其裹住,若无洞天真人出手化解,七日之内,却是再也无法使得,黄复州来此之前,秦真人就告知他,胜负无妨,只要找准机会,设法将张衍这件法宝困住,便算得竟全功了。
依黄复州先前想法,若是张衍久攻不破,定会使出此宝,此刻果然如他心中所料!
哪知囊羞兜刚刚刚飞出,张衍冷笑一声,就从他眉心处飞出一道清芒来,往此宝上一附,霎时将其定在空中,进退不得。
而那五灵白鲤梭却是无遮无挡,毫无顾忌往下冲来。
黄复州未料到有此变数,不由大惊失色,忙化光而走,只是灵梭在后面穷追不舍,须臾便追至身前。
他连额头之上冒出了急汗,甩手丢出一只玉牌,指望能阻挡片刻,但被那灵梭轻轻一啄,眨眼就化成齑粉。
黄复州顾不得心疼,只能在场中游闪躲避,不停将手边宝物扔出,只是皆被那灵梭一一啄破,最后再也无物可挡,忙大喊道:“我认……”
只是他还未说完,但见光华一闪,连破数道护身磁光,便从他肩头之上一穿而过。
第六十九章 飞剑无影却有踪
那五灵白鲤梭从黄复州身上透体而过后,又在空中一转,掉头过来,似还要啄下。
黄复州脸色登时变得惨白,此法宝虽不是杀伐之宝,不会一下要了他性命,但他此时站立不稳,稍一松懈就要跌下云头去,若是再伤得一次,那结果便难说得很了。
就在这紧急关头,一道剑光自旁出横来,“铮”的一声将灵梭震开少许,只听荀长老大声叱喝道:“张衍,此局是你胜了,还不快快收手!”
张衍一笑,把手一召,那灵梭一闪,就又落入他袖中不见,紧跟其后,又有一道清光飞至,眨眼就入了眉心之中,消失不见,他稽首道:“黄师兄,承让了。”
黄复州被五灵白鲤所所伤,他倒也是硬气,虽然鲜血淋漓,却硬是一声不吭。
他目光复杂地望了张衍几眼,最后道:“张师弟,前路崎岖,你且要小心了。”
这句话说得语气平淡,也听不出是好意提醒还是暗含警告。
张衍只是淡然一笑,他一路走来,见识过无数腥风血雨,大潮大浪,心性之坚,已不是区区言语能动摇,自是毫不在意。
黄复州又对荀长老一揖,便捂住伤处退了下去。
到得山阁之中,到原本挺直的身躯颤抖起来,因是伤得肺部,他嘴角也是有血溢出来,脚下一个踉跄。
这时香风袭人,一只纤手伸来,将他搀扶住,耳畔听得轻声柔语,道:“师兄,小心了,不要说话,且先处理伤势要紧。”
黄复州冲她一点头,然后抖抖索索从袖中取了一只玉瓶出来,那女子主动从他手中拿过,到了几粒丹药下来,托在白洁细嫩的手掌心,伺候黄复州服了下去,黄复州服下丹药之后,创口立收,被这女子搀着到了榻上,默默调息,不多时便自恢复了几份神采,他睁开眼,见那女子面带关切地看着自己,不由一叹,惭愧道:“师妹,为兄技不如人,奈何!”
黄复州在“囊羞兜“被制之后,就知道赢不得张衍了,但是他仍是咬牙坚持,甚至将几件法宝都赔了进去,倒不是他有多么重视承诺,而是他要让秦真人知道,自己已是出尽了全力。
这番举动做出来,秦真人至少不会太过薄待于他,那女子听了此言,温热柔软的身躯靠过来,握住黄复州的手,轻声安抚他道:“妾身已是看到了,此番落败并非是师兄之过错,师兄不必自责,想来真人也不会怪罪你的。”
听她自称“妾身”,黄复州心中一定,秦真人曾言,若是他上场与张衍一战,这名门下女弟子便与他做了道侣,这样一来,日后养悦岛便也算是秦真人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