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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萧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可行,道:“既如此,还请张道友速速吞下玄珠加以炼化,奴家为道友护法。”
张衍点头道:“有劳罗道友了。”
他不再犹豫,张嘴将那枚玄珠一口吞了下去。
第三十一章 阴阳贝王,玄珠谁主(三)
张衍吞下玄珠后,旋即坐下运功炼化。
罗萧在洞府内转了几圈,目光落在了杜悠身上,想起此人倒地时似乎想拿什么东西出来,她不禁起了好奇之心。
她走到杜悠身侧,弯下身来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从对方衣袖中取出了一只袖囊。
“哼,听闻合林杜氏势力横跨东华洲三大门派,果然豪阔,乾坤袖囊竟拿来给一还未开脉的子弟使用。”
乾坤袖囊是玄门修士用来放置私物的法宝,一个门派中,通常只有修为在明气期之上,还要立下功勋的弟子才可获得,就算罗萧曾经斩杀的那名玄光期弟子身上未曾有过,她没想到这个杜悠还未开脉竟然已经先得了一只。
在囊中搜寻了一翻,本来她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想着翻到一些丹药也就聊以自慰了,结果却让她颇觉意外。
先是拿出了一方黑沉沉的砚台,接着又发现了一支云纹朱笔。
她惊奇道:“咦,这莫非是杜德那厮的‘荡魂砚’和‘宣命笔’?”她恨恨踢了一脚人事不知的杜悠,啐道:“呸,幸好本姑娘出手快,不然还真要着了你小子的道。”
在法宝上摸索了一阵后,她嘴角翘起一抹笑意,“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将这两件法宝炼化了,哼,如此宝在他人手中,我还不敢强夺,可你这还未开脉的小子却不在话下。”
她伸手一抹,极为粗暴的将两件法宝上的那一丝心血精元抹去,使得它们彻底变成了无主之物,虽然此举会使得宝物威力有所减损,但是她并不在乎,只要眼下能用就行,日后再炼化回来就是了。
“有这两件宝物在手,若是与杜博一战,即便不敌,也可从容退走。”
将两只法宝收好,她继续又翻动起那只袖囊,却迎来了更大的惊喜,“咦,踞云飞舟?好东西!”
“武玄金匕?落你手中,当真是明珠暗投!”
“大元丹?居然如此之多?好阔绰的小子……”
“这是……恶盐散……呸!”
罗萧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弄脏手一样,将一包药散丢到了一边,她继续翻弄,又搜出来零零落落的东西一大堆,最后拿出来的却是几本道书,她的目光落到了其中一本道书上。
“太乙金书?”
罗萧吃了一惊,这可是人身修士中赫赫有名的功法,据传练成之后,在明气期时便能销金熔铁,化气成剑,若是能一路练到玄光期,周身所生出的玄光简直能媲美飞剑法宝。
这次杜悠本为开脉而来,为确保万无一失,道书,丹药,法器,一样不缺。而这本道书,则是他母亲杜萝用了好些杜家的人情,这才从一位高人处苦苦求来的。
杜悠对这本母亲在临行前送与他的道书视若珍宝,一直贴身置放。
罗萧看了一眼已经入静的张衍,嘻嘻一笑,道:“张道友,这位杜公子可对你倒是大方,连奴家都有几分嫉妒道友的运气呢,这可是只有上中品的脉象才可修炼的明气期功法,就看你此番开脉后有没有这个造化了。”
张衍现在已经封闭了五感五识,对罗萧的话充耳不闻。
玄元内参妙录的功法异常凶险,虽然他早已在残玉中摸熟了功法,但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的引导着气机在经脉中行走。
玄珠一吞入腹中后,先是一股凉沁沁的冷流沉入丹田,像是咽了一块万载玄冰进来,四肢百骸的血脉骤然一缩,寒气直冲顶门,接着玄珠又分出一股热气,自胸至腹,一路下行,涌至两脚足心。
两股气脉一阴一阳,分而占据身体上下两端,不像是同出一源,倒像是临阵之敌,隔岸对峙。
张衍知道,这是两只贝王交合后,所孕出的玄珠还未臻至最完满的缘故,不过也恰在此时他吞下最为合适,若再晚上一步,则阴阳交融,贝子破珠而出,那便再无希望了。
开脉第一步,他便是要小心引导那两股气脉合二为一,使得玄珠内的精华为他所用。
起初他先是小心各从阴阳两气中抽取一丝出来缓慢融合,这是对他气机掌控程度的考验,两股气机交汇时,各自所抽取的分量必须等同,多一分不可,少一分也不行。
只是没多久他就发现,有了先前运用气机的经验,他这么做起来简直轻松无比,毫不吃力,索性一口气抽取了百多条气脉出来一起在经脉中往返运转。
不多时,他便将两股气脉彻底融为一体,收藏于腹中,沉甸甸如纳铅汞。
到了此时,开脉之前所需一切条件皆以完备。
接下来便是运转心法,用元真之气裹住玄珠药力,游走各处经窍穴内,冲开限制自身的诸般桎梏,斩断捆缚人身通往仙道的枷锁,一举辟出一身适合修炼上乘道法仙人之躯!
宁神收心,张衍运起已经熟络之极的玄元法诀在经脉中行走起来。
不久之后,他就发现这“玄元内参妙录”简直是为炼化玄珠而量身定做的,身体各个根枝末节,哪怕最隐蔽的穴窍经脉都随着法诀的运转而被反复涤荡了一遍,玄珠内孕集的药力一丝一毫也没有浪费,完完全全被他炼化了身体各个角落中,没有一处不曾顾及到的。
此时,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打鼓一样擂动起来,浑身澎湃的血液哗啦啦在耳边如潮而响,每处窍穴都在勃勃而动,底下的运转的气机像是要从皮肤下面冲出来,仿若有一把锤头在不停敲打着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连骨节和筋膜也一起颤动了起来。
他不去理会这些动静,只是守住心神,一门心思挪移搬运。
待到整篇法诀运转顺利下来,气机归入各处丹窍后,他陡然觉得四周一静。
这是一种静到极致的感觉,仿佛天地未开,鸿蒙未判,无一物生成的玄妙状态。
他恍恍惚忘却己身天地,心神意识似有若无。
在这虚静中不知道过了多久,蓦然,一点灵光自心头升起,自问:“我是谁?”
答曰:“我便是我,我不是我,我也是我,我还是我。”
这番明悟一出,只听到“锵锵”一声如刀剑相撞的声音,又仿佛是一把已经被锈蚀的斑驳锁头掉落在地。
陡然间,像是去了什么束缚般,浑身骤然一轻!
一直在为张衍护法的罗萧霍然起身,美目中异彩涟涟,欣喜道:“玄音一出,金锁自落,恭贺道友自此为吾道中人矣!”
她又抬眼看去,只见混沌状的雾气从张衍的背后显现出来,它浑作一团,玄幽难辨,望之茫茫不可测度。
这是张衍开脉后所显现出来的脉象。
罗萧一怔,即便以她的见识,也看得一阵迷惑,这是什么脉象?
脉象决定了一个人开脉之后的相属,分为上中下三品。
下品脉象各种奇异古怪的相属都有,例如风云雷电,花鸟兽虫,中品脉象分为五行之属,最上等的上品脉象则只有阴阳两属。
而张衍所开脉象却是一团云雾状的气体,这像是只有下品脉象才有的“雾相”。
难道是……下品么?
不可能!
罗萧摇头,要说集合了玄元妙录再加上贝子玄珠的所开的脉象是下品,她是决计不信的。
她脑海中生出一念头,莫非张衍所开的脉象,已然凌驾于上品之上么?这个想法让她也不自觉吓了一跳。
玄门中人虽然开脉时都用尽方法,力图使得自己凝出脉象跨入上品,但这不仅仅看玉液华池的功效和开脉法诀的上乘与否,还要看自己的机缘悟性。
能开出上品已是难得,如郑循开出上下品的脉象,已被认为是前途无量,上中品少之又少,上上品只在传闻中听说,但有此际遇者无一不是在玄门中有着赫赫声威的人物。
而这不是没有原因的,越是上品的脉象,所能修炼的功法也越多,而那些下品的脉象虽然独特奇异,但是也注定了他们所修炼的功法选择面较少,想找到一本适合自己的功法无疑非常困难。
如若张衍脉象一跃而居于上品之上,罗萧目光也透着些许复杂,她实在想象不出,这个人到最后又能有怎样的成就?第一次,她为自己是否要解除精元血誓而动摇起来。
此时,张衍那边又有了动静,只见那混沌云雾状的异象一收,齐齐往他的眉心深处收拢了进去,最后在那里凝结出一个淡淡竖痕,看到罗萧又是一阵茫然。
脉象为气脉虚气所显,怎么能凝化出实质表象?她突然觉得自己所知的一切,还不足以看透这个人身上此时所出现的种种不可思议之处。
张衍双目一睁,那一瞬间迸发出的精芒竟然将整个洞穴闪了一闪。
他长身而起,只觉得周身轻灵无比,举手投足飘飘如驾云,一切都不一样了,自己仿佛换了一具身躯。
事实上,他现在已经不能称为一个“人”了,仙脉一开,已然半只脚踏入了仙道修士的行列之中。
等回到苍梧山之后,再请上师评鉴脉象,之后便能得入上院,修习更为上乘的道诀法门!
第三十二章 暗施奇计斩玄光(上)
“张道友仙脉既开,我等已可离去。”罗萧侧头辨听了下外间动静,发现无一人靠过来,显然正好能趁此机会无声无息的离去。
然而张衍却缓慢而坚定地摇头,道:“我等还不能走。”
罗萧一怔,道:“为何?”
张衍神色一肃,沉声道:“杜悠此番开脉失败,回去之后必找元凶,若得知张某却得以开脉成功,定会有所怀疑,细查之下,保不准会事机败露,是以……”他语声变得森冷无比,“非将此一众人等尽灭于此不可!”
他言语中杀气腾腾,罗萧也听得心中一寒,但转念一想,却觉得张衍所说又不切实际,叹了一声,规劝道:“张道友,虽则你虑不无道理,但此举太过渺茫,杜博且不去说,仅他身侧那十名力士,两名明气期修士便不是我等二人可以力敌的。”
张衍目光闪动,道:“若是只杜博一人呢?”
罗萧一怔,蹙眉想了想,沉吟道:“如只有杜博一人……他此时已神疲力弱,不知还剩下几成战力,但如能再虚耗他两日,我依仗手中这两件新的法宝,或可一斗,只可惜有那十二人从旁相助……”
她摇了摇头,觉得希望渺茫。
张衍闻言后一笑,轻轻一击掌,道:“在我眼中,此十二人不足为虑。”
罗萧轻叹一声,对着张衍正色道:“道友虽斩落金锁,开脉破关,然此十二人也不是土鸡瓦犬,岂是说杀便杀得的?尤其两名明气期修士,修为仍在道友之上,我等断无胜算!”
张衍微微一笑,道:“罗道友稍安勿躁,吾有一计,无需我等动手,且借杜博之手一用,便能将此十二人斩除!”
罗萧心中半点不信,只是当看到张衍那自信无比的笑容时,却忍不住说:“且说来听听?”
张衍道:“道友俯耳过来。”
罗萧美目中暗含嗔意地瞪了他一眼,她捋了捋发丝,将莹润的玉耳凑到了张衍面前。
张衍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罗萧神色初始漫不经心,却渐渐又变得犹疑不定,最后蹙眉不语,说实在的,她也不能确定张衍此法是否可行。
张衍却信心十足,道:“道友可依我所言去做,必然不会出错。”
罗萧见张衍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咬了咬下唇,跺脚道:“且信你一回,大不了与道友陪葬,做个同命鸳鸯罢了!”
张衍笑道:“罗道友以前称我为‘道友’时或有勉强,如今这声倒是说得情真意切。”
罗萧不禁白了他一眼。
张衍神色轻松地说道:“鸳鸯虽好,却又岂有神仙逍遥快活?道友放宽心,张某还能害自己不成?”
罗萧轻哼了一声,她走到杜悠身侧,将后者身上锁闭的气脉一一拍开,随后背对着他将一把金匕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在昏睡了两日之后,杜悠终于醒转了过来,刚刚睁眼,却陡然一个激灵,显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
被金匕及喉,又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他浑身顿时如筛糠一样抖了起来,惊惧道:“我乃合林杜氏子弟,不知尊驾是哪一位,有话好说,若有所求,我杜氏皆能让尊驾满意。”
罗萧冷冷道:“哦,皆能满意么?那我问你,杜氏门中开脉时有何别传秘法?”
杜悠身躯一震,不禁犹豫了起来,别传秘法虽不是开脉法诀,但却是家族师长口耳相授,能使得开脉更为顺利的秘法,这些秘法才是一派一族立足于世的根本,外人不得与闻。
罗萧见他不说话,手中金匕往他的脖子里送了送,血液当即流了下来,杜悠吓了一大跳,他毕竟只是一个少年,从来没有经受过这种场面,他还想着长生不死呢,哪里肯就这样莫名其妙丢了性命?慌忙道:“莫动,莫动,我愿说,我愿说……”
“如你所言有假,你自知后果!”
杜悠哪敢不老实?当即一五一十把自己所知道的如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罗萧又按照张衍事先嘱咐,东拉西扯问了许多问题,杜悠吃不准对方目的何在,由于不知道对方身份,所以不敢有哪怕一丝半点的虚言欺瞒。
待问得差不多时,罗萧又一掌拍晕杜悠,转头看了张衍一眼,似是征询意见。
“看来此子贪生怕死,意志不坚,可以为我等所用。”见到杜悠表现如此不堪,张衍觉得胜算又多了几分,他眼睛微眯起,道:“如此,且看杜博能忍到何时了。”
两日后。
杜博从衣袖中取出最后一瓶丹药,尽数往口中倒去,他浑身上下略微有些黯淡蓝芒再一次涨了几分出来,四天来不眠不休,贝王却仍在左冲右突,仿佛气力永远耗不尽一般。
杜博不敢有半点放松,一旦贝王走脱,必会干扰到杜悠炼化玄珠,走火入魔是小,被伤及性命那才是大。
现在与贝王角力的其实只剩下他一人,十名力士虽然能轮番休息,却也无法像他这么坚持,各个都是脚下虚浮,神色萎靡。
两名明气期的弟子有丹药补益,倒是稍好一些,只是看上去也撑不了多久了。
只是原本他估计杜悠吸纳玄珠只要三天时间,眼下却已经是第四天了,居然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杜博隐隐的有些不安了。
又等到了这天人定时分,他再也忍不住,大声问道:“贤侄可安好?”
没有多久,里面传来一阵状如号丧的声音:“博叔,我此刻只觉是两颊火热,双腿僵木不能动弹,不知何故啊?”
听到杜悠开口说话,杜博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皱眉道:“贤侄所言,这应是玄珠药力过足,致使气机不能下行,虚气塞水,而心火上冲之象,念诵你杜氏的‘降气法’便可,怪哉,你母亲莫非没有和你说起过么?”
又过了一会儿,传出杜悠的声音,“母亲倒是曾说起过,只怪小侄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只模模糊糊记得一些,也不知是对是错……”随即他大声将法诀念了出来,只是念到一半的时候却断断续续,像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杜博默然片刻,随后沉声道:“贤侄莫急,博叔再告知另一法,乃是尔父所传秘法,你可千万记得,莫要有一字听错!”
他当即一字一句将原本秘不外宣的心法说了出来。
那两名明气期弟子正站在一旁,此时其中一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禁一变,突然不知发了什么疯,不再压制贝王,而是转身就向洞穴出口处狂奔而去。
只是还没跑出两步,却见一道蓝色玄光眨眼间就追及此人后背,再从前胸一透而过,登时就被取走了性命。
余下众人神色各异,一些人不明所以,一些人惊疑不定,一些人惶恐无比,但看起来都是心思浮动。
杜博心中一叹:“原先想暂且放过尔等,等见了贤侄之面再做计较不迟,如今……也罢,杀一人是杀,杀十人也是杀,不如尽数杀了!”
他目光一厉,身上蓝汪汪的玄光陡然一收一放,周围众人只觉呼吸一滞,只觉自己头顶好像被什么东西拍中,一片惨叫声过后,这些人尽数头颅崩裂,倒地而死。
两只挣扎不停的贝王突然感到身上压力一松,正要扑腾起来,蓝色玄光却圈了回来,将它们又一次死死摁在了地上。
杜博胸膛剧烈起伏,呼呼喘着粗气,显然这番作为对他来说也是消耗极大,而且失去了诸人的助力,他压制贝王愈加吃力了,再下去恐怕就要伤动根基,他忍不住开口又问,“贤侄,适才所说法诀,可曾记得清楚?”
杜悠却没说话。
“贤侄?”杜博又问了一句。
等了半晌,就在他也感觉有些烦躁的时候,杜悠终于再次开口了,“博叔,我尚有一处药力还未炼化……”
杜博强忍住喉咙口泛上来的血气,想了想,涩声道:“再有一日,不可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