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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回出手,却不似方才一股了,此物一落,立时化作无数晶莹飞珠洒散,再由法力一催,就有千百道剑流腾掠在空,放眼看去,攒集如林,密似星雨,视界之中几乎铺满。
张衍夷然无惧,方才对付云水剑他还有些谨慎小心,此刻找到了应对法门,便也从容许多,只见一道道剑光纷纷炸裂,如烈阳照雪,不断将剑流消融而去,虽是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之中,但仗着小诸天挪移遁法,来去闪遁,那千百道水流剑虽是数目极多,却也堵不住他,而他每一剑下去,必是斩破一道,随着剑流逐渐稀少,他也是愈发挥洒自如。
沈柏霜也是看出,那法门似是张衍新近领悟,见其不过片刻就已练得纯熟,以他的城府,目光中略略一丝复杂之色。
他摇了摇头,动手到这里,如不是非要分出生死胜负,已然可以停手了,便伸出手指一点,将剩下那些稀疏剑流俱都驱散了个干净,口中则道:“张师侄,我这法剑想来是奈何不了你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张衍打了一稽首,道:“多谢沈真人赐教。”
沈柏霜冲张衍点了点头,便起身飞空,他回首一看,见王想蓉还愣在那处,不由笑道:“师侄,还留在此处作甚?随我回府吧。”
他把大袖一展,一道昏昏黄气飞出,就将王想蓉罩定,此老也是元婴真人,可是当被那黄气一裹,却是丝毫挣扎不得,身不由主被其摄走,拉到了云上,与其站在了一处,随后一声大笑,就化光飞去云中了。
张衍双眉一挑,他也是认得这门道术,乃是门中十二神通之一的大罗天袖,想不到这沈柏霜也是会使,且比庄不凡不知圆熟老辣了多少。
目送二人远去之后,他把剑丸一收,放在手心之中,闭目思忖片刻,突然伸手一指,那剑丸倏尔一跳,分出一道莹莹剑光,轻轻一催,就有六十三道细碎剑芒飞出,芒星如点,煞是好看,他看了片刻,心中起意一收,所有剑光倏尔聚合,重又还作一枚。
他分化剑光的数目实则并未增添,仍是可以分为六十四道,只是原先他催动剑光之时,每道最长不过扩至一丈,最短缩至剑丸大小,有了这一层变化,比之先前却细腻了许多。
不想与沈柏霜斗了一场,临敌之时,却又领会了一种妙用,可惜他未曾学到上乘剑术,只能靠自家在斗敌接战之时揣摩领悟,走了不少歪路,想来待斗剑法会之后,有必要往少清派一行了。
乔掌院甚少出得山门,平生也从未与人厮杀过,方才见得两人交手,不觉目眩神迷,叹为观止,上来与张衍站到一处,拱了拱手,叹道:“今日放知张真人神技,怪道能一剑斩了胡允中。”
张衍摇了摇头,方才沈柏霜临走之时露了一手,显是在告诉他,其并未使出全力。
此人毕竟是元婴三重高人,修为实在胜过他许多,要是真得毫不留手斗起来,纯凭道术,他自觉很难胜过此人,尤其是禁锁天地那一门道术,他自觉在沈林图面前还能设法遁逃,可此人却是不成,其施展此法迅快无伦,几乎是将他剑遁之法限死在了绝地之中,除非把五行遁法神通精研通透了,否则万难闯得出去。
想到此处,他眼中透出一股决意,暗道:“待这处事了之后,要全力修行那五行遁法了。”
此刻沈柏霜与王想蓉二人乘云飞遁,正往琳琅洞天回返,行了大半路程后,王想蓉终于忍不住道:“师叔,那张衍绝非你之敌手,你为何不设法败了他?”
沈柏霜看她烦躁模样,不免好笑,摇头道:“我乃长辈,修为又高于他,要是强行逼迫他弃了地火天炉,岂非是以大欺小?此子是掌教师叔属意的弟子,此次又是奉谕令而来,贸然将其拿下,这背后之事,师侄可曾有想过么?”
王想蓉辨了辨沈柏霜言语中的深意,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她期期艾艾道:“可,可这样,钟师侄的云阙可便没有着落了。”
沈柏霜大笑道:“这有何难,我昔年为十大弟子之时,也曾有一座大巍云阙,只是多年不使,留着也是无用,便送与钟师侄好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炉中藏洞天
许道人修为不高,适才看张衍与沈柏霜动手那剑光纵横的景象,却觉得惊心动魄,胆颤不已,一想到他被其中任意一道剑光波及,就是尸横就地的下场,不免冷汗直流。
现下见沈柏霜与王想蓉两人退走,只以为是张衍胜出,便眼巴巴地凑了上来,换上了一副欢喜模样,拍马道:“张真人果然剑术超凡,不愧是门中第一剑仙。”
乔掌院痛恨他这副小人模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牌符呢?”
许道人忙不迭将那牌符取了出来,乔掌院一把夺过,道:“还有那法诀呢?”
“对对,还有法诀。”许道人因碍于门规,不便宣诸于口,就拿了一枚符箓出来,咬破指尖,速度极快写了一行咒法,交了过来,自己则抿了抿手指,目光闪烁不定。
乔掌院看过一遍后,又默念了几句,感受到那袖中那牌符轻轻颤动,便知法诀无误,手指一弹,那枚符箓化碎屑飞去,对张衍言道:“张真人,可入那禁阵中了。”
许道人赶忙喊了一声,讨好道:“且让小道来引路。”
这地火天炉外侧,设下了不知多少禁阵,若无牌符,决计不能飞遁,尤其是前面一段路程,千回百转,迷路处处不说,还立有一根根百丈高的石笋,撑起一片通天石林,俱都是阵门所在。
这与方尘院中的铜柱有所不同,每一根皆有十余丈宽,哪怕张衍拿剑去斩,一时半刻也拿其无可奈何,其阵法威力也不能等同而语,张衍心下思忖,这阵法一经发动,恐是灭杀元婴修士也不在话下,算得上是禁制森严了。
乔掌院毕竟是老于阵法之道的行家,每经过一处,必是要品评几句,指出何处是破阵要害所在,何处是故布疑阵,何处可取巧破开,何处之能躲避。
张衍听得连连点头,把其说过的话一一记在心中。
他已然在想,回去之后,定要将昭幽天池的阵法重新布置,日后才好放心出府斗剑。
许道人则是一脸不以为然。
乔掌院见他这副神情,有些恨铁不成钢,斥责道:“许经,我师兄好歹也是阵法宗师,而你身为他弟子,却是荒疏此道,真是丢尽了他的脸。”
许经在前走着,嗤笑了一声,似很是不屑。
乔掌院更是不满,指着他背影言道:“叫真人见笑了,我这师侄在阵法之上的天赋尤胜于我,若是精研下去,翌日成就必在我等之上,可如今他却妄想学那些神通大法,老道甚觉心痛可惜。”
张衍闻听许道人天赋如此之高,心中却是一动,目光也是微微闪了闪。
哪知许道人听了这话,却不知为何攥紧了拳头,忽然激动起来,大声道:“对,师叔说得不差,师侄我是丢尽了恩师的脸,可是我又能如何?当年老师被北冥洲大妖所杀,连元灵都找不回来,那时师叔又在哪里?几位师兄又在哪里?老师死后,我许经就知阵法之道虽可守护山门,却不能护持己身,若无神通法门,哪得长生大道?”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喊了出来,震得石林之中隆隆作响。
张衍侧目看他一眼,没想到这许道人看起来一副十足小人模样,竟也是一个心慕长生大道的。
乔掌院愣在当场,他沉默了一会儿,涩声道:“当年是你师故去,并非师叔不愿相救,而是当初奉命守护一处大阵,不得擅离……”
许道人冷笑道:“师叔也不必解释,便是你去了又能如何?不过多一个添头罢了,师侄只是要师叔知晓,我许经绝不会踏上这条老路!”
乔掌院似是被触动了心事,神情有些颓然,一路之上闷闷不乐,再无说话之意,直到快到地头的时候,他才算有了点生气。
三人已是不知不觉站在了陆洲最高峰上,因地火之故,这里半点草树也无。
面前有九座亩许大小玉石高台,雕有水纹星斗图案,围在峰丘四周,每一座上皆插有一面十丈高下的玄水黑幡,迎风抖动,猎猎作响,正中则是一处不见底的深坑,此处直通地肺,有红云黑烟不断从里冒出,从自处往上看去,天中乃是一片乌色,似是雷云相聚,煞气翻腾。
许道人一通发泄之后,也似扯了伪装,再不像先前那般点头哈腰的奉承,将两人送至这天炉深处之后,拱了拱手,便想要离开。
然而这时,张衍却喊住了他,道:“许经,你可是要学神通道术么?”
许道人不由怔住。
他心中先前未尝没有巴结张衍的心思,门中十大弟子何等身份,若是能得及提携一二,那定是有极大好处的。可他自家也知这不过是妄想而已,对方哪有闲暇来关注他这等小人物。
况且先前搬弄了一番是非,料想给其的印象定是不佳,也就死了这条心,眼下乍然听闻此语,他一时有些茫然无措了。
张衍笑道:“你若当真这么想,贫道可给你一个机会,但阵法一道你却不能舍弃,需得重新拾了起来,你可愿意?”
许道人听他说起条件,这才有些相信。
他虽然想学神通道术,但是没人教他,那便是窝死在门中也学不会,跟了张衍,总归是有个机会,因此不及多想,噗通跪倒在地,叩首道:“张真人,小道愿意听凭吩咐。”
张衍沉声道:“你莫要心急,在此等着便是了,快则一年,迟则三载,我必会唤人来寻你。”
他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他所想得是,自己充任瑶阴派太上长老不过是权宜之计,但自己徒儿魏子宏却是不同,将来是要回到那方小界之中开门立户的,只是草创之时,必定是人丁稀薄,一门之尊,也不能整日看着大阵,不妨替其找一人来守着。
这许经就是合适人选,虽在阵法一道上有天资,但在门中地位不高,想必只要自己向秦掌门开口讨人,必定不会回绝。
至于此人想学的那些护法神通,虽溟沧派中法门不能传授,可瑶阴派中却有几门,教与不教,就由魏子宏自己去拿主意了。
乔掌院叹了一声,没有说什么,道:“张真人,排布那禁制之前,需将那大巍云阙投入地坑之中吸纳地极罡煞,火肺元精,一载之后,方好祭炼,不知真人可要再候上些时日?”
张衍略一琢磨,那玉简已是看过一遍,只是祭炼禁制之法其实并不繁复,有残玉之助,自己至多只要三月就能做到纯熟于心,一年那是绰绰有余,因此回答道:“乔掌院,你可先行动手了。”
乔掌院应了一声,飞身而起,落到正对自己的一座玉石高台上,自袖囊之中摸出一物,向外一扔,便就飞出一点灵光,在云气衬映之下不断旋转,慢慢扩大,最后现出一座几近五百丈大小的庞然宫阙,再往下一落,便往底下那一方通达地肺的深坑中坠去。
张衍只是惊鸿一瞥,隐见那宫阙之中楼台遍布,殿宇重重,亭台花谢,无不精丽,几不亚于一方道场,远不是星枢飞宫可比。
他曾听闻。若是自己法力深厚,催动之下,这云阙还可大上数倍,只要祭炼成了,恐是连龙鲤也盛得下。
乔掌院目视那处深坑,神色肃穆,他在高台之上拿起牌符轻轻一晃,但觉脚下隆隆有声,那些烟火似被一双看不见的无形大手扫来拨去,不断晃动。
许道人颇识眼色,见张衍暂且无事,便道:“张真人,此处山腹之中,有一处洞府,乃是数千年前山门中一位洞天真人所留,很是安舒,可做休憩。”
张衍眼前一亮,道:“洞天真人所留,不知是哪一位前辈?”
许道人为难道:“小道身份低微,也不曾得知,不过前一位执事曾言,那洞府之后,还有一处这位真人亲手所设的禁制在,想是封禁了什么东西,只是我等俱是修为低微,只消靠近便被一股罡风推了出来。”
张衍顿时来了兴趣,道:“且待我去一看。”
许道人打了一个躬,道:“真人请随小道来。”
他一掐法诀,脚下腾起一道烟岚,沿着山腹壁道往上飞道,张衍身形不动,亦有清风将他托动,冉冉飘起。
想来当初那名洞天真人也是来此祭炼什么法宝的,是以未曾住得远,行不多久,许道人便说到了。
张衍举目瞧去,见山腹深处有一丈许高的洞门,恰好夹在两处如刀削斧砍的陡峭山壁之中,极不起眼,洞门前还有不知何人搬来的一块大石,恰好堵住了出入路径。
这石块上并无任何禁制,恐也是某位执事随手摆在此处,告知来此之人莫要乱闯,实则顶不得大用。
许道人落下身形后,走前几步,轻轻一抬手,一股烟煞发出,就将那巨石挪开,任由其落下山去,转身指着言道:“真人,就是此处了,那禁制便在洞府之后,小道身为执事,不便前去,只能在此留步了。”
张衍颌首表示知晓,心念一起,便有一阵罡风掀动,将那洞府大门缓缓推开,少顷,就有明珠光华从里透出,他微微一笑,一摆大袖,便往里步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奇语虫
张衍一脚踏入洞中,眼神环顾,见此处洞府长宽不过两丈,逼仄狭小,有些闷热,青铜烛台上搁着一枚光灿灿的明珠,壁上开有一处龛台,摆放了一块涤尘碑符,灵气流转之下,洞中不见丝毫浊垢。
靠着角落是一张玉榻,铺着厚厚的织锦霓羽,桌案早已朽烂,坍了一脚在地,除此之外,便别无他物了。
而洞壁后方略陷,往里去开着一扇暗门,隐约可见一条幽深壑道,也不知通向何处,应就是那许道人口中所说得禁制之地了。
张衍并不急着过去,似这等前辈高人住过的洞府纵然没有杀阵,也保不齐布有什么暗手,一不小心,恐要着了道,他可不愿在此弄个灰头土脸,故而仔细检视了一番,确认无有问题之后,这才放心到了那处壑口前。
他也不托大,将护身宝光放出,这才迈步,只是身子才稍稍前倾,就感觉有一阵罡风呼啸而起,同时一股大力袭上身来,彷似要将他推了出去。
他略微感受了一下那罡风威力,对其已是有所了然,这处禁制应是感应到有人到来,便会自发引动。
只是这等布置,若不能一口气爽利地将人排挤出去,那便会一刻不停在运转,直至灵气耗尽为止。
他稍作思忖,不禁一笑,也不用什么蛮横破禁之法,只是站在那里并不后退,约莫有半个时辰,那罡风越来越弱,最后听得一丝脆响,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便就无有动静了。
张衍循着那破碎声音望去,原来顶壁之上有一块很不起眼的龙形玉佩,上面有几丝裂纹,想是作为禁制机枢所用。
此物也不经历了多少岁月,其中蕴含的灵机早已散失了大半,阻挡许道人这般化丹修士或许管用,但对张衍来说,只是稍稍使了些力,就将其破开了。
他再扫视几眼,便一摆大袖,往里步去,行有二三十丈,眼前复见亮光。
面前又出现了一座洞窟,比外间所见宽敞了不少,洞顶之上有一颗吞吐璀璨毫光的金珠,将此处照得如同白昼。
在他左手边,还有一个门户,便行步过去,方一入内,不觉脚下一顿,只见洞窟正中,正有一名白面黑须,头挽道髻的道士坐在蒲团之上,手持如意,面目祥和,颇有仙风道骨之姿,身躯周围散发出阵阵柔和光芒,似有异宝护持。
然而这时,那道人忽然眼帘一动,居然睁开双目,喝道:“你是何人门下,怎敢妄闯我之禁地,还不退出去?”
随着这一声大喝,石窟之内乍然充斥起了一股庞然威压,如惊涛骇浪而来,仿佛此人已是动了雷霆之怒,似这等威势,张衍只在门中几位洞天真人身上才曾感受过。
这一刹那间,他也是忍不住想要退了出去,只是脚下方才挪了半步,他忽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止住了身形,抬头看去,见看那道人只是瞪大着眼怒视自己,却并未什么过激动作,而且眼神深处,似乎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
张衍此刻已是冷静下来,稍一辨识,忽然冷笑一声,道:“哪里来的妖孽,装神弄鬼,还妄占我师门前辈躯壳,还不给我滚出来!”
随他语声起,就有一道剑光冲出顶门,放出犀利辉芒,不断流转,洞府之内立时有一股森森寒意弥漫开来。
那道人面上顿现惊惧之色,连滚带爬地从蒲团上躲开,缩在角落里不敢看那剑光,双手连摆,喊道:“莫动手,莫动手!”
张衍冷喝道:“还不给我显出原身?”
那道人不敢违抗,顿时身躯一软,倒在地上,随后从他耳里爬出一根细细白线,软塌塌地落到地上。
此妖物有常人指头粗细,有三尺来长,猴面蛇身,通体白色,无足双尾,脊背上有一线血纹,形状甚怪,在地上一滚,就化作一个大头童子,但受那剑光逼迫,只是缩那道人脚下,并不敢过来。
张衍初始并未